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刑犯必须一路戴木枷。沉重的木枷硌得我脖子和双手疼痛难忍，走路时只能弯着腰，睡觉时十分不便，怎么睡都难受。一路上，我发着高烧，浑身疼痛，化脓的伤口呈紫黑色，散发着异味。我的嘴唇干裂，喝水后嗓子依旧焦渴。

    没有钱疏通，两个差人对我非打即骂。

    母亲不知道我已被流放了，还在傻傻地等儿子回家呢。我对不起母亲，辜负了她的无限期待，愧对她的养育之恩。我给她写了封信，骗她说我去远方游学去了，不必再寄盘缠。我宁肯做一个不孝之子，也不愿她知道真相为我伤悲。我能想像出母亲四处求人给她读信的情景。

    扛着枷锁苦挨了几百里，我都不敢主动提出休息。白天的日子最难熬。到了夜里就好多了，夜里我可以翩然入梦。在梦中，我常常与鱼玄机相会，她一切如昨，面容还是那么的美丽，眼神还是那么的变幻莫测。有时候，我能在梦中看到绿翘，她还是那么的温婉可爱，对我还是那么的一往情深。

    那日，天下起了大雨，两个差人押我走进一个小土地庙躲雨。

    昏暗的光线下，土地公公笑容慈祥，让我想起外公的脸。

    熟悉的檀香气息和雨的气味，勾起了我的回忆，我迷迷糊糊地追忆了自己的一生。连日的高烧使我疲惫不堪，坐在地上很快便睡熟了。

    一睁开眼，浑身一点儿都不疼了。鱼玄机轻轻唤我“韪儿”，绿翘在眼前亲密地呼唤我“陈郎”。她们一边一个拉住了我的手，她们的眼神含着千山万水，她们的娇笑透着亿万斯年。

    她们要我跟她们走。

    我不禁涕泗纵横，啊，我们的结局是一个喜庆的大团圆。

    蓦然回首，我看到自己的身躯还呆坐在小庙里，雨还没有停。我终于明白了：我提前走完了流放的旅程，从此与她们生活在一起，谁也不能强迫我们分离。

    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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