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痕-只要你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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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像是约好的,十三天都没再联系过。

    陆淳看着舒微灰色的头像,混乱又恍惚。他不敢去追想,到底何时认识她,又从何时在意她。

    这种依赖,怎么会是单方面的?他不敢想,自己何曾愿意对一个小女孩儿这么认真上心。

    没有来源,几时愿意追想过。

    整个南城都是晦涩压抑的。不过是个安全的闭塞空间罢了。除了这个小丫头。

    对他来说,不可能会有好的希望了。尽管,总教导学生要心怀希望。

    乱了?

    现在怎么更乱?陆淳有些食不甘味,寝不能安。天天看手机和电脑,只希望偶然她可以出现。何止是这几天。

    从什么时候呢?总牵挂,手机不离身,硬找出时间跟她说话。

    好多都是躲不过的。陆淳忽然觉得徒劳又恐惧,她还小,自己却不小了。

    她不懂,但她知道太难。哈,真聪明。他更懂。

    陆淳有些恍惚,拿出手机,看到了舒微的名字,想了想,往下按了一格,按了舒琳的号码。

    “陆老师?”那边的钢琴声很悦耳。

    “在忙吧?”

    “没事,您能打电话真不容易。”舒琳笑起来,把美妙的声音关了起来,“不会是孩子让我教吧。”

    “真是,这不是应该的。”他忽然不敢想,这一对姐妹的心情和性格在何时被调换了。

    “可以啊!你送来。实际上,小微的琴弹得更好。”舒琳想起妹妹,忽然想念。

    “她会弹?”他讶异,又顺着话拉起绳子,“她该放假了吧。”

    “没有,眼睛出了问题,前阵子跟我说得了飞什么症,很多时候挺难受,看不清。正吃药呢。也不敢让家里知道。我也操心得很。”

    “啊?”陆淳吓了一跳,“很严重吗?”

    “不轻。我知道,她的朋友很多,在家反而难受。”舒琳的语气成熟又温婉,“陆老师,您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没有没有。你忙吧!”陆淳慌乱挂了,一时犯傻。

    舒琳看着手机,暗自纳闷,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直到晚上,陆淳都在操场上,六神无主地什么也干不了,瞎绕了很多圈。

    街边上了灯,操场的池子被灌满了光。树影婆娑,风过,一阵摇动。他却一直七上八下,没来由的矛盾又自我否定。

    不该是这样的。这么多年,自己哪会乱了方寸。他嘲笑,又提不起气将一切都驱赶走。

    会不会很严重呢?他努力找借口,试想一个朋友生病也会担心的。该问候一下。

    不行。他马上打消掉。

    她是不愿意再有任何联系了。舒微绝对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做的任何决定,自己难道不该尊重吗?应该为她好。

    想法?还有资格去想吗?陆淳不停的折腾,五脏六腑一起缠绕翻腾,心如火烧。

    舒微却已经在病床上把最后一副中药喝了进去。老袁夹着一阵风进来,看到空碗,满意地笑起来。侧过身从护士手里拿过电子体温计,对着她的额头按了下小钮。

    滴的一声,看着显示数字。

    “还行,低烧。”他做个手势,把手里的病案和体温计交代护士拿去办公室,“住院比宿舍要安心一点吧?”

    “你笑话我啊!”舒微不好意思地低头。

    “呦,你会说揶揄的话啊。”老袁拉了椅子坐在床边,宽厚地体谅,“成辉让你烦心吧?不过,我帮你把礼钱一起包去了。”

    “啊?”她一惊,转而涩苦难明,“这点胸襟,你帮我想到了。”

    “恶心也得恶心他一下,要不怎么心顺呢?”老袁转头拿过水杯,扭开盖,鼻子凑近感受一下温度,递给她,“遇到这么个倒霉孩子,除了被欺负欺负,也没什么。伤怀可以,伤心可不行。”

    “也不是。”她辩解。

    “你等下。”老袁想起什么,快速出了门。正让舒微诧异,他紧着抱了一个纸箱进来,上面英文快递字母带着新鲜的油墨。

    “给你。”老袁抽出了几本放到她手里。

    “嗯?”

    全是方方正正的黑色本子,大小一致,连笔水的颜色都没有差异。字体大小、布局排列、间距字数都是统一的,唯独只有月号和日期的不断递进。

    一看就是成辉的风格,按部就班,有条不紊,不喜欢改变。

    “他邮寄给我的。给不给并没说,但我想可以给你。”老袁不徐不缓,看着她默不作声。

    一页页,全是琐碎的地点、时间、要操心的日程、绘图的几个点,演算的公式,各种眼花缭乱的记录。例假的日期、维修点的更换、各种登陆账户和密码、吃药的剂量、卫生巾购买的时间、稿件的存储路径、截稿的时间、排样的时间、食堂的盖浇饭,舒微参加为数不多的聚会所用的公交车。

    没有任何一个字跟心情有关,只有日期、事件、图纸、符号、各种公式。

    甚至用各种字母代表例假、稿件、课程、考试、会议、登陆次数,像地图下的比例尺和代码,规范清晰,严丝合缝。

    从舒微大学的第一天军训开始,一直到今年的七月一日。

    他没有心情的。舒微一本本翻着,他的生活、自己的生活,一页页的聚合又分离。

    他没有日记的。只有冷静的数字和图标,不会有喜怒哀伤。

    而她,一页页地翻着,却越来越哀伤。她的白天是他的黑夜,他的空闲是她的忙碌,远隔着一条江、一淌河、一片一片的海洋。时间又是一把纵向的尺子,将两个人牢牢标在了一毫米、一分米细细密密的刻度上。

    他们本不会有交集的。可这些琐碎、贴近、规律,分着一丁点的细心和挂念。

    有爱、有恨、有痛苦、有快乐、有时间的流逝、有怅然的安慰,还有……分离。

    “真是细心。”舒微的眼里却是泪。

    “舒微。”老袁轻轻拍了下她,语重心长,“生活的爱无处不在。你低着头走路,自然不会见到光。等一抬头,刚刚那个山洞就过去了。”

    “我……知道。”她抿着嘴,带着怅然。

    “给你,是因为我觉得,你只会遗憾不会痛恨。”他胸有成竹,一本本收了起来。

    “嗯?”

    “咱们说一下你的那个秘诀好吗?”老袁直言不讳,望着她低低晶亮的眸子。

    “你是说?”她滋味难明,却又怅然若失。

    “这个人的名字,不仅被成辉提过,也被林申提过。”他小心翼翼的抬着眉毛。

    而她却把视线落了下去。

    “别的不说。成辉告诉我,他已经离婚了。”

    “嗯?”她忽然被戳了一下,六神无主。

    “大概三四个月前吧。也许是天意!成辉就是这么盲目调查推理猜测。”老袁睿智地斜头望着她,“有林申存在过,成辉肯定等不到。”

    “我……”舒微试图分析,却捉不到头绪。

    “成辉什么都好,唯独胸怀。”老袁一语中的,把箱子封好,放在了脚边,“谁都会想自己,只是看最关键那一刻的取舍。他是做不到林申那样的,生活给他的馈赠太多。他不会懂。”

    “我对他不够好。”舒微无奈地摇头。

    “过去的事情只能过去。你一丁点勇气都提不起来,只会呼啦一下全散了。”老袁琢磨着,站起身,“如果你不会坦然面对自己,心脏就得推到病房让我开刀了。”

    “什么?”她惊慌失色。

    “你看,动刀多可怕。还是自个料理好。”他笑起来,抱起箱子走了两步,忽然转过头,“我现在也相信有这么个人存在,可以让你坦然面对目前所有的苦难。”

    舒微全都会意,又全是迷惑。病房里有孩子的哭声。她把身体压平,转了过去。毛巾被被抽到了头顶。可能是对着空调出风口,又或者太亮了。左右都别扭。

    这几天,哪里心神平静过,一阵一阵“乱蝇”飞舞着,聚集又麋散。忽然冒出陆淳一张脸,将他们赶走,可自己又把那个“陆淳”赶走了。

    老袁天天拿手术刀,是不是在自己熟睡时,偷偷刨开了她的心,要不然一下子就知道最大的别扭在哪呢?他帮她解决这个疑惑。

    舒微伸出手,闭着眼摸手机,等拿到,却迟迟不敢点开。

    如果他发短信了呢?心砰地就连跳了两下。

    如果没有?她又觉得心更加狂乱了,干脆握着手机使劲闭上眼,努力入睡。

    半梦半醒,一片空白。恍惚间,灯被关了、帘子被拉开了、自己的额头被试了试温度、月光都涨满了。

    眼睛一开一合,又是翻江倒海的难以抑制的不安。

    唉。舒微重重地叹口气,翻了身,闭着眼点开了手机。

    除了显示凌晨四点十五分,别无其他。她失落又难以控制地挣扎,点开了陆淳的号码,想写几个字上去,却找不到合适的。

    颓然无力地闭上眼,却又不甘心地偷偷开了点缝隙。

    月光隐隐烁烁,忽地被窗外的树枝划过,清亮异常。又忽地被掩埋遮挡,旁逸斜出。

    一秒、两秒、三秒,她听到时间滴滴答答的一般,跟着心跳呼通通的,震得发麻。

    陆淳,她几乎快叫出声。心底一阵阵凄哀热烈。

    他,何止只是在南城的陆淳呢?重要的是,他还是住在心里的那个无法替代的陆淳啊。

    舒微横下心,点亮了屏幕,刚打算发几个字,却看到一个信件的小光标闪烁着。

    “舒微,我是不是要失去你这个朋友?”陆淳的字仍然简短又谦卑。

    她被吹涨了气,呼吸都困难,飞快地按了几个字:“咱们都不理智。”

    “我们之间所说的话,所做的事,都不是一个理智的现象。我明白,不论你作出什么样的选择,受难的一定是你自己。只要你好,你能好,我怎样都可以。”陆淳第一次发了这么多个字,却几乎是飞快地发来。

    她知道,他已经想了很多遍了。

    “陆淳。”她打了两个太熟悉不过的字,却不知道如何接着按下去。

    他却紧接着发了过来:“当我们知道对方想要说什么的时候,我太多的时候都由不了自己了。不过,我会处理好。”

    舒微看着这句话,居然快乐又苦涩。一心的千言万语又无法破解,只发了两个字给他:“傻瓜!”

    “你肯定或者否定的东西,都可以收回。但,并不是只有你会依赖。”陆淳显然折磨自己很久了,说的话早破了以往的习惯和规矩。

    “让我收回吗?”

    “你会收回吗?”

    两个人,几乎同时看到了彼此相似又惶恐的问题,一下子坠进浓密的沉默里。

    舒微努力坐起来,把枕头压在身后靠着,窗外的月亮调皮晶亮,玩着藏猫猫的游戏。

    她歪着头,听到隔壁床的小小呼噜声。

    她一笑,窗外的月亮就偷偷露出了半张脸,低着眸子望自己;故意一怔,它像是明了,慌忙合上眸子,不敢正视了。

    爱?舒微忽然一阵涩又一阵热,能爱吗?沧海狂流又小桥流水的爱都是顺着方向,一点点流了过去,再不愿正视、再不愿聆听,它都是一束河流,静静呆在那。

    而我呢?舒微无法骗自己,脚已经伸进一只,还谈理智?

    爱情的河流,深、浅、缓、急,都会痛了。(第十四章)

    她转着眼珠,思索半天,那就只爱一点点。

    “睡了啊?”陆淳的短信飞过来,像一艘火箭擦着空气,带着燃料,却清清淡淡。

    她深深的呼口气,回了几个字:“等我回去吧,好好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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