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冷几乎将她的心穿透，仇恨的痛苦在她脑海里一遍遍叫嚣。
就这样死了，她不甘心。如果她死了，谁向那些刻薄寡恩、心狠手辣的人讨回一个公道？
依稀中，上辈子表哥苦笑的沧桑面容仿佛就在眼前，年轻而发的少年志气不见。白芷那丫头也惨死在了他们手里，祖父更是没能瞑目。
心痛得厉害，浑身哆嗦的样子，被楚千言留下照料她的长生看了，也是别开了眼去。
这个女子，正当十四的青春年华，身上却散发着罗刹一般的冷冽！
仇恨在心难平，曲婉容一口鲜血吐了出来，长生急忙走上前。
脚步一顿，长生眼睛瞪得巨大，一声发不出。
曲婉容一把抹去了口边的血迹，苍白的玉手四处摸着。
颤抖的样子，竟让长生都要心颤。他是从战场上退役的年轻少将，见过的血腥场面不知有多少，可是他竟然为了这么个女子，忍不住心惊。
曲婉容终于还是摸到了床边放着的汤药，也不顾这是十月冰冷的寒天，直接将早已冰凉的药，一口喝完。
血丝顺着药碗留下，她却没有任何迟疑，转手又将已经结了油块的鸡汤，喝完。
“你！”楚千言进来时，就看见了这一幕。含在口中的话，堵在喉咙里，怎么也无法说完。
那一刻的震撼，让楚千言表情有片刻的停滞。
巨大的心痛弥漫身心，他想起了多年前的自己，拼命挣扎哭喊着哀求。可是就是被皇后派去的人，扔在了冰凉的草地上。
当年的他，若非遇到小小的曲婉容，给他一袋干粮维持生命，他也是性命不保。
连他的母妃，要不是因为她的亲娘，他们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
可惜，曲婉容竟然将他忘了。也是，当年那个如同乞丐一样的孩子，已经长成，曲婉容又怎么认得出他。
“楚千言！求求你，救救我！”声音颤悠，但是曲婉容已经竭尽全力。
她想活下去！她不能再让上辈子的悲剧再次发生，她不能容许那些人踩着她的伤痛，一步步堂而皇之地高升！
“只要，你想活着。我楚千言，纵然用完最后一点存药，也会治好你！”铿锵有力的话语让曲婉容放心躺下，转眼间又沉沉安睡。
“主子！你怎么能许下那样的承诺！”长生几乎是眨眼间冲了上去，“天山雪莲就剩下两株，就算制成药丸，也最多能用个两年！您的病……”
“够了，我的病，自己明白！难道靠着这么点药，就能安稳活着么？”楚千言气息不定，可是语气坚定沉稳。
“连神医都说，要不是她这么长时间来，为我医治。我这么个身子，早就垮了！”看着长生依旧不服气的样子，楚千言也冷下了脸，“她为我医治，我却放弃她的生命！你觉得这样的我，和那些人有什么两样？”
“主子……你原本就对这女人仁至义尽！不然她哪里能活到今日？”长生气得俊脸发红，“主子，一个女人的性命，怎么能和您相比！何况，要不是您，她早就死在乱葬岗了。她应该感激您，才是！”
“长生！”楚千言冷冷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眼中尽是复杂，“这事，以后不许再提。否则，你就不用再跟着我！”
“是。”长生不甘地看了曲婉容一眼，退下了。
“我也不知，许你活下来，是福是祸。”看着汤碗上的血迹，楚千言觉得心，“相府又要举办喜事了，这次怕是没有人再去阻止。相府的刘姨娘，很快就是当家主母。”手指不自觉抚摸着曲婉容面上的纱布，“你的脸，神医已经帮你看过，能不能恢复如初，得看你能不能熬过这一关。”
“暗一！”收了心神，楚千言大声一喊。
“主子。”暗一心中百味陈杂，他是知道自家主子对曲婉容的不一样，他也和长生一样，不希望主子为她牺牲。但是，他却还想着曲婉容也不要死。
“将神医请来！”
“是！”
“当年的你，想要救我时，也是这般模样么？”叹了口气，楚千言就在一旁看着她。
阳光匝地，时光静好。不知怎么生了这样的心思，楚千言极力抑制住心里涌起的莫名情绪。
“主子，神医没有前往。”暗一回来后，脸色很差。
“他说了什么？”淡淡回了句，楚千言并不意外。
“神医说，若是她想活着，谁都阻止不了！”暗一可不相信这样的话，“这曲婉容又不是神仙，哪里想活着便死不了。”
“我知道了。”神医这么一说，他就放心多了。
“噗。”曲婉容突然接连不断地吐出血，任楚千言怎么给她点穴，都徒劳。
但是楚千言不能去找神医，神医的脾气古怪。之前他昏迷时，怀疑神医给他用错了药，神医就一个月都没有给他制过药。
“楚千言，你在吗？”正在他嫉妒纠结之时，曲婉容醒了过来。
面上的厚重纱布未拆，楚婉容什么也看不见。
她感到身子轻盈了好多，先前的疼痛也渐渐消失。可是，自己的力气也在慢慢流失。
“我这是，快死了么？”看着楚千言一脸慌张的样子，曲婉容笑问，就好像再问与自己无关的事。
楚千言一手捂住了她的嘴，“什么要死了！你胡说什么？”
楚千言那含怒的目光，怎么也掩饰不去。曲婉容伸出手，抚上了楚千言的脸庞，“我很好，你不用担心。能在弥留之际还和你说话，真是太好了！”
楚千言说，“你别说胡话，神医都说连阎王都带不走你。”
“别骗我了。你听，你的声音都不稳。”曲婉容说着说着，便停了。
“楚千言！你好好听我说！”现在她能请求的只有他，放心不下的也有一个他。
“你不要说话！我答应过会治好你！”
“听我说，你的病还是治得好的！先前是我太自私了，没有告诉你这方子，还有治疗方法。对不起！”曲婉容颤抖得厉害，死的恐怖再一次让她难以呼吸，“早在第一次，你帮我逃出了恒王的虎口，这方子和医治法子，我就写在了一张纸上！”
“只是没想到，竟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告诉你。”
泪水将面上的纱布打湿，曲婉容缓了口气道，“这张纸……这纸就在我里衣袋子中，等我死了，你就拿出来。”
“别说了！”
“这药方，你请人细细研究，否则落了后遗症也难说。”
看楚千言没有动作，曲婉容挣扎着将药方掏了出来，放在了楚千言的手里。
“看在我们曾经是盟友的份上。我的表哥，祖父，还有白芷那丫头，就有劳你照顾了！我曲婉容谢谢你，无以为报，我很抱歉。”说完，她就感到全身脱力，最后一丝清明也消失了。
下垂之姿，美丽却凄然。
“不要！曲婉容，你这个笨女人！我不准你死，我不准你死！”
哭喊着，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雪天，他抱着母妃，却止不住一地的鲜血，和难以辩驳的血肉。
“你怎么能死呢，我还没有告诉你小时候，你救了我的事情！”狠狠撕开自己的外衣，楚千言将怀里的玉瓶都掏了出来。将雪白滚圆的药丸都取了出来，他将一把药丸狠狠塞进曲婉容的嘴里。
“快吃下去！吃了这些，你就会好了！”他好恨，为什么神医让他把自己的药都拿出来。那是，他会那样犹豫。
“够了！你在做什么！”轩夜缓缓走了过来，“瞧你的样子，就像个疯子！病人哪里是这样照顾的？”
“混蛋！”在轩夜走近时，楚千言将怀中人慢慢放下，一把抓住轩夜的领口。
“亏你还是个神医！怎么连她都救不了？你不是说只要她想活下去，就不会死么！”嗜血的眼神，尤为残忍。
“她没死，只是身体的骨骼需要一段愈合时期。”看着楚千言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他不耐烦道，“赶紧放开我！如果你还不想让她死！”
感受着自己又恢复了自由，轩夜这才道，“昏迷了三天才醒，她吃了多少东西？嗯？”
“那么点食物吃下去，能给骨骼生长提供必要的力气？”神医也不恼，只是望着楚千言的眼睛。
“抱歉！”
“罢了，你也是心切。”
“谢谢你，神医老先生！”知道是自己误会了神医，短暂思考过后，楚千言还是低下了头。
“这女娃没死，也是个造化。你赶紧将你的药都收好，吊着你自己的命！自己的命尚且治不好，还有心思管这些。”
“这是药方，和治疗法子，你拿着！”听神医说这曲婉容没事了，楚千言才想起，方才曲婉容将治疗“绝心”的药方等，拿给了他。
“嗯？”一挑眉，轩夜接过了药方。
“这方子……”
“她写下的，还望您细细研究。”看着神医的失神，楚千言提醒了句。
“好！好！我这就去再仔细研究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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