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窑-序言 月光下的马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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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小儿,在父母和乡亲们眼里,我似乎就是个不务正业的人。说嘎咕话、看杂书、甩评词,似乎是我童年和少年时代的标志。

    袁阔成的《烈火金刚》,刘兰芳的《岳飞传》,单田芳的《七侠五义》,我都能讲得绘声绘色。生产队里,社员们一边吃着炒玉米,一边听我甩评词。上了初中,甩评词渐渐淡出了我的生活。我的理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长了犄角反怕狼”。后来,学习王安石的《伤仲永》,才知道,之所以“泯然众人矣”,可能后天缺乏应有的学习和锻炼。

    我上了初中后喜欢上了文学,做梦都想成为一名作家。中考落榜后,读书写作就成了我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到地里锄草,也不忘揣本书来读。晚上,同龄人看电影谈恋爱,我就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书写作。我的努力遭受到了许多人的不理解。没错,庄稼人,不好好寻思种庄稼,老异想天开干什么?我祖母说我随我曾祖父。曾祖父年轻时在私塾做饭,没上过一天学,在窗外偷听,攒了一肚子学问,后来,成了远近闻名的地理师,靠给人家看风水为业。这样说来,随曾祖父,也不丢人。

    辽河湾的芦荡,医巫闾山的丛林,是胡匪藏身的好去处。我的家乡,地处医巫闾山脚下,九河下梢的冲击处的平原地带。新中国成立前,这里是遭受胡匪袭扰最多的地方之一。小时候,祖母就给我讲了很多关于胡匪的故事。她在娘家做姑娘的时候就亲历过胡子入室抢劫。白日里见到与你搭话的陌生人,甚至不笑不说话的村邻,很可能就是踩盘子、拉线的。可以说,胡匪无处不在,防不胜防。昏暗的油灯下,我津津有味地将自己融进其间,并且有将这些传奇故事写出来的愿望。这就是我创作《响窑》的雏形。

    祖母讲述最多的就是胡子绑走了地主家闺女的故事。随着祖母的讲述,我的眼前就出现这样一幅图景:清冷的月光下,一个高大英俊的青年,将一个年轻俊秀的女子抱在了马上,疾驰在广阔无垠的田野上。“嗒嗒……”一阵急骤的马蹄声由近至远,直到消失。我问过祖母,胡匪爱上了地主家的闺女,还要不要赎银?祖母说,那要看遇到了啥样的胡匪,痴情重义的胡匪可不多。其实,这只是我天真的想法。胡匪就是胡匪,不狠就不为匪了。

    家乡是满汉杂居地。我的身上就流淌着四分之一满人血统。我的外祖母是地道的满族人。

    曾外祖父就是被胡子误当地主绑过票,被打得满身生蛆地送回来。当时,曾外祖父是地主郭老债家的伙计。胡匪早视郭老债为一块肥肉,想绑他的票。胡匪们踩盘子,探明了郭老债出门的规律。当时,郭老债知道胡匪在打他的主意,猫在四周建有炮台的家中。不过,郭老债每天早上有去看庄稼长势的习惯。胡匪们知道后,就事先隐藏在庄稼地里。恰巧,那天郭老债肚子疼,就没出去。曾外祖父去高粱地里打乌米,因为他身高长相和郭老债有些相似,加之有晨雾的遮掩,被胡匪们误认为是郭老债给绑了去。

    郭老债知道后,出钱把曾外祖父赎了出来。因为伤势过重,曾外祖父还是死了。新中国成立后,胡匪被剿灭,胡匪的后人无意中透露,胡匪杨麻子和郭老债年轻时因为一个姑娘结了仇。杨麻子绑郭老债,除了想得到郭老债家白花花的银元外,更多的是复仇的因素。外祖父告诉我,郭老债因为娶了有钱人家的姑娘,就想将她赏给曾外祖父,可那姑娘性烈,跳了井。我在想,在那个风云变幻的年月里,这样传奇的故事不知道有多少。

    米兰·昆德拉说,小说应该写生活中没有发生但可能发生的,甚至是必将发生的东西。关东的白山黑水,特有的民俗风情,都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于是,就有了《响窑》的创作构思。作家有两个故乡,即地理上的故乡和精神上的故乡。我创作这部小说时,脑子里浮现最多的场景就是那月光下“嗒嗒……”的马蹄声和那被踏碎了的月光。我的地理上的故乡是我的辽西老家,那么,我精神上的故乡,又在哪儿?

    响窑,即旧时有钱的大户人家,挂红旗,被胡匪们称之为“响窑”。清律,满人不得从事农业生产和经商,但小说中的主人公为生活所迫,靠着智慧和毅力,成为胡匪眼中的响窑。独特的满族风情,关东地域和民俗文化与方言融于其中,同时,也反映出在特定的历史时期,地主阶层以其财富、道德、学识和声望,责无旁贷地担负了政府职能缺失部分的职责,在农村中起着稳定社会和抵御外侮的中流砥柱作用。巴尔扎克说,小说,被认为是一个民族的秘史。《响窑》的表述到位与否,有待读者评说。

    这部书稿的写作,从2009年12月开始,到2015年8月改毕,修改5次,历经6年左右。因条件和环境限制,创作几度搁下。文学,实在是件很奢侈的事,对于一个处在底层的草根,一个终日处在生活重压下的人,是很难有精力来完成一部数十万字的长篇的。

    所以,这部长篇的面世,我首先要感谢辽宁文学院院长、《鸭绿江》杂志主编、著名作家王多圣先生为我提供优越的创作环境。小说的后期创作和修改,大都是在辽宁文学院完成的。2012年10月以前,我还是个职业撰稿人,为稿费而计较,为生活而思量。王院长的热心和慧眼,使我有幸来到辽宁文学院,来到《鸭绿江》杂志社。其次,我要感谢辽宁作协副主席、省创联部主任、著名作家周建新先生。《响窑》入选中国作家协会2015年度少数民族文学重点作品扶持项目,以及我到鲁迅文学院少数民族作家班学习,与他的指导和推荐密不可分。

    有人说,写作是作家在与神交流。如此说,我是幸福的,也是幸运的。

    最后,感谢父母,给了我生命;感谢家乡,给了我滋养。

    是为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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