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徒然望着窗外灿烂的风景,心灰意冷起来:“都接过来,我自己养活!”还没等激愤的站起身,手已支不起扶手了。这时候,谁能帮着分担?
舒微吗?爱她,就要她来负担我的现实?
窗外,老周正在日头下叉着腰,监督学生把不干净的卫生区打扫完,一身是汗,满脸的苦瓜。小王才结婚几天,天天请假要求早走,烧饭家务,说得头头是道,到这会了,下午两点还不把材料送过来。
陆淳拉开抽屉,看着那张朴素的洁白卡片,天蓝色的字仍然清晰。
“我是你心头逃不了的月光。”
他叹口气,刚要从烟盒里取一支烟,又颤巍巍。她狡猾认真的咬着嘴巴警告,如果你再乱抽烟就成老头了。我可不要你。
陆淳赶紧放进去,心口一松,幸好没有犯错误。
他细细抚摸着上面飘洒的字,真希望,还能再多出来几个。陆淳,我们永远在一起,你等我。我会嫁给你。可没有的,她也只敢说,我把人间的第二个月亮送给你,希望你拥有幸福。
“切,我怎么能这么理解。”他笑自己,刚要放进去,门就被老廖敲开了。
“那个小三,让我给抓住了。”他兴奋异常,像打赢了一场攻坚战。
“哦?”他有些好奇,拉近了椅子。
“我用了N个QQ号跟他聊。”
“你可真有功夫。”
“总有漏网之鱼啊。他把我当女的,这可好了,证据确凿。概率在生活中无处不在。”他大功告成地舒了口气,“还别说,你小子教我那点风月,还管用。”
“我哪教你了,真是。”陆淳纳闷,心下不安定。
“啧啧啧,小样。”廖鬼笑起来,“上次看你买了袋饼干,口都撕开了,方方正正地摆在舒微桌子上。”
“我?”他暗骂自己疏忽,“那是给宋校长的。”
“是吗?”他大手一挥,“别管给谁了,我也这么做了一回,她马上就软下来了。”
“有用?”
“就差穿你这样的小粉粉了。”他瞅了眼可爱的陆淳,笑起来,“你把自己打扮得跟个娃娃一样,干嘛,回春啊。”
“去,我本来就在春天。谁像你们。”陆淳差点红了脸,拍拍桌子,“以后请我喝酒啊。”
“没问题啊。”廖轻捻下指尖,“谁来,我都给他弄死。还松花江的冰灯。”
“那是,过两天两个人去荷塘月色。”陆淳哭笑不得,看着他一脸胜利后的疏狂,“该珍惜好嫂子。”
“如果是王雨……”
“得。”陆淳忙按了他的嘴,“别王雨了,省的半夜说梦话,可怜兮兮的胜利果实就没了。”
“对对对。”他只管点头,“说来说去,就是菜色下的两片肉嘛,那么较真干嘛。这个凑合凑合就完事了。”
“怎么话放你那,难听的要死。”陆淳痛心地闭了下眼睛,拍拍他,“前几天还哭天抹泪的,你忘了?真是几片肉解决的?”
“老弟,你也奔四了。咱现在就是艘破船,回程的票只有家。你还想在风浪里颠簸点爱情?痴人说梦。我就这么教导家里那个的。”他不忘敲敲桌子。
“切。”他靠进椅子里,懒得搭理。
“搞不好,船全翻了,死无葬身之地。”他极严重的表情,模仿自己教导老婆的口气,却用的是训导学生的方式。按照逻辑学,如若假设不成立,论证就是谬误。可他早肯定了前提并不是假设。
陆淳的心一抖,抿下嘴,不敢吭声了。
“不对啊,老陆!”他晃了下脑袋,“我血压高了?”
“干嘛?”他觉得头一阵晕眩。
“我这会觉得头有点晕呢?”老廖百思不得其解,试图坐稳。
“完蛋!”陆淳觉察出什么,听到外面哄闹,“快走,地震了。”
“啊?”老廖完全反应不来,被陆淳一股脑拉了起来。
他边跑边掏手机,找舒微的号码,拨了一遍过去,没人听。
“你往哪跑啊?”廖三魂七魄全没了着落,望着一边疯狂拨号码的陆淳,学生还在往楼梯口涌。
“不要挤。”陆淳嚷了一声,拦着几个要翻扶手跳下去的男生。
“快接电话啊。”他在原地差点跺起脚,不停拉学生,让教室里的学生一点点出来。
老廖赶紧拽他:“这晃得厉害,快下去。”
“舒微?你在哪儿?”他听到那边迷迷糊糊的声音,着急得要命,“你快下楼去,跑到空地上。”
“快点啊!”陆淳眼看下面挤的乱七八糟,想起另一个教学楼,“老廖,你在这疏通学生啊。”陆淳不敢挂电话,忙从另一个拐角楼梯翻了下去,往教4楼奔。
“出来没?”他一边跑,一边叫她。
“陆淳……好像不震了……”她从床上差点像个玻璃球滚下去,光着脚被陈晨拉着往外走。
“还……说……呢!”陆淳上气不接下气,站到教4楼的阶梯口,利索将学生往外拽,嚷着上面的男生,不要翻窗户。
舒微糊里糊涂地傻坐在花坛边,还有一个裹着浴巾的小伙子正举目无措。
“看来是哪地方大地震了,要不然咱们离这么远都能感觉到。”陆淳稍稍松了气,看到那边老师,“快,把学生往操场上带。”
“陆淳……”舒微听着他呼吸急促的吵嚷和叮嘱,一会是学生一会是自己,心头涌上了泪。
“刚刚是横波震,说不定纵波就会来。”一听就是教地理的李老师正四处张望,看陆淳往教学楼里走,“往操场去啊。”
“应该没事。”陆淳向他点个头,不敢挂掉电话,上了二层,往里探一探,“舒微,你睡觉穿衣服了吧?”
“晕菜,你当我洗澡呀。”舒微打了个哈欠,看着陈晨,不敢太多说话。
“那就好。”他快速上三层,推教室的门。
“你在干嘛?万一再震怎么办?”
“刚刚太突然,乱的不行,持续的时间也长,怕有学生发生踩踏,摔在教室的。我查一遍。”他唐僧起来,操心得仔细。
“陆淳,快去操场去。”舒微着急了。
“好好,这会就出去。操场都快成饺子锅了。”他笑起来,四处看了看,树是静止不动的。
“学生是你的一切。”舒微笑起来,感叹。
“当时一震,第一意识就是拨你电话。”他狼狈已极,觉得浑身热得要命,“应该是没事了。”
“傻瓜,刚刚我睡得正香,陈晨问,怎么一直晃啊。我翻了个身,感觉一下,跟她说,估计地震了。”
“呦,你还真镇定呢。”
“真震得厉害,哪跑得了。”舒微看着周围的一片杂乱和新奇,忽然问他,“陆淳,如果真地震,你愿意和我一起死吗?”
“什么问题啊,真是。”他想了想,“我会让你活的。”
舒微幽幽望着眼前的烦杂,压下一口心头的苦涩:“陆淳,我想你,我要和你在一起。”
陆淳心似潮水,一浪扑过一浪。看着迫近的宋校长和老周:“一会说啊,挂了。”
“都在找你。”老宋过来,看着他一脸的汗水,“没事吧?”
他调整着呼吸,摆摆手,看了眼老程,就属他刚刚跑得最快,乌拉乌拉的往广场逃。
“哈,你都不知道。”老周对着那边的学生吹吹哨,要原地点人数,“小陈在三班上课,小胡在四班,一听到不对。拉开门跑到三班,拉起老婆抱着就往楼下跑。”
“新婚小青年嘛,可以理解。”旁边的刘老师笑起来。
“还是陆淳像个样子。”老宋拍拍他,坐在树荫下,老廖从远处点了人数,过来,“没出岔子。”
“那就行。”
“这是哪地震了?”徐老一背着手过来,看了看天,“日头还这么大。”
陆淳想起来,赶紧背过身,拨了父母和女儿的电话,问了几句才挂。一转头,老廖从侧面闪上来:“给谁打?”
“我老娘啊!”他双手一摊。
“舒微都排到老娘前面了啊。”廖惊讶,咂摸着嘴仔细回想,“我说你怎么跟个疯子一样,拿着手机边跑边拨。”
“瞎说。”他才反应过来,心比刚才还慌。
“我可听着呢,你叫舒微的名字,横冲直撞的。”他一脸不解,“你别骗我!”
“我是……”他完全找不到借口。
“你们也太……平时连个痕迹都没?什么时候的事?”老廖看一旁没了人,好奇起来,一脸的不可置信、追根溯源。
“你别乱说。”他拍拍老廖。
“舒微跟小王可不一样。你是要沉船呢?”廖敲敲他的脑瓜,“青春的女生可不敢随便碰。”
“瞎说。”
“你别跟我说爱情啊。这词对咱太新鲜了。”他眨巴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陆淳,他是真地认真了,十八岁小伙子一样疯狂地认真。就刚刚那点火急火燎。都十多年朋友了,居然第一次见识。
“你想多了。”他站起来,有些疲倦。
“一场地震把所有人的本性都震出来了!”廖发着感慨,鄙弃地哼了下正跟老徐跑前跑后的程主任。
陆淳站在树阴下,惶惑不解,思念的水汹涌翻覆,险些冲灌头顶。如果她在身边,也许早抱起舒微,叫着学生往外拽。
怎么刚刚那么失态啊??
他叹口气,听不进旁边说什么,就算来场大地震,老天都让他们隔着两千多公里。
答辩完的舒微直接买了去淮林的火车票。
卧铺车厢的空调冷得要命,她缩在被子里,看着手机,等陆淳的回信。
周六周日,他调调课,是可以在淮林接她的。舒微算着,过到6月以后,他一定忙得要命。左等右等,没有回信。
舒微平躺着,翘起二郎腿,咕噜着两只眼睛,自言自语:“只是想你嘛,上帝都会原谅的。”
火车疾驰,轨道咣当当的,偶然一并轨,舒微就跟着大晃一下。忽然想起最近都在宿舍呆着的陈晨,有些诧异。她没有哭,也没有笑,天天拿本书看,很少出去。
仔细一算,陈晨的恋爱应该也一年了。怎么像被涂了层石灰。那自己呢?舒微的脑瓜像记忆的默片,不停倒回。
好像差不多的时间!怎么和陆淳在一起,这么快啊?总共才看了一场电影,躲了一场雨,过了一个中秋、破五,经历了一场雪灾,共过一个汶川大地震。
有快一千页的聊天记录和五十八封邮件。
还有一支钢笔。
都哪和哪啊?陈晨像是一尊石膏,怎么自己却是一缸沸水。
念头不理智?
老袁从没评价过自己不理智。舒微并不想在意自我的念头哪里对、哪里错。可内心突突跳动的是管不住的爱。
她觉得,这种依赖吓死人。只要他在,一切都是安定的。哪怕趴在冬日的书桌前,半梦半醒地等他回来。
她都不会慌,甚至跟时间讲条件,要它不许匆匆的过。
可一下子,就一年了。
一年多了。
手机振动起来,舒微一看,吓了半口气,赶紧小心翼翼地接了。
“舒微,你明早来学院一趟。”夏院长的声音总是清清凉凉,利索得要命。
“啊?”她早料到。
“办几个手续,交换生定你了。”
“夏院长!”舒微似乎早想定,郑重其事,坐直了身子,咬紧嘴唇:“请给张怡吧?”
“什么?”他显然一惊。
“本来就是我和张怡,给她吧,她更需要。”
“舒微,你脑子清楚点。这不是让的问题。”夏惊奇莫名,怀疑她是不是被劫持了。
“我深思熟虑过的。”
“你确定?”
她深深吸了口气,点点头:“谢谢您,夏院长。”
挂了电话的舒微站在车窗旁,卧铺车厢有一半是空的,如同她的心。下午四点半的阳光祥和镇定,不似先前浓烈。
远山、农家田、光秃秃的道边,眼前的窗子就是一个取景框,一格子一格子的过,火车像一头刚刚睡醒的狮子,猛劲在旷野里跑,顺着时间轴,跃进冲刺,带着点迫不及待,狠狠冲向未来。
舒微叹口气,想起张遥誉桌上那张林申的照片,师恩难忘。
她偷偷默念:
“林申,我能做的、只能做的,是帮你也帮自己,还上一个过去,留下一个未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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