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辉笑道：“加了个班，刚做完。”
老王啧啧了两声也不予置评，只是问道：“这么晚了咋不叫个车啊？”
顾辉心下欢喜，轻松道：“加班加得我有点闷，出来溜达溜达。我家离着也不远，直接溜达回去了。”
老王瞧着顾辉轻松的表情，调侃道：“呦，看你这样子是有好事啊！”
顾辉心中微愣，自己的变化有这么大么？但他知道自己心中的这点喜悦，在别人看来其实渺小的可怜，所以表面上只是客气的淡然道：“呵，能有什么好事啊。就是刚把这破工作搞定了，松快了点。”
然后他又和老王聊了几句，才出了小区。小区外面的街道同样是一片清冷。这里紧邻着垣城东外环，作为一个四线小城市的郊区，晚上自然没有什么人。但顾辉信步走着，却感受到了几分久违了的生活气息。
顾辉家所在的小区，离社区大约有一两站公交的距离，期间正好隔着东外环。顾辉轻快的走在路上，想了一会儿怎么和母亲宣布这个好消息，又想买些酒水吃食和母亲一起庆祝一下。可惜这偏僻的地方却没有24小时的小超市，顾辉只得在附近一台自动售货机上买了几罐饮料。
拎着饮料走到外环路的人行道横前，不远处的外环上传来马达的轰鸣声。顾辉知道这是一帮富二代在外环上飙车，据说一个多月前的晚上，他们就在外环上制造了一起车祸。当时来了很多警官，可惜后来好像就没有消息了。
想想对方的肆无忌惮，顾辉一边感叹投胎真是个技术活，一边快步的走向马路对面，他可不想因为疏忽大意，变成对方的人头。但往往有些事情，不是小心谨慎就管用的，否则也不会有无妄之灾这个词了。
顾辉刚走过大半人行道，便听见发动机声骤然高涨。拐角处忽然冲出了两辆跑车，顶着四只雪白大灯，咆哮着冲了过来。
顾辉暗道好险，赶忙小跑两步，走进了非机动车道。可还没等他庆幸，就见并排行使的两辆跑车中，一辆车忽然别了对手一下。被别的车辆车头一歪，不由自主冲向了右侧的非机动车道，朝着顾辉就撞了上来。
砰！
猝不及防之下，顾辉连反应都来不及便被撞得飞了起来。直到天旋地转的飞上了半空，他才意识到：自己这是被撞了？
然而还没等他想明白，强烈的失重感已经充斥了他的神经，巨大的惯性和重力没用一秒，便将他甩到了坚硬的柏油路面上。“咚”的一声巨震。顾辉只觉得眼前一黑，瞬间便失去了意识。
然后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顾辉渐渐醒了过来，昏昏沉沉间只觉得虚弱和痛楚如海浪般一波波席卷而来，正在带走他身上仅有的温度。他痛苦的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勉强睁开了眼睛，只见满天星光和雪白的跑车大灯闪耀充斥着视野。三个人影站在他的视野边缘正在说着什么。
他觉得耳朵有些失聪，他能听到这些人在说话，但声音却忽远忽近、忽高忽低的仿佛一台正在调频的收音机。眼睛也有些模糊，一层暗红色盖住了他的一只眼，让他看到的一切都显得模糊而又失真。
我这是被车撞了？而且……生命垂危？
有些茫然的想到了自己目前的处境，顾辉心中随即涌起了强烈的求生欲。他恍惚间记起了《枪王》里面方中信中枪后的自救措施，不要乱动，要冷静，慢慢呼吸，这样才有活下来的机会。于是他一边努力调整着呼吸，一边看向站在一旁的三人，希望能引起三人的注意。
可惜那三人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只是在一旁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情。一个女的似乎在不断的埋怨着，另一个女的仿佛受了惊吓，正在不停的呜咽流泪，唯一的一个年轻男子则正在暴躁的打着电话。
顾辉坚持了片刻，却觉得身上越来越冷，意识也开始变得迷迷糊糊，仿佛就要睡去。他知道自己不妙了，于是努力的看向三人，想要发声求救。可惜他的努力是徒劳的，并没有人注意道他微弱的呼救声。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过于的专注，亦或许是因为那个男子无意间走到了他的近前，这个时候他终于听清了那个男子在说什么？
“……把他扔到后车箱里拉走？那地上的血迹怎么办？……你确定你能搞定？……行，只要你帮我把这件事搞定，你的事好说……拉到美地小区那个工地是吧？……行，我马上过去……”
一瞬间，巨大的绝望涌上了顾辉的心头！他没有想到，他努力的坚持，拼命的求救，等来的竟然是这样的对待。为什么？为什么连救都不肯救我一下！为什么不拉我去医院？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顾辉心中咆哮着，想要抓着对方的衣领质问对方。但剧烈的情绪不但没有支持他站起身来，反而打乱了他努力保持的呼吸，加速了他体温的流失。
感受到开始加速流失的知觉，愤怒中的顾辉逐渐的颓然了下来。这一刻，他怅然的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多少恐惧，有的只是深深的遗憾和不甘！我刚考上公务员啊！我还没把这个消息告诉母亲，就要这样毫无价值的死了？
一瞬间，他的脑海里忽然回想起了很多很多，但最后却定格在了父亲死前抓着自己手的一幕。那时候父亲的眼神，此时想来与自己此刻的心思是如此的相似。原来父亲当时也是这般，想要告诉别人自己的不甘与遗憾吗！
想到这里，他心中惨然大笑起来，挣扎着看向了那个年轻男子。可惜模糊的视野中，他只能看到了一双腿脚。他想要抬头，却无力再移动一分。
继而，剧烈的眩晕感涌来，淹没了他的意识！
昏昏沉沉之中，也不知过去了多久。
顾辉做了一个绵长的梦，梦中他荡漾在孤寂的河流里，孤独的漂流着，仿佛要漂到世界的尽头。然后他也不知道自己遇到了什么，恍惚中只感到坚硬而又粗糙的触感从身下传来，让他猛然惊醒。
“啊！”
顾辉大叫一声，猛地坐了起来。他还记得自己被车撞了，马上就要被肇事司机扔进后备箱拉去处理掉。但眼前的情况……似乎不同？
“呵…呼…呵…呼…”
顾辉喘着粗气，警惕的看向了四周，却发现天光朦胧，好像已经是黎明时分。而他此时竟然是躺在一段残破的城墙之上，在他四周还零零散散的躺着众多穿着奇装异服的年轻男女。这些人中有的已经和他一样坐起，有的还在沉睡之中。
顾辉茫然的环顾了一遍四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他低下头时却愕然发现，自己的身上竟然穿着一套白底镶黄的锦缎长袍。他疑惑的抬手打量衣服，却发现了更诡异的事情，他的手好像不是自己的手了。
他作为一个在社区消磨了六七年的大龄青年，家长里短的活计做了不少，手掌自然是粗糙宽大的。但此时他伸出手掌，展现在眼前的却是五根修长洁净的手指，皮肤更是晶莹紧致，好似一块熠熠生辉的白玉。
“这……不是我的手！难道说……”顾辉惊疑不定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往常油腻不平、胡子拉碴的触感，同样的紧致洁净，而且脸型好似也小了一圈。
“……难道说我换了一具身体？”顾辉不可置信的站了起来，低头打量摸索着自己的身体，却发现自己一身锦缎长袍之下，皮肤莹白而紧致，手脚纤细却有力，个头短了几分但胸腹却隐隐有肌肉凸起，仿佛是一名十六七岁的游泳健将。
就在顾辉诧异于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之时，躺在他四周的人们开始陆陆续续的醒来。然后这些人也发现了眼前这诡异的情况，有不少人不由自主的惊叫起来。
“啊！不要杀我！”
“救命啊——！”
“来人啊！来人帮帮我！我好疼啊！”
“咳……咳咳……水……给我点水……”
“啊——————”
……
各种各样的惊叫声陆续响起，然后又渐渐平息。响起是因为刚醒来时不知所措，平息则是因为发现了情况不对。
顾辉听着这些人的惊叫，发现这些人似乎都和自己一样，在醒来的前一刻似乎都在遭受意外。难道说这些人和自己都是在将死的一刻被救到了这里？还是说……自己和这些人都已经死了？！
自己已经死了？
这真是个让人不寒而栗的结论！顾辉本能的不愿相信，但他的理智告诉他，这或许是最接近真实的想法。
城墙上的聪明人自然不止顾辉一个。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冷静下来，不断的有人发出“我不是死了吗”的声音。然后所有人都开始回忆，开始思考，接着“我是不是死了”这个念头，开始在每个人的心头翻滚起来。
“不错！你们都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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