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女皇-第22章 群芳宴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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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淑妃见她应了,心下略微有些吃惊,不知她是太过单纯,还是胸有成竹。但淑妃心下也不敢放松,这女子容貌平凡,生自贫瘠的大魏,并非长女,却能一眼识得平阳公主的“大圣遗音”与“白阳”,想来是有过人之处的。只是她今日见了长相,心里放松了点。夏侯洛虽不拘容貌清秀或是艳丽,但都是喜欢容姿皆上选的女子,这公主面容便是硬伤,想来夏侯洛也不会动多少真心。

    她这么想着,那话更是柔和了:“起题作诗,不如联句有趣。我们姐妹愿与公主一试。”

    舒淳心中知她以多对一,明明是不公,却还是应下了。却见那淑妃的手搭上了茶碗道:“那便由我开始,就以这茶为题吧。泛花邀坐客,代饮引情言。”

    舒淳轻轻嗅了一下茶香道:“醒酒宜华席,留僧想独园。”这句暗合了陈国的著名的梅子酒,让众人皆是为其才华一怔。那德妃本心中一直对这个公主没有多大的兴致,也不认为她有何威胁。听她如此联句,顿时也起了较量的心思。她一身水色折枝葡萄丝绸交领长袄配了宝蓝色八宝奔兔双喜临梅暗地织金襕裙,坐在那里是极为端庄的,开口的声音,也是沉稳好听,让人无法相信,这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少女:“不须攀月桂,何假树庭萱。”

    舒淳还是那么有些拘束的坐着,连眼都没有抬,只是盯着琥珀色的茶汤,流畅的接上道:“御史秋风劲,尚书北斗尊。”这话一出,连淑妃都忍不住要称赞出口,说是好句子。可是她忍了忍,目光看向下位的菀嫔,菀嫔连忙道:“流华净肌骨,疏瀹涤心原。”

    舒淳这是抬头,看向那面上似有得意之色的菀嫔,发自心底的,勾出一个微笑:“不似春醪醉,何辞绿菽繁?”

    这句禅意与诗意并重,竟让周遭众人一时无解。席间顿时陷入了沉静的尴尬,舒淳仿佛这才觉出不对,小心的看着周遭,自己也不敢出声了。众人的目光都在淑妃身上,她出嫁前就有陈国第一才女的美誉,至今无人能比。这联句她本打算难住舒淳,所以临时起题。若难不住她,便行一个来回,恰到好处的止住便罢。却没想到这才第三人,便接不下去了。舒淳这句的意境,若是没能接好,狗尾续貂,反而折了陈国的面子。

    淑妃这么想着,看了一眼菀嫔下手的窦贵人,打破了平静道:“公主见谅,是我没有考虑周到。窦贵人是武将家的出身,不擅这些诗词。在此卡住了,那便只能到此了。只是这句甚妙,我等想听听公主可否还有下句?”

    这话是委婉的示弱,众人也都知道,这是淑妃也无法作答的意思。一时间更是让人对这公主刮目,就连平阳公主也难得认真起来。

    之间舒淳似是松了口气,拱手行礼道:“娘娘垂问,舒淳不才,若我接下句,当是:素瓷传静夜,芳气清闲轩。”说罢,那目光停在淑妃的指间。淑妃的手还停在开句时的龙泉越碗上,这与景暗合的对句,清爽,朗朗有风气,令淑妃不由自主道:“公主此句甚妙。”

    听淑妃这么说,德妃似是来了某种兴致,那本持重的面容有些松动,带了一丝探究。而其他一些沉不住气的嫔妾心中更是难安。连淑妃都如此夸赞,这公主果然不简单。

    德妃轻轻拍手道:“有好诗,便要有好曲。有好曲需要有好乐。我闻公主当日一曲《广陵散》,令陛下动容。本宫不才,也想请公主指教一二。”

    这话虽是请求,可是不待舒淳答应,宫女便拿上两把琴来。众人知道,当日舒淳用的是“大圣遗音”。德妃特意让人拿上这普通的琴,就是要试一试这舒淳公主是真有乐才,还是只是借了她们所不能弹奏的“大圣遗音”琴的光。

    德妃站起身,至琴桌边,施施然坐下,手扶着琴道:“陛下一向喜爱《满庭芳》,赞其不俗。我与公主,就比这《满庭芳》。”她也不理舒淳是否同意,也不管自己出题,自己作答与他人比试是否适当,便不给舒淳发话的时间,径自开始了弹奏,紧接着,那婉转之声便开始轻轻吟唱起来:“雅燕飞觞,清谈挥座,使君高会群贤,密云双凤,初破缕金团,窗外炉烟似动,开瓶试、一品香泉,轻淘起,香生玉尘,雪溅紫瓯圆。娇鬟宜美盼,双擎翠袖,稳步红莲,坐中客翻愁,酒醒歌阑,点上纱笼画烛,花总弄、月影当轩,频相顾,余欢未尽,欲去且流连。”

    这一曲,唱的婉转多姿,又和这茶宴向和甚密,一派清雅中不失雍容,引得众人如痴如醉,那琴声也出尘绝伦,令人叹惋好曲易逝。

    舒淳听了也不住在曲散时拍手道:“娘娘好词好曲,舒淳惭愧。”

    但德妃没理会她的客套,只是坐在那里瞧着她,似是等她来身边的琴桌坐下。舒淳站起身,行了一礼道:“娘娘,舒淳自觉无法与娘娘比肩,加之这《满庭芳》也是昔日昭哥所爱,此时奏起,舒淳难免忆旧人。娘娘可否另选曲子,舒淳自是从命。”

    周围众人因舒淳提起淳于昭而窃窃私语,但德妃没有接受她的理由,只是继续看着她道:“淳于大人所爱,更是该奏。不能人去曲亡,不是吗?”

    舒淳见她逼到如此地步,便知自己若不弹,怕是过不了这一关。只是她心中清楚,若比雍容雅致,那确实不是她的长项,昭哥也一向不爱此道。她不可附和德妃,否则便是自取其辱。这么想着,她不知为何下意识想到了温子远,那个少年若是此时在自己的身边,想来定会有极高妙的主意。陈皇爱这《满庭芳》是因其不俗,可是若是说不俗,她舒淳在这天下间,只觉得温子远已是极致。连那温二公子和昭哥也是不能比的,又转念想到那日平阳公主说温子远为万户侯折腰之事,一时间心间思绪起伏,那手便没控制住的按上了琴弦,琴声才起,便朗朗然唱道:“蜗角虚名,蝇头微利,算来着甚干忙。事皆前定,谁弱又谁强。且趁闲身未老,须放我、些子疏狂。百年里,浑教是醉,三万六千场。思量,能几许?忧愁风雨,一半相妨。又何须抵死,说短论长。幸对清风皓月,苔茵展、云幕高张。江南好,千钟美酒,一曲《满庭芳》。”

    这曲子一出,满座皆惊。待她循环往复的唱了两遍,连德妃都面露震惊之色。这女子所唱竟有大丈夫之气,胸襟气魄,哪里像是刚才畏缩而坐的公主,就连陈国的诸多贤臣大将,也无这等气量。

    舒淳曲毕,看众人的讶然之色,且无所动,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就听那阁外的响来掌声,夏侯洛的赞美之声伴着他的人进了临芳阁:“好一个‘幸对清风皓月’;好一个‘江南好,千钟美酒,一曲《满庭芳》。’朕常自负识得了这《满庭芳》的雅致,和公主一比,落了窠臼,落了俗套。朕有赏!”

    众人见了夏侯洛,连忙起身行礼迎接,淑妃在最前行礼后道:“不知陛下驾到,未能远迎,请陛下恕罪。”

    “不,是朕叫人不要通报的。朕来时,德妃正歌,朕不忍打扰。自是决定听完再进来。”夏侯洛言毕,让众人起来,就站在那门口道:“常宁公主想要什么,朕赏你。赏你这句‘幸对清风皓月’。只是赏之前,朕有一事要问。”

    夏侯洛不动,众人也站着不敢动。舒淳不知夏侯洛这是为何,便只能道:“舒淳不敢求赏,陛下有问,舒淳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舒淳刚刚那一曲,曲中含情,却不是对淳于大人之情。但激赏仰慕,却是掩饰不了。舒淳曲中男子为世间难得大丈夫,朕想知,那人是谁?”

    那人是谁?舒淳无法回答,她怎能说,我所唱之人是温家七公子。说来也没人信,那从不喝酒,永远灵台清明的温家七公子,何来“浑教是醉,三万六千场”的情态;那才华横溢,乾坤指掌之间的温家七公子,何需“忧愁风雨,一半相妨。又何须抵死,说短论长”的宽慰。但这确实是舒淳心中的温子远,他虽不喝酒,但生性高洁,为她入了这尘世,怎能不是醉了三万六千场?既入尘世,便有愁苦,她舒淳自知愚鲁,读不懂那永远波澜不惊的面容,可也总想自作多情的认为,温子远这样的少年,纵然是忧愁风雨,也并非那等抵死说短论长的人。

    她踌躇了一会儿,才道:“回陛下的话,此人是淳于光。”这谎言一旦开了头,就变得容易许多,舒淳接下来说的更顺了:“我与淳于将军相差一岁,一同长大。昔日我与昭哥弹奏《满庭芳》时,淳于将军总是嚷着要我为他做一曲。那时没能实现,今日借德妃娘娘的琴,总算是完成了这词。想来,若是淳于将军知道,也要谢过娘娘。”舒淳说完,又朝着德妃行了一个谢礼。

    夏侯洛看着德妃还礼,嘴角勾起了一个微笑:“公主说不敢求赏,但是朕还是要赏。这赏也是之前公主向朕所求的。”说罢,夏侯洛侧了身子,对身边的张公公道:“叫他进来吧。”

    众人都顺着门口看去,张公公转眼带了个人进来。那人修眉凤目,一身月白色的儒生袍子穿出了鹤氅羽冠的仙气,身子虽然文弱单薄,却意外有着英挺之气。淑妃观察到,那少年一出来,舒淳的目中尽是期待雀跃之色,一扫方才眉角的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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