夜之国的库帕-无章节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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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猫)

    听完顽爷和号豪的对话,我和库洛洛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我边走边盘算着今晚要睡在哪里,却瞥见弦的身影。又来了,我不禁傻眼。不久前才踏出顽爷家,居然又在外头闲晃,不在意也该有个限度,懂不懂什么叫禁止外出啊!

    大概是想避免发出脚步声,弦以蹑手蹑脚的不自然姿势走向枇枇家。

    他找枇枇有事吗?

    弦家就在街对面。我曲线前行,只见弦弯下腰,凑近枇枇家墙上的气孔。

    这样的场景我见过好几次,控制不住性欲的年轻人这样蹑手蹑脚地靠近枇枇。每次枇枇都会冷淡地打发对方,尽管如此,城里的男人仍旧无法克制,为枇枇神魂颠倒,怎么赶都赶不走,就像受花朵吸引的蜜蜂。

    都这种时候了弦还要偷窥吗?我苦笑。

    以前我也曾撞见男人偷窥枇枇家,他们多是未婚的十多岁小伙子,趁夜前来,将胯下冲着墙壁摩擦,兴奋不已。他们会做出如此不像话的举动,想必枇枇正在屋里摆出无比撩人的姿态吧——我暗自想着,兴致勃勃地望向门口,但枇枇多半时候只是躺在床上。他们到底在干吗?我实在搞不懂。

    或许弦是承受不住紧张和恐怖,为了缓和紧绷的神经,才跑来窥探枇枇的睡相吧。

    我这么猜测。

    然而,当我移向枇枇家门口时,却发现枇枇正和一个男人纠缠在一块,我吓了一跳,尾巴迅速摇晃,警告我:“虽然不清楚详情,不过感觉事态不妙。”

    黑暗的屋子里,枇枇仰躺在圆桌上,穿着肮脏皮衣的男子压着枇枇,动作很粗暴。我立刻看出那是铁国的士兵。他的脸涂得黑黑绿绿的,捂着枇枇的嘴巴,想尽量安静地办事。

    铁国的士兵怎么会在这里?

    八成是在巡逻时注意到了枇枇。

    我不擅长分辨人类,而且铁国士兵的脸都画得花花绿绿的,所以不是很确定。不过,这家伙颇像白天在广场上举枪指着弦和枇枇的那个士兵。啊,很像,肯定是那个人——内在的另一个我也同意。

    当时盯着枇枇身体的士兵,散发出与发情期的我们一样的欲望气味。

    应该就是这么回事,我暗暗推测。

    这个士兵在外头巡逻,瞥见了屋中的枇枇,便克制不住欲望冲进去,于是就演变成眼前的情况。

    “这个国家打了败仗,现在归我们管,玩儿一下城里的女人,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士兵恐怕抱着这种心态。

    之后走在路上的弦——也可能是从家里望向窗外时,察觉到枇枇家不太对劲。

    枇枇的体格在女人中算是强健的,就算这样面对士兵时也毫无抵抗力吗?她的手在空中乱抓,双腿似乎失去了力气,垂挂在那儿。

    此时弦终于破门而入,脸上是我不曾见过的表情。虽然屋里很暗,但能看出他的亢奋。他咬紧牙关,瞪大双眼,嘴角发颤,手上握着一根木棍,显然,愤怒已超越了恐惧。

    枇枇和谁交尾,跟弦有什么关系?我的脑海中首先浮现出这个问题。不过很快我便想到,弦应该是因为士兵的粗暴举动而愤怒。确实,目睹酸人强奸哭泣的女人时我也实在不舒服。一开始只是觉得何必这样,看着看着,就会渐渐忍不住想上去阻止。

    弦气得脑袋冒烟,握着棍子的手抖个不停。

    士兵背对门口,而枇枇仰躺着,所以都没发现弦。他们失去了自我吧,真是窝囊废,人类都这样。

    “喂。”弦的第一声细得像蚊子叫。当然两人都没听见。再大声一点啊!我在旁边鼓励。

    “喂!”弦总算提高音量,并用棍子用力地敲了一下石地。

    士兵吓了一跳,撑起上半身。他的下半身还围着布,看来尚未开始性行为。士兵头发凌乱,呼吸急促,双眸因兴奋而充血,肩膀上下起伏,转身面向弦。慢慢爬起的枇枇,衣服裂开,丰满的乳房露出大半。

    “你在做什么?”弦问。或许他想怒吼,可惜音量不大。

    “弦,一看不就知道啦?”我扑哧一笑,忍不住想抬杠。

    士兵的情绪不太稳定,似乎正拼命让被欲望支配的脑袋冷静下来。

    枇枇的脸颊濡湿,涌出的泪水画出一条发光的线。枇枇总是凛然正色,从不示弱,看到她哭,我十分意外。

    “滚开!”弦忽然发狂,像失控的孩童般抡起棍子。

    士兵的反应也很迅速。弦并不迟钝,但士兵发现即将遭到攻击后,反应非常迅猛。他突然翻身,推开弦,举起旁边的枪。

    愤怒地挥舞着棍子的弦立刻处于劣势。

    “弦,不妙!”

    那武器好像会发出巨响。又要制造噪音啊——我做好了心理准备,尾巴也竖了起来,垂在眼前,挡住视线。尾巴啊,你打算代替眼皮吗?

    然而,和我所担心的不同,没听见任何声响。

    我战战兢兢地挪开尾巴,只见又出现一名男子,正抓着弦高举的手。男子在弦身后,个头比弦高一些,长着胡子,右眼遮着块布。

    是独眼兵长。

    “痛……”弦呻吟着,当场蹲下。从背后抓住弦的独眼兵长加重了力道。

    “你在搞什么?”独眼兵长的话声响起,似乎在质问士兵,也就是他的同伴。

    “我吩咐过,今天不许轻举妄动。”

    “啊,是。”士兵睁着眼,一时语塞。他端着武器,左右环顾室内。“不过,可是……”他试图解释,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独眼兵长松开弦的手。他看出弦不会再攻击,于是不再防御,径直走向士兵。他瞥了一眼枇枇,既没出声,也没流露出一丝情欲。

    “走了。”独眼兵长轻推士兵的肩膀。

    不知是过于兴奋以致脑袋一片空白,还是跟不上状况而茫然,弦拼命调整着呼吸。

    独眼兵长与士兵离去时经过弦身边。弦下定决心,出声喊住他们。

    独眼兵长停下脚步。

    “呃,谢谢。”弦道了谢。对着敌人,且是在刚目击到那种场面之后,道谢显然太奇怪,感觉像摇尾乞怜,但弦应该是真心的吧。看着制止士兵袭击女人的兵长,我也有些佩服。不愧是兵长,能够冷静处理。

    然而,兵长却不带感情地说:“你别搞错了,我只是叫他现在不要擅自行动。”

    “啊?”

    “可以自由行动的时候,他还会再来的,然后为所欲为。”

    “怎么能这样……”弦一脸茫然。

    “记住。”兵长强调,“我们迟早会为所欲为的。”

    弦怔在原地,喃喃地复述:“为所欲为?”

    士兵回过头,欢喜得笑逐颜开,仿佛在说“得逞了”。独眼兵长瞄到士兵在笑,嘴角也略略放松,露出微笑。

    “居然还笑得出来。”弦不禁懊悔。

    “开个玩笑,别当真。”独眼兵长补上一句,但弦没笑。

    临走之际,独眼兵长说:“明天我们会逐一检查你们的房子。”听起来像是警告,叫弦提早准备。

    “要检查什么?”

    独眼兵长沉默地盯着弦。他是觉得没必要回答弦的问题而愤怒吗?还是在犹豫该不该回答?

    “检查有没有可疑人物。”

    “可疑人物?”

    “外地人。”

    “谁?”弦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对方。

    独眼兵长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弦后,板着脸就要出去,却又停下脚步,回过头。“我问你。”他指着弦。

    “什……”虽然害怕,弦仍旧挺直背脊,“什么事?”

    “你听说过库帕吗?”独眼兵长说。

    咦?我感到十分疑惑。他们怎么会知道库帕?弦也“咦”了一声,睁圆双眼。

    “以前,这个国家有库帕的士兵。”

    “你知道库帕的士兵?”

    “知道。”独眼兵长敛起下巴,“直到十年前,这个国家每年都会派遣库帕的士兵出去,详情你清楚吗?”

    “详情?什么意思?”

    “关于库帕的士兵,说出你所知道的一切。”独眼兵长倏地举起枪,对准弦。虽然不发一语,却透着仿佛要刺穿别人的压迫感。

    “为什么要告诉你?”尽管害怕,弦仍努力抵抗。

    “我纯粹好奇,这个国家是怎么流传库帕的故事的。告诉我也没损失吧?还是说你想为这点小事丢掉性命?”独眼兵长应道。

    弦震慑于独眼兵长的气势,支吾了一会儿,还是开口了。“我所知的库帕是……”他说的内容,与我知道的大同小异。每年会选出几个男人离开城市,在国境边缘的杉林与杉树库帕对决。

    独眼兵长听完,与旁边的士兵对视了一眼,像是期待落空。“你知道的就是这些?”他显然失望不已。

    “我只知道这些。”弦回答。

    独眼兵长叹着气,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弦马上凑近枇枇。

    “你不要紧吧?”

    枇枇不停地流泪,一边“嗯嗯”地应着,一边点头。约莫脑袋仍一片混乱,没办法正常讲话。不过她整理着被撕破的衣服,恳求道:“弦,不要告诉任何人,好吗?”枇枇擦掉眼泪,但我看见泪水很快又流了下来。

    独眼兵长和士兵消失无踪了,弦烦恼着不知该怎么安慰枇枇。没有比烦恼着不知要说什么的人类更无聊的了,我立刻失去兴趣,离开枇枇家。

    走出一段路后,我听见背后有动静,便停下脚步。与其说声响,更像是落叶着地般的细微叹息。

    是老鼠,老鼠在圆道边缘。我的尾巴紧绷着竖起。

    尚未亲眼确认,心中已点着了火。我缓缓转过头,发现三只老鼠。月光下,他们的身体鲜明地浮现在黑暗中。看到我,他们浑身一僵。

    我从正面注视着老鼠们,身体趴伏在地,后腿微微踢蹬泥土。脑袋下达“冷静”的指令,平息涌上心头的兴奋。然而,应当送出指令的脑袋,已经热到将想法蒸发掉了。

    该在何时冲出去?我调整呼吸,瞪着前方。

    老鼠一动也不动。

    过了一会儿,我猛一蹬地,老鼠们瞬时转身,逃之夭夭。

    追呀!追呀!我满脑子只剩这个念头。来自太古的指令,急促地蹿遍全身。

    三只老鼠并排往同一方向跑。倘若各奔东西,很容易就能混淆我的判断,但他们没用这一招。

    这就是老鼠的愚笨之处。

    与其说奔跑,我更像在用力地伸展身躯。欲望从鼻头探出,拼命往前伸,只想快点逮住老鼠。我受到欲望的牵引,忘记了疲劳。地面的触感消失,我仿佛飘浮在空中。

    过度沉浸于这种浮游感会跌倒,我早从经验中学到教训。回过神时,我已找到奔跑的感觉,四只脚猛踹地面。脚一着地,电流便钻过体内,喜悦的信号蹿遍全身。

    老鼠们往左边逃去。

    我加快速度,画过一个大弧线,改变方向。

    距离在逐渐拉近。

    只要再一步,就能捞到老鼠了。再一步、再一步——我不停地奔跑,不知不觉远离了圆道,接近水井附近。眼前一片开阔,有几棵落叶大树。天气好的日子,人类会在这里晒衣服。但这种树的枝干上有刺,我不太喜欢,也很少爬。不过,看中日照充足这点,白天我会常来,夜间造访倒是不太有。

    老鼠穿过树木。

    愚笨的不是老鼠,而是我。

    老鼠穿过两棵邻近的树木时,我听到一阵怪声,接着一股风兜头压下。咦?我紧急刹车,抬头仰望。夜空若是一大块布,那此时就被剪下了一小片,罩到我的身上——有个网状物落下来了。

    察觉到危险时已经太迟。

    藤蔓编织的陷阱盖在我身上。没什么重量,也不疼,但我动弹不得。脚虽然能动,但被密密的藤蔓缠住,跨不出步子。

    原来是网。为防止牛羊随意走动,我见过人类将木头捆成栅栏,或用撕得细细的布制成网。而这是藤蔓编织的网,虽然不大,却紧紧地包覆着我。

    这肯定不是天然形成的。

    谁做的?人类吗?还没想到这里,我已经知道了答案。

    “是我们做的。”

    我背着藤蔓网转过头。他们站在前方。老鼠,而且有一大群。

    发现老鼠,我的体内又燃起欲望之火,蠢蠢欲动的期待和饥饿感让我心痒难耐。不过,脑袋立刻教训身体:“现在可不是抓老鼠的时候,你被困在网里啦!”

    显然,这是前所未有的状况。

    约有十只老鼠,排成两排,但后面太暗,我看不清楚。

    “这是我们设的圈套,用好几条藤蔓编成,再从树上撒下。”

    说话的确实是只老鼠。是第一排正中央的老鼠。他的外表比其他老鼠要白一些,我原以为是体毛的缘故,后来发现其实是他周身沾满白沙。

    预先备妥了网,表明今天这番遭遇并非偶然。想必是为了限制我的行动,才从树上抛下的吧。

    三只老鼠会逃到这里,应该也是安排好的。那么,他也肯定是故意往毛上沾了白沙,为了在夜晚显得醒目,为了方便我进行追踪。

    更重要的是,我对老鼠会说话的事感到困惑至极。我从没想过老鼠会不会说话这个问题,就像我从没想过石头会不会帮我搔痒一样。

    头上传来振翅声,我趴着,歪头望去,只见有几只黑金虫飞近。这个季节他们应该还在地底下休眠,现在却四处飞舞,我不禁怀疑,眼前的状况是否是现实?但我很快就想到,大概是老鼠为制作陷阱拔出周围的植物时,不小心挖开了黑金虫的巢穴。

    虽然无法清楚地确认,但从振翅声听来,飞虫不止一只。从休眠中惊醒的虫子慌得六神无主。

    尽管知道碰到黑金虫并不会中毒,我依然感到害怕。于是我压低身子,尽可能远离虫子。

    “非常抱歉,”老鼠开口了,“但我们别无选择。我们和你体格相差太大,万一遭到袭击,很难坐下来好好协商。”

    这家伙居然在侃侃而谈!我惊奇不已。

    “协商?谁跟谁?协商什么?”

    “我们和你们,老鼠和猫。”

    “老鼠找猫协商?这个暂且不说,能帮我把网拿开吗?”我咬住身上的网说。

    “我们有事和你商量。”老鼠再度开口。那声音显然是从嘴巴里发出的,但比起说话,更像体毛振动声。因此,尽管我正与他们交谈,感觉却不同于一般的交谈,也不同于平常听见的人类的话语。

    “到底是什么事?”

    “请不要再袭击我们了。”老鼠回答,我的胡子如遭到电击般剧烈颤抖。

    起先,我没太听懂老鼠的要求。袭击?什么袭击?

    “我们不会妨碍你们,也不会与你们作对。可每次在广场或屋里碰到,就会遭到你们的全力追捕。”

    “啊……唔,没错。”哪里不对吗?

    “每当遭到你们的袭击,我们就会为自身的命运悲叹。换句话说,至今为止,我们都将此视为无可奈何的事。”

    “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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