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有些局促地看了他一眼，便装作感兴趣地摆弄车上的音响，故意等景梓言坐到后排才抬起头来，脊背挺得很直，目光也笔直地落在车前，那样子就像恨不能把自己跟座椅嵌在一起。
她忘了，后排的人能从后视镜里看到副驾位，她的无所适从彻底暴露在景梓言淡淡的一瞥之中。
景梓言原本以为她是没收到短信，这会看到她的状态，心里了然，她是看到了，故意不给他回应，估计是想当鸵鸟，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这态度，跟拒绝没什么两样，只是两个人不会有拒绝与被拒绝之后的尴尬。
“云舒。”
景梓言忽然开口叫她，把她吓了一跳，抬头的瞬间便看到后视镜里男人沉静的眸光。
这个男人好像一直都有这种力量，看到他的眼神，再乱的心也能安静下来，哪怕这纷乱是因他而起。
云舒原本闪烁的眸光渐渐沉淀下来，她回身问道，“梓言哥，怎么了？”
“今早没吃饭吧？给你约了血常规，昨晚忘了提醒你。”
云舒笑了笑，“没吃。”
昨晚想喝酒都没让喝，今天早上自然是注意的，否则要是被秦穆之知道她故意吃早餐，回来不定又要怎么折磨她。
想到男人昨晚的霸道无情，她眉间的笑意微微泛冷。
回到大院，她可以不在乎任何流言蜚语，可以拿出往常的态度对待所有朋友，唯独秦穆之，那么特殊的存在，她屈服的同时又在默默的抗争，原本情投意合的两个人，竟硬生生走到了针锋相对的地步，而她，还要努力将这一切维护在平和的表象之下。
她可以自己痛苦，却无法眼睁睁看着景梓歌这几个朋友因为她和秦穆之的关系感到为难。
————
l市，上午十点半，秦氏集团在这里的分部刚刚散了早会，简良为秦穆之推开会议室的门，男人一身挺阔西装走出来，锃亮的皮鞋踩在一片光影之中，他左手斜斜地插在裤袋，袖口微提，露出极有质感的腕表，不少女员工偷眼瞧着这道背影便犯了花痴。
秦穆之将那些炙热的目光抛在脑后，随手拨出一通电话。
“霞姨，景家把人接走了吗？”
“景丫头七点半就来了。”
秦穆之稍作沉吟，又问，“她自己来的？”
“嗯，我亲眼瞧着二小姐上的车，车上就她俩。”
秦穆之漫不经心地敲着电梯扶手，心思百转千回，最后应了一句，“行，知道了，等人回来了给我来通电话。”
说着就要把电话挂了，不成想，在他按下挂断键之前，霞姨急急地叫了他一声，“穆之，安安有话要跟你说。”
说完，也没等秦穆之搭腔，听筒里已经传出来孩子稚嫩的声音。
“秦叔叔，您好，我是云以安。”
这还是这孩子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跟他说话，秦穆之抬步走下电梯，身后简良拿着另外一部手机让他看了一眼，他摆摆手示意待会再接。
“秦叔叔，听霞奶奶说你工作很忙，那我长话短说，今天早上我看到妈妈眼圈很红，是……是你欺负她了吗？”
秦穆之微微一怔，没想到这个孩子竟会这样不卑不亢地来质问他，话里透着一股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成熟，转而又是一笑，这样倒好，至少交流起来没困难。
“我现在在l市，你怎么就料定是我欺负了她？”
安安盘腿坐在沙发上，有一说一，“因为妈妈见到其他人都会笑，唯独见到你，不会。”
意思是，除了你，没人会欺负妈妈。
秦穆之拉开车门的动作一顿，却是没回应，静静地等他继续说下去。
“秦叔叔，我替妈妈谢谢你把我们接回家，也很感激老爷爷和霞奶奶对我们的照顾，可是，你能不能不要欺负妈妈？”安安顿了顿，皱着小眉头嘟囔了一句，“一个大男人欺负女人，很没品。”
秦穆之侧坐在吧台高凳，手上把玩着已经空了的高脚杯，情绪复杂得很。
他没想到一个四岁的毛头小子竟然说他没品。
不过，他似乎有些明白云舒为什么看重这个孩子了，倒是个会体贴人的，也聪明，换了别的孩子，没准就知道哭喊乱叫，即便稍微好点的，也是挥舞着小拳头不自量力地替妈妈报仇，这孩子居然懂得跟他谈判，啧，有点意思。
正思绪沉沉地想事情，一道身影挡住了投射灯，他回过神来便看到一个戴着银边眼镜的男人坐在了他对面。
让酒保倒了杯伏特加，秦穆之把酒杯推过去，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来的挺快。”
“秦总有令，小的哪敢耽误？”孟哲说着，含了颗樱桃，仰头把伏特加灌了进去，满足地舔了舔唇角，才转脸看向秦穆之，“这么早把我叫过来，有什么吩咐？”
一直站在秦穆之身后的简良，上前一步，把手里厚重的文件袋交给孟哲。
孟哲看看简良，又看看秦穆之，一边打开文件袋，一边头痛地感叹，“秦大总裁，我现在都不敢接您的活儿了，就说四年前那档子事，我到现在还没调查清楚，您……”
他抽出文件大致扫了一眼，忽然顿住，眉头紧锁地看到末尾，才抬头看向秦穆之，问道，“都是四年前，相隔不到三个月，秦总，您是怀疑这两件事有关系？”
秦穆之吸了口烟，眯眸看着烟气渐渐散尽，“有没有关系另说，你先放下手头的事，给我把这起车祸的始末查清楚。”
“云……舒……”孟哲把事件主人公的名字念出来，脑子转了一圈，又问，“这人不都死了吗？再查有什么意义？我说，您就算再对人家念念不忘，也不能奢望上演一出人鬼情未了不是？”
“人活着呢。”秦穆之掐了烟头，“这份档案是从公安局调出来的，但调查结果有问题，你给我重新查一遍，但凡涉及到的人，我都亲自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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