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
一直没敢出声的冯锦泰，看到娘躺在血泊中，原本美丽多情的双眼渐渐没了光泽，像一条死了的金鱼一般。
顾不得恐惧，哭喊着想爬到娘身边将她拉起来，没有她，谁在他疼痛难忍的时候安慰他？
没有娘，谁还会跟他说话？听他诉苦？
章玉珍看到那一滩鲜红的血，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身子摇晃了两下。
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她记起李淑慧第一次到她家的模样，那样胆怯，那样小心翼翼，生怕她不肯收留她。
其实那时候她要是没有留下她，是不是冯家就不会像今天这样？
老爷就不会惨死，李淑慧嫁给普通人家做个正房太太，也许夫妻和美，能得个善终？
冯婉莹发现母亲的异样，急忙过去扶住她，看到母亲脸上的泪水后，她微微蹙眉。
娘还是这么善良，看到敌人死了，竟然会如此伤心？
她难道忘了？地上这个女人，曾经要将一碗毒药灌倒她嘴里？
她难道忘了？刚刚这个女人，还在往她们母女身上泼脏水？
那边的冯婉柔，因为过度伤心已经晕倒在地。冯锦荣正吩咐下人，将她和冯锦泰扶回房。
他此刻的心情也很不好受，李淑慧承认她指使强子杀了爹，理应去警局坐牢。
其实他是想着让警察撬开她的嘴，今天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不想再看到冯家出丑。
李淑慧的说词明显就有漏洞，她是个瘫子怎么吩咐强子的？
他记得当时强子跟自己在楼下，还是他背着爹去的医院，他和李淑慧根本就没有交集。
爹跌下楼事出突然，李淑慧不可能一早就安排好？除非她神机妙算早就知道会出事。
再有，强子一直是在院里当值，她即便提前想找他，也是不可能的。当时他叫强子跟着去，也是临时抓的人，连他都不知道要带谁去？李淑慧就更不可能知道。
最重要的是，爹被捂死的时候婉柔也在病房，她不可能不清楚？
难道这件事，根本就是冯婉柔指使强子捂死自己亲爹的？为的就是嫁祸给妹妹婉莹？
也只有这个才能说得过去，李淑慧根本就是替女儿揽罪，为了不被警察问出来实情，她干脆自杀，意图将这件事掩盖住？
他紧皱眉头，目光凌厉的看着晕倒在地的冯婉柔，她一直是那么乖巧懂事，真不希望这件事就是她指使的。
冯锦泰哭嚎不休，鼻涕眼泪流了一脸。爹死了娘也死了，姐姐就要嫁到荣家，这个家里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恐惧的看向冯婉莹，这个姐姐太可怕了，她能将自己扔下楼，娘死了她会怎么收拾自己？
尽管他现在活得不如一条狗，但是他还是舍不得不要自己这条小命。
“别哭了，哥哥会照顾你的。”
冯锦荣叹口气，他才十六岁还是个孩子，若不是听了他娘的教唆，想必是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做出杀害主母之事。
怎么说也是一个爹生的，他犯得错也得到应有的报应，不过就是给他一口吃喝而已，冯家家大业大，还养的起一个闲人。
冯锦泰马上制止哭声，看着这个曾经被自己瞧不起的大哥，没想到最后他竟然原谅自己了？
“谢谢......大哥。”
冯锦泰惭愧的喊了一声大哥，这次是十六年来第一次真心的叫他。
“去休息吧！我会找人伺候你的。”
听到这声大哥，冯锦荣叹口气。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对着下人摆摆手，让他们把人抬进去。
“各位叔叔伯伯，家门不幸出此横事，今日只能到此为止。感谢大家来为我父亲吊唁，等正式出殡的日子，我会派人通知大家的。”
冯家在上海滩算是颜面扫地，冯锦荣都感觉无颜见人。虽然李淑慧只是一个妾侍，可是用死威胁荣家娶她女儿。这事传扬开，将会成为上海滩的笑话。
荣凤鸣坐在椅子上，目光阴鸷盯着李淑慧的尸体，那一滩鲜血更是红的刺眼，想到她的毒誓，他心中就恨得不行。
荣振宇心惊胆战的看着父亲，生怕他反悔让自己娶了冯婉柔。李淑慧的血誓太过狠毒，为了荣家爹也许会逼他娶冯婉柔。
“贤侄，伯父也没有帮上什么忙，这......李淑慧的尸体怎么处置？”
王会长现在都不好意思和冯锦荣说话，十分后悔自己不该参与其中。
“伯父，我知道您是为了我父亲好，这件事发生的太突然，谁都想不到。只是她的尸体.....她既然派人杀我爹，就不配和我爹合葬。我会让人将她葬在乱葬岗，算是冯家对她最后的仁慈。”
冯锦荣听王会长问，叹口气把心里的想法说了。按说李淑慧这样罪大恶极，还是自杀之人，用草席裹了随便扔了就是。
可冯锦荣毕竟是善良之人，想到这个李淑慧也是替自己女儿担过。
其罪当诛可其情当怜，他也不想做的太绝，一口薄木棺材冯家还是出的起的。
但绝不能让她和爹合葬，横死之人不吉利，只能远远的埋了，也算是对她不薄了。
“好孩子，你是个善良的人，按说李淑慧的所作所为，随便扔了也不会有人说你。你能这么做就是大仁义，伯父就不多说了，七天后你记得出席华商会的活动。”
王会长看着冯锦荣目露欣赏，拍拍他的肩膀嘱咐几句后，就带着夫人先行离开。
其他的人见王会长走了，也纷纷过来告辞。那些女眷都受了惊吓，看都不敢看李淑慧的尸体，惊慌的离开冯家。
这些老板有了冯青山的前车之鉴，纷纷反省自己有没有宠妾灭妻的行为？害怕落得和冯青山一样的下场。
荣凤鸣见其他的人都走光了，方才站起来。胸口压着一口闷气，空气中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他压抑不住干呕了许久，方才将那股恶心压下去。抬腿走到冯锦荣身边，看着这个年轻人，他满脸阴霾。
既然必须得娶那个冯婉柔，他就要利用这件事得到好处，亏本的生意他可不做。
“贤侄，关于犬子和令妹的婚事......”
荣凤鸣转动着手上的绿宝石戒指，故意说一半留一半，眼睛盯着冯锦荣，等着他往下接话。
荣振宇一颗心狂跳起来，爹的心思他最明白，既然他开口跟冯锦荣谈了，那这门婚事他就再也躲不掉了。
面色苍白的看向冯婉莹，见她只是关心的看着她娘，对自己这边的事情根本就不在意。
心里莫名的升起苦涩，他为了她辗转反侧，而她却对他没有一丝在意......
唐振轩双手抱膀站在冯婉莹身边，从听到李淑慧的血咒开始，他的脸上就挂着开心的笑容。
再看到荣凤鸣去找冯锦荣谈判，他脸上的笑意更浓。冲着荣振宇不时的挑眉，看到他哀怨的望着冯婉莹，他急忙一个大步上前，拦住他的目光。
有家有室的人，还惦记人家黄花大闺女？不过想到这朵花已经被自己采摘了，唐振轩的眼中就现出得意。
看着荣振宇得瑟起来，一副挑衅的架势。他甚至想到他身边，拎着他的耳朵告诉他，冯婉莹是他的女人，让他别再肖想。
冯锦荣见荣凤鸣过来，心里就清楚他想说什么？其实他现在看到冯婉柔心里就堵得慌，就会想到父亲的死。
将她嫁出去眼不见心不烦，还省的时刻防备她，是一件大好事。
“我听伯父的。”
对着荣凤鸣一抱拳，他把皮球踢回去。反正他无所谓，这件事跟做生意谈判一样，谁主动谁就处在下风。
“既然我和你爹定下这门亲事，伯父也不能在你爹尸骨未寒的时候悔婚。至于迎娶吗？她重孝在身不宜大操大办，我看就用一台小轿抬过去。两家也就别招待宾客了，那些不过就是表面功夫，就两人拜拜堂喝杯交杯酒算了。”
荣凤鸣斜睥了一眼李淑慧的尸体，既然你用血咒逼着我娶你的女儿，我就让你看看你女儿的下场是什么样。
这样的迎娶方式，跟娶妾没有区别。对冯婉柔是一个大耻辱，就算是她嫁到荣家，也是一辈子抬不起头。
另外儿子的心思他知道，虽然娶冯婉莹要比娶妹妹婉柔有利。可那个厉害的丫头，他根本就掌控不了。
“这......”
冯锦荣看向娘，这简直就是娶妾的形式，对婉柔来说就是个大耻辱。
以后到了荣家也没有好日子，下人也会因为这样不尊重这个少奶奶。
她嫁过去的日子，可想而知会有多艰难？章玉珍最初听到荣凤鸣的话时，十分气愤，都想直接把他轰出去。
这简直就是冯家的耻辱，虽然冯婉柔是庶女，但是用娶妾的方式迎娶，也是对冯家的侮辱。
毕竟婉柔和荣振宇换过庚帖，讲明是正房大少奶奶的。
迎娶的方式应该是八抬大轿，流水席摆上三天，让全上海滩的人都知道。
转念想到老爷的惨死，还有自己差点命丧这丫头手上，让她嫁出去，冯家才能太平。
至于没有体面的婚礼，那也只能说是她咎由自取，谁叫她心术不正？谁叫她娘用这种决然的手段，逼人家娶她女儿？
换做别人用这样的方式逼锦荣娶妻，她也会反击的，估计比荣凤鸣做的还要绝。
想到这里，她对儿子点点头，将这个祸害嫁出去，冯家才能风平浪静。
“好吧！就依荣伯父的意思，三天后你们来接婉柔过门吧！”
冯锦荣见娘对自己点头，尽管心里很不舒服，还是对着荣凤鸣点头答应了。
冯婉柔不知道自己的亲事会这么凄惨，此刻她的昏迷根本就是装的。
她心里清楚，娘的话可信度不高，害怕哥哥和那个野丫头继续追究，她只能用装昏来躲避。
此刻她最怕的是今晚怎么过？从那个野丫头眼中她看到了杀意，想必她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就算是她不杀她，爹被人杀死的事情既然经官了，绝不可能就这样善罢甘休。
她的心里是一片悲凉与恐慌，害怕那个强子被抓，把自己杀爹的事情供出来。
她甚至已经感觉到，哥哥怀疑的目光，此时她就是一只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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