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办法联系了许多地方，报社、分站、学校，舒微是丢了，丢得一点预兆都没有。他连心急如焚都感觉不到，盯着手机三魂七魄的全没了。
跟别人核着分数，说一个错一个，老廖瞪一眼他：“撞邪了？”
“没。”他赶紧抽根烟，想努力镇定。
“忧国忧民的。”廖不明所以，“你爸被困在路上了？”
“去！”他全没心思，慌乱不堪，摸着手机不敢撒手。
“再算不出来，我都回不了家了。”他点点，看着另外几个班的分数，等着陆淳把英语科核出来。
“你帮我算吧。”他无力的起身。
“耍赖呢？我都够烦了，你嫂子天天跟我闹。”廖起了身，“我遇到……”
还未等说，陆淳的手机响了，屏幕上是元州的区号，他慌得差点摔倒，赶紧按了接听。
“陆老师，你好。”
“哦，好。”他半天说不出话。
“别着急，我姓袁。夏院长跟我联系了。我想一定得给你打个电话的。”
“嗯，我知道。”他站到窗边。
“舒微并不是一个人，和另个同学一起想前一天赶到镇子上，结果下了大雪，应该困在路上了。也许，走错了路，暂时还没找到。”
“那……”他差点站不住。
“不过你放心，只要他们手机开着，就可以想办法找到。”老袁依然很冷静，“车上是有水的。而且人的体能热量不会瞬间中断，可以维持。只要快点能找到。”
“她身体太弱。”陆淳的声音控制不住地抖起来。
“嗯，你放心，我想办法。有消息，马上跟你说。”他听到陆淳的担心，吓了一跳，再不敢冷静的像做术前谈话了，尽量往好处安慰。
放下电话，陆淳全没了心思，胡乱嘱咐几句，拿了手机直接往南城火车站跑。
跟陆淳一样发疯的倒是江成辉。正好今年回家，一听到老袁电话，直接把怀着孕的老婆放在了元州，弄张飞机票飞过去。
刚落地，老袁已开着车在提前约好的机场等，两人直接往灾区开。
他找了好几条路，标了几个点，试想，她可能会在哪。这地方公安完全跟不上调度。成辉拿起电脑，眼花缭乱地输着数字，一个个频段开始不断跳。
老袁完全听不懂德语，再看着乱七八糟的屏幕图纹，绕得眼睛晕，又不禁暗暗惊奇，难道头顶上的卫星他都能操控的？
这家伙大半年不见，利落冷静多了，浑身上下一丝不苟，冷得连个慌张的神情都没了。
他不好打断，只好盯着窗外开始飘着雪花的世界。
成辉一直按着滴滴答答的仪器，找地图和路径，不停标标画画，打电话问他们找的是哪几条路。
大雪纷纷，车子行进的危险很大，搜索进度太慢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车子如果冻到那，两人就完了。可如果不冻，油也撑不住。
成辉摇开车窗，伸头看了下轮胎上的防滑链，头钻回来：“下一站加满油，你去救助站等着，我自己开进去。”
“什么？”
“你放心，我有数。”成辉点支烟，手握成了拳头，一直在车窗上敲。
“雪太大了，你进去很危险。”
“你放心，我带的有仪器。会告诉你们具体的位置。”他胸有成竹，仰头看了看压得快塌下来的天，转过头，“舒微，好点了吗？”
“嗯。”老袁不想回答，也不好拒绝。
“那就好。”他叹口气，“你劝她出国吧。”
“那得看她自己了。”老袁费劲辨别着路，“他们院倒真有个交换生名额，不出意外，有可能会给她。”
“是吗？”成辉转过头。
“如果她愿意，我会提前帮她活动下。毕竟都是一个学校，关系搭关系，还怕搭不上？她也很争气。”老袁语重心长。
“嗯？你这么为她想？”成辉的滋味难明。
“别想歪了。我是个信守诺言的人。”老袁解释。
“诺言，什么诺言？”成辉敏感起来。
“哦！”他觉察说走了嘴，也不好掩饰，“原来林申嘱咐过，无论怎样，按照舒微的意思，尽量帮她安排好。”
“哦……”成辉叹了口气，“他害她不浅。”
“你还生气呢？”老袁笑起来，试图缓和气氛，“孩子都快出来的人了，有点胸襟好吧？”
“切，胸襟。”成辉委屈地望着窗外的雪，“我就是太有胸襟了。要不然，能把舒微丢到这？”
“那你还结婚？孩子都快出来了？”老袁替舒微不忿。
“你一个人在国外呆呆看。”成辉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你说如果我离婚了，舒微跟我吗？”
老袁本来一肚子的人生感慨，听到这话，差点错过一口气，接连着咳嗽：“江成辉，脑子清醒点吧。”
“知道，知道。”他只管点头，又思忖，“那她见我，会打我吧？”
“打你干嘛？”
“我都快当爸了。对了，你不许告诉她。”他小孩子一样，完全现了形。
“你有点大脑好吧。已经48小时了。再找不到，气都没了。你当她是咸蛋超人吗？”老袁哭笑不得，一串元州话吼得江成辉直闭眼。
“我就那么想想。”他小声嘀咕，看了下旁边的加油站，要停下来，“老袁，一会我自个儿开进去。”
成辉仰起头，看着漫天纷纷扬扬掺杂着绝望的大雪，瞳孔里充溢坚定，火苗一般。
舒微真希望自己是咸蛋超人，已经连嘴都懒得张了。
“别……别睡……”周洋洋使劲拍她。
“知道。”两个人困在车里，累得不行。舒微嘴巴里全是陆淳，念得如同咒语。
“你嘀咕……什么……？”
“都说了……你……走错了，不……听我！”舒微使劲晃了下脑袋。
“来，你喝点。”周洋洋把水塞进她嘴里，“别……抱怨了，一会就……来人了。”
“你测算……”
“不用测，神……”周洋洋支起座位，冻得下身像石柱子。
“少说你……的神吧。”舒微呛得直吐，手指不听使唤。
周洋洋把外套脱下来，为她掖下：“你只要别睡啊。不停念叨最想吃什么。”
“骗子。”舒微喘着气，又喝了一口，从心底透着凉，“还说让我烤了你，结果，连个打火机都不带。”
“我不抽烟啊！”
“你……就是……知道，没了力气，想吃都……张不了嘴。又冻又饿的。”
“那你啃。”他抬自己胳膊有点像撑麻袋。
“你披……吧。”舒微要还衣服给他。
“没事……”他不停晃着脑袋，试图意识清醒，“你念叨爱的人，就是力量。”
“你……真酸。爱谁？”舒微觉得大脑缺氧一般，眼睛睁不开。血管都收缩着发痛。
“广告系那个陈琳画。”他开始有了劲儿，无限憧憬，“打咱们刚开始晨跑，我都看上她了。”
“她知道不？”舒微翻动了下，坐直。
“应该知道呀。”他纳闷，回想着，“给她写了封情书，谁知道跟没看懂一样，上次自习来找我。”
“写的什么？”舒微看着无休无止的大雪，绝望得要命。
“新闻体啊。现场还原一样的，可独特呢。”他暗自咀嚼。
舒微扑哧一笑，转过头：“她跟你说什么？”
他叹口气，百思不得其解：“周洋洋你当你是谁啊，搞地我跟你都是既成事实一样。不跟你，大逆不道了？”
舒微听着他学女生的口气，笑得直岔气：“你那什么情书嘛？”
他皱着眉，喝了口水，哆嗦着嘴唇：“总得用语言和事实来呈现观点吧。老师说的，事实呈现得越充分，才能对真相形成最有力的倒逼嘛。”
她哈哈大笑起来，费力拍拍他：“回去，我帮你跟她讲讲。”
“不正经。”他认真地撇起嘴，想想，“你呢，你在想谁？”
“嗯？”
“就是现在啊，一想到他，才……愿意可着劲坚持啊？”
舒微叹口气，看着微弱的手机亮光：“陆……淳！”
他听得半天迷瞪：“路……真？”
无论是陆淳，还是那个陈琳画，江成辉一句都没听到。
白雪茫茫，只见一辆车披着厚厚的雪，摇摇欲坠，车灯红的几丈外都清晰。
他终于笑出来，唉，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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