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以前，付艾里从没有想过会成为贵族，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想，即使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想。自己连富人都不是，离贵族自然就差的十万八千里了。没想到，离了个婚，就把自己离进贵族行列了。这不是他给自己的封号，满大街的人都说单身是贵族，而且都说了若干年了。

    既然户口本上已经表明离异，付艾里自然也就因为单身所以贵族了。

    当然，付艾里明白：说的好听一点儿，自己是单身贵族；说的实际一点儿，自己是二手男人。以前，买过二手货，买过二手房，如今，连人都是二手的了。这就是现实中的付艾里。

    只有离了婚的男人才能深刻体会夜晚的漫长，房间的空旷，这是付艾里单身生活的第一感觉。也许离了婚的女人同样有这样的感觉，但付艾里不是女人，不好下此定语，只能估计差不多也会这样。女人也是人嘛！

    把自己摆在床上，左边是孤独，右边是孤独，上边是孤独，下边是床单，床单上也写满孤独。很多人哭着喊着要当贵族，好像这辈子不离回婚挺对不起自己似的，好像这辈子不离回婚人生不完美似的。当孤独一次比一次浓烈的侵袭而来的时候，二手男人付艾里才想起应该对自己说一句话：一旦进入二手货架，既要做好被疯狂抢购的准备，也要做好被弃之一角的准备。这就是二手男人的生活法则：一颗红心，两种准备。

    早上，正吃着饭，宋红华的手机响了。她赶紧从手上摘下碗和筷子，跑去拿手机。一看号码，走到阳台上接了。

    付艾里看着阳台上晃动的身影，暗笑，老太太比我还忙呢。

    二十分钟分钟过后，宋红华脚下生风地过来。还没等说话，付艾里问：“妈，是谁打来的？一大早聊了这么长时间。”

    “是你大表姐。”

    “我大表姐？多年不联系了，她怎么空降个电话过来？”

    “别看多年不联系，关键时候还是这些亲戚能帮上忙。她给你介绍了一个对象。”

    “她怎么知道我离婚的？”

    “我告诉她的。”

    “我不是不让你告诉别人吗。”

    “这么近的亲戚，不告诉她显得生分。告诉她，接着就有效果。你大表姐说了，这个女的，是个中学老师。家里房子可大了。”

    “中学老师怎么了？房子大怎么了？我不见。”

    “这事你不能任性。老师多好啊，工作稳定，人家还有文化，和你般配。”

    “你给我大表姐回话吧，谢谢她了，我现在还不想找对象。”

    “先见个面有什么？我都答应你大表姐了。”

    “谁让你先答应她了。这事得先征求我的意见。”

    “人家条件这么好，咱还有什么意见？”

    “是老师，有大房子，条件就好了？还有其他的呢？未婚还是离异？有没有孩子？有孩子的话，男孩还是女孩？她爸爸妈妈脾气性格如何？”

    “你找对象，管人家爸爸妈妈干什么。”

    “那不行，选对丈母娘，全家喜洋洋。”

    “你大表姐说了，她爸爸妈妈都是老师，人品错不了。她本人是离异的，带个女孩。行啊，女孩省心，以后又不用给她买房子。再说了，她有房子，你得少奋斗多少年啊。”

    “先别考虑那么远。找对象关键是得有感觉，没感觉就是住在皇宫里也不会幸福的。”

    “你还没见面，怎能知道有没有感觉？”

    “反正我不见。”

    “过了这个村可没那个店。”

    “咱有梧桐树，凤凰自然来。我不是说了吗，留得小伙在，不怕没媳妇。你对我怎么没有信心？”

    “你是我儿子，我对你肯定有信心。关键是你大表姐给热情张罗了，你连见都不见，怎么对得起你大表姐的一番心意？”

    “要从这个角度，那得见见。本来就和我大表姐多年不联系了，在这个事上再得罪她就不好了。”

    “就是，你还是见见吧。反正也不搭东西。”

    “都什么年代了，还不搭东西？现在至少也要请人家吃个饭。”

    “还没成呢，吃什么饭。你大表姐也说了，不用吃饭，在她家里见见就行。”

    “在家里见面都是老黄历了。再说了，去我大表姐家，还能空着手？还不如请她和那女的吃饭呢。既显得好看，也顺便感谢了我大表姐。”

    “行啊，吃个饭也是正常的。我和你大表姐定定见面时间，你准备准备。”

    “有什么可准备的。”

    “怎么也得收拾利落。要不你去买身衣服，理理发。”

    “你就别管了，我心里有数。以本色示人者才是真男人。搞虚假繁荣早晚还不得露馅。”

    “买身衣服就是虚假繁荣了？”

    “行了，你和我大表姐联系吧。至于怎么见面，你就别管了。我都二手男人了，连这点事还能弄不明白。”

    宋红华拿着手机走到阳台上去了。

    付艾里又叮嘱：“你告诉我大表姐，和人家一定要实话实说，别漏报瞒报。咱就这么个状况，同意就见面，不同意就拉倒。”

    看着妈妈和大表姐在电话里殷切交谈着。付艾里走到镜子傍边，前后左右照了照，虽然人是二手，岁数三十有二，可依然帅气十足，豪气在胸。付艾里捋了捋发型，十分满意地离开镜子，在阳台附近走动着。

    宋红华收了线，回到客厅，付艾里知道妈妈会急于说，所以他没有急于问，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定好了，明天晚上六点，在你大表姐家附近有个叫好友聚火锅店里见面。”

    付艾里“嗯”了一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宋红华又走到门口叮嘱：“明天晚上六点，你可别忘了。”

    “忘不了，别啰嗦了。”

    “你能找到那个饭店吗？要不提前去看看。”

    “找不到不会给我大表姐打电话吗，真是的。”

    “对，找不到，你就给你大表姐打电话。你提前去一会儿，别让人家等咱。”

    “妈，你别啰嗦了。”

    2

    凡事都有副作用的，比如没有相亲经历。

    付艾里以前没有过相亲的经历。他和楚玉绽是在一个酒桌上认识的。付艾里得知楚玉绽自己经营着一家打字复印社之后，就成了她的顾客。随后，楚玉绽从暗送秋波、眉目传情到表露心意、关怀备至，既赢得了付艾里的心，又赢得了付艾里的人。在楚玉绽之前，虽然有媒婆不断登门给付艾里介绍对象，但都被他拒绝了。从小学到大学，一直都是女孩追逐对象的付艾里高度自信，暗自发誓，在终身大事上坚决不用媒婆操心。这一点儿，他虽然做到了，可现在看来就有了副作用。没有相亲经历，让他对即将到来的实战相亲倍感陌生。

    大表姐说的好友聚火锅店，付艾里没有去过，也没有见过。为了稳妥起见，他想到了贼界通用的一句行话——踩点。常言道，有备无患。所以，不仅仅要对地理位置进行踩点，还要对环境设施、酒水饭菜进行踩点，以便做到心中有数。

    付艾里决定早到一会儿，下午五点十分，他就到了大表姐的家附近。按着大表姐说的方位，前后走了走，左右转了转。最后，在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油迹斑斑的牌子，好友聚火锅店竟然在这么个地方。付艾里心里一阵温暖，肯定是大表姐不想让自己多花钱故意而为之。但，这里也太上不了层面了，请客吃饭是装面子的事，在这么个地方岂不是丢面子。

    付艾里给大表姐打了电话：“表姐你好，我是艾里。”

    “艾里啊，你在哪儿呢？”宋御翠像以前一样，说着夹生的普通话。

    “我到了好友聚火锅店。”

    “你来得这么早啊，我还没有给李竹英打电话呢。”

    “我刚好路过，就先过来看看饭店里环境。在这么个地方吃饭好吗？”

    “怎么不好？你不喜欢吃火锅？”

    “不是，咱倒无所谓。人家是不是会嫌这里环境不行？”

    “怎么不行？都是老百姓的孩子。我知道你要面子，但没必要多花钱。我是你表姐，当然要为你考虑。艾里啊，我可和你说，现在吃饭就要去小店，只有这样的小店里才不会有地沟油。”

    “这倒也是。可吃顿饭也花不了几个钱，我是觉得别让人家说咱小气。”

    “这你就不用管了，有我呢。李竹英也不是外人。她人很好，一点儿都不挑剔。我和她是同事，对她比较了解。”

    “谢谢表姐。”

    “和我还用得着客气。现在时间还很早，要不你先到我家里来？”

    “不用了，我先定个小房间吧。”

    “也行，我这就给李竹英打电话。我们也早去一会儿。”

    付艾里把手机装进口袋，走进好友聚火锅店。里面已经有了很多顾客，没想到店面虽然很小，生意却如此之好。

    一个既像服务员又像老板娘摸样的中年妇女迎过来问：“你们几位？”

    “我们三位，能不能给个小房间？”

    “三位啊，你们在这个桌不行吗？”中年妇女指了指靠窗子的一个位置。

    “我们今天有特殊情况，你看能不能照顾一下，以后我会常来的。”

    “那好吧，你上201吧。”

    付艾里道了谢，走了上去。在房间里，付艾里重复着如下工作：坐下、起来、再坐下、再起来。重复着如下路线：东墙到西墙，西墙到东墙，餐桌到窗台，窗台到餐桌。十几分钟后，付艾里开始了固定动作，在窗台跟前站着，看外面的行人。当然，他主要是想第一时间看到今天相亲节目中的女主角。

    随着时间的推进，大表姐宋御翠和一个挎着她胳膊的女士进入了付艾里的视线。付艾里闪到一边，让窗帘遮住身子，生怕她们看到自己。刚才的景象，让付艾里笑了。大表姐完全体现了在食堂工作的优越性。几年不见，她的体积比吹气球增长得还快，上下左右均迅速扩张。那个女士的体积比大表姐也小不了多少。由于距离远，角度不佳，付艾里没有看清楚她的面容。如果面容再不过关，付艾里就直接把对方在心中一次性排除了。此后，付艾里几次掀开窗帘的一角，想全方位掌握对方的尊容。遗憾的是，进入视线的只有晃动的身影。

    估摸着大表姐和李竹英已经进入饭店，付艾里赶紧坐了下来，心里竟然有些紧张。竟然有些紧张！付艾里对自己十二分不满意。既不是林黛玉也不是张曼玉，见个庞然大物就让自己紧张起来，可以证明自己是多么的没有出息，真对不起省书法家协会会员的身份。不管怎么说，由于紧张元素在体内疯狂作乱，付艾里在房间里手足无措，应急性的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

    大表姐夹生的普通话和厚重的脚步声已经到达楼梯了，再有一分钟就会走到门口。付艾里突然意识到装听不见很没礼貌，就打开房门，迎了出去。刚好看见走在前面的李竹英。付艾里点头打招呼的同时，心里凉了半截，姿色果然一般。心中暗想，出于礼貌，出于对大表姐的感谢，将这场相亲节目在友好愉快的气氛中进行完，立即画上句号，各奔前程。

    宋御翠喘着粗气对李竹英说：“这就是我表弟，坐下再介绍吧。”

    付艾里闪开身子把两位女士让进房间。随后，他走到楼梯口喊：“服务员，人到齐了，我们点菜。”

    回到房间，付艾里忙活着给两位女士打开餐具。

    宋御翠说：“我的你不用管了，你照顾好竹英就行。”

    李竹英忙说：“我不用照顾，自己来就行。你坐下吧。”

    “别客气，男士理应为女士服务。还是我来吧。我开餐具比较专业。”

    三个人同时笑了。付艾里借机又看了看李竹英，还是没有发现打动自己的地方，紧张元素开始在体内有所缓解。

    点完菜，斟满茶，完成了必做项目，房间里安静下来。付艾里和李竹英是男女主角，都有些矜持，目光虽然偶尔碰撞，大部分时间都是各自投向一个角落。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拘谨。

    这时，宋御翠说话了：“我现在给你们相互介绍一下，两边都不是外人，一个是我的亲表弟，我姑姑家的孩子。一个是我的好同事，在学校和我关系最好的朋友。我先介绍我表弟吧。”

    付艾里抬抬头，微微点了点，好像接受组织考察似的。

    宋御翠说：“我表弟人品肯定没得说，要不我也不会给竹英介绍了。我表弟不但人品好，很有工作能力。对了，他在奇尔美建材公司工作，是公司领导。”

    “不是公司领导，只不过是企划部经理，属于中层。”付艾里纠正说。

    “现在是部门经理，很快就是公司领导了。我表弟很有才，还是书法家呢，文章也写得不错。”

    “不过是省书协会员，不敢称书法家，喜欢书法而已。我写的文章更是不值一提。”付艾里又纠正说。

    “竹英，你看到了吧，我表弟这人好就好在很谦虚，省书协会员也很不错了。咱学校里就没有一个。”

    宋御翠这么说。付艾里心里很温暖，别看和大表姐多年不来往了，大表姐心里是倾向他的，这就是血缘关系。

    “咱学校里的那些男老师就知道喝酒。有爱好很好的，特别是爱好书法。在陶冶情操的同时还对身体有益。对于男人来说，既有书卷气又不失阳刚之气。一举两得。”李竹英这么说，体现了一个老师的水平。也体现了她对付艾里价值的认可。

    一个男人的价值能在女人的口中得以体现，无论这个女人长相如何，对这个男人来说，都是十分快乐的事情。李竹英给付艾里的印象有所升温。

    “在当下，我表弟的确算是非常优秀的男人了。”宋御翠进一步夸赞。

    付艾里谦虚地笑笑。

    宋御翠接着说：“竹英也很优秀，家庭条件好，书香门第，父母都是退休老教师。从小就受到了良好的教育。生长在知识分子家庭让她的气质与众不同。”

    “教师是非常好的职业，先天的家庭环境熏陶加上后天的个人努力提高，自然就会腹有诗书气自华。”作为回报，付艾里如此说道。

    “还是艾里会形容，竹英一直担任班主任，还荣获过市里的‘十佳教师’称号呢。”

    “这个都不算什么。”李竹英也谦虚着。

    “已经很不错了，我很羡慕老师这个职业，一生桃李满天下。”付艾里觉得这应该是对老师最好的赞誉。

    “这也是作为老师唯一自豪的了。能在奇尔美建材公司这样优秀的民营企业里担任企划部经理也不是一般人所为。企划部负责公司的品牌、促销和广告，没有一定水平的人是无法胜任的。”李竹英说。

    “你知识很全面啊。连企划部是做什么的都了如指掌。”付艾里说。

    “知识不全面能当老师啊。”宋御翠说。

    李竹英笑笑，没有说话。她心里明白，来前在网上搜索过。

    谈笑间，饭局已经完成一半。付艾里和李竹英交谈渐入佳境，言谈间不时地流露出互为欣赏的话语。宋御翠十分满意，拿餐巾纸擦了一下嘴角，又喝尽杯中的茶。付艾里刚要给她添茶。宋御翠摆摆手，说：“我吃饱了，我还有事，你们再吃一会儿。我先走。”

    付艾里明白，这是大表姐有意把时间留给他们，心中暗笑，大表姐是合格的媒人。

    “有事也不差这会儿，我们马上就吃完了。”李竹英说。

    “我是想让你们单独聊聊。”宋御翠只好说出实话，随后，站了起来。

    “表姐你真雷锋啊。我们聊聊，以后有的是机会。咱吃完饭，一起走就行。”付艾里示意她坐下。

    宋御翠只好又坐了下来。

    趁李竹英去洗手间的时候。宋御翠问：“艾里，你感觉怎么样？”

    “她什么意思？”

    “她肯定同意。就看你的了。”

    “你告诉她我现在没车没房没钱了吗？我就是条件不行。”

    “这些都说了。她没说什么。她有房有钱，不会在乎物质。经历了一次婚姻，她更看重的是人品好。”

    “多接触几次，再说吧。”

    “行，这事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你自己把握好。反正，我觉得你俩很合适。”

    付艾里暗笑，做媒人的都希望介绍一对儿成功一对儿。说心里话，李竹英人很好，言谈举止也很好，虽然长相没有达标，有前面这两点，完全可以称为好好女人。

    刚想说什么，李竹英回来了，付艾里转移了话题。

    饭局结束，宋御翠让两人互留了手机号码，说了一堆殷切希望的话。付艾里和李竹英在微笑中握手告别。

    都市已经被黑色的夜晚收入囊中。尽管街道两旁的霓虹灯在不停地闪耀，更像是一个婴儿在黑衣妇人的怀中眨着眼睛。看着悠长得没有尽头的夜空，付艾里想打的回去，脑子里让刚才相亲的内容塞得满满当当，转而决定走一会儿，也好捋一捋思路。刚走到二路公交车站牌，手机响了。付艾里以为是大表姐或者李竹英，考虑着可能会有新情况，赶紧把手机掏了出来。

    是周立都。

    周立都是市书法家协会办公室主任、本市小有名气的书法家、付艾里加入市书法家协会的介绍人。他俩相识多年，关系密切。

    刚一按下接听键，周立都的声音就冲了进来：“你小子忙什么呢？也不来看看你哥？”

    “一直想去看你呢，这几天有些忙。”

    “把你哥忘了吧？”

    “咱俩这关系，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明天有时间吗？我请你吃饭。”

    “吃饭就不用了，哥离婚了，有合适的，给哥张罗一个。到时候，我请你。”

    “真的假的？还不到睡觉的时候啊，说梦话吧？”

    “这事还能瞎说，当然是真的了。”

    “先前没有任何征兆啊？你把兵贵神速用到这上面了？有点乱用兵法的嫌疑。”

    “你别贫了。我说的是正经的。这还需要什么征兆？你不是不知道，哥这几年一直水深火热，过得极其不快乐。”

    “哎呀，咱俩可真是好兄弟啊，连离婚也都同步进行。”

    “怎么？”

    “哥，我也离了。”

    “瞎说，你离什么婚？”

    “你不刚说了吗。这事还能瞎说。我当然也是真的了。”

    “你小子肯定有外遇。”

    “天大的冤枉，要是有外遇，我还至于光棍一根。”

    “那你离什么婚？”

    “你能离婚，我就不能离？”

    “我是没办法。和你不一样，楚玉绽很好啊。”

    “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婚姻的事，一言那个难尽啊。”

    “那我就不多问了，离婚肯定有你的道理，没想到咱哥俩还真是同命相连。看来，我也不能指望你给我介绍对象了，咱哥俩还是各忙各的吧。”

    “没事，有合适的先给你介绍，你大我十几岁，我再等几年也不迟。”

    “其他的事可以发扬风格，唯有这事不行。你哥明白。”

    “不是发扬风格。我喜欢的肯定不会给你介绍。关键是咱俩年龄不同，口味不同，所以不会撞车的。”

    “那行，你说说你的条件，我也给你留意着点儿。”

    “咱二手男人还能什么条件？是个女的就行。”

    “我才不信呢，八十的老太太也行？那样的话，好办。我们小区里有的是。”

    “酒是陈的香，八十的老太太怎么不行。”

    “别胡说了，赶紧说正经的。”

    “哥，我还真没想起什么条件。反正人品好，过日子的就行啊。”

    “再细化一下，比如身高、腰围、学历、肤色。”

    “姜还真是老的辣，这些我怎么没想到呢。身高和我差不多，学历和我差不多就行。”

    “腰围也和你差不多？还有肤色？”

    付艾里想到了李竹英，又说：“腰围不能和我差不多，那就没有线条了。最好是杨柳细腰，其他条件如果好，可适量放宽。肤色没要求，看着顺眼就行。”

    “你小子还说没条件，这些条件不少了。不过，也不过分。行，哥会留意的。”

    “哥，说说你的要求？我也留意着。”

    “我和你不一样，我这年龄了。年轻的，漂亮的当然好，但也不能绝对。有一点和你一样，人品好，会过日子。你前嫂子就不会过日子。挣的钱不够她花的多。咱养不起。”

    “行，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付艾里想到了一个词：意外。意外，就是意料之外，用实例形容好比听到周立都离婚。连周立都这样安分守己的人都离婚了，离婚真的就成为了家常便饭。时下的人们都说，现在的人拿着婚姻都不当回事，说结就结，说离就离。但这句话不包括付艾里。付艾里不是没有家庭观念的人，不是对婚姻不负责任的人。他离婚，是他心头的痛。

    前面，一对夫妇领着孩子走了过来。小女孩在两个大人中间蹦蹦跳跳，活泼可爱，天真烂漫。付艾里突然很想儿子。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二十一点十分。此时，楚玉绽应该正陪着龙翔看电视。就给家里（付艾里习惯的说法，准确的说是以前的家里）打了电话。

    楚玉绽接的，语言简短，没有温度：“干吗？”

    “你说干吗？”

    “有话就说，这么晚了，谁知道你干吗？”

    “我想孩子了，想过去看看孩子。”

    “不行，太晚了。”

    “这才九点多，龙翔在看电视吧。”

    “马上就睡觉。”

    “我过去看一眼就走。”

    “你有毛病啊，这么晚了。改天看不行啊？”

    “你让龙翔接电话，我听听他的声音。”

    “接什么电话，他明天还得上学呢。”

    “接个电话，还影响他上学？我是他爸爸。我有这个权利。”

    “这么晚了，发什么神经。”

    电话挂了。

    付艾里气得想把手机摔了，幸好压住了火气。楚玉绽变得也太快了。想当年，他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离完婚，楚玉绽马上就翻脸不认人了，什么东西！付艾里想再打过去，骂楚玉绽两三句或四五句。最后理智压住了火气。如果和楚玉绽弄僵了，以后连看孩子都会被设置障碍。忍一时，风平浪静。这样的女人，爷得罪不起。早知道，孩子就不给她了。给了她儿子，自己却成了孙子。中了楚玉绽挟儿子以令老子的奸计。

    回到家，付艾里脸色不好看。宋红华也没敢问相亲的情况。借着忙活家务，在儿子身边转悠了好几次。儿子不说，她就知趣的休息去了。

    躺在床上，月光都乖乖地回避了，楚玉绽的声音还在耳边不停地骚扰。付艾里气愤地思忖，不要嚣张，别他妈的以为死了张屠夫，就吃带毛猪。我一定找个比你好六十倍，最差也找个比你好五十九点九倍的老婆让你看看。到时候，结我自己的婚，让你后悔去吧。鉴于没有卖后悔药的，我可以奉送大量纸巾。让你哭个昏天地暗，让你哭个黄山身高下降，黄河水位上升。

    3

    两天过后，李竹英那边没有任何动静，就像没有发生过相亲这回事一样，付艾里心里极其不是滋味。他原以为，在李竹英面前，他是占上风的，没想到人家来了个人间蒸发。不知道对方是按兵不动还是偃旗息鼓。

    这两天，付艾里心海里如同浪潮一样，潮涨潮落，起伏不定。他反复思考过和李竹英的事情。大表姐说这事主要看他的，他对李竹英也不是百分之百满意，所以，他心里是有空间的，也就没有急于和她联系。

    第一天， 付艾里心里很平静，感觉成也好，不成也罢。

    第二天，付艾里极力说服自己，反复思考了李竹英的优势，虽然不很理想，但是还算可以。尽管长相上略输于楚玉绽，可有套大房子，这一点儿，楚玉绽就没法比。如果不是付艾里把自己的老房子留给楚玉绽，她现在也得租房子住。论及工作，楚玉绽也没法和李竹英比。李竹英是老师，工作稳定，旱涝保收。虽然楚玉绽收入不成问题，但经营打字复印社没有任何前途可言。随着时代的发展，有可能会日益艰难。当然，他不希望楚玉绽日益艰难，毕竟还有孩子。他希望孩子跟着楚玉绽能要雨得雨要风得风。

    第三天醒来，付艾里就反复告诫自己，只要李竹英主动打来电话或着发个短信，他就立即答应。虽然说不上理想，但综合打分也超过了楚玉绽。作为二手男人，这已经足矣。

    遗憾的是，日落西山，暮色苍茫，付艾里下班回到家的时候，李竹英的电话或者短信都没有飞来。付艾里暗下决心，过了今天，李竹英就是把电话打爆，他也不同意了。当然，明天李竹英能不能把电话打爆，他也没有把握。但，这是他的决定，或者说这就是他的个性。

    付艾里铺下宣纸，想写几幅字，借此平静一下心情。他以前就是这样，遇到心烦的事情，写一会儿字，心情就能平静下来。屡试不爽。

    “志存高远”是付艾里最擅长也最喜欢写的，写到“志存高，”宋红华走过来问：“你和那女的联系了没有？”

    “不用联系，我觉得不理想。”

    “差不多就行啊，我觉得她条件还可以。”

    “你觉得是个女就可以。我可觉得不可以。”

    “居家过日子，还能要多好的。”

    “妈，我的事你就不用管了。我三十有二了，又不是二十有三。”

    “我就是希望你早日成家。”

    “早日成家也得找个理想的啊，否则，还不是照样离婚。”

    “你要是再结婚，妈就不跟着你了。保证你以后不再离婚。”

    “妈，你不要老是走不出我离婚的阴影。都是命中注定的，和你没多大关系。”

    “可你能早结婚，我心里还好受些。”

    “不能为了结婚而结婚。已经经历过一次婚姻了，再次走进婚姻要谨慎并且谨慎谨慎再谨慎。”

    “你大表姐不是说她人很好吗。”

    “人是很好，长得差强人意。”

    “现在的女的哪有丑的，你往大街上瞅瞅，都很漂亮。”

    “代沟。妈，咱俩是两代人，欣赏眼光不是有代沟，是严重有代沟。”

    宋红华还想说什么，付艾里说：“你做饭去吧，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宋红华刚走出去，听到付艾里的手机响了，又走了回来。付艾里一看是大表姐打来的，没理会妈妈，赶紧接了。

    “表姐好。”

    “艾里，你忙什么呢？”

    “在家呢。”

    “在家？那事你是怎么想的？”

    “这几天忙晕了，还没想呢。”

    “你要是觉得行，抓紧和人家联系。”

    “这几天，她一直没动静，我以为她不同意呢。”

    “人家是女的，这事你要主动联系。哪有等着人家主动的。”

    “是。也是。”

    “我可跟你说，艾里，你要抓紧，她条件这么好，不愁找。当然，你也不愁找，可我觉得你俩真很合适。错过了，可惜！”

    “我现在和她联系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下班我俩一起走的，她还问起你呢。看来她对你是很满意，你只要一主动，这事就成了。”

    “那我一会儿给她打个电话。”

    “好，你赶紧打吧。”宋御翠接着就扣了电话。

    付艾里脸上的笑容涌现出来。

    宋红华走到近前：“你表姐怎么说？”

    “你赶紧做饭去吧。”

    付艾里一边查着李竹英的电话，一边又说：“对了，你别做我的饭了。我出去吃。这人也真是，对我很满意，还不主动和我联系。”

    “那你就主动啊。这有什么。”

    “你做饭去吧。”

    宋红华满面春风地出去了。

    付艾里又打通了李竹英的电话：“你好，我是付艾里。”

    “你好，你好。”李竹英显得有些激动。

    “晚上，一起吃个饭，有时间吗？”

    “行，去哪儿？”

    “你选地方我买单。”

    “我买单也行。”

    “这是规矩，必须男士买单。你选地方吧？”

    “你喜欢吃什么？”

    “以你为主，我什么都行，没有忌口的。”

    “我也什么都行。”

    “别什么都行啊，总得选个地方。”

    “韩国料理怎么样？”

    “好，就韩国料理。一会儿见。”

    “一会儿见。”

    付艾里知道女人出门特别占用时间，既要梳头洗脸还要描眉画眼，他忖度着李竹英从家到指定的韩国料理店需要一些时间，就选择了坐公交车去。反正去了也是等着，他在家里故意磨蹭了一会儿。

    坐在公交车上，付艾里努力回忆着李竹英的面容，竟然很不清晰。他担心见了面，认不出来，弄得尴尬。就尽量全面地回忆着所有的镜头，从李竹英第一次进入他的视线起，一直到饭局结束。期间，把李竹英笑的时候，看他的时候，做了重点回放。结果只是大致轮廓清晰，面容没有完整的印象。付艾里责怪自己把时间拖得太久，都三天了才和人家联系，自然记忆模糊。也责怪李竹英除了体型有特点外，其他的都没有特点，哪怕在脸上的哪个部位长颗痣，也算有明显标记啊。万一认不出来，岂不闹了笑话？

    正思考着如何辨认，李竹英打来了电话：“你到了没有？”

    没想到这女人这么快，付艾里赶紧说：“快了。要不早到了，路上堵车。这车堵得真不是时候。让我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

    “你坐车还是打车？”

    “坐车，我琢磨着时间很宽裕，公交车刚好到门口，就坐车来了。对不起，我迟到了。”

    “你也没迟到，是我到得早。我在门口等你还是先进去等你？”

    “你先进去吧，找个理想的位置。我马上就到。”

    “好的，你也不用着急。拜拜。”

    付艾里心里想，我就是着急也白搭啊，坐车又不是开车。不过，人家能这么说，是关心的表达，是素质的体现。温暖像一条小蛇在他的体内蠕动。

    下了公交车，付艾里三步并做五步，踏进了韩国料理。站在门口，忐忑的四处张望。在一个角落里有个体积硕大的女士站起来冲他招手。付艾里走了过去。省却了辨认的程序，付艾里心里平稳了。

    吃饭不是目的，只不过是让男女主角见面的一种手段。谁也不在乎吃，付艾里干脆把菜单推给李竹英。既显得自己大度又能考验一下她是不是懂得勤俭持家。

    李竹英看了半天，有些为难：“要不你点吧，我也不知道吃什么。”

    “喜欢吃什么就点什么。一定点你喜欢吃的。”

    李竹英又看了半天，点了几样简单的也相对便宜的菜品。付艾里不动声色，心里十分满意。今天是他俩单独见面，两个人相对都有了完整的时间。彼此也没有浪费时间，尽可能地把对方看得完整一些。当然，都不动声色，各自寻找机会，选择角度。付艾里是带着任务来的，既然是第二次见面，就要确定好以后是否还需要继续见面。他不想也不能白白糟蹋一次见面机会，时间浪费不起，口袋里的现金也不允许。

    “孩子谁看着呢？”付艾里从无话找话中开始寻找深入了解对方的话题。

    “在我妈妈家呢。”

    “要不把孩子叫来一块儿吃饭。”

    “不用，她还得写作业。”

    “哦，写作业对孩子来说是艰巨的任务。”

    “是啊，作业太多了。”

    “作为老师，你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没有办法，也是为了学生好。毕竟，让孩子学习好才是真的对孩子好。”

    “我倒觉得中国的应试教育只能束缚孩子。”

    “我也这么认为，但没办法。领导就是这么规定的。再说了，家长也是这么要求的。”

    “是吗？”

    “当然是啊。你想想，你希望孩子考一百分还是考五十分？”

    “也对，虽然都知道中国的孩子高分低能，但每个家长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考一百分。”

    “这就是大环境。作为老师也没有办法。”

    付艾里点点头，端起水来喝着，没再说话。李竹英也端起水来喝着，似乎在等着付艾里说话。付艾里趁着她目光朝下的间隙，盯着看了一会儿。失落感在心里又慢慢滋生出来。自己刚走出围城不长时间就再次走进围城，是不是有些仓促了？如果是一见钟情、十分中意的还心甘情愿，可对面这个女士也就打80分。去了房子、工作等附加条件就剩下50分了。

    “你有什么需要问的？可以随便问？”李竹英真诚地说。

    “好。”虽然答应着，可问什么呢，一个在分数线以下的女士还有必要再关心其他情况吗？

    沉默。

    又是沉默。

    “你是什么原因离婚的？”李竹英为了打开沉默局面，开始问道。

    “我表姐没告诉你吗？”

    “她好像也不清楚，没说多少。”

    “哦。我现在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随便。我也是随便问问。”

    “你也别多想，我只是不想触碰回忆。离婚肯定是有原因的，有些原因会给心灵留下伤疤。只要触碰就会疼痛。”

    “你一个男孩还是女孩？”李竹英转移了话题。

    “男孩。”

    “判给谁了？”

    “他妈妈。”

    “一个男孩，你为什么不要过来？”

    “和男孩无关，就是女孩我也想要过来。可他妈妈不同意。”

    “他妈妈是不是还爱着你？”

    “爱着我还会离婚吗？是爱着孩子，哪有妈妈不爱孩子的。我也理解，孩子还太小，离了妈妈也不行。论照顾孩子，男人毕竟不是强项。”

    “是，这也是我把女儿带在身边的原因。”

    付艾里点点头，没有说话。又开始沉默。

    “我离婚是因为我前夫不正干。在外面养起了‘小三’。”李竹英直言不讳。

    “这年头这样的事情太多了。男人有几个钱就烧包得不知道自己是谁。”

    “所以，我不在乎是不是有钱。只要人好就行。他爸爸要是没钱就不会胡作腾了。我就恨这样的男人。”

    付艾里从她这句话里发现了自己的价值，一个没钱但人品好的男人，市场前景是十分广阔的。至少会受到经历过有钱男人的女人或有钱女人的青睐。有钱的女人不会在乎男人是否有钱，特别是在有钱男人质量普遍下降的今天，没钱但人品好的男人更显得难能可贵。更应该成为有钱女人们心中的抢手货。付艾里此时十分感谢楚玉绽，把一个没钱但人品好的男人扫地出门简直就是新时期的雷锋精神。付艾里突然神清气爽起来，到今天他才明白，自己不是被扫地出门，而是被推向了姹紫嫣红的美好春天里。

    “你要是有了钱，会变成这样的男人吗？对不起，也许不该问。”

    “无所谓，欢迎随便问。不过，你无论问哪个男人，得到的答案都会是不会。即使有这个想法，也没有男人会在女人面前承认的，尤其是这种场面。再说了，一个男人会不会出轨要看以后的行动而不是口头的表述。”

    “是。你很真诚，谢谢你的真诚。”

    “没什么，实话实话而已。”

    付艾里又说：“你的前任老公也是刚刚有钱吧？”

    “是，就是这几年搞公司赚了些钱，以前他也是老师，嫌收入低，辞了职。”

    “也许他还会有浪子回头的时候。穷人乍福，难免有些飘飘然。过几年，该经历的都经历了，他就会收心的。”说完，付艾里暗笑，自己更像是来给人家调解家务事的。不过，他这样说也是希望李竹英不要对他太用心，毕竟，他只给人家打了50分。

    “那我不管，那是他的事。”

    “到时候，他来找你忏悔，你还会答应吗？”

    “怎么会？不可能。我宁肯一辈子不嫁人。”

    “毕竟你们还有孩子。”

    “有孩子也不可能。镜子破了，永远不会复原了。”

    李竹英说的如此坚决，看来第一次婚姻把她伤得很深。付艾里没再说什么，还需要说什么呢？

    “如果你前妻跑来向你忏悔，你是不是会复婚？”李竹英问。

    想想楚玉绽冰冷的破脸和言谈，付艾里“切”了一声：“除非太阳变成我家灯泡。”

    李竹英笑着，又说：“毕竟你有个儿子。”

    “我要是和她复婚就对不起我喜欢的动物。”

    “你喜欢什么动物？”

    “骏马。”

    “复不复婚和喜欢骏马有什么关系？”

    “好马不吃回头草。”

    “你信这个？”

    “这是我的个性。”

    李竹英看了看付艾里，这次目光在他的脸上停留得稍长了一些，笑容紧贴在脸上。付艾里看不透对方的心思，就问：“是不是觉得我这人很有脾气？”

    “男人没脾气就不是男人了。我不喜欢很‘娘’的男人。”

    李竹英低下头，以一副娇羞的姿态呈现在付艾里面前。付艾里心动了一下，这个女人在向自己表白呢。相对楚玉绽的冰冷，付艾里很感谢李竹英带给他的温暖。他，一个没钱没房没车的二手男人，第一次相亲就能让对方愿意下嫁，心里徒增了自豪。李竹英，即使做不成他的妻子，他也愿意和她成为好朋友的。

    吃完饭，李竹英抢着结账，付艾里大手一挥，严肃制止。

    李竹英说：“不好意思，又让你破费了。”

    “吃顿便饭，何言破费。你家在什么地方？我打车送你回去。”

    “我去我妈那儿，孩子在那儿呢。”

    到了目的地，李竹英下车，挥手，目送付艾里。付艾里从车窗里打量李竹英，在这座城市，这应该算是很好的一个女人，的确属于好好女人。付艾里明白，并不是所有的好女人都适合做妻子，只能遗憾了，便在心里道了一声：再见。“无缘”两个字也在这个时候像海鸥一样飞进了他的脑海。

    出租车继续行驶，付艾里感到心里空空的，再看窗外的景物，竟多了缕缕忧伤。不仅仅是因为和李竹英的有缘无分，更主要是因为自己依然单身。

    出租车行至沃尔玛超市的时候，公司企划部副经理郑筱萸一家三口突然闯进了付艾里的视线。看着这悠闲的一家人，付艾里这才想起今晚他要加班策划出一套方案，明早让郑筱萸设计出相关的效果图。付艾里赶紧让出租车司机调头，驶向了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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