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河-曹凤莲与包指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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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越是善良,越容易失身。女人一旦丧失警惕,男人就贼眉鼠眼地摸上来了。曹凤莲就被那个贼眉鼠眼的男人害了。这个男人就是陈元庆。双羊对我说,为了给姐姐报仇,他打了陈元庆,耽误了考大学。可是,陈元庆却考上了大学,广州的一所二类本科大学。上大学以前,陈元庆是村里的团支书。那年修梯田,凤莲姐和陈元庆都是突击队员。陈元庆长得帅气,还爱读书学习,经常受到上级的表扬,好几次被团县委授予“模范共青团干部”的荣誉称号。凤莲姐和不少女孩子一样,暗暗喜欢爱读书的陈元庆,她经常站在一个不远的地方,偷听陈元庆说话。

    那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里的情形非常清晰。一个诱人沉醉的黄昏,空气里到处弥漫着甜甜的馨香。凤莲姐蹲在河边刷铁锹,陈元庆走过来了,看见凤莲姐一个人,就笑滋滋走到了她身后。村里追他的女孩儿很多,可他平常总是多看凤莲姐几眼,这让别的女孩子都嫉妒。凤莲姐专注洗涮,没有发现陈元庆就站在她的身后。陈元庆捡起一块石头砸进河里,水花溅到了凤莲姐的脸上,凤莲姐回头看是陈元庆,脸颊上飞起了两朵红晕。陈元庆看着河水里晃动着的凤莲姐,问道:“你喜欢听我讲的故事,是吧?”凤莲姐轻轻点点头。“还想听吗?”陈元庆又问。凤莲姐再点点头。陈元庆走到一块长满青草的坡地上,招呼道:“来呀,坐过来。”凤莲姐心跳了,四下里张望着,确信附近没有人,才收回目光,悄悄坐在了陈元庆身边,有一段距离。陈元庆捡起一个破瓦片,嘴里唱着:“打啊打,打片瓦,不打一个就打出两个人儿……”他将片瓦扔了出去,就不唱了。小小的片瓦像一粒子弹飞了出去,顺着水面跳跃,居然连续跳了六下才沉入水底。她看得出,陈元庆心情很好。凤莲姐催促道:“打啥瓦片啊?你快讲啊。”陈元庆笑嘻嘻说:“咋,等急了?好,开讲。话说从前哪,有一个女人她叫夏娃,夏天的夏,娃是小娃娃的娃;她认识一个男的叫亚当,亚洲的亚,应当的当……”凤莲笑:“名儿咋这怪呢?还有姓夏姓亚的。后来呢?”陈元庆坏笑一下说:“后来这俩人就好上了,有一天,亚当拽着夏娃钻进了高粱地,那高粱啊可高了,风一吹,叶子哗啦哗啦响……”凤莲问:“他俩钻高粱地干啥呀?”陈元庆就等着凤莲往下问哪,就瞄着凤莲鼓鼓的胸脯子说:“干啥?还能干啥,他俩呀,搂在一块儿亲嘴呗!”凤莲的脸蛋刷地红了,像天边的云霞。“恶心死人哪,没脸,不要脸……”凤莲骂着,抓起一把土扬了过去,扬进了元庆的头发里。元庆迅速抓起一把土还了回去,土落在凤莲的脖颈子里,凤莲尖叫一声,站起身抖落身上的土粒,抖不干净,就躲进附近树丛里。“不许进来啊。”凤莲大声叫喊。元庆问:“干啥你?”凤莲说:“你说干啥!不许偷看。”于是,凤莲脱掉上衣抖落土粒,边抖落边紧张地四下环视。陈元庆偷偷瞄着凤莲,凤莲的一声“不许偷看”更激发起他的欲望,他就匍匐着接近那片微微颤动着的树丛,仰起脖子朝里面偷偷看,一下子触电似的呆住了!在曹凤莲掀起的的确良衬衫下面,一对白哲、丰满的乳房格外显眼。他眼睛都直了。他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他完全失去了理智,一种原始的本能驱使着,他像一头饥渴的野兽冲进了树丛,抱住凤莲用力一抡,凤莲就在一声惊叫声中翻倒在地上。“陈元庆,你要干啥?放开我,你这个王八蛋!”陈元庆根本没听见凤莲的叫骂,一门心思地扒扯着凤莲的衣裳。凤莲拼命挣扎,一边挣扎一边叫喊:“来人哪,救命啊——”空旷的田野上,没有一人应声。很快,凤莲的裤子被陈元庆粗暴地扒下来了,他饿虎一样扑上去了。凤莲撕心尖叫了一声。我也被吓醒了,醒来还对自己说:“梦是反着做的,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可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告诉我,梦里的不幸真的发生了。

    有一天,我旁敲侧击地说给双羊。双羊沮丧地说:“三哥,这些天,我发现姐姐变了,她的脸色儿不好看,有时低头抹泪,有时独自发笑。最让我奇怪的是,有一天夜里她竟然没在自己屋里睡,我悄悄跟踪她,你说我看见啥啦?”我的心悬了起来:“看见啥啦?”双羊叹息说:“我发现姐姐跟陈元庆偷偷约会了。”我更加证实了自己的梦。可是,有一点疑惑,陈元庆跟凤莲是好上了,看来不是强奸,强奸了凤莲咋会恋爱呢?双羊愣了愣说:“唉,姐跟陈家人好上了,我娘是反对的。娘说这小子心眼子多,花花肠子多,不牢靠,担心陈元庆会变心。再说,因为砍枣树,我家跟陈家结了仇怨。”我也是这个态度,凤莲姐实在是太善良了,她好像对谁都没有戒心,这种人最容易被别人的花言巧语迷惑了。我不好说出自己的梦,只是侧面提醒:“凤莲肯定是被这小子迷惑了!凤莲姐不会爱上他,这里面一定有隐情。”双羊说:“我娘偷偷审过我姐。我姐一口咬定没有隐情,就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儿了。我娘气坏了,说凤莲啊,娘是过来人,听娘一句话,咱们女人家最值钱的就是贞节啊!要是没有了这,日后这个男人变心了,别的男人可就不拿咱当回事了啊!我姐点点头,又低下头流泪了。”我愣了一下说:“凤莲姐咋说?”双羊说:“她说她懂。”我叹了一声:“唉,她懂个啥呀?”双羊说:“那天傍晚,我对姐姐说想吃挂面汤了。姐就给我做。油烧热了,往锅里一扔葱花,姐姐一阵恶心,捂住嘴跑到一个旮旯哇哇呕吐。我追到姐姐身后问她咋的了,病了吗?姐姐摆摆手说,她也不知道咋的了,一闻着香味儿就想吐。她一回身,看见娘站在那里,我娘叹息了一声,让我出去了。”我说:“甭说,你姐八成是怀上啦!”双羊继续说:“你听我说,她们咋说的,我没听见,但是,这一天,我娘审姐姐,然后我听见娘骂,好你个陈元庆,你个挨千刀的,天杀的,欺负到我闺女头上了,今个老娘非叫你好看不可!我娘跺一下脚,急忙往外走。我娘在麦河工地上找到陈元庆啦!”我的心提了起来:“陈元庆这小子咋说?”双羊说:“他承认了,他说要娶我姐。”我说:“双羊,这就完事儿了?我可做了个梦,陈元庆强奸了凤莲啊!”双羊恨恨地说:“我娘给了他一嘴巴,打得陈元庆直咧嘴。一个劲儿地跟我娘发誓,对我姐多好多好。”我说:“别听这小子的!”双羊叹道:“我们有啥办法,关键是我姐还挺喜欢他!”

    我这几天连连做梦,梦见凤莲跟陈元庆在一起。好像是在曹家,凤莲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进来,放盘子的时候,瞪了元庆一眼。陈元庆不敢抬头看凤莲。凤莲往元庆碗里捡着饺子,狠骂道:“混蛋王八蛋,真想下点耗子药。”元庆低着头说:“那你就下吧,我保管吃!”凤莲竟然笑了:“放屁!”元庆一脸真诚:“你咋骂我都行,只要你高兴就行。”凤莲哽咽着说:“我有了,你说咋办吧?”陈元庆慌神了:“真的?不会吧,就那么一次呀!”凤莲瞪了眼:“你啥意思啊?你想赖账是吧?”陈元庆哆嗦了:“不是不是,我……”凤莲说:“你说咋办吧?你是男人,平常啥事不是挺有主心骨的吗?”陈元庆说:“我……叫我想想。哎,先把孩子打掉咱再说行不?”凤莲急了:“陈元庆,你好狠心哪,我一个大闺女,还没嫁人就做流产,你叫我往后咋做人?”陈元庆解释说:“你别生气啊,我是说就算咱俩操持结婚,也来不及呀,咋着也得好好准备准备,刷刷房子,打打家具,置办置办被褥啥的呀……”曹大娘一掀门帘说话了:“不行,你还嫌糟践我闺女不够啊?绝对不能做掉孩子,婚快点结,准备准备,不能委屈了我闺女,你听见没有?啊?”陈元庆连忙先答应着:“听见了,听见了,那就照大娘说的办。”曹大娘说:“不是我不讲理难为你,是你做下伤天害理的事了,本应该受到惩罚。可不管咋说,你也是喜欢凤莲才作的孽,认罪态度还不错,所以就不跟你爹娘那头儿说了,也不跟组织上揭发了,咋说也不是好事。这么着,你回家跟你们家说,就说看上凤莲了,要娶她,五一头儿就把婚事办了!”陈元庆嘬着牙花子,“啊?五一头儿?还有一个多月了,忒紧了点吧?”曹大娘拉下脸来:“咋,你想让我闺女挺着大肚子跟你拜堂成亲哪,你安的啥心啊?”元庆连忙解释说:“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大娘,我是说……是说……”曹大娘一摆手说:“你啥也别说了,再说咱就上村支书那儿说去!”陈元庆软了,乖乖答应着走了。凤莲呆呆地坐着流眼泪。这个时候,我的梦就转移了,转到麦收去了。

    过了一个月,还没啥动静。我不禁问双羊:“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了,凤莲他俩咋没成亲呢?”双羊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陈元庆爹娘都对这门亲事不心甜,一嫌我姐太老实,不活泛;二来,陈家嫌我们家底子薄,日子不宽绰,担心将来凤莲偷偷往娘家倒腾。当时,还没想到陈元庆要高考的因素。”我一听火了:“混账话,这不是陈元庆——”双羊说:“当时,陈元庆哇地哭了,他说出了实情,陈家老人瘫软在地。第二天,陈家宴请我家老人吃了一顿酒席。双方家长定下了成亲日子,分头开始准备。如果没有后来的节外生枝,我姐就和陈元庆拜堂成亲了。”我一惊:“你瞧凤莲这命,又出啥事儿啦?”双羊吸了一支烟说:“一天晚上,我姐醒来去解手,意外地发现自己见了红,她不知道是咋回事,一下子慌了手脚,哭着跑进我娘的屋。我娘让我爹和我连夜送姐姐去了乡卫生院。医生一检查,我姐她没怀孕!你说这事儿闹的!”我心中一喜,说:“那就别嫁他啦,陈家对你姐不心甜,我还觉着凤莲亏呢!”双羊吐着烟说:“我娘就说,既然凤莲没怀上陈家孩子,还要非嫁给陈元庆不可吗?那个陈元庆跟凤莲不是一路人哪!要是硬捏合到一块儿,能过上舒心日子吗?我爹说,可是,凤莲毕竟让陈元庆糟蹋了,要是不跟了他,日后传扬出去,那凤莲还咋嫁人呢?我娘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思前想后不好定盘子。一直折腾了好几天,最后还是问了我姐,我姐咬牙说,他对我有情,我对他有意,我嫁定元庆了!我娘拿我姐没辙了,就继续操办她的婚事。谁也不会想到,两天后,事态突然拐了个大弯子,朝着相反方向发展了。我姐真叫傻呀,她把没怀孩子的事儿跟陈元庆说了,可把那小子乐坏了。”我说:“凤莲太单纯,太善良了。”双羊气得掐了烟头说:“没几天,陈元庆变卦了,陈家以彩礼和婚礼还没准备好为由,一再推迟婚期。后来我才知道,他去参加高考去了。我姐问他为啥背着她去高考,陈元庆说只是去试试,没啥把握考上。”

    我记得那是八月初,雨季到来,麦河涨水的季节,陈家传出喜讯:陈元庆考上大学了。鹦鹉村出了第一个大学生啊!这个消息立马轰动了全村,人们怀着各自的心情议论着,嘀咕着,前往陈家祝贺。当时,我也到曹家祝贺。曹玉堂笑呵呵地说:“好啊,元庆行啊,这下我闺女也高人一脑袋啦!”曹大娘却冷冷地说:“吃凉不管酸儿的老东西,好好喝你的烫酒,少插嘴!”然后,她对凤莲说:“莲哪,我看这门亲事有点悬,你去跟元庆说,在他上学走前就成亲。”凤莲软了声说:“娘,你甭担心,元庆说了,他爱我,将来毕了业,就接我去城里。”曹大娘说:“傻闺女,他的话你也信?”我忍不住了:“凤莲姐,你听大娘的。”凤莲说:“好吧,明天我去找他。”以后就没消息了。后来双羊说:“陈家没有答应,对我姐很冷淡。陈元庆还想占我姐便宜,我姐没答应他。”

    陈元庆离开村庄,前往广州读大学了。

    送陈元庆的那天,天空飘着蒙蒙细雨,暑气已经散了,空气里有了几分凉爽。凤莲一直送到了麦河渡口。我有一种预感,她和陈元庆的缘分就此结束了。

    听曹大娘说,凤莲思念着陈元庆,两人常常通信。第一年暑假,元庆没有回村,说是要勤工俭学,减轻家里的负担。凤莲坚决支持了元庆,本想去学校看望他,终因路途太遥远,路费太贵而放弃了。渐渐地,陈元庆给凤莲的来信越来越少了,到后来,半年一封信了。一场秋雨一场凉。秋雨中我听见乌鸦聒噪叫,乌鸦在我的屋檐下筑巢呢!我眼皮一跳,不知道出了啥事。后来双羊告诉我,凤莲出事了。双羊说:“那个雨天,我姐盘腿坐在炕头上纳鞋底儿,小根流着鼻涕跑进来,悄悄对姐姐喊,元庆哥回来了!我姐一阵惊喜,抓住小弟的手问,真的吗?小根说他亲眼看见的。我姐就信了,脸一红,跳下炕就往外跑。跑到了陈家,她傻眼了,一头栽地上了!陈元庆这狗东西有女人啦!”我气愤地说:“我就知道,这小子欺骗凤莲呢!”双羊攥紧了拳头,说:“我杀了他的心都有!陈元庆的女人叫马芸,他的大学同学!”

    凤莲就这样最终被陈元庆抛弃了,全村都嚷嚷动了。

    那几天,我一直担心凤莲别出事。曹家亲戚朋友都来劝慰凤莲,凤莲不吃不喝,更不说话。最后,伤心欲绝的凤莲还是走向了麦河。那天夜里,双羊正在我家商量怎么报复陈元庆,我的右眼皮突然蹦了几下,又听见虎子咕咕地叫唤。当时,虎子还没跟我,它是随双羊过来的。我顺口对双羊说:“坏了,右眼跳灾,你姐出事儿啦!”双羊噌地蹦了起来,急忙往家跑去。我的感觉真灵,那时候,凤莲悄悄溜出家门,一口气跑到麦河岸边,对着麦河大喊:“陈元庆,你对不起我,你对不起我呀!”一通大哭之后,两眼一闭,“扑通”一声纵身跳进了麦河。虎子带着双羊很快过去了。双羊二话没说,跑到麦河岸,咚的一声跳下去了。他的水性好,只用了五分钟就把姐姐拖上了岸。凤莲被救活了。第二天,双羊来找我,狠狠地说:“老虎的屁股,球儿!我要陈元庆死。我要给姐姐报仇!”我说:“陈元庆该死!”

    给凤莲报仇的事,曹双羊都是瞒着我的,他知道我缺乏战斗力。我所能做的就是安慰凤莲破碎的心灵。那时我给她唱大鼓,唱了《杨三姐游春》,她不笑,唱了《小过年》,她还不笑。我就猛然想起那段《车轱辘转》来:“做买卖,大爷拉着大奶奶。大奶奶放个屁,把大爷崩出二里地。摔折了腰,跌破了皮,两腿一蹬像团泥。大奶颠来喊大爷,别跟我打哑谜,回家还得拉大锯!”凤莲终于笑了,笑得呵呵的。她出房了,凤莲拉着我的手去了后院的菜地。我一着急,脚下被啥东西绊倒了,一头跌进香气扑鼻的花丛里。我鼻子闻到了花香,凤莲把我扶起来,让我猜是啥花?我嗅了嗅,说:“是韭菜花儿。”凤莲笑了:“啥呀?还说你是狗鼻子呢!那儿种着一片包指甲花。我种的!”我连连点头:“对,是包指甲花。”后来一些日子,曹大娘说凤莲每天都到花丛旁呆坐,闻着花香,还将花瓣捣碎,紫色的汁液涂满指甲盖儿。她一爱美,就不会去死了。初冬落了霜,她才离开后院,心情也慢慢好起来。从此,我知道了凤莲姐最喜欢包指甲花。

    后来双羊告诉我,他只身一人进了县城,在一家旅店住下了。他约见陈元庆,陈元庆躲避不见。双羊听说陈元庆分到了工商局,就整天在门口蹲着。双羊说:“当时正是高考的日子,家里和学校都找不着我,家里都急坏了。”我想了想说:“是啊,大娘还来问过我呢!”双羊沉浸在复仇的快感里,兴奋地说:“三哥,那天傍晚,陈元庆这畜生终于推着飞鸽自行车出现了。我二话没说就冲了上去,冲着他的脑袋就是几拳,陈元庆猝不及防,被我揍了个仰面朝天。他是个聪明人,没还一下手。我接着又踹了他几脚,有一脚踢在了陈元庆的裤裆上。”我听着很解气,说:“活该,他自作自受!”我知道,后来双羊以故意伤害罪,被抓进了派出所,拘留了十五天。双羊被释放回村时,已经错过了高考。双羊说他不后悔,鹦鹉村出了陈元庆这个大学生,大学生就这副德性吗?他不上大学也不遗憾了。后来双羊听说,陈元庆当副县长了。我做过一个梦,梦见双羊又去找陈元庆复仇。双羊把陈元庆从政府约出来,走到麦河渡口。他又打了元庆几拳。陈元庆开始还手,两人厮打成一团。陈元庆败了,苦笑着说:“我打不过你,打人管蛋用?还是说说咋了吧?”双羊抹了一下嘴角的血迹,怒视陈元庆,突然伸手猛劲捶了下他的肩膀,哈哈笑了,叫道:“好啦,这事就算他娘的过去啦!”元庆问双羊:“是我对不起你姐,还耽误了你高考,你恨我,我都理解!”双羊两手一叉腰说:“恨,咋不恨呢?真想他娘的一刀捅了你,可我不傻,捅了你我也得吃枪子儿啊!”陈元庆问:“那你想咋报复我呢?”双羊高腔大嗓地说:“很简单,跟你交个朋友,罚你,罚你帮助我发财,你欠我姐的就一笔勾销。”陈元庆满口应允:“这好办,这好办。”我就把这个梦跟双羊核实,双羊支支吾吾,不置可否。

    这件事让我小看了双羊。我太了解曹双羊的性格了,他不会跟陈元庆成为朋友的。他换了花样继续复仇。凤莲看出来了,自己的兄弟还要整垮陈元庆。一天,凤莲找到我,让我劝劝双羊,让他尽快离开陈元庆,别再折磨他了。我去曹家劝说双羊。双羊不理解,咬牙切齿地说道:“谁叫他坏我姐了哪?我得坏他一辈子!”曹大娘打了双羊一巴掌,说:“你个浑小子,冤冤相报何时了?这句老话你都给忘了咋的啊?他陈元庆不仁咱曹家人不能不义。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男子汉肚量这么小,将来还咋干事儿啊?听娘一句话,好好做人!”我赞叹说:“双羊,大娘说得对,你还有自己的前程呢!”双羊挥舞着拳头,“砰”地砸在门框上。后来,他真的停止了对陈元庆的报复。但是,曹双羊跟陈元庆成为朋友,那是煤矿出事以后。陈元庆把自己学到的人生计谋,一点点地灌输给了双羊,双羊没能报仇,却被他毒害了。唉,这年月啊,谁能毒害了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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