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吼叫咆哮着穿过我的身体，我却说不出话来。

    这个女孩问了我一个世界上最美好的问题，而我却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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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地简单。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侵人我的身体，攫取我的灵魂，将它从我的身体中吸走。

    只有余音绕耳，只有我和司音，只有我的灵魂在静谧、昏暗的街道上飘荡。我眼里只有她。她枭枭婷婷款款走来，温柔地牵起我的手，放在她的手心。

    我被她深深地吸引了。

    寒冬腊月的天气里，站在幽暗的街道上，她的嘴中漂浮出一朵朵哈气；她的嫣然一笑和不时垂下的头发是如此地美丽、真实；她的眼睛中闪烁着人性的光辉；她的声音柔得像风；她的肩膀消瘦，令人爱怜；她跳动的脉搏有节奏地轻轻拍击着我的皮肤；她的手紧紧地幄着我，期盼着我的回答。

    无声的吼叫咆哮着穿过我的身体，我却说不出话来。

    街灯忽明忽暗。

    我仍然缄默不语，完全的沉默，静静地看着真实的她站在我的面前。

    我多么想释放自己，让自己的浓浓爱意回荡在这条小路上。但我却什么都没说。这个女孩问了我一个世界上最美好的问题，而我却无言以对。

    “好。”我多想这样回答。我多么渴望能够吼出：“好的，好的，我愿意从今以后时时刻刻站在你家门外。”但我最终什么都没说。我迸发的心声即将脱口而出，然而只是“即将”，它总是在我身体里绊跌消失、荡然无存。而我又一次咽下了我渴望己久的爱。

    混乱的意识把此情此景切割得支离破碎，我的勇气都变成了碎片在身边飘荡。我不知道我和司音谁会先说话，我多想弯下腰，拾起那一片片陨落的碎片，将它放进我的口袋。真的，我感觉我马上能说出口了，我听到了自己灵魂的声音，告诉我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但我听不懂它。我的周围死一般的静默。那沉默几乎将我淹没，我感觉到她的手指把我扣得更紧了。

    然而，一切都过去了。她渐渐地松开了那只紧握着我的手，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我的手被甩了回来，轻轻地拍到了身体的外侧。

    她意味深长地注视着我，随后瞥向了别处。

    她是否感到受到了伤害？她在期盼我说话吗？她是否盼望我再次紧握她的手？她是否想要我将她揽入怀中？

    众多的问题扑面而来，我却没能鼓足勇气去回答。我怔怔地站在原地，像一个倒霉的、绝望的傻子等着事情自己会有转机。

    最后，司音的声音彻底划破了夜的寂静。

    多么细腻的、充满勇气的声音啊！

    “嗯。。。“她犹豫片刻，“考虑一下吧，夜华。”沉思中，她看了我最后一眼，旋即转身离开。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她的腿。

    她的双脚，迈着步伐离去。

    她的头发，在黑暗中错落有致地垂在背部。

    我仍然记得她的声音，她的问题。记得那些今我激动的感受。那一切都在呼喊着我.，温暖着我，让我战栗并将这一切都注入我的心脏。为什么我会一言不发昵？

    为什么我会一言不发呢？我为自己的表现感到耻辱。

    直到现在，我依旧能听到她的脚步声。

    轻轻地抬起，落地。

    她朝火车站定去。

    “夜华。”

    有个声音在叫我。

    我清楚地记得当时我的手插在兜里。向右侧望去，我真的看见自己的灵魂靠着砖墙站着，手也抄着兜。它注视着我，说了许多话。

    “你到底在做什么？”它问我。

    “什么？”

    “什么‘什么’？难道你不该跟着她走吗宁”

    “我不能。”我低下头，无奈地看着自己的旧鞋和破败不堪的牛仔裤脚，“无论做什么都晚了。”

    我的灵魂渐渐接近我，“你这个该死的男孩。”话说得很粗鲁。我抬起头去寻找说话的人。“你在一个毫不在意你的女孩门口傻等，而当真命女孩出现时，你又成了逃兵，你到底是什么人呀？”

    我的灵魂沉默了。

    声音戛然而止。

    该说的都说了，我们站在原地，背朝着砖墙，双手抄兜，静默无言。

    一分钟又一分钟，时间滑过思绪留下的刻痕。这刻痕和薇儿离去时留下的痕迹一模一样。

    大约十五分钟后，我终于有所行动。

    最后，我瞥了瞥那栋房子，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看见它了。错落交叉的电线网下，在寒冷的街道里，我走向了轻轨车站。路灯的映照让房屋的铅化窗户反射着朦胧的微光。我跑的时候，听见自己抬脚后有力地叩击着地面的声音。身后的某个角落里，我听到自己灵魂的脚步声和呼吸声。我想超过他先跑到车站，必须超过他。

    我一路狂奔。

    刺骨的寒气撞击着我的胸腔，我的脑海中一次次地浮现出司音这个名字。我一路狂奔直到我的胳膊酸胀疼痛，我的腿筋疲力尽，我的头充血眩晕。

    “司音。”我在内心呼喊着。

    我不停地跑。

    跑过大学。

    跑过无人的街道。

    跑过几个看上去想要打劫我的家伙。

    “加油！”每当我想要减速时，我总这样鼓励自己。

    我眺望着远处司音修长的腿和她移动的步伐。

    我气喘吁吁地跑到车站，蜂拥而至的人成群地挤过大门。我侧身从一个拿手提箱的男人和一个手捧鲜花的女人之间的缝隙滑了过去。冲下自动扶梯，穿过了所有穿西装、手提公文包的人群，在充斥着各种隔夜香水味和头发喷雾剂的空气中奔跑。

    电梯快到底时，我差点摔倒了。

    ”他妈的，哪来的这么多人！”我嘟囔着，顺着站台，侧着身体挤过摩肩接肿的人群。火车到站了，所有人互相锥搡着、挤压着想上车。因为我挡了他们的道，他们都反感地摇头。空气中充斥着难闻的腋臭昧，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可我什么也不在乎，我在人群中横冲直撞，苦苦寻觅着。

    “滚开！”有人冲我咆哮。可除了上车找她，我别无选择。

    终于，我挤上了火车。

    上了火车，好不容易挤到了车厢中部。显然，我右侧的胡须男是腋臭的发源地。大家握着油腻腻的金属把手。火车一启动，我就开始了我的寻觅之旅。

    “借光。”我说，“对不起。”我在车厢里艰难地走动着。这是唯一——辆通往亦庄的火车，她一定在车上。

    她既不在我这节车厢，也不在下一节。

    我打开两节车厢之间的门，进入下一节车厢时，寒冷的隧道空气在耳边呼啸而过。每一次，如影相随的灵魂快贴上我时，我都把门摔在它脸上。

    “在那儿！”

    顺着灵魂发出的声音，在狭窄的车厢和拥挤的人群中，我望见了她。

    当火车发出咯咯吱吱的巨大声响冲出隧道进入苍凉的夜色中时，我看见了她。

    她背对着我站在那儿，和我刚才一样握着金属把手。从下往上看的时候，我看到了她的双腿。

    一步。

    再往前一步。

    我慢慢地挤。

    我完全看到她了。

    她伫立在那儿，透过沾满污秽的玻璃往车窗外看着。我很好奇她在想什么。

    我靠近她，近到能够看到她的脖子，听到她呼吸的节奏。火车到站停靠时，忽明忽暗的灯光中，我看到了她的手。

    “司音。”我冲着车厢里喊。

    我的灵魂推着我向前走。

    “继续走。”它说道。它并没有激怒我、命令我或者苛求我。它只是告诉我怎么做是正确的，我需要做什么。

    “好吧！”我嗫嚅着。

    站在她后面，我离她更近了。

    她的法兰绒衬衫。

    她颈部吹弹可破的皮肤。

    她卷曲的头发垂在背上。

    她的肩。。。

    我伸出手，轻轻地碰了她一下，

    她回过头来，我注视着她，一种使我倾倒的感觉油而生。

    天啊，上帝啊，她看起来是如此的美丽圣洁。我听到了自己说话的声音。“我愿意站在你家门口，司音。”我甚至微笑着说，”我明天就去。“

    她微微闭了下眼，冲我嫣然一笑。

    她燕语莺声般地说：“太好了。夜华。”

    我离得更近了，碰着她身上的衬衫，我终于感到踏实了。

    下一站到了，我得下车了。

    ”明天见吗？”她问道。

    我用力点点头。

    火车门开了，我下了车。车门关上了，我却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当火车慢慢驶动时，我不由自主地跟着它，透过窗子望着她。

    火车完全消失在夜幕中，我仍然站在那儿。许久，我才意识到车站是真冷啊！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我的灵魂。

    它消失了。

    我四处寻找它，它却无影无踪。

    终于，我知道它没有和我一起下车。它仍留在车厢里，我的司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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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轨道

    一辆拥挤的火车慢腾腾地从我身体里驶过。

    它现在是我的了，我待在车厢里，让它载我回家。

    如果我待得够久，车厢会渐渐抛变空，只剩下我和司音。站在闪烁的荧光灯下，站在一进一退向前滚动的金属车轮上。

    火车低鸣。

    有话要说的样子。

    它的声音就是我此刻的心情和以往的记忆。

    记忆的火花闪烁地从天而降。

    我们伫立着。

    我捏着她的衬衫衣角，靠着她。

    我的灵魂落在我的肩上，低声耳语着。

    尺管疲劳阵阵袭未，下了车的我却一直跟着火车跑，我将永远铭记这一切。

    火车加速了。着着火车颤动着消失，我弯下腰，双手杖着膝，艰难地呼吸着。

    我无法正常呼吸，但这滋味尝起来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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