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愿让他多多为难，因此也起身了。侍候了他带上十二旒的冠冕，穿上以金线挑丝绣上龙飞九天的图案的帝服，又给他带上了以西南珍贵著名的东珠串成的朝珠，以及平日里佩戴的和田玉佩、抹金穗子等饰物。
我随意收拾了一下，便坐了御辇回宫去。身上疲累得很，回了宫稍微梳洗一下又得要去皇后宫中请安。
今日随意穿了一身搂金挑丝纱裙，梳了反绾髻，略施脂粉，描了柳叶眉，抹了胭脂就作罢。如婳与青鸢皆是侍奉我的，便随我一同去了皇后宫中。
我一进宫门便见着皇后以及那几名妃嫔在庭前赏花，我笑着迎了上去，请了安。皇后今日身穿绣刻丝瑞草云雁广袖双丝绫鸾衣，梳着瑶台髻，一脸温婉柔和。
皇后见我昨夜侍寝完后还是来了，于是笑意浅浅对我说道：“林婉仪这样知晓礼数，怕是不日便要晋封了。不如本宫今日顺手推舟，晋一晋婉仪的位份罢？”
我心中知晓，一笑而过：“嫔妾惶恐。嫔妾何德何能，不敢忝居高位。嫔妾得以侍奉君上，便已是嫔妾的福气了，不敢多求些位份。”
皇后娘娘颇为赞许地瞧了我一眼，不再多说话。我安心一笑，已知此举消了皇后戒心。
转眼便瞧见了一旁的唐婕妤，我安分行礼。见她着一身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衣，梳着同心髻，说到华丽贵气比之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之气势，还是无可比拟。只是说到底，妃子总归是妃子，她这样却也是逾越了。
我心中淡然，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生活在宫中而屹立不倒呢？
“妹妹当真是个懂得礼仪之人，前夜方才侍寝，今日一大早便来向皇后请安了。”
“自然，皇后娘娘乃是宫中之主，即便嫔妾如今蒙幸得皇上恩宠，也要时时谨记，不得僭越凌驾于旁人，何况是皇后娘娘。嫔妾自知身无所长，能得皇上宠爱已是万幸，嫔妾自然要谨小慎微，丝毫不敢僭越的。”我恭谨道，“我相信婕妤姐姐也是如此想的。”
她看着我，眼神不屑：“妹妹真是会说话，皇上素性喜欢伶俐的女子，此刻，倒是让本宫好好学了一次。听妹妹一席话，本宫这十数年来的书业都似是荒废许久了呢，如今反倒学了更多来。”
“嫔妾惶恐。”我往后退了一步，语笑嫣然，“婕妤姐姐精通诗书，经纶满腹，哪里是嫔妾及得上的？只是皇上喜欢伶俐的女子，也不外乎是因为她们知晓进退得当又是妙语解颐的，姐姐聪慧睿智，自然明白其中关窍的。”
她嘴角一挑，露出一个略带挑衅的笑容：“妹妹才是聪慧睿智，姐姐又哪能比得上呢？皇上看重妹妹，那么自然也是妹妹的福气。妹妹应当珍惜呢，要不然哪天皇上又出了宫带回一个貌若天仙的，妹妹那时又该如何自处呢？”
皇后娘娘见我们二人唇枪舌战，互不退避，便道：“唐婕妤也太过较真了，林婉仪是皇上新宠也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如此美貌令人过目不忘，皇上哪还能够看得上其他人呢？”
皇后显然是喜欢我一些的，而此刻也是为我说话。唐婕妤面色郁郁，不大好看，只得唯唯诺诺：“是臣妾开玩笑没了尺度，娘娘勿怪。”
“懂得分寸才是好的，皇上喜欢你，你便也好好学学礼仪，不要僭越了本分。”皇后娘娘义正言辞道，我很少见她有这样严肃的时候，大约也是我进宫时日尚浅的缘故罢。
我站在皇后身侧，与她共赏春光。皇后素性喜爱牡丹，牡丹乃是国色天香，自然是和皇后娘娘母仪天下的气韵相仿的。人如花，花如人，大约如是。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身旁的一位宫嫔开口吟道，我见她颜玮含荣，藻之颖仪，甚是有风韵气度。一袭如意团锦鲛绡细纹衫，衬得她风华倾天，容光绝代。
“好一句唯有牡丹真国色，温容华也是饱览群书，满腹经纶，丝毫不输林婉仪。”皇后娘娘颇为赞赏那位温容华，我也觉得与她一见如故，大约也是缘分使然罢。
“得娘娘谬赞，昔若愧不敢当。”还未说完，我便见她似有不适，却极力忍耐着。
皇后娘娘也都瞧见了，便细细问道：“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不舒服？”
她细细一笑，唇角的笑意仿佛是春日里缓缓蕴开的花：“大约是这花香太浓了，有些恶心了。让娘娘见笑，实在是没有礼数。”
皇后娘娘笑一笑，不以为意：“无事，侍奉皇上应当好好照料自个儿的身子，别落得和本宫一样惹了一身病下来。我们这些人的身子都不是自己的……”
皇后忽而就不说话了，旋即幡然醒悟道：“温容华莫不是身怀龙嗣？”
温容华缓缓笑了，那样的笑容，是纯澈而温婉的。
皇后欣喜极了，连忙差了修和将温容华扶去一旁的廊下坐着，又拿了以金线密织的苏绣软垫给温容华安坐。
我心中却不是想着这些事情，宫中伤阴骘的事情太多，孩子也都难以将养着。此番温容华有身孕，保不定是欢是悲。这个孩子，也不知保不保得住……
我随着众人一同恭贺温容华，但是眼角却瞥见唐婕妤嫉妒极了的眼神，是那样忿恨，仿若她们二人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也听见皇后娘娘说道：“你们都是皇上身边服侍的人了，也该好好为皇上怀个龙子，他日为嫔为妃都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我们齐齐诺了一声，皇后看着我，笑意盈盈：“林婉仪刚侍候皇上，本宫可是对你抱了指望的。”
我微微红了脸，只是轻轻回了声诺，便垂首不答。
一行人赏花赏得久了，也都是累了。各自告了皇后回宫去，我也是觉得疲累，便随着众人一同告退。
方才出了凤仪宫，便被唐婕妤喊住，我无奈道：“婕妤姐姐有何见教？”
她一脸高傲：“本宫知你是新宠，只是你也需要明白自己的地位身份，不要多多僭越了，免得招人厌烦。”
“嫔妾不敢，嫔妾见娘娘雍容华贵，万事以娘娘为榜样，所作所为与娘娘并无出处。”我不看着她的脸色，只管自己说话，“娘娘的身份地位是婕妤，嫔妾不敢僭越，也不敢与娘娘明珠光辉相较衡量，自然以娘娘为样，指望自己做个如同娘娘一般贤良淑德的宫妃呢。”
她的脸色愈发不好看，我行了礼便告退。她如此在皇后面前僭越，已经是违背了宫中生存的理法，想来不得长久。
“方才小姐为什么不接受皇后娘娘的晋封？”缓步至上林苑，如婳方问我。
我心里暗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方才皇后并非是想要真心册封我，我若是接受了，皇后必定视我为敌。我方才进宫，已经令很多人不满，宫中来日方长，不必在意，也不必计较得失。”
我看着上林苑春光融融，想起那时候无尘也是带着这样温煦的笑容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心中暗想，此刻的他，是否也是如同我想念他一般想着我的呢？
我想，不会。
我缓缓笑着，身侧是不谙宫中事物的如婳与聪慧灵敏的青鸢，此刻的我，并非是孤立无援。或许……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