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前，兰怡轻轻为曲婉容拿下钗环，身子都站不稳。
“觉得我很残忍么？”曲婉容突然开了口，面色平静。
兰怡猛然看着镜中面容姣好的小姐，“小姐，奴婢没有觉得您残忍。”
曲婉容的目光透过铜镜，落在了玉珠身上，“你是觉得我对他们太残忍，不是吗？因为玉珠背叛我给我下毒，我就要想法子将她杖毙；曲娉婷想让我失身，我就让她替代了我没了清白。一点儿不留情面，不像是一位年轻女子做得出的事。”
兰怡心下一惊，手中玉钗自由落下摔得粉身粹骨。还不等曲婉容说什么，兰怡已经跪倒，“小姐，是奴婢的不是。小姐您没有心狠手辣！”
曲婉容面色寂然，“如果她们没有想法设法害死我，我何苦和她们纠缠不休？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不死不休。”兰怡害怕她的心狠手辣，她不怪兰怡，因为兰怡不会理解，活了两世却每一刻安心的日子都么可怕。
“如果不是我在二小姐关窗时，将我和她的酒杯换了，而后又让你绊住玉珠的脚步。现在，受尽奚落和屈辱的就是我，不会有人会为我辩解那男子是个登徒子，他们甚至会趁机将我许配给那个来路不明的人。”曲婉容脸上出现了倦意。
“玉珠时时刻刻要我死，我再留着她在身边伺候，岂非没有安生之日？而她害死我的心可不是只有那么一两次。”兰怡经历的事情还太少，所以她才会觉得谁最终受了伤害，谁就是值得同情的。
兰怡看着小姐面上的悲切，哭道，“小姐，兰怡错了。若非小姐时刻警惕，现在该死的就是奴婢和小姐两人了。”她也明白，若是今日小姐被强，责任就要归到她身上，杖毙的指不定就是她。
“罢了，我累了。早日睡下吧，明日要出府办事。”曲婉容将外衣褪下，身子刚沾床便睡着。
吹风带着花草香在空气中来回飘荡，暖阳抚摸着面颊有些热，曲婉容慢慢醒了过来。
“小姐，您要的衣裳、地契、银两全部都准备好了，就等您梳妆吃饭。”兰怡伺候曲婉容穿上了二等丫鬟穿的衣裳，又给她上了厚厚的妆好遮住她原本的相貌。
“我们即刻出发，早食在外吃。”曲婉容将地契藏在袖中，就让兰怡在前带着出府。
曲婉容掩藏平日的神采，低眉垂头就像是一个真正的丫鬟，紧紧跟在兰怡身后。兰怡只说这是小姐要吃精细的吃食，她便带着小丫鬟帮忙。府里侍卫也没有细问，就放行。
“小姐，老爷若是知道您扮作丫鬟出府，一定会趁机惩治你。”兰怡一直放心不下，一路上问个不停。
曲婉容在马车上将外衣换成男装，又让兰怡将辫子绾成男子的式样，才懒懒道，“他们就算只是为了昨个的事儿，也会正视我的存在，而不惜任何手段等着害我。这几日，不可能会有时间盯着我。”
“用软毛巾擦去我脸上的妆，我们一会儿要去问鼎酒楼，不能让任何人认出我的模样。”曲婉容将帘子撩开，上次在这儿遇上了那个奇特的乞丐，后来才听说他是个状元。沦落到那般天地，不知他们是否有缘再见。
“吁！”粗犷的声音响起，“请下车，问鼎酒楼到了。”
曲婉容因为扮作男子，直接跳了下去，兰怡踩着车夫拿出的凳子慢慢走下去。
曲婉容刚要将银票拿给车夫，马车就扬尘而去。疑惑间，曲婉容想起了太子府上的那位车夫，不是一个人么？
抛下疑惑，曲婉容带着兰怡走入酒楼，“天字一号阁，朋友相邀。”压低声音，听着也是风流公子的清爽。
店小二殷勤笑道，“在三楼呢，我引您去？”这位公子一看就是气度不凡，而天字一号阁坐着的可是王大将军。
“银子是公子赏你的。”就在店小二将她们带到三楼时，兰怡将一锭银子跑了过去。
也没有听店小二的千恩万谢，曲婉容推门而入。
王狄宽大的身子压得板凳响，曲婉容在王狄探究的目光中坐下，“将军，别来无恙。”
“昨日才见过，曲小姐怎么这么客套？而你今天女扮男装，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谁能想到，曲小姐会坐在我面前和我谈判。”王狄将手中的佩剑打着圈，也看了一眼跟在曲婉容身边的兰怡。
“王将军您是贵人多忘事，七星棋阁一见说好只有您支持一个皇子，推翻现今皇帝才能安然活着。”曲婉容眼睛有意无意掠过佩剑，“可惜，您选择了三皇子，一条不归路被您挑中了，我自然只当从未见过您。”
“曲小姐，说话可是要负责任，小心祸从口出。”王狄将手中匕首敲打桌子，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屋内听着沉闷。
“三皇子的确是能力过人，否则您也不会看中他，想推举他变成储君。一旦成功，您便是一代贤臣，不禁性命无忧还能名垂青史。”曲婉容不慌不忙，将一张纸拿了出来，“您看，三皇子的外援都在上面。除了您，只有一个小小的三品侍郎是得力助手，这样稀缺的臣子，光凭他一己之力，想登基简直是天方夜谭。”
“你休要胡说！即便三皇子势单力薄，但是他是皇室血脉，而且九子夺嫡还未开始，一切早得很！”王狄粗粗看了眼单上的人脉，顿时对曲婉容也生了敬意，有些小人物甚至是他也没查清楚。
“早？将军真是爱说笑。哪一代皇子争夺皇位，不是从幼时便开始？”曲想帮助三皇子，她不允许，“您可要想好了，朝廷风头正劲的是太子和三皇子，但是太子明显更急更牢，深不可测。”
见王狄还是摸着佩剑思索，曲婉容猛然提高了声音，“生死成败，在此一举！一着不慎，死无葬身之地！将军，您真的要将全部赌注放在三皇子身上？”
王狄脸色黑紫，他派人传话告诉曲婉容今日一见，共商支持三皇子之事。就是想让她开口，为她祖父姜老将军答应也支持三皇子。如何也没料到曲婉容不愿意，还劝阻他。
“王将军，您是担心太子因着势力庞大，根本不会在乎你一个。而为三皇子效忠，这受益最多的人就是你。所以你才直接想投奔三皇子是么？”曲婉容眸子盈盈照人，“您昨日请三皇子以及，太子身边的御史大夫来相府，只为看我的意思更偏向哪位皇子，不是么？”
王狄一愣，旋即抚掌大笑，“好一个七窍玲珑的聪明人！我做什么都逃不出你的眼睛。”他的确拿不定为谁效忠的意思，所以想探知她的意思。她却当面不透露，只能今日一聚。
曲婉容知他话里的含意，按下他手中的佩剑，“就如这把佩剑，有人用它才会发挥既有才能。若是落在不会使用的人手中，或者是有佩剑也没机会使用的人手中，这把佩剑就算是削铁如泥，也一无是处。”
“王将军就如此佩剑，为太子效忠或者三皇子，亦或是其他皇子，还得您将目光放得更加长远。”她就知道他轻易不用心，因为王狄先前即使是选择为三皇子效忠都犹豫，这样的人根本不足为谋，可惜他手中兵力强盛，又是足智多谋的一个大将军。
“曲小姐的一番说辞是精彩，但是我怎么觉得你对太子尤为偏爱呢？太子母妃已死，他母妃的家族也日益衰败，即使是他的很多事情和势力都是一个谜，谁敢确定他是否就是非常有利的一个储君？”王狄审视的目光，一遍又一遍扫过曲婉容恬静安然的脸。
他调查太子许久，就是无法知道究竟有多少人为他卖命，更不知道他的生活种种。这样的人无法估测价值，本身又是一个危险的存在，为太子效劳他没有那么多条命曲赌。
曲婉容将佩剑握到自己手掌中，纤指拨弄时，剑锋出鞘。
“太子的确锋芒不露，但是这也是他深不可测的一个侧面表现。而我也曾探查过一番，可以肯定的是京城经济命脉，都把握在他一人手中。为他鞍前马后的人地位比您高的多得是，这是我偶然探知。信不信，全凭将军您自己。”
兰怡看看曲婉容，有小心瞥了一眼面色震惊的王将军，两腿止不住的颤栗。谈这样重要的事，小姐竟然还带着她，为何这样信任她？而小姐又什么事后知晓了这样多的事儿？
兰怡只知，三皇子楚之煦在百姓口中口碑很好，而太子根本很少听到与之相关的话。难不成，小姐只是猜测而已，却说自己了解？
“曲小姐，这些事情凭一己之力是无法探知的！”王狄显然气息不足，整张大脸都呈现颓唐的样子。
曲婉容郑重道，“我虽是相府嫡女，可我更是姜家女子，我的祖父和表哥都是血性之人。我们愿意为太子献出每一分力量，自然了解一些！”她只是猜测太子能力滔天，但这也是有依据的，否则一个病太子还久久未被拉下储君之位，又是凭什么？
而京城里的许多街道上，都有她娘亲留下的产业。她细查了这么久，连这把握命脉的人都不知道，那就是一个笑话了。
“将军，您手中握有那副棋子，那么当朝皇上不可能不对你生疑。你自然了解，当朝皇上生性多疑，与其每日如坐针毡的或者，不如潇洒赌一场，您如何看！”
她了解王迪这人，生性暴戾却又喜好自由，而做任何决定都要瞻前顾后。棋阁一聚没有让他从根本本心上动摇，而选择支持哪位皇子又是他万万拿不定主意的。
王狄在房间里来回走动，身上的配饰发出的声响，让房间里气氛更加沉闷。
曲婉容静静等待他的回答，走到窗前眺望京城的这条街。车水马龙川流不息，朱门商铺金碧辉煌，看不出一丝危机，一副现世安稳的盛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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