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动的黑金-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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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梁倩倩听说黄毛被关了禁闭,她开始坐卧不宁。

    她知道黄毛为她又犯了错误,不管不顾的来到井队。她不清楚各个井队之间的关系,也不明白下一步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但她心里清楚,黄毛被关在黑黢黢的铁皮房里会很闷,她要陪着他度过这段时间。她找到林队长,恳求把她也关进铁皮房。

    林队长一听,气的差点笑出声。可他没有笑,也没有说她,他不忍心让这个善良的女孩子尴尬。黄毛被关禁闭是项目部领导定的,对黄毛是一种处罚,如果把梁倩倩也关进去,这算什么事。是对黄毛行为的奖赏吗?起码井队的老钻会这样认为。

    “倩倩,你回吧。过几天他就出来了。”林队长劝。

    “我要陪他。”梁倩倩执拗得坚持。

    “组织决定的,我没有权利让你进去。”林队长耐着性子说。

    梁倩倩闹不清组织是谁,但他看出林队长不会让她进野营房,她咬着嘴唇不说话,半晌冒出一句:“你不让我进去,我在门外陪他。”

    林队长无语了,他还能说什么呢。告诉她,井场重地闲人免进,他实在说不出口。

    黄毛此时已没有心情再骂街了。一个人呆在黢黑的房子里,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他索性躺在了地板上,仰望着房顶声嘶力竭地唱着。

    莫说青山多障碍,

    风也急风也劲。

    白云过山峰也可传情,

    莫说水中多变幻。

    水也清水也静,

    柔情似水爱共永。

    为怕罡风吹散了热爱,

    万水千山总是情。

    ……

    黄毛的嗓音有些沙哑了,可声音却顽强地飘出铁皮房。

    “黄哥,你渴吗?”梁倩倩隔着铁皮房门柔声地说。

    房间里出现了长时间的静寂,好像黄毛在思索如何回答。渴还是不渴,这是多么简单的问题,居然还要思索。

    “黄哥,我知道你恨我,可你越是恨我,说明你心里越是在乎我。”梁倩倩继续说。

    “倩倩,你回去吧。”黄毛终于说话了。

    “我在这里陪你说说话。”

    “这里是井场,你在这里会影响生产的。”

    “黄哥,我不乱走,不会影响他们的。”梁倩倩固执地说。

    “倩倩,你的身体还没恢复,别在这里着凉啊。”黄毛终于说出了心里的担忧。

    梁倩倩感到心里热辣辣的,她的情绪有些激动。就是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一次又一次的保护着她,为了她几乎可以舍弃一切。可她做了什么呢?他是那么喜欢孩子,可她却没法给他留住,那是多么残忍的事情啊。他现在恼她也好,恨她也罢,她都应该承受,他现在对她提出什么要求都不过分的。她想着,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掏出来,让他看,哪怕让他做下酒菜,她也不会有半点怨言。

    “黄哥,我去找队长了,让他把我也关进去。他说什么也不肯,我想见你。”梁倩倩有些哽咽地说。

    铁皮房里又是一片寂静,井场的场地上,几个钻工在给钻杆丝扣刷油,不时地抬头往这边看。梁倩倩身子靠着铁门,倾听着里面的动静。她心里明白,黄哥心里很苦闷,他现在连个发泄的地方都没有。

    “梁倩倩,你他妈的别在这里给我添乱行吗?我求求你了,你走吧。”黄毛此时心情极度复杂,他痛苦地说着,俩手重重地拍着地板。他心里清楚,梁倩倩绝非忘义之人,他爱她疼她不会有错。但他知道现在不是和她温存的时候,只能跟她玩横的,这样可以把她糊弄走。

    “你要是心烦,我不说话了。”梁倩倩说着,果然就不再说话,静静地陪着他。

    在当今社会中,人们最缺什么呢?说法一定会很多。许多东西只要你有钱或者有权,一切都不是问题。然而,唯独真情不是靠物质能够换来的,甚至真心也不一定能换来真情。真情这东西,似乎有种可遇不可求的意味。黄毛外表虽然粗野,给人一种大大咧咧的印象,可内心世界却十分丰富和细腻。他逐渐感觉到,梁倩倩对他的感情由起初的需求,发展到依靠,现在对他应该是发自内心的爱,这一点已经没有什么异议了。

    这是一种纯真的爱。黄毛想着,周身的热血开始沸腾,他有些动容地说:“倩倩,你赶紧回去吧。你的身子还没恢复,不能在这里耗久了。我还要向你要儿子呢。”

    泪水顺着梁倩倩的脸颊流淌……

    二

    梁思勇进了屋时,随手“砰”的一声把门带上,由于手重了些弄出的动静有点大,让房间里的两个女人吓了一跳,雯娟嘴快,尖声嚷道:“使那么大劲干啥,别把尾巴夹断了。”

    梁思勇一路上光想着心事,以至于外面起了很大的风,他竟没有觉察,在关门时,借着他的手劲和风的作用,把野营房都震得颤了一下。

    “不装你能死啊。”梁思勇被自己整出的动静也吓了一跳,听到雯娟嗲声嗲气地喊声,内心的火气就不打一处来,随口气哼哼地骂了一句,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你听到了吗,他居然说我装,说我装。我装什么装了。”雯娟气恼地说,气急败坏的要冲过去跟他理论,但被乔伊拽住了。

    乔伊故意俏皮地笑笑,夸张的上前按住躁动的雯娟,压低了声音说:“你有点眼力见儿好嘛,没看他气鼓鼓的,像是被老鼠夹子夹着了似的,正寻机撕咬呢。”

    梁思勇的急躁情绪,让乔伊想到了老鼠被困时的模样。

    乔伊小的时候,见到过爸爸用老鼠夹子抓老鼠。那时,农村生活条件并不好,吃食什么的也非常单一,人且如此,你想老鼠能有啥好东西吃呢。但是,没好吃的并没有影响老鼠的生育问题,一窝窝的繁衍,让老鼠的数量近乎疯狂般的增长,闹的本就十分贫瘠的家庭几乎坐卧不安,甚至在夜间睡觉的时候,胆子大些的老鼠居然能够上床。当然,它们并不是与人同眠,而是在寻找它们需要的东西,乔伊每每睡觉时都是提心吊胆。老爸为了减缓耗子的繁殖速度,打击一下它们的嚣张气焰,他自制了许多老鼠夹子,放在老鼠经常出没的地方。这种消灭老鼠的方式效果怎样,乔伊并不太清楚,也许她早已忘记了,但有一次一个老鼠夹子打着一只老鼠。一只硕大的老鼠,经不起夹子上的一块沾了猪油的玉米面窝头的诱惑,在试探了几次后,还是义无反顾的狠狠地咬了一口,就在它得嘴后急忙出逃时,它的后半身还是被夹住了,剧痛让它的“吱吱”声异常惨烈,两只圆圆的小鼠眼冒着凶光,好像谁要是在这时靠近它,谁的倒霉日子就来了。

    此时,她们预感到不该招惹梁思勇,那样也许会倒霉的。

    “喂,大点声,我听不清楚。”梁思勇的声音中明显带着焦躁,像是被夹住的老鼠,伺机撕咬一切可能的对手。

    雯娟伸了一下舌头,做了一个鬼脸,悄没声退回了原位。雯娟也清楚梁思勇的狗脾气,他平时没有什么急事的时候,你说点啥都可以,甚至拿他找个乐子都行。梁思勇还真的不像别的当官的,整天端着个架子绷着个脸。但有一点,那就是别在工作的关键时候招惹他,那时,他绝对是一只恶狠狠的狗,逮谁咬谁。

    姐两知道梁思勇去了185钻井队处理黄毛的事情,看来不怎么顺心,不然回来也不会跟吃了枪药似的。俩人相视一笑,都不在言语。

    三

    “不行,你充什么好人,说关三天就三天,你要是再啰嗦,我他妈的就处理你。”梁思勇愤然地喊着。

    电话是林队长打来的,本来他是坚决执行梁思勇的指令,黄毛也应该好好收拾收拾,不然他还不定再捅什么篓子呢。但谁没想到,黄毛刚刚被关进铁皮房,梁倩倩不知从什么渠道就知道了,她竟然也要一同关进去,他没同意,她就来到关押黄毛的铁皮房前,静静地守在外面。这着实让林队为难了,他找人劝梁倩倩离开,可她根本没有丝毫离去的意思,他亲自出面劝说也没有效果。

    黄毛倒在被关的房间里来劲了,在屋里不断地说着风凉话,气的林队真想冲进材料房,狠狠地揍他一顿。

    “林队,你一定要把她弄走。我老婆可是刚做完流产,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要负责任啊。”黄毛隔着房门大声说着。

    林队长知道,梁思勇没有把梁倩倩当成一般的打工妹。黄毛虽然没有离婚,但在梁思勇的眼里,这个女人俨然已成为黄毛的未来夫人了。梁倩倩要是真的有个什么事情,梁思勇肯定不会饶了他的。于是,为了劝说梁倩倩离开井场,他把几年没说过的好话都说了,可梁倩倩死活不肯离开。林队长在钻井队十几年了,接触各个地方的人肯定不少,什么脾气秉性的女人都见过,可面对梁倩倩的执拗,他的确麻爪了,抖落着手不知该怎样做。什么话也听不进去,执拗得近乎偏执的女人,他还真是第一次遇到。

    梁倩倩的态度很明确,只要放了黄毛,她就马上离开井场,绝不影响井队的工作秩序。

    林队哪有权利放黄毛出去,只好回到队部给梁思勇打电话。起初,他还不想说梁倩倩的事,那样也显得他太无能了,连个女人都糊弄不了,不如给黄毛说说情,找个理由放了算了。

    可林队没想到,梁总今天的脾气格外大,两句话没说完就急赤白脸地喊了起来。

    实在无奈,林队长壮着胆子说出了事情的真相,接下来就等着梁思勇地训斥了。

    果不其然,梁思勇火气更大了:“你们队总出事故,我一直没弄明白,现在清楚了,根子就在你这个队长身上,管理上软了吧唧的,这样不出事情才是瞎鬼呢。”

    林队长拿着电话听着,也没有解释,听凭梁思勇的训斥。

    “井场是施工重地,严谨闲散人员进入。你找俩人把她架也要架出井场,决不能让她在井场上呆着。”

    “梁总,倩倩可是刚刚做完流产,要是强行把她弄出井场,闹不好会出问题的。”

    “能有啥问题。”

    “领导啊,女人月子里是最忌讳生气着急的。”

    梁思勇无语了,过了片刻,他决然地说:“你们先别招惹她,待会我带人过去。”

    乔伊和雯娟竖起耳朵听着,从梁思勇的对话中,她们基本了解事情的概况。梁思勇在对面的房间里停止了通话,房间里出现了短暂的宁静,两个女人相视一笑,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情了。

    梁思勇干咳了一声,迈步来到对面的女宿舍:“可以进吗?”

    “开着门呢,不装你能死啊。”雯娟终于找到了机会,讥讽地说。

    梁思勇强挤出一丝笑,样子有些尴尬,但他还是努力的把的笑尽力弄的灿烂些:“小姐挺消停的,给你们安排个事,这事还就得你俩人才能完成。”

    “领导分配工作,没必要先戴高帽子,虚不虚呀。吩咐吧,我们当小兵的自然要认真去做的。”乔伊莺声燕语地说。

    “当然,必须是份内的工作哦。不然,我们有权拒绝的。”雯娟似在撒娇地说。

    “你是我的助理,帮我办事肯定是份内的了。”梁思勇心里不悦,嘴上却很和蔼地说着。他担心俩人说不定在憋什么坏呢。

    “梁总,您别不是在外面有了风流韵事,摆不平了才想到我们吧。咱可提前说好了,工作上的事情我们没有什么说的,谁让你是领导呢,别的事情免谈啊。”雯娟说着,向乔伊做了一个鬼脸。

    乔伊嫣然一笑,算是回应,她把目光扫向梁思勇,那一瞥带出了女人百般的娇柔。

    梁思勇顿感周身舒畅,刚才胸中的那股子恶气顿时消减了大半,他刚要开口回应乔伊的柔情一撇,却被乔伊的柔声打断:“梁总,你安排工作,我心理怎么直打怵啊。”

    “嘿,说什么呢,好像我就是个灾星似的。”梁思勇说。

    雯娟急忙抢上前,嬉笑着说:“梁总,乔姐没别的意思,就是对你已经有心理障碍了。和你在洞里那么长时间,啥正事没办。”

    梁思勇乐了,坏笑着说:“办没办,你一个孩子家家的掺乎啥。再说了,我的身子也挺棒的,动起真格的不会叫她失望啊,咋就会有心理障碍呢。”

    乔伊的脸顿时红的,像是灌了一大杯酒,眼神中也透着迷离,她恼怒得瞪了梁思勇一眼,伸手在梁思勇的胳膊上使劲掐了一把,疼的梁思勇一咧嘴,夸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胡噜着。

    雯娟在一边感到极度的不舒服,好像乔伊掐得那一下,不是疼在梁思勇的胳膊上,而是掐在她的心里。她倒不是心疼梁思勇,相反她非常想冲上去狠狠的也掐一把。她是对梁思勇和乔伊温存的行为感到不舒服,虽然他们的行为只是玩笑似的挑逗。

    “别装了,乔伊不该掐你的胳膊,应该掐你的脸。”雯娟醋意十足地说。

    乔伊脸上刚刚泛起的一丝笑意僵住了。

    梁思勇一脸的满不在乎,他对雯娟说:“我这张脸有啥掐的,还是你这张脸来劲儿。”

    梁思勇说着做出要掐她脸的动作,等快摸到雯娟的脸时,雯娟并没有躲闪。这倒让梁思勇有些窘迫,他本来只是做个样子等她躲闪,可偏偏就碰上了雯娟这个犟丫头。没办法,他只好讪讪地收回手,自嘲地笑笑说:“别逗了,梁倩倩还在井场上守着黄毛呢,风那么大,你俩人要赶紧把她弄回来。”

    两个女人傻傻的望着梁思勇,几乎异口同声地说:“弄到这来。”

    “不管采取什么办法。”梁思勇认真地说。

    四

    歹毒莫过妇人心。这句话说得多了,就有人总拿这句话糟践女人。

    从乔伊和雯娟这两个女人的表现上看,虽然她们性格迥异,但怎么也不能印证这句话到底正确在哪里。尤其是俩人知道梁倩倩为了陪黄毛,不顾自己的身子刚刚流产不久,独自陪在房外时,她们顾不得再与梁思勇较劲,急急忙忙地赶往185队。并且,她们并不让梁思勇一起去,说那样事情会更复杂。

    梁思勇虽然不放心,但也乐得能够自在一会,毕竟一个大男人去劝一个女人有诸多不便,随她们去吧。

    “只要叫她离开井场,我们允诺给倩倩的条件,你到时都答应啊。”雯娟临出门时,匆忙地撂下一句。

    “行啊。只要她不提出来让你嫁给我。”梁思勇乐呵呵地说。

    雯娟杏眼圆睁,做出要扑过来拼命的架势。

    梁思勇吓得赶紧闭住嘴,慌忙应承着:“我答应,都答应还不行吗,小姑奶奶。”

    梁思勇为了赶时间,专门叫司机给跑一趟。她们来到井场时,梁倩倩席地坐在铁皮房的门口,目光凝视着钻井平台。这时,钻机隆隆的响着,钻工们正在起钻,游动滑车提着一根根钻杆从地下冒了出来,钻台上的钻工扣上吊卡,挥动大钳卸下钻杆,摆在井架边矗立着。黄毛要是不打这场架,或许他也会在钻台上干活呢。钻井工人是有能耐啊,他们把这些钻杆一根根接好,生生的在地球上钻个眼,把石油从地下抽出来。黄毛说过,他曾经钻探最深的一口井有五千多米呢,妈呀,十多里地深,这要是平铺起来,走路也要一个多小时呢。

    梁倩倩想着,心里不由得生出一种自豪感,好像这些成就与她有关似的。

    “倩倩,你在这里干啥呢?”乔伊温和地说。

    “乔伊姐,你们怎么来了?”梁倩倩对她们的到来有些吃惊,慌忙中没有来的及回答乔伊地问话,而是疑惑得反问她们。其实,她跟乔伊并不熟悉,在梁思勇带乔伊去医院看望自己之前,只是和她有过几面之缘。毕竟她们是黄毛的同事。

    梁倩倩清楚像自己这样的身份,要想完全融入到黄毛朋友中去,存在很大的距离。毕竟她的身份和条件与她们存在很大差异。

    “你好倩倩,我是雯娟。”雯娟没等乔伊说话,就主动上前自我介绍,并亲昵地拉住倩倩的手。

    梁倩倩被两个城里的女人围着,一时竟不知该说些啥。要是在以前,城里的女人哪里肯和她这样的农村女孩这样亲热,可是现在因为黄毛,她们把自己当成了亲姐们一样,拉着自己的手问这问那。梁倩倩感到内心热乎乎的。

    乔伊是农村走出来的女孩,她了解倩倩的心情,她搂住倩倩的腰把嘴贴近她的耳根,悄声说:“倩倩,你可得注意身子啊,上次手术不算理想,保养不好可要留下病根的。女人做流产跟坐月子一样,千万别不在乎啊。黄毛可指着你给他们家传宗接代呢。那时,你要是有个闪失,黄毛得记恨你一辈子。”

    雯娟知道乔伊并不是故意背着她说话,而是因为这种话本身就应该窃窃私语,但她内心还是有些醋意。她倒不是对着乔伊,而是又想到了梁思勇。他要是不带乔伊去看倩倩,她怎们会知道梁倩倩做了人流,怎么会知道手术并不顺利呢。

    梁思勇总是给乔伊表现的机会。

    “乔伊姐,黄哥为了我跟别人打架,被井队关起来了。”梁倩倩说着,竟然委屈地哭了。

    乔伊安抚着,她在倩倩的背上轻轻抚着,嘴里急切地说:“倩倩,你别急,他一个大老爷们关几天算什么,再说了,黄毛打架也是经常的事,跟你没关系的。”

    “我才不管跟谁有关呢。他们既然敢关老子在这里,老子还他妈的不出去了。吃喝有人送,又不干活,岂不乐哉。”黄毛在屋里骂骂咧咧地喊着。

    “你有种就出来,窝在房子里让女人为你着急,瞧你那德行,还算是男人吗。”雯娟心里的气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了,她冲着房里骂着。

    “呦,雯娟小姐来了,是不是又想找舒服啊。老子正他妈的闲着没事呢,你要是有本事就进来嘛,让老子也乐呵乐呵。”黄毛本来就寂寞的难受,见雯娟张口就说他德行啥的,他故意挑逗着。

    雯娟前段时间为寻找梁思勇,她和黄毛应该说相处了两天多,俩人在一起没少吵架甚至是开骂,雯娟虽然泼辣但毕竟是个女的,再加上遇到黄毛这种男人,她的优势就不多了,往往是被黄毛气的只有骂街的份。她见黄毛这时还在嘴硬,气就更不打一处来,就想损损他,却被乔伊拦住。

    “雯娟,咱们是来干什么的。”

    雯娟还算听话,用脚很踢了一下铁皮房,怒睁着双眼终于没有开骂。于是,俩人开始了第一次默契的合作,连哄带劝把梁倩倩弄回了项目部,事情之顺利,让俩人都觉得自己水准很高。

    五

    梁思勇看到梁倩倩进屋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总算是能够消停一会了。但接下来的事情,让他有些发傻了,那两小姑奶奶开始忙着为梁倩倩支床,并重新布置房间,做好了长期三人同居一室的准备。

    不用这么夸张吧,黄毛两三天就会放出来的,那时梁倩倩根本没有必要住在项目部了。

    梁思勇心里想着,但并没有说出来,既然让她们把倩倩请来了,安排食宿的应该也不为过。但俩人接下来提出的条件着实让他为难了。

    她们安顿好倩倩后,俩人双双来到梁思勇的房间,并很神秘得把房间门关严,她们长长地舒了口气。雯娟没等梁思勇客气,就一屁股坐到了他的床上,乔伊也拉把椅子坐下。

    梁思勇疑惑地看着俩人,等待她们的下文。

    雯娟反客为主,她见梁思勇站在一边,自己往床头挪挪,并拍着床边说:“你也坐呀。”

    “别介,你们还是赶紧把话说完了吧。”梁思勇赶紧说。

    乔伊和雯娟相互看了一眼,几乎是同时说:“你说吧。”

    梁思勇有些不耐烦了,他皱皱眉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住了。

    乔伊看了一眼雯娟,把目光移到了梁思勇脸上,说:“倩倩之所以跟我们回来,我们告诉她,咱们项目部食堂需要一名服务员,让她来我们项目部食堂帮忙。”

    梁思勇一听眼睛就瞪了起来,情绪有些急躁得训斥道:“胡闹,谁给你们的权利。”

    “你小点声。”雯娟着急得压低声音说。

    梁思勇缓和了一下情绪,也把声音放低了说:“我们项目部就餐的人数总共也就二十几个人,已经有一个厨师做饭了,平时大伙自己刷自己的碗,哪用什么服务员呀。”

    “食堂也应该再增加一个人,省得有事还让机关的人帮忙,项目部要是没有这块费用,我和乔伊姐出。”雯娟有些不屑地说。

    “根本不是钱的问题。”梁思勇没好气地说。

    “那是什么问题。”雯娟不依不饶。

    乔伊急忙抢在梁思勇开口前说话了:“如果现在不解决倩倩的问题,黄毛那里就不会消停,接下来还会有很多问题。你想,倩倩一个女孩子在那种酒馆里打工,很容易出问题的。我们应该帮帮她,尽量给她一个新的环境,实际也是帮黄毛。”

    梁思勇何尝不知道酒馆里的情况,像这种偏远酒馆里的女人,几乎都是靠吃皮肉饭的。梁倩倩混迹在这种环境里,虽然只是在后厨帮忙和端菜什么的,但长此以往也容易让去一些男人产生误解,甚至出现意外。但现在的关键是项目部食堂不缺人,非要安排一个人,虽说是为了解决职工家属问题,但还是让人不好接受。其实,要是真解决家属问题,梁思勇也就不会这么犹豫了,关键是黄毛并没有离婚,现在他根本没有资格娶她,假如开了这种先例,客观上是在怂恿项目部的员工搞婚外情。假如别的职工再找个相好的,你给解决工作吗?如果解决,项目部成什么了,慈善机构?或着还是什么别的难以启齿机构。

    “帮忙一定要帮,咱们想想别的办法。”梁思勇思索着。

    “你要有好的办法就说呀。”雯娟不耐烦地说。

    “费什么话呀,少说一句能憋死你呀。”梁思勇终于火了。

    “梁思勇,你摆什么臭架子啊,不是你刚才求我们的时候了。”雯娟腾地站起来,尖声喊。

    “你们这是干什么呀。”乔伊焦急地说。

    这时,房门“咚咚”的响了两下,梁倩倩站在了门口,有些难为情地说:“梁总,我不该到井场上去,给你们添麻烦了。我现在要回酒馆了,黄毛要是出来,他会到那里去找我的。”

    房间里的三人面面相觑,还是梁思勇反应快,在这一瞬间他已经有了主意。他想到了那笔扶贫资金就要清理了,何不在清理之前再使用一次,给项目部的职工解决一些实际问题呢,这么想着他笑呵呵地说:“倩倩,你就在那屋住着,你们三人在一起也热闹些。至于工作吗,只要你身体条件允许,明天就可以到食堂上班。”

    乔伊和雯娟都笑了,她们没想到梁思勇会这么快就同意了,雯娟还有些不忿:“梁总,你这人虽然是领导,但毛病也不少,倩倩妹妹不就是比我们年轻漂亮嘛,在她面前你说话怎么就光捡好得说呢。”

    “雯娟,如果不整治整治你,看来项目部是装不下你了。”梁思勇故作正经地说。

    “行了,你们光知道瞎逗,可别吓着我们倩倩啊。”乔伊赶紧打着圆场。

    梁倩倩看着三人,脸上挂着甜甜的笑意。

    六

    黄毛终于被放了出来,当时是林队长亲自拿着钥匙打开锁头,把头探进屋喊:“黄毛,别他妈的装孙子了,出来吧。”

    房间里静静的没有任何反应,没有出现林队长预期的效果。黄毛是个天性爱唠叨的男人,唠叨本是女人的专利,用在黄毛的身上并不太贴切。但黄毛确实是个嘴永远闲不住的人,工作中除了干起活来跟打仗似的玩命,指挥别人也总是唾沫星子乱飞。一旦闲暇时,他就会不停得与人开始玩笑,拿身边的人找乐子,由于他的嘴忒损,往往招来反击,这时他会非常兴奋得报以还击。

    黄毛与人斗嘴架,成了日常生活中打发时间的一大乐趣,也称得上是一种爱好。曾有人为此提出做一个试验,把黄毛隔离起来,让他与外界失去联系,尝尝没有人与之说话的滋味,看看他会有什么反应。经过大家论证,人们出奇的一致认为,他可能会憋疯。

    所以,人们又有了一个想法,惩治黄毛采取扣钱处分之类的做法肯定不好使,对其实施禁闭是对黄毛最大的惩罚。

    梁思勇决定把黄毛实行禁闭三天,出了抓住他的弱点外,另一个原因,也是想用这几天时间,缓解一些黄毛与那些井队员工的矛盾,毕竟都是油田职工,矛盾绝非你死我活的争斗,双方一旦气消了。

    当然,强行关押限制人身自由属于非法,可在这荒蛮之地,也不失为好办法。黄毛被关的第二天,急的他像是被囚禁在笼中的恶狼吱吱的乱转,等到他看到午饭时,他“嘿嘿”的乐了,地上放着一大盆的米饭足有一斤来的,菜有四五种之多,居然还送来一碗汤,比他妈的在外面吃的还丰富。其实,让他真正兴奋的是大茶杯里居然有老白干。他妈的就是少了点,也就是三两来的,不过有酒喝就可以解闷了,这比什么都重要。

    “这帮傻逼还算义气,没敢虐待老子。”黄毛大大咧咧地端起杯,贪婪得嗅着酒味,很高兴地骂道。

    黄毛哪里知道,正是这杯酒才是整治黄毛的真正“毒招”。

    一口酒,一口菜,喝的有味,吃的带劲。黄毛哼着小曲,由于嘴里的吃食并没有咽进肚里,哼哼声就转变成猪吃食的动静。

    渐渐的,黄毛发现菜还很多的时候,大茶缸里的酒快要见底了。起初,他并没有太在意,嘴里还骂出了声:“操他妈的,整反了。”

    什么整反了。原来在井队老钻中,已经形成了习惯,由于钻井队工作的地方一般都远离闹市,买东西十分不便,于是每到发工资,老钻们的第一件事就是准备好一个月的烟和酒,放在床下备用。这些老钻每天都会在自己的宿舍里有一顿酒,而且绝对是自费,不会出现像官场上的酒宴中盘子堆满桌子的现象。一般情况下老钻们都是酒喝到半截时,下酒菜早就没了。所以,在钻井队就流传出许多老钻喝酒的典故,什么半根黄瓜做下酒菜,可以喝八两酒了;什么一碟酱豆腐几个人就把半个酒场给撑下来了。今天,黄毛的待遇可谓科级以上了,但根本的区别是酒只有三两不到。

    茶缸已经见了底,黄毛砸吧砸吧嘴,十分的意犹未尽。他只好大口的吃菜,借以缓解酒瘾,但还是下意识的又端起茶缸,里面是空空的。顿时,觉得嘴里咀嚼的菜没了味道,他赌气的把大茶缸用力撴在地上,端起饭盆开始吃饭,随着呼噜呼噜的声响,一大盆米饭就着菜全见了底。

    吃饱了饭的黄毛,伸手去摸烟,兜里却空空荡荡。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关在井场上的材料房里,这里是严禁烟火的重地,兜里的烟早被没收。

    “外面有活的吗?”黄毛扯着嗓子喊,他急于找个说话的。

    屋外除了井场上钻机和柴油机的轰鸣声,黄毛听不到一点他所希望的动静。他又扯着嗓子叫了一阵,没有一点回应。他失望得躺在了地板上,想以睡眠打发时间,并借以缓解一下烟瘾。

    黄毛躺在地板上,头下枕着井场上用的一摞草袋子,也算舒服。要是在以往上夜班时,他总要偷偷摸摸的找个地方睡一觉,像这种睡觉的地方,简直就是天堂。可现在,他说怎么也睡不着,就连迷糊一会都做不到,那半斤酒地作用让他正处在兴奋阶段,这种兴奋让他开始坐卧不安。

    “他妈的谁出的主意,老子出去非要教训教训他,敢拿老子开涮。”黄毛此时已经意识到这帮人的“阴毒”,想让酒精刺激自己精神兴奋,可又让他没有发泄的渠道。

    七

    黄毛确实想对了。这些的确是林队长安排的,他也是按照梁思勇的指令行事,彻底整治一下黄毛。

    梁思勇下令关黄毛禁闭,内心着实也不落忍。毕竟是一同在井队闯天下的哥们,再者,这次黄毛打架,也是事出有因,也不能全怪黄毛。但不管怎么说,黄毛确实不让人省心,捅娄子几乎成了他的家常便饭,不提早收拾他,今后一旦闯了大祸也晚了。

    酒精的作用在黄毛体内继续聚集,要是再有个二三两酒就好了,那时晕晕乎乎的睡一小觉,等醒来可能又该吃饭了。可喝到肚子里的酒精,正好是让他精神处在亢奋的阶段,没人说话,没有烟抽,简直是逼他撞墙。时间一分一秒的走着,黄毛的难耐并未因此而消弱,他索性又嚎了起来。

    哥哥我走西口,

    小妹妹你实在难留。

    手拉着哥哥的手,

    送哥送到大门口。

    哥哥我出川口,

    小妹你有句话儿留。

    走路走那大路口,

    人马多来解忧愁。

    紧紧拉着哥哥的袖,

    汪汪的泪水肚里流。

    只恨哥哥我不能和你一起走,

    只盼哥哥我早回到家门口。

    ……

    黄毛不知唱多久,反正他的嗓子已经沙哑了。他躺在地板上仰望着天花板,来到西北打井已经六年多了,原来的那个家早已经是名存实亡了。现在,这个倩倩是爱他的,但这个女人值得爱吗?

    泪水顺着眼角慢慢地淌。

    渐渐的,黄毛变的安静起来,以至于程青再给他送饭时,他表现出了出奇的礼貌。没有了骂骂咧咧的语言,没有了连踢代打的对送饭人的训斥,有的是从他嗓音里发出的:“嗯,放下吧。”

    程青送完饭出来后,急匆匆的去找林队长,报告他所看到的情景。林队长先是一惊,别真的憋出病了吧,但转念一想不可能的事,这小子要是能憋出病来,全国人民就没有正常的了,这么想着就轻蔑地骂了一句:“别理这个王八蛋,他妈的还不知道在憋什么坏呢。”

    话虽这么说,可林队长心里还是有些担心,他考虑离禁闭三天也差不多了,就给梁思勇打电话,说了自己的想法,梁思勇也就同意放黄毛出来。

    黄毛莫不是真的有什么事情了,他躺在地上没有一点动静。林队长慌忙进了材料房,蹲在黄毛身边查看。黄毛大瞪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对他的到来视而不见。

    “嘿,该出去了。”林队长的大手在黄毛的脸上拍拍,试探着说。

    黄毛像是没听清楚他的话,坐起身问:“出去。”

    “出去吧。”

    黄毛没有说话,起身拍拍屁股就往外走。出了门,他猛的回身将房门关上,迅速把锁头扣在了门鼻上,只听见“咔吧”一声,大锁又开始继续行使它的职责。

    房门被拍的山响,接下来传出了恶狠狠的咒骂声:“黄毛,操你丫的,你他妈的还来劲了。”

    黄毛像是没听见似的,义无反顾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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