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想着去看叶辰浩,结果凌洛音拉着她和一群高中死党打麻将,她输得精光。
一群朋友还打趣她情场得意,赌场失意。
她心里滴着血地离开了休闲吧,发誓这辈子都不要在休闲吧打麻将了,有阴影。
她跟叶辰浩抱怨打麻将把压岁钱都赔光了,自然又被鄙视了一把智商。
他说:“以你的智商,麻将这种耗脑力的娱乐不适合你。”
她懒得和他斗嘴,话锋一转说我是不是该找个实习,他没说该也没说不该,只是问了她一句:“你确定能受得了工作的苦?”
“算了,估计受不了,也不急,反正大四有的是时间实习。”她一想到实习要早上七点起床从学校搭公交去CBD上班,就觉得会要她不是半条命,而是整条命。
“如果你想好了做什么,那就从现在定个目标,去实习长经验,如果没有想好,不必为了实习而实习。”
她大致想好自己会做和新闻有关的工作,只是具体要做什么领域,的确是完全没有规划,顺其自然,她想还是大二,不急在一时。
整个大二下学期,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她和叶辰浩还是隔着屏幕谈恋爱,劳动节他回来看过她,说起工作不是很顺利,合作公司的负责人不是对方案不满意,就是要求临时改各种细则,政府的房产开发项目都是很多公司投标竞争的,他的做法无疑拉低整个效率……
薛漫漫也不是很懂投标上的事情,大多是听着他吐槽工作中的一些不顺心。
他说:“薛漫漫,如果我撑不住了该怎么办?”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除了说撑不住了就歇一歇以外,也找不到其他说的啦。
他早早就步入职场历练,而她在学校浑浑度日,除了上课就是追剧,日子单调得闭着眼睛都知道明天是什么样子。
从一开始的每天都有话聊,到现在越来越不知道说什么。
都说喜欢一个人,巴不得今天一日三餐吃什么都告诉他,路上遇见小猫舔爪也要发给你看,薛漫漫以前就是这样的,可现在,她觉得这些说与不说也没有意义,他参与不了她的生活,她也无法理解他的世界。
她想着,感情过了热恋,都会进入平淡的,就这样吧,熬过异地,就好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竟是她先提的分手。
大三上学期快结束的时候,她的人生发生了重大变故。
叶辰浩考完试先回了上海,她偷偷计划,等最后一门考试结束,就坐高铁去上海找他。
她有在周末去做兼职家教,攒了一些钱,虽然平常爸妈生活费给的挺足的,但她忍不住自己那张嘴,都差不多吃完了,生活费好意思问爸妈要,谈恋爱的经费实在开不了口。
她想到家里还要还房贷、车贷,妈妈工资也不高,全靠爸爸撑着,他们怕她辛苦都说没钱开口说就行,爸妈越是这样,她就越内疚。
大三开学的时候,新闻社前任社长,也就是沉碧,在朋友圈帮朋友转发一条招聘信息,招聘在校大学生辅导小学孩子的作文,薛漫漫觉得好歹自己语文以前也是全班第一名,教小学生也不难,就说想试试。
一周上4个小时的课,有300多块钱,她居然攒了几千块。
定好车票,她想给叶辰浩一个惊喜。
结果,就在考完试的当天下午,她接到妈妈打来的电话,妈妈先是一个劲地哭,抽抽搭搭地告诉她:“漫漫,你爸快不行了,你快回来吧。”
她不敢相信听到的话,“妈,我爸身体不是挺好的吗?”
“我也不知道,你爸突然就晕倒了,送到医院,急性脑血栓,好几天了,我当时想给你打电话,怕影响你考试,就拖到今天。”妈妈哽咽着说:“之前他一直说头疼,我喊他检查一下,他没当回事,哪成想……”
薛漫漫让妈妈别哭,她马上赶回家。
在人民医院,薛漫漫看着躺在ICU里的父亲,不敢相信一家人的顶梁柱就这么坍塌了。
薛漫漫问医生,能不能做手术治好,医生摇摇头说很困难,患者生命暂时保住了,但淤血压迫了中枢神经,随时都有可能失去生命体征,淤血部位靠近动脉,手术风险很大,即使做手术清除了淤血,患者也基本是植物人状态或全身瘫痪。
她浑身的力气一下子被抽离,脑子里什么声音也听不见,反复回响瘫痪和植物人两个词,身体跌进冰凉的深渊,坠入无边的虚无。
过了好一会,她直起身子,揉了揉发酸的腿,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病房,妈妈呆坐在病床上,脸上的泪痕还没干。
看见薛漫漫进来,她赶紧擦掉眼泪,问她:“漫漫,你饿了吗,去吃点东西吧。”
“妈,我不想吃,没什么胃口。”
“陪妈吃点吧,别饿着。”
在医院门口的小食店,妈妈点了两笼饺子,以前薛漫漫除了糖醋排骨,最喜欢吃蒸饺,放假回家都说想吃妈妈亲手包的饺子,外面的一点都不好吃。
“将就吃点吧,你这孩子嘴从小就刁,当初家里穷,你爸为了你能吃得好,没少费心思。”薛漫漫想到自己小时候,虽然没有冰激凌蛋糕和肯德基麦当劳,却有爸爸亲手做的椒盐小龙虾和竹荪猪皮汤,为了让她吃口好的,一个大男人在田里捉了一天的龙虾,周末一大早就去山里采竹荪。
薛漫漫觉得自己嘴那么馋还刁,和爸爸的宠溺不无干系。
“爸爸没出息啊,让我们漫漫受苦了。”他说的最多的就是这句话。
她8岁那年看着胖虎过生日有蛋糕,吵着也要吃生日蛋糕,那时他一个月才领3千出头的薪水,而一个生日蛋糕就要一百多块,是他一天的工资。
她在使性子的第二天晚上,吃到了这辈子第一个生日蛋糕,是他骑摩托车去县城买的,回来路上还摔了一跤,蛋糕已经不成型了,写着“生日快乐”的巧克力牌已经碎成了2半。
他把蛋糕放在桌上,喊她出来吃,打开盒子发现蛋糕碎了,一个劲责怪自己不该摔坏蛋糕的。
“你就惯着她吧,改天她要天上的星星,你是不是要搭梯子给她摘下来。”妈妈嗔怪。
年纪尚轻的男人笑笑:“女儿喜欢就好,我也给不了她什么。。”
她嘟起嘴,呼呼帮他吹手上的伤口,说吹吹就不疼了,他把她抱在膝上,舀了一口蛋糕喂她,薛漫漫还记得奶油甜腻的味道远没有闻起来那么香甜,吃下去腻得想吐,她觉得味道不过如此,不明白堂弟堂妹还有胖虎,把过生日吃蛋糕的滋味渲染得那样美妙。
那样宠我护我疼我的男人,怎么就变成现在的样子了呢?薛漫漫一想到爸爸躺在病床上,眼泪就吧嗒吧嗒滴进面前装小米粥的碗里。
一家人刚搬进大房子里的时候,薛漫漫以为,自己的人生会一直幸福顺遂下去,可原来生活处处都有意外,说不清什么时候就突然降临。
她真的,这些年过得太安逸了她真的承受不了一点的打击。
连续一个多星期,她睁着眼睛到天亮,身体很困,但意识却无比清醒,她不知道以后该怎么样,她没办法想象没有爸爸的生活。
她给叶辰浩打过一次电话,还没来得及说爸爸的事情,他就说紧急会议,我开完会打给你。
紧急会议,真的有那么急吗,她在心里反问了自己一句,他给她打了电话,问你刚要和我说什么的时候,她想算了吧,他也有很多烦心事,我就不给他多添一件了。
“没什么,本来想去看你的。”
“薛漫漫,我最近没时间陪你。”
“我知道,所以跟你说不来了呀。”
“就这个,真的没有其他事吗?”他反问。
“没,我还能有什么事啊。”她故意用很轻松的语气说道。
“我忙完一定回来看你。”
“没事,工作重要。”
她挂断了电话,洛音问她:“为什么不告诉他叔叔住院的事情。”
“算了,洛音,他知道又能怎么样,我爸也醒不过来。”
她背靠着医院冰冷的墙壁,在想这样的日子,我要过多久,又能撑多久。
“洛音,你快回去吧,你都陪了我好几天了。”
薛漫漫想到凌洛音风风火火杀到医院,开口就骂她:“薛漫漫你还拿不拿我当朋友了,叔叔住院这么大的事,你不跟我说,要不是听我妈提起我都还不知道。”
“我不回去,我得陪着你,薛漫漫,你要是难过就哭吧,我不笑你哭起来丑。”
“洛音,谢谢你。”薛漫漫对凌洛音笑了笑,拥有这个好朋友,薛漫漫在想,自己上辈子一定做了很多善事。
生命里有些友情,比恋情还要可靠。
最难熬的时候,陪着我的,还是朋友。
薛漫漫就在一瞬间,脑子里闪过分手的想法,以前觉得异地没关系,因为不累,没有想到在累的时候,有个依靠的肩膀多么重要。
另一方面,薛漫漫的自卑因子又在作怪了。
爸爸住院三周了,每天各种医药费的流水高得吓人,家里已经没钱了,她回家拿换洗衣服,偷听到妈妈在厕所打电话,好像是在和亲戚朋友借钱。
从妈妈最近叹气的次数,她知道应该也没借到什么钱。
家里那些扶高踩低的亲戚,哪里会帮忙,薛漫漫想起爸爸刚进单位那年,他们谄媚的嘴脸,后来总是有事没事登门拜访问爸爸能否在官场上通融通融,给自家人行个方便。
爸爸推辞自己只是个一个环保局小科长,帮不了什么忙。
“怎么帮不了忙,只要你检查工厂排污的时候给我批个合格,就是大忙了。”说着递过一个包装精美的果篮,或者是一瓶酒,说里面的东西你一定喜欢。
爸爸婉拒了,说自己不爱吃水果,也不喝酒。
他们大都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走的时候还骂爸爸装清高,当个官了不起。
现在看着家里出了事,幸灾乐祸还来不及,怎么会施以援手。
最好的一个消息,是爸爸已经醒过来了,当时妈妈跪着求医生,再贵也治,只要他能活着,现在爸爸还醒了过来,她和妈妈都觉得,只要爸爸在就好。
只是后续的康复治疗又是一大笔钱,妈妈已经计划在卖房了,以后他们得租房住。
我什么也没有,他前途一片光明,我不能绑着他,而且这样的只能跟屏幕谈的恋爱,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下定决心后又犹豫,反反复复想了一周,终于提了分手。
叶辰浩语气很无奈,无奈的同时还带着不耐烦,“薛漫漫你别闹了,我真的很累。”
“你累,我不累吗?叶辰浩,我一直说服自己,你很忙,我尽量不打扰,可爱情本就是相互打扰,你自己算算,我们多久没好好说话了。”
“最近真的出了很多事,我已经焦头烂额了,薛漫漫,你别再给我添堵了行吗?”
“行啊,分手了我就不会烦你了,自然不会给你添堵。”
他问她:“你认真的吗?”
“是,分手吧。”
“好。”他只回了一个字。
就这样,和平地,分手了,没有因为矛盾大吵大闹,没有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薛漫漫没觉得多难过,甚至连哭都没有,只是觉得心,缺了什么东西。
过段时间就好了,没有谁离开谁活不下去,她自我安慰。
呆在医院的一个多月,薛漫漫如同在炼狱走了一遭,医院里每时每刻都在上演死别,相比生离,死别是更痛苦的阴霾,生命一旦消逝,再没有相见的可能。
人生之所以残忍,在于不可避免的缺憾,她突然庆幸爸爸的醒来,哪怕他失去行动能力也没关系,只要他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阴霾,就没有那么糟糕到摧毁她的世界,乌云散开,阳光会一点一点再照亮世界。
爸爸后续的康复治疗费用,是一笔很庞大的数字,妈妈的薪水并不高,今后一家人的生活,不用预料都知道会过得很难。
薛漫漫,你该懂事了,她对自己说,没有人替你遮风挡雨,那你只能坚强。
短短一个多月,她完全变了个人,不怎么说话也不笑,以前嘻嘻哈哈的一个人,死气沉沉地呆着,一坐就是一整天,不吃不喝,行尸走肉一样。
回到学校,她常常躺在床上就是一整天,连续旷了好几节必修课,她想去上课,可身体就是软趴趴的,提不起一丝精神。
窗外的天气明媚得像被水洗过的钻石,阳光照在树叶、地面和宿舍楼外的窗玻璃上,闪烁着细碎的微光,她蒙头躺在床上,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一张被子,隔绝掉明媚,构造出一个完全黑暗的世界。
她告诉自己要坚强,不要哭,一切都会过去,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不由自主地难过。
所谓的坚强,只是应对不幸时无能为力的硬抗死撑,然而实际上,只需要一个瞬间,故作的坚强会被脆弱击退得一丝不剩。
颜清被她吓坏了,摇着她的肩膀说薛漫漫,拜托你振作点,自暴自弃没有任何卵用,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颜清顺势拿过桌上的镜子,放在她眼前,她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双眼浮肿,蓬头垢面,总是失眠导致皮肤又暗沉又粗糙。
看一眼都倒胃口。
还好分手了,要是被他看见她这一面,她连那点可耻的自尊心,都没办法保留。
感情开始的时候,总觉得一切都很好,说几句话都会觉得开心,分享无关痛痒的事情都觉得有趣,渐渐地,激情变成平淡,距离衍生隔阂,才发现一开始的想法太天真。
以为一切会很好,都是因为生活太过风平浪静,以为人生会按照既定的轨迹航行,却忘记风暴时刻都有可能发生。
“漫漫,难过你就大声哭出来,别压着。”
颜清伸手抱了一下她,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薛漫漫靠着颜清的肩膀,哇地一声嚎啕大哭,太压抑了,真的太压抑了。
“阿清,怎么办,我怕我过不好今后的生活。”
“漫漫,没有谁能保证自己能过好未来,我们能做的,是尽力过好当下。”
“我以为一切会很好,我以为我们会很好,可我发现,都是我自以为是。”
“人生还没走到尽头,谁能预料以后会怎样,别轻易下结论。”
她一下子想到了魏仁说的这句话,这句让她最后决定勇敢试一试去接受他的话。
“魏仁,我没有你想得那么美好,你心里干净、美好的女孩,不是真实的我,你喜欢的只是你虚构出来的我,和我在一起,你会后悔的。”
“为什么你觉得我会后悔,而不是开心和欢喜,潜意识里,你把自己糟糕化,颜清,给我一个机会,我会证明,我喜欢的是你的全部,并非你说的美好的一面。”
“为什么是我?我不明白,你完全有更好的选择。”
“更好只是你以为,在我看来,眼前的人,才是最好。”
“一开始你觉得最好,以后白玫瑰会变饭粘子,你看一眼就嫌恶地扔掉。”
“白玫瑰只会变成干花,成不了饭粘子,就算是饭粘子也用不着扔,我小时候在福利院都是捡起来吃掉。”
最后他说:“人生还没走到尽头,谁能预料以后会怎样,别轻易下结论,用假想的糟糕结局将还未发生的一切贴上死刑标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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