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动的黑金-方式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一

    一向荣辱不惊的黎建斌,这两天一直面色阴沉,跟谁也不愿多说一句话。

    他的这种表情别人倒没有太多的新奇,毕竟自己的搭档忽然失踪,不管什么原因心情沉重总归是对的吧。

    黄副部长显得非常沉稳,在对项目部相关人员进行问询后,留下财务审计人员继续对项目部财务账簿进行稽查,他便带着纪检干事驱车去了西普。

    这个举动让黎建斌有些坐卧不安,如果出问题那就可能是西普运输引起,可那里的事情他是无法控制的。黎建斌只能等待那边情况的变化,时间出现了短暂的平静,可却孕含着不测。黎建斌清楚财务审计不会有大的问题,在这一点儿上,他还是有把握的,即便查出一些问题也只是违规,但如果运输公司真的出了问题,他的麻烦也就来了。现在想来,那个曾经的老部下,看似不忘老领导,实则害了他。老部下说是想给员工谋些福利,他理解。整天抛家舍业,调动一下员工的积极性,他支持一下算不了什么大事,可部下给他也留了一块空间,让他也满足一下员工的需求,他心里就明白了,这里面一定有其他事情,但他没有坚拒。

    黎建斌端起酒杯一仰脖儿干了,嘴里情不自禁地发出“吱”的一声,这些年他很少自斟自饮了。梁思勇失踪整整三天了,到现在没有一点音讯,他的焦虑是发自内心的。黄副部长去西普油田回来能带来啥消息呢,这点儿他判断不出来,但有一点儿是肯定得,好消息是不会有的。既然知道不会有好消息,就不能坐以待毙,现在是该与段昆合作的时候了,不然事情会更加难以把握,这么想着,他决然地拨通了段昆的电话。

    段昆这几天一直处在高速运转中。他让大头亲自带人在道上摸梁思勇失踪的信息,他要以最快的速度查到准确信息。段昆在道儿上虽然以心狠手辣闻名,但他也绝非是个冷血动物,道儿上的兄弟情还是非常多的。梁思勇虽然与之并非同道,但他们间的发小情感是别人难以替代的,再加上梁思勇的仕途无量,也让段昆不愿失去这个极具价值的朋友。

    事情的发展让人有些迷惑。顺子发动了他所有的关系和内线,甚至求到了万哥的人,最终也没有探寻到梁思勇的任何音讯。梁思勇的失踪如果真的是陆平遥干的,总该有些痕迹吧。

    段昆更加担心起梁思勇的命运。说实话,他并不相信陆平遥真的敢对梁思勇下黑手,但现在的杳无音信却让人有些忐忑了。他在道儿上混了这么多年,无序的局面并没有打乱他的思路,他认为这个时段应该是出奇制胜的良机。于是,他没有犹豫,立即派人对陆平遥的供货商进行了暗中控制,悄悄地把合格泥浆材料进行了调换,他这样做就可以借助调查组的刀,挤掉陆平遥在项目部的材料供应资格。

    段昆拿起手机见是黎建斌的电话,忙按了通话键:“你好,黎总。”

    “梁思勇有消息吗?”黎建斌的第一句话就直截了当地问。

    段昆迟疑片刻,声音沉重地说:“该找的都找了,现在还没有人知道是谁干的。”

    俩人都缄默了,都各自想着心事。许久,黎建斌打破了沉默,可说出的话题让段昆有些莫名其妙:“以前听思勇说,你对古玩有些研究。”

    “哦,以前在这行里混了几天,只是倒腾些小摆件。”段昆一时弄不清楚,他为什么提到这个话题,只好含糊地应承着。

    黎建斌此时没有心情兜圈子,便直截了当地说:“我想搞一件小礼品送人,这个人比较清高,一般的东西肯定看不上眼。”

    “啊,让我想想。黎总,这个物件不能太大吧。”段昆思索着问。

    “当然,价位也要适中。”黎建斌说。

    段昆近年来已经不再倒腾古玩儿了,这个行当虽然属于暴利,但竞争太激烈赝品又太多,很容易打眼。关键是他认为守着油田这个得天独厚的优越条件,不吃油田开采这碗饭总觉得有些冤,再说这个行业利润来的比毒品不次,甚至更快,所以他才开始转行。

    “黎总,这件事儿还真巧了,我刚淘换了一个羊脂玉的挂件,色泽虽不敢称是极品,但绝对属于老货,只是送一般的人有些贵重了。”段昆心里窃喜,只要这块羊脂玉拿出来,绝对能让黎建斌满意。他说的比较轻松也非常自信,可内心却有些舍不得,但他必须忍痛割爱。段昆也听说了,集团为了梁思勇的事,专门派了调查组,据说西普这边也出了事,牵扯到了黎建斌。他知道黎建斌现在正处在关口,他的命运基本掌握在调查组手里,段昆敏锐地感到,黎建斌需要的东西与检查组有关,如果摆平了这位检查大员,黎总就会顺利度过这关,接下来自己的事情也会容易办了。

    二

    黎建斌当然明白,段昆接下来是有要求的,但他还是决定让段昆办这件事。黄副部长喜欢玉器,他又没有时间淘换类似的物件,求段昆帮忙几乎成了唯一。何况,寻找梁思勇的下落,也请他帮忙了,一个人情要还,两个人情同样是还。既然都要还,何必再计较多点儿少点儿呢。他想着便客气地说:“这个物件得多少钱。”

    “黎总,提钱你让我不好意思了。你要非问价,我也不瞒您,也就是几千块钱的事。”段昆轻描淡写地说。

    黄金有价玉无价。黎建斌心里明白,这块玉正是自己需要的东西,虽然这块玉价值不算太高,但也不会太便宜,刚才他都说了,这个物件送给一般人不值,如果只值几千元,他能说这话吗。

    “好,你让人送过来吧,一定要快。”

    黎建斌才拿到那块玉,黄副部长傍晚时就赶回了项目部。他脸色平静,看不出内心的喜怒哀乐,城府之深让黎建斌叹服。

    “黎总,有些问题需要和您交流和核实,方便的话我们就开始吧。”黄副部长客气中透着冷漠,虽然是在征询黎总的意见,但话外音分明是在要求他,不再给他时间了。

    黎建斌的直觉告诉他,西普那边可能出了大麻烦,也许比预计的更糟。他这两天一直想联系上西普运输公司的那位部下,可对方始终关机,他策略地向一些熟人侧面扫听情况,可那些人近来都没见过他,更不知道他的处境,他知道老部下肯定出事了。今天,黄副部长的态度证实了他的猜测。

    “现在正是开饭的时间,吃完饭吧。”黎建斌看到那个纪检干事一直在场,知道这种场合交流问题就会变成通报问题和质询,事情就很难有回旋的余地了。必须先把纪检干事支走,单独与黄副部长进行一次沟通,这样才可能把事情尽量化小。

    黄副部长抬腕看看表,脸色有些不悦:“黎总,离开饭还有一会儿呢。”

    “嗯,我这几天血糖又不稳了,到点不吃饭还真的顶不住呢。”黎建斌呵呵笑着说。

    黄副部长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同意。三个人便一起出门去了食堂。

    黎建斌在食堂里打了饭,并没有急于回办公室,而是陪着黄副部长在食堂里找了个僻静的桌子坐下来,边吃饭边闲聊起来。

    “哎。我上个月赶了个集,碰到一块玉看着挺好,买回来不知真假,待会儿黄部长给看看。”黎建斌说的漫不经心。

    黄副部长好像并不感兴趣,只是礼貌地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在项目部最奢侈的地方就是赶集。那次,我碰上一个老农在摆地摊,一个小挂件吸引了我,老农愣说是明朝的,才几百元就卖了,你说能是真的吗。我回来就后悔了。”黎建斌嘴里嚼着馒头,开着玩笑说。

    “黎总,您可不能小看这些人,造假的能力令人惊叹,有时专家都很难辨别。”黄副部长说着话,吃饭的速度并没有放慢。

    “黄副部长,一会儿给鉴定一下,省得让我堵心。”黎建斌说着,见黄副部长吃完了,也放下筷子。

    俩人回到房间,黎建斌拉开抽屉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大信封,从里面倒出一个红布包打开,一个扇形的玉坠摆在了桌上。

    “就这么个小玩意儿,你给看看。”黎建斌乐呵呵地说着。

    黄副部长的眼睛被玉坠死死地抓住了,脸上的惊讶和贪婪毫不掩饰的显现出来。玉坠的造型自不必说,单是玉的色泽就让他艳羡不已,他不禁脱口而出:“好玉。玉质细腻,肉质白嫩,纯净温润。一看就是上乘的羊脂玉。”

    “造假能如此逼真,也是一门技能啊。”黎建斌感慨着说。

    黄副部长拿起玉坠,在灯下仔细照着,嘴里不住地发出“啧啧”声。

    “你要是喜欢,你就拿走。回头赶集我再踅摸。”黎建斌很随意地说。

    “我不能夺人所爱呀。”黄副部长推辞着。

    “有啥爱呀,我又不懂玉。当时也就是觉得好玩,价格又便宜。”黎建斌说得很诚恳。

    黄副部长爱惜地拿起玉件,在灯下仔细地翻看着,许久不愿放下。过了一会儿,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夺人所爱,可不是君子所为啊。”

    三

    黎建斌找了一套说辞,黄副部长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以黎建斌的阅历和社会经验,处理这种事情游刃有余,他会让对方舒舒服服地接受。但是,黎建斌这次送黄副部长的玉件方式确是动了一番心思的。

    在被检查期间给检查人员送礼品,而且不是简单意义上的礼品,绝对是一件敏感的事情,闹不好会弄巧成拙。当然,如果是一件真正意义上的礼品,检查人员肯定是不会收的,你以为他们会像参加职代会的代表,每人给发个公文包外加一份就餐卷就乐的屁颠屁颠。黎建斌要把这件礼物送出去,还要让接收方有些受之有愧的感觉。黎建斌知道黄副部长对古玩略知一二,对玉器更是钟爱有加,所以,他在真人面前并不吹嘘自己的东西,而是有意把价值不菲的明代玉器说成是赝品,打消黄副部长不敢接受的顾虑,也让这个黄副部长有窃喜的机会。

    黄副部长在企业官场磨砺多年,孰轻孰重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了,当黎建斌把那个小挂件摆在面前时,他的确有顾虑。但有一点儿,让黄副部长有些不放心,黎建斌敢下那么大的本钱讨好他,他的问题到底有多大,这里的水到底有多深还真是个未知数,在这种情况下冒然趟这个浑水有没有必要呢。从现在的检查情况来看,目前掌握的信息对黎建斌的影响不会很大,最为关键的,西普运输公司经理已死,他们之间的许多事情已经无法证实。西普方面为了不让此案牵扯人太多,已经开始进入企业内部结案程序了。从这方面说,黎建斌最棘手的问题已经解决,只是到目前为止,那个经理的死讯还封锁着,黎建斌不知道罢了。黄副部长更担心的,他还不能肯定这个物件是明代的,以他的眼力现在就确定还有些难度。

    终于,黄副部长还是被那个极具杀伤力的羊脂玉的挂件降服了。

    在疏通检查组的关键人物上出奇的顺利,比黎建斌预想的要顺利,不管简单还是复杂反正事情已经办妥,这是最重要的。这时,有人会认为这件事情本来就不复杂,再加上人骨子里的贪欲,别说送古玩,就是送现金他们也敢拿。如果你总这么想,你总有吃亏倒霉的时候,你得记住万能钥匙不是谁都会使用的。就像家庭住户管道疏通似的,疏通工具的选取非常重要,比如说你家的马桶堵了,你可以用皮搋子,或者使用家庭用的电动疏通机,但一般情况下,你不能使用高压车之类的疏通工具,不然你家里的马桶是通了,别人家的管线可能就会爆裂,成为你家污物输送的新通道,肯定你的麻烦会更多。

    四

    检查组的审计工作依旧进行,对一些事情的质询也在继续。

    黎建斌已明显地感觉到检查组给项目组的压力小了许多,查出的都是些琐碎事情,大多是些操作上的违规问题,只要尽快整改也就罢了,许多敏感问题反而被冲淡了。黎建斌的审查关就要过了,调查组把精力集中到梁思勇的失踪调查上,但就在这时井上又出了问题。

    黄副部长的情绪不错,几个人在黎总的房间里正在聊天,当然聊得最多的是梁思勇。这两天,他们虽然还处在紧张的工作中,但相互抵触的情绪化解了,氛围变的轻松了许多。纪检干事话显得多了,因为他注意到领导对黎总的态度有了微妙变化,他便开始有意无意地与黎建斌套近乎。

    纪检干事只是企业部门中一个普通的管理人员,可他呆的部门比较关键,又是集团公司机关的纪检干事,所以,平时说话办事一般就比较牛。有人会说,一个企业的小纪检干事算啥,这些人要是能够牛逼,政府部门的公检法人员那还了得?

    正在这个时候,刘世坤一把推开门,风风火火地站在了门口,见检查小组的许多人都在屋里,一时有些不知所措,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有事吗?”黎建斌看到刘工着急的样子,知道肯定有急事。

    刘世坤见黎总问,犹豫了一下说:“井队起钻前,要用泥浆循环清理井下岩屑,这个时候一般情况下要调整泥浆指标。也就是这个时候,井队发现刚进的一批泥浆材料质量存在严重问题,多亏发现早,不然后果又不堪设想。”

    房间里的人静静地听着,他们大多数人不太懂得钻井技术,但长期工作和生活在油田,对钻井队的工作多少了解一些,起码知道泥浆在钻井中的重要性就像人的血液。血液一旦被破坏,问题可就大了,供货商也太缺乏道德了,简直就是无法无天。

    黎建斌没有听完,他的眉头紧蹙。梁思勇的失踪,他就怀疑是陆平遥的报复。陆平遥是不是又旧病复发,开始供应伪劣产品,他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摸摸项目部的底线。这种方式也太恶劣了,检查组的人员还没撤呢,他们就急不可待地采取行动。而且,手段有些不计后果,假设一旦因为材料质量问题发生事故,责任谁能担得起呢。

    “材料就地封存,等待检验结果。哦,停止供货商的供货资格,等事情调查清楚后再说。”黎建斌现在只有顺坡下了。

    “那井队用料咋办?”刘世坤毕竟是搞技术的,想法也简单,他急于想让黎总临时确定一个供货商,那样也便于他的工作。

    黎建斌有些恼怒,心想刘工咋就这么没眼力见。但当着这么多人也不好发作,只好说:“各队先调剂着使用。”

    刘世坤应承着往外走,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也太缺乏应变能力了,自己毕竟是项目部的工程技术负责人,当着这么多上级部门的领导,咋就体现不出处理临时情况的水平呢。他心里想着,在出门前不经意地又冒出一句:“这个陆平遥,就欠梁思勇治他。”

    说者无心,可房间里的人们却听的浮想联翩。这次调查内容之一就是供货问题和货款问题,在给油田供应材料时利润率是比较高的,进入这块市场的竞争激烈就很正常了。正因为如此,供货商在进入时往往就不择手段,进入的代价和成本就会很高。审计和监察人员在油田经常审计出这些问题,所以都心照不宣。

    黎建斌觉得有些尴尬,也觉得有些冤枉。自打上次陆平遥供应的材料出事以后,他是坚决支持梁思勇,虽然有过犹豫和想法,但毕竟在大局面前顶住了陆平遥的威逼利诱。现在,刘世坤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让黎建斌有些跳到黄河也洗不清的感觉。

    说不清就不说了,黎建斌在领导岗位多年,他清楚越描越黑的道理,这么想着便有些释然。不过,还没等他脸上的笑意变得慈祥时,他脑子里猛然想到一个问题,段昆和陆平遥的矛盾肯定会因此激化,他们弄出些事情别把自己也牵扯进去。他这么想着脸上的笑就不那么悠闲了,他开始思索自己如何避开他们的角斗。

    五

    陆平遥接到通知,泥浆材料质量出了问题,项目部按照合同条款,终止了腾阁公司的供货合同。

    陆平遥马上想到有人在暗地里使绊,不用想这个人肯定是段昆。他的蛮性再也压制不住,二杆子劲头儿让他撸胳膊挽袖子,像是要找谁拼命,可面前的人们一个个低眉垂眼,找不到发泄的对象,他猛地把手机狠命地摔在了地上,恶狠狠地骂道:“妈的,这次我不把他挤出尿来算他有本事。”

    陆平遥亲自去公司的库房还是绝无仅有的,他忽然觉得所有的事情都不能相信,他看着到处堆满了各种泥浆药品,和那些井上用的各种配件,他的气就更不打一处来。

    “这里有没有假货。”陆平遥并不是职业操守好的人,贩卖假货是他的拿手好戏,但他是属于那种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那类人。他现在想知道手下人会不会从中做手脚,赚取差价。这么想着他觉得身边的人都那么别扭,他用狼一样的眼神扫视着人们,人们低着头躲避着那咄咄逼人的目光。气氛顿时紧张到了顶点,人们喘气的声音都可以听到。

    陆平遥眼里慢慢地开始冒火,最后把目光盯在了一个瘦男人身上,瘦男人不由得浑身一激灵,双腿立时就软了下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哥,我错了,看在我跟你多年的份儿上饶了我吧。”

    “错了?我咋没看出来呢。”陆平遥在瘦男人面前踱着步子。

    瘦男人是陆平遥刚闯社会时的兄弟,现在负责公司的货物采购,由于包养小姐手头儿紧些,就利用采购环节上的漏洞赚些私房钱了。

    “这次调包是你干的了。”陆平遥阴森森的声音像是从地狱中发出的。

    “大哥,那个不是我干的啊。”瘦男人匍匐着跪趴在陆平遥面前。

    陆平遥知道他没这个胆子,陆平遥是想通过此事,再给手下立立规矩,他很温柔地用那肥硕的大手在瘦男人头上摸索着,就像大人抚爱孩子似的。忽然,他转身摆手叫过老蔡,果断地说:“打断他一只腿,叫他长点记性。”

    老蔡上前去拉瘦男人:“兄弟,自个起来吧,别让兄弟们费事了。”

    瘦男人哆嗦着站起来。这时,一个壮汉抡起一个碗口粗的棒子砸向瘦男人的左小腿,只听“咔”的一声,瘦男人一声惨叫摔倒在地。

    老蔡挥手说:“赶紧送医院。”

    几个汉子七手八脚地把瘦男人抬走,库房里又恢复了宁静,库房里的人谁也不清楚接下来谁会倒霉。

    许久,陆平遥的脸色有所好转,他对手下说:“去,把二成给我叫来。”

    老蔡见一个兄弟跑出去,忙上前低声说:“陆总,我看事情不会简单,是不是先和黎建斌联系一下,让他先恢复我们的供货。”

    “联系个屁。告诉弟兄们继续给他们送货,我看他们拒收试试。别惹急了老子,我有机会非好好收拾那个老王八蛋,看把他给能耐的。”陆平遥此时谁的话也听不进去,武断地说。

    这时,二成一路小跑着来到库房,见陆平遥铁青着脸,一边的弟兄们个个缩着脖子,便上前低声说:“陆总,你有什么吩咐。”

    陆平遥见到二成心中的怒气消了大半儿,刚才要吃人的气势稍稍收敛了些,不知怎的陆平遥对这个二成总是心存顾虑,觉得这小子不会总寄人篱下。

    “二成啊,你前天还要去押运原油,大哥让你等等。今天就看你的身手了。”他说话的语气透着赞许和期望。

    “陆总,你只管吩咐。”二成抬头看着陆平遥,目光中闪着咄咄逼人的杀气。陆平遥扫视了一下库房里的人,对老蔡说:“叫他们出去。”

    库房里只有他们三人了,立时显得空荡荡的。陆平遥没有急于说话,掏出一颗雪茄烟叼在嘴上,老蔡看着迟疑了一下还是上前打着了火机。库房堆放着许多化学药品,是严禁明火的,要是在平时谁要是在这里动明火,非得让陆平遥撕了不可。当然,这个条例对陆平遥除外,但老蔡还是担心有个意外什么的,所以打火的时候很犹豫。陆平遥深深地吸了一口雪茄,慢慢地吐出来,慢条斯理地问:“你们说应该在哪儿下手。”

    老蔡和二成相互看了一眼,谁也没有言声。老蔡知道此时的陆平遥虽然看似平静,内心的烦躁已经到了极限,稍不小心给点燃了,可能就是一场战争。

    “说话。”陆平遥的语气透出了不满和烦躁。

    二成往前走了半步,来到陆平遥近前,一字一句地说:“干掉段昆。”

    老蔡见陆平遥没有表示便说:“现在行刺段昆不容易,他现在肯定是惊弓之鸟,躲得会很隐蔽,闹不好我们会吃亏。”

    “你的意思我们就等着。”陆平遥显然不满意这种说法。

    “不、不。我想让二成带人去送货,避免段昆派人偷袭。”老蔡不敢再绕弯子,忙直截了当地说。

    陆平遥来回踱着步子,肥胖的身子随着踱步节奏,浑身的肥肉在上下乱颤。他忽地停住脚步,看着二成说:“你领几个人,把家伙带好,在运油的线路上先干掉顺子。记住,只要见到顺子就下狠手,不能让他活着离开。再有,你尽量别把事情弄得不可收拾,公安最近盯的很紧,懂吗?”

    二成阴着脸,点了一下头。

    陆平遥肥胖的大手在二成肩上拍拍,很柔和地接着说:“得手后马上离开,没有我的信儿决不能回来。”

    “陆总,你放心。”二成表情冷漠地说。

    “以后喊大哥,你是我兄弟。”陆平遥说的有些动情,声音中竟有了些许温存。

    六

    段昆派人没有查到梁思勇的信息,他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判断。

    陆平遥干这件事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呢,思来想去也不能完全确定。他觉得梁思勇失踪,认定是陆平遥所为,这个想法可能有误了。

    段昆想得头都有些痛了也没有个眉目,既然没有答案就不想这些烦心事了。这两天不管怎么说,虽然没有得到梁思勇的信息,但在这混乱的时候,自己做成的两件事还是很值的。

    他为黎建斌提供的物件虽然并非稀有之物,但也称得上是一件难得之品,关键是检查组领导,他一定是好这玩意儿。接下来他可以向黎建斌提条件了,他不是那种做了事就要求回报的人,他也最看不起那类小家子气的男人。他急于向黎建斌提条件是亟需因为贷款担保,不然,他光靠打打杀杀抢地盘维持生计,也太被动了。

    由于前期投资“四类井”失利,银行贷款无法归还,公司资金链断裂,他曾多渠道公关银行,但效果都不明显,银行的那些实权人物不可能拿自己的饭碗去冒险。最后还是通过多方施压和暗地里捅钱,银行才没有对他的公司实施抵押资产拍卖。顺子已经把产权证及相关文件搞齐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一家非常有实力的公司担保,再从银行贷一笔资金,把“四类井”盘活,只有这样才能够重振旗鼓。

    段昆一直是把宝压在梁思勇身上的,没想到梁思勇失踪了,这给他提供了接近黎建斌的机会,从现在的情况看,让项目部给担保贷款是有希望的。

    再有就是调包陆平遥的货物,事情进展之顺利,取得的效果之理想,段昆自己也没有想到。本来,段昆做这件事并非只想挤占这块市场,他清楚以自己现在的力量,全面与陆平遥抗衡很吃力,弄不好会像拉运原油似的,被陆平遥坑一把。他之所以急于这样做,目的是把局面搅乱,自己好掉回头在“四类井”上再赌一把,如果成功那将彻底扭转局面。

    现在局面已经搅得乌烟瘴气了,是该收缩战线寻机重拳出手了。这些日子,大头带着手下的兄弟天天在运油线路寻事,频繁的交通事故让陆平遥苦不堪言,同时,也引起了交通和公安部门的重视,他的几个弟兄都曾被带到派出所接受调查,但这些人虽然在公路上经常出事故,可并没有出现暴力事件,对上次出现的枪击事件他们一口否认,公安局也因查无实据,把这些人关了几天也就放了。公安局知道“四类井”原油拉运被黑道把持,发生交通堵塞是他们内部争斗的原因,因为没有发生大的械斗,所以,他们也就不愿意掺合太多。

    段昆的直觉告诉他,对这条运输线的骚扰该停止了,他做出这个决定并不是怕陆平遥报复,他恨不得找个时机会会陆平遥,这也是迟早的事,他现在决定收缩战线是想回避官方的介入。段昆是在油田环境下生长起来的,虽然走上了不那么正确的道路,可他对政府的执政能力还是钦佩的,他当然不想与政府作对,前一段时间堵住运油的线路,交通部门并没有实施重拳出击,这并不代表政府软弱,一旦把他们真的惹急,后果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担的。

    有些事情就是跟安排好了似的。就在二成带人暗中准备伏击顺子,让顺子永远消失之时,顺子却正式撤销了对这条线路的骚扰。这无意中让顺子捡了一条命,这倒不是说顺子不是二成的对手,也许他们在交锋中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但毕竟二成是在暗中行刺顺子,胜算的几率要大些。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