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动的黑金-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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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句话在陆平遥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梁倩倩跑了。看守她的中年男人一觉醒来,发现床上只睡着自己,他像是被电击的兔子,“蹭”地从床上跳下来,屋里屋外地转了三圈,才敢确认梁倩倩是真的跑了。他顿时傻了眼,知道大祸将要降临了。他后悔得直跺脚,恨不得把下面裤裆里的玩意儿,自己一刀割下来,这玩意儿太他妈的害人了。

    陆平遥知道二成行刺失手时,并没有像往常似地摔杯子骂人,然后用听起来都瘆人的方式惩罚下属,而是惨然地笑了笑,模样让人看了发毛。

    老蔡站在一旁,紧张的情绪让头上的汗泛起蒸汽,他不住用手胡乱地抹着,眼睛偷瞄着陆平遥的表情。这次行刺,可以说是陆平遥一手策划的,这是充分考虑了二成的身手,才冒险让他单独行动。本来这种事在繁华的地方容易下手,毕竟人多眼杂不容易被发现。可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在荒郊野外的井场上行刺,这种看似没把握的事情,或者说不可能的事情,在操作中也许会有出奇制胜的效果。可他没想到,段昆的身手更是非凡,居然躲过了这一劫。

    “二成安排好了吗?”陆平遥冷冷地说。

    “安排到外地了。”老蔡小心地说。

    “嗯。”陆平遥从鼻子里发出声音。

    老蔡见他情绪有些缓和,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轻轻地舒了口气。他没有想到,陆平遥会这么平静地接受这个现实。

    陆平遥之所以没有过激的反应,主要有两方面因素。一是他以后还要用二成,这次收拾段昆虽然没有成功,但不能说明二成就是个废物,这种事情出现失手很正常,况且,对待二成不能像对待别的手下,对他用则器重,不用就必须一刀两断,对待这种冷血动物,绝不能让他感到轻慢。再有就是除掉段昆,他内心也挺矛盾的。他很难判断干掉段昆后,会产生多大的副作用,副作用一旦超出预期,他也很难控制。预期难料,失手也就不见得是件坏事。从长远看,他应毫不犹豫地除掉段昆。从段昆来西普的运作方式看,称霸西普市场的野心一览无余,对于陆平遥在西普实力发展绝对是一大障碍。段昆此次来西普,主要是搞“四类井”,目前与陆平遥的业务没有冲突。相反,段昆的“四类井”一旦生产出原油,还要仰仗他的原油运输力量。陆平遥组建运原油车队,已经运转两年多了。

    陆平遥介入原油运输业务,起初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按照西普规定,“四类井”生产出的原油,必须销售给西普炼油厂,严禁私自对外销售。陆平遥之所以销售到社会上的小炼油厂,主要是为了提高售价。那样,他除了赚取运费的差价,还要赚取销售差价,更主要的,他在收购“四类井”原油时,人为地提高原油的含水量,借此压低原油收购成本。还有一件事情是极为秘密的,这件事情只有他最信任的几个人知道,那就是在他收购的汽车修理厂里,有着一个很大的秘密。

    修理厂看似很普通,远离油城,守在公路边。陆平遥派人去谈收购的事情时,修理铺的老板根本不敢说别的,只是一个劲儿的应允,他们知道陆平遥让出让,这是客气的。再说:这个修理厂的生意确实不行,修理厂主也就没敢坚持不出让。让修理场老板没想到的是来谈收购的人,给了一个让他惊喜的价格。他哪里知道,陆平遥接手修理厂后,不过是一个幌子。陆平遥早让人摸好了,在距离厂房不远的地下,是西普的输油管线。修理厂接收后,他派人悄悄地把管线钻了一个孔,接上管线引入厂房。自此,修理厂几乎每天都有油罐车前来维修,陆平遥等于买了一台印钞机。

    二

    陆平遥胖胖的身子,堆在椅背上,还感觉不舒服,索性把两条腿搭在了老板桌上:“老蔡,让把那个梁倩倩带来,咋还没动静。”

    “应该快了。”老蔡看看表说。

    “你得好好收拾收拾这帮小子,办事就没有利索的时候。”陆平遥悠闲地吸着烟,像是忘掉了刚才的烦心事。

    这时,一个马仔敲门急匆匆地进来,神情紧张兮兮的,说话也有些不跟溜:“陆总,那个梁倩倩不……不见了。”

    陆平遥两条腿猛地一收,重重地从桌上滑落。他“腾”地坐起身子,像是没听清似地问:“你再说一遍。”

    老蔡一旁也焦急地催促,马仔哆嗦着又说了一遍。陆平遥积蓄在内心的怒火,终于爆发了,他抄起桌上的青花瓷杯,抡圆了胳膊摔在了地上。脆生生的响声和飞溅的瓷片,让让在场的人们吓得缩起脖子,呆愣愣地谁也不敢说话,连一点儿声响都不敢发。

    “去,把看管的人给我带来。”陆平遥怒吼着。

    老蔡忙摆手,示意那个马仔赶快出去:“陆总,你别着急。现在那个梁倩倩,对我们也没啥用了。”

    “放你妈的屁,她父亲还欠我几十万呢。”陆平遥恶狠狠地骂着。

    陆平遥平时经常骂人,但这么直接了当地骂老蔡,他还是头一次。他之所以这么着急,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黄毛的问题。其实,他很明白,梁思勇恢复他的供货,筹码就是黄毛,让他撤销对黄毛的指控,这件事情对他来说,非常简单,梁倩倩必须撤销对黄毛的指证。公安局又不是他家开的,他想撤就撤吗。在这关键的时刻,梁倩倩却失踪了,这能不让他起火吗。

    看守梁倩倩的两个人被带了进来。他们站在陆平遥的办公桌前,低着头一声不敢言语,由于紧张,大滴汗珠往下落,腿不住地抖动着。

    陆平遥的急躁情绪,忽然平静了下来,慢悠悠地从老板桌后走了出来,在两个手下面前来回遛着。忽然,他停到了中年男人面前,拍着他的肩膀,“呵呵”笑着说:“交给你这种差事,委屈吧?”

    “不,不,不委屈。”那个中年男人嘴唇哆嗦着,几乎说不出话。

    “那就是个美差了。”陆平遥很亲切地说。

    那个中年男人不知说啥好,紧张地用手抹着头上的汗。

    “你俩说说,怎么美的,是不是特销魂。嗯!”陆平遥说得轻松,但老蔡听得出来,他从鼻子哼出的“嗯”中,表示出他的怒气就要爆发了。

    果然,陆平遥猛地一掌搧在了中年男人的脸上,陆平遥不愧是个练家,虽然身子肥胖,但这一掌出手之快、之狠,令人瞠目。那个中年男人还没反应过来,鼻子、嘴角就渗出了鲜血。陆平遥并没有半点儿怜悯之情,晃动着胖身子回到了老板椅上。

    “知道错哪儿了吗?”陆平遥看似温和地说。

    “知道、知道。”两个人啄叨米般地连忙点头。

    “知道个屁!”陆平遥忽然绷着脸骂道。

    老蔡为了缓和一下情绪,连忙又拿了一个杯子,给陆平遥沏上茶。

    陆平遥并没有理会他,而是指着那两个手下说:“让你们长点记性。在地上捡一个碎瓷片,在对方的胸上写一个‘错’字。”

    那两个手下不敢怠慢,各自拿了棱角锋利的瓷片,一人一划地开始写了起来。由于俩人在对方胸部划字时用的力轻重不一,结果俩人每写一笔一划时会用力越来越重,疼的俩人呲牙咧嘴相互瞪眼,但谁也不敢骂出声。

    两人的胸前开始变得血肉模糊。

    陆平遥幸灾乐祸地看着两人的表演。忽地,他桌上的电话铃响了起来,他拿起电话听着,脸色渐渐地暗了下来。放下电话,他厌恶地对那两个手下摆摆手:“滚。两天之内找不回来人,你们俩就别回来了。”

    两个马仔像是得到了特赦似的,鸡碎米般地点着头,慌忙溜了出去。

    老蔡看着陆平遥的脸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赔着小心问:“陆总,有什么事吗?”

    陆平遥沉思着。片刻,一字一顿地对老蔡说:“段昆来了。”

    “这么快。我们是不是把外面的弟兄紧急召回来。”老蔡神情有些紧张。

    陆平遥点上一支雪茄烟,狠狠地抽了一口,说:“没必要,他们只来了两个人。”

    “兴师问罪来的。”老蔡疑惑得像是自言自语。

    “未必。我们没有把柄在他们手里。”陆平遥说着,又对老蔡交代:“你去叫弟兄们做好准备,随时听我招呼。”

    老蔡匆忙地出去了。

    三

    顺子跟随段昆多年,他非常了解段昆秉性的。

    他对这个嫉恶如仇的大哥,佩服的五体投地。当年,还在街面上混的时候,段昆的讲义气就已经出了名,只要他看中的人,他敢掏心。对看不上眼的人,一些小事情,他也得叫板,非分出个高下。段昆被陆平遥暗算了,险些搭上性命,以顺子的性格岂肯轻易作罢。

    段昆险些遇刺,回来一直板着脸默默无语,大有一决雌雄的态势。当顺子知道,段昆不带弟兄要独闯陆平遥的老窝时,从不知道什么叫紧张的顺子,心里“咯噔”一下,心情可想而知。

    “大哥,有什么事你吩咐好了。你去陆平遥那儿,是给他面子了。”顺子清楚这里不比滨港市,道儿上的那些人哪个不得敬着段哥。但这里是陆平遥的地盘,他要是翻脸,恐怕吃亏的是段哥。

    段昆不理会顺子的劝,迈着稳健的步子向外走去。顺子见状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腰部,急忙跟了上去。

    来到了陆平遥公司的办公楼前,车还没停稳,顺子便急忙跳下车,警觉地扫视了周围,然后把车后门打开。段昆从车里出来时,风有些大,把他的头发吹得有些乱,他用缠着绷带的手轻轻地捋了捋。他动作轻盈,并没有受伤后的迟钝。然后,他昂首迈步,走进了腾阁公司的办公楼。

    顺子警觉地紧随其后。

    这是一座三层楼,腾阁公司整个租了下来,作为办公场所。刚到楼道门口,被门卫生硬地拦住:“站住,找谁呀?”

    顺子急忙上前,冷冷地说:“陆平遥。”

    “预约了吗?”门卫傲慢地说着,上下打量着他们。

    段昆脸色冷峻,看了一眼门卫,他的眼神里透着杀气,能让人感觉狼一般的野性。

    门卫身子不禁一怔,立时态度变得谦卑起来。立即抓起电话通报,过了一会儿才怯怯地说:“哦,陆总在二楼右侧。”段昆旁若无人地径直上二楼。

    陆平遥的办公室门口两侧各站着两个保镖,见来人直奔陆总办公室,便上前拦住。

    “通报一声,就说段昆来拜访。”段昆语气平静地说。

    一个保镖急忙敲门进屋。片刻,保镖从房间里出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段昆走在前面,顺子刚要跟进去,却被两个保镖拦住,说:“你在外面等着。”

    顺子火气一下子顶到了脑门,他不能让段哥自己进去,万一有个好歹自己对不起段哥,他想着便要愣闯。四个保镖一拥而上,想要制服他。情急之下,他身子向后一闪,瞬间从腰间掏出手枪。

    “不许胡来,你就在这里等我。”段昆转过身平静地说。

    在江湖混久了,人胆子变的越来越大,但大多数人在地位发生变化之后,胆量却变得异常小,这也许是身价的原因吧,价值高了自然就会倍加珍惜生命。段昆是属于胆子越来越大的那类人,这倒不是说他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或者说没有什么东西让他牵肠挂肚。恰恰相反,他现在早已是荣华富贵,可以达到呼风唤雨的地步。但段昆清楚在这个世界上混,什么事情你要是怕了,不愿意碰到的事情就会越发的多,你想躲都躲不开,有句俗语叫做黄鼠狼专咬病鸭子。

    段昆料陆平遥再怎么恨他,也不会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把他怎么样。他在走进陆平遥办公室时,面部的表情是平静自然的,并没有丝毫的粉饰。

    陆平遥肥胖的身子埋在硕大的老板椅里,见段昆进来只是象征性地欠了欠身子。

    一旁的老蔡堆着笑脸迎过来:“久仰段总大名,今天才得见,请坐。”

    段昆并没有坐,冲着陆平遥一抱拳,不卑不亢地说:“段某今天特意来拜会陆总。来得匆忙,没有提前预约,还请陆总海涵。”

    陆平遥慢慢地把身子坐直,但还是没有站起来的意思,他伸手做出一个请坐的姿势,嘴里却说:“段老弟年纪轻轻,说起话来也文绉绉的,可办起事来却叫我刮目相看。”

    段昆像是没在意他的话,也没有去坐旁边的沙发,而是把桌子侧面的高背椅抻到自己面前。说是抻,实际上他在挪椅子的时候,椅子腿已经离开了地面,这可是一把几十斤重的红木椅。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让人惊讶的,段昆是用那只受伤的手。陆平遥也是久经沙场的老手,他并不怀疑段昆的伤是装出来的。

    段昆坐在陆平遥对面,身子靠在椅背上,平静地看着陆平遥。

    陆平遥看见段昆在拽椅子时,手上缠着的纱布被血迹渗透,血渍留在了椅子的扶手上。他发现段昆在做这些时,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任何痛苦的神色,这让他内心非常惊叹。其实,陆平遥已经从医院来的信息知道,段昆的手虽然没有伤及骨头,但他的手掌和手指上的肌肉几乎被锋利的尖刀割断,十指连心啊,他却表现的如此坦然。他意识到面前的年轻人,真的不是善茬。

    四

    陆平遥冷着脸,一言不发。

    “陆总,今天兄弟来这有两层意思。一是专程拜会陆总,段某带了几个兄弟到这里谋生,如礼数不周,还要仰仗陆总关照啊;二来兄弟已经弄了几口四类井,马上就要修井了。为了运输原油,我专门雇了几辆罐车拉运原油,如果运力不足时,还要请陆总帮兄弟一把啊。”段昆开口了。

    段昆话说的虽很客气,可陆平遥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

    “你这是通牒吗?”陆平遥冷冷地说。段昆明明知道他把持了原油运输市场,还说自己雇了车,这是来挑衅的呀。

    陆平遥刚才得知段昆要来,他的第一反应是段昆是来寻仇的。二成行刺失手,还被段昆弄得挺狼狈,这家伙很可能借机滋事,好把万哥拉进来,借万哥的势力铲除自己。照理说,陆平遥也算是万哥势力的分支,早年他在万哥的手下混过事,后来他回西普闯荡时,万哥也没少扶持他。再后来,他的羽翼渐丰,就不愿意被远在省城的万哥把持。他便有意疏远万哥,加之万哥年岁已大,知道他不会轻易整出啥大动静,陆平遥便抓住这个心理,不再那么恭敬万哥,在利益分成上,他更是逐年减少对万哥的孝敬,只是慑于万哥的威望和实力,他还没有胆量公开叫板。

    段昆躺在医院打点滴时,他的脑子就没有瞬间的消停,他肯定不会咽下这口气。他现在没有把握制服陆平遥,也不会像女人吵架似的,找陆平遥发泄一番,更没有必要冒险也采取行刺的做法。思来想去,他决定还是从陆平遥的软肋下手,打破陆平遥对收购原油的垄断。

    “段老弟自己的原油,自己拉运无可厚非。不过,这条运输线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跑的,车匪路霸云集,麻烦多了。”陆平遥话里软中带硬。

    “陆总,咱是干什么的。劫人的人,还怕这些。”段昆语气轻松。

    “好!段总年轻气盛,有魄力。但有一点儿,做老兄的提示你一下,那些司机都是拉家带口的,有谁愿意把命丢了呢。”陆平遥说。

    老蔡坐在一边,一言不发地看着两人。他发现段昆可不是单纯的莽夫一个,他来这里说是拜会,实则是与陆平遥公开叫板,他选取的切入点也很准,叫陆总很难接招。如果答应他,可以运送原油,那就意味着这块市场松了口子,今后很难一统天下;如果不答应,理由又是什么呢。陆平遥可以说是老江湖了,可他在段昆面前,却很难占上风。为了缓和一下俩人的情绪,他站起来给俩人倒水。

    “段总,这里老百姓穷得很,穷则思变。原油这东西金贵的很,成了一些人暴富的捷径。”起初,“四类井”的原油都是自己运输。但杀人截货的事情经常发生后,那些“四类井”的老板主动要求由我们运输。这样一来我们的运输也就形成了规模,运输成本也降低了不少,这样一来大伙都可以受益。老蔡知道段昆绝不会让步的。他有意把话说得漂亮点儿,也好让陆平遥收场。

    “现在有个时髦的词,怎么说来着?”陆平遥大大咧咧地问。

    “共赢。”老蔡说。

    陆平遥有些得意地笑着。

    段昆淡淡地笑笑:“共赢是双方或多方认可才能成立的。”他说着,话锋一转,“陆总,你还不太了解我,我定了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的。”

    “那恐怕会有热闹看了。”陆平遥嗓音嘶哑,瓮声瓮气地说。

    “哦。”段昆不置可否,像是很感兴趣。

    房间里的空气异常沉闷,似乎在慢慢酝酿爆发的燃点。老蔡在一旁看着俩人,表面看似平静,可心里正在聚集着满腔的杀机。看来俩人接下来的恶斗是不可避免了,陆平遥要想制服段昆几乎是不可能的。与其这样,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老蔡想着悄悄退出房间,他要做到万无一失,等待陆平遥的一声令下。

    段昆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轻描淡写地说:“陆总,要是有热闹,你那修理厂的业务可就繁忙了。”

    陆平遥听了此话,立即警觉起来。他不清楚,段昆这小子怎么盯上修理厂了,那可是他的地下印钞机啊。

    “陆总,我可听说西普正在检查管道输油损失率,这里的名堂很多呀。”段昆好像是在唠家常。

    陆平遥的脸色开始变白,他知道段昆说的是什么意思,但他不清楚,段昆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修理厂在管线上打眼偷油,这是绝对机密的事情。段昆怎么知道的呢?他一旦把这件事情捅出去,自己就得吃黑枣,最好的结果也是后半辈子在监狱中度过。他想着,强挤出一脸的媚笑。

    “段老弟,有老兄在这儿,什么事情都不必担心。”陆平遥嘴里不得不敷衍着,心里却在暗自盘算,如何对付他。

    老蔡进屋时,见到陆平遥胖脸上堆着谄媚的笑,一时愣住了。

    五

    调戏和调情区别并不大,但性质却不尽相同。

    说白了,调戏可以列入派出所的管理范围,调情就是俩人的私事了。女人被调戏,不是什么值得荣幸的事情。但女人被调戏,也并不一定全都是受辱,女人对有分寸的调戏,有些时候不一定全是愤怒。男人对女人调戏,一般是为了与之调情,目的是达到对她身体的占有,采取这种方式,一般也是给自己留退路,一旦女人翻脸,男人会自嘲地笑笑,说句“不识逗”或者“假正经”之类的话,用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不管是调戏还是调情,只要不违背女人的意愿,或者说不再升级,女人是可以在调戏中怡情的。梁思勇不深谙此道,但在郁闷的时候,拿乔伊消磨一下,借此打消一下她的傲气,也不失为一种追求女人的方式。

    梁思勇近来的情绪有些焦躁。这主要来自三方面的原因。

    一是黄毛至今还没有放回来。为了把黄毛弄出来,他不得不与陆平遥讨价还价,被迫又一次把材料的供货权交给陆平遥,这与他的初衷完全背道而驰。但黄毛至今还没有回来,梁倩倩至今渺无音讯。虽然陆平遥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做好疏通工作,几天内让黄毛回来,可他心里还是觉得不是滋味。

    再有就是乔伊的情绪变化,让人有些捉摸不透,弄得他心神不宁。自从见到乔伊,他就觉得有眼缘,似是上天安排的。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乔伊属于那种既清纯又很执拗的女人。虽然,中间有了黄宛平到井队后的恶搞,从某种程度上讲伤害了乔伊,使她的情绪有波动,甚至和他耍女人的性子,这让他内心很不爽,但细想这也从另一个侧面证实,她对自己也很痴情,不然,她为什么会这样呢?在解决村民围堵井场的过程中,她为了帮助他解围,不顾个人安危,挺身而出。让他不明白的是每当他与乔伊谈论到俩人情感时,她总是像被烫了似的,情绪马上开始焦躁。他实在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的表现如此矛盾。

    还有就是与黎总的关系。最近一系列事情的发生,促进了双方对一些事情的相互妥协,工作关系也得到了某种程度上的弥合。可不知怎的,他的内心却总是不能平静,有时反而会变得愈发复杂。自从去过梁倩倩居住的贫困村庄后,他就决定要尽其所能,资助那里的孩子,但仅光靠他的那点儿收入简直是杯水车薪。他就想到了从供应商那里截取收益,设立扶贫基金。他之所以这样做还有一个说不出口的原因,那就是把陆平遥的供货权给停了,要想恢复总得找一个台阶吧。这样他就可以冠冕堂皇地把业务给陆平遥,还可以压低他的利润。但黎总不愿冒这个风险,他不想在仕途的结局上,出现没有必要的瑕疵。

    梁思勇回到宿舍,见乔伊的房门开着。他瞟了一眼,见她坐在桌前,面前摆着一堆票据,按得计算器“哒哒”响。他开着玩笑说:“又想谁呢?跟发电报似的,这种传情方式太原始了。”

    乔伊一手翻着票据,另一只手继续按着计算器,听了他的话略一停顿,又继续埋头工作,并没有说话的意思。

    梁思勇自觉无趣,便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斜靠在床上,感觉很乏味,伸手拿了一本书翻看着,半晌,什么都没看进去。他索性把书扔到床头儿,干脆听乔伊“哒哒”地按计算器的声音。听着听着脑子里便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女人的思维确实很奇怪。她们可不像小猫小狗似的,只要你对她好,供她吃,供她喝,再陪她玩儿,她们就会很高兴又很忠诚地围着你转。女人的满足可就不那么简单了,需要的条件可以说是无穷多,就像病毒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种可怕的不断变异,让你猝不及防。现在的女人太复杂了,对物质需求的强烈,让没有经济基础的爱情,只能是空中楼阁,在虚幻中享受一时。女人的精神需求,更让男人也受不了,时时标榜自己的品位,其实狗屁不是。女人不想世俗,那是让别人看的,实则是为追求更高的物质享受。

    自从遇到乔伊,他开始走女人的心思了。这个女人明明爱着自己,表现出的却是冷热无常,难道是自己太过于钟情,反而让她有了拿捏他的余地。梁思勇躺在床上胡乱地想着,忽然,便有了戏谑她的想法。思索了片刻,他拨通了金峰的电话。

    房间里的信号不好,可这并不妨碍他通话的兴趣。

    “你他妈的也太不是东西了,前些日子一天几个电话,还美其名曰帮哥们儿消遣时光,好像我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梁思勇开口就骂骂咧咧地数落起来。

    “哪儿还有心思给你打电话,我都……”金峰沮丧地说着。

    梁思勇知道,他并没有在黄宛平那里得到如胶似漆的享受,但他并不想听他们的那点儿破事,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揶揄着说:“你有心思的时候想着谁了,我他妈的就烦你这点儿。”

    “你少给我来这套,我还不知道你的那点儿心思。听说你被一个大胸女人迷住了,是不是特刺激啊。”金峰有些酸溜溜地讥讽着。

    “这事你都知道了,看样子这个世界没有秘密可言了。我跟你说啊,你要是男人就得管住她的嘴,别净瞎咧咧,小心给你惹是非。”梁思勇装作很正经的样子,其实,他心里正盼着找到一个切入议论女人的话题呢。

    “不装你能死啊。”金峰愤愤地说。

    六

    梁思勇哈哈地大笑起来,笑声让金峰有些摸不着头脑:“哎,你喜欢大胸女人吗?你不知道吧,我送你一条至理名言,也算体会吧,免得你以后上当受骗埋怨我不够哥们儿义气。喜欢什么样的女人,首先你得给自己定好位,是喜欢‘感性’还是喜欢‘理性’,这里的学问可大了去了,这么说吧,女人‘胸大则无脑,胸小脑必大’。”

    “那你就应该找个大胸女人,智力和你相当匹配啊。”金峰终于找到了刺激他的机会。

    梁思勇并不生气,嘴里不停地“啧啧”着,也不接他的话头,继续按着自己的想法说:“上帝不会专门偏爱某个人的,有些女人没结婚的时候,胸挺拔的那叫诱人,可一旦被男人揉搓得像块面饼的时候,她要再想吸引男人,在暗地里要耗费多少钱和精力。所以,还是小胸的女人有优势,保养、打扮得体的话,三十岁还可以冒充少女。”

    对面的房间里,乔伊按计算器的“哒哒”声依然不停地响着,可梁思勇分明听出来那“哒哒”声开始变得没有节奏感了。他仿佛看到了,她那被气恼涂红的脸。

    “你别不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吧。不管怎么说‘大’总比‘小’手感好。再说了,太小也不健康嘛,影响哺乳。”金峰幸福地说着,脑子里想着抚摸着大乳房时的手感,愈发感觉到他在言不由衷。

    “你说错了,我有个学姐,胸部基本上像两个纽扣,可生了一儿一女像你这么大了,健康着呢。”梁思勇充满自信地大声辩论者。不知什么时候,乔伊那面按动计算器的声响早已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摔打账本的“啪啪”声。梁思勇忍住笑,精神异常兴奋。

    “你是不是受啥刺激了,净说些不着边际的话。”金峰终于意识到他的目的不纯。

    梁思勇并不想终止这个话题,他觉得还没有到火候。于是,他继续没话找话地瞎咧咧着。“你小子还别不听老人言,等你的那位胸前挂着两个面口袋时,你就后悔了。”他说着侧耳听着那边房间里的动静。房间里出现了片刻的宁静,他努力想象着她此时的样子。

    “你要是没有正经事情,我可就放电话了。我这还有一堆的活儿呢。”金峰着急地说。

    “你要是放了,我让你后悔一辈子。”梁思勇狡诈地说。

    “你他妈的还别跟我耍流氓手段。”金峰终于被气得骂了起来。

    梁思勇“呵呵”地笑着:“都快当副教授了,还那么没有涵养。”

    金峰在电话那头儿喘着粗气,并没有真的挂电话。

    “推荐一个美胸产品,每天早晚使用,可以对胸型有很好的维持作用。再告诉一种食疗方法,每天多吃橙子、葡萄和番茄,反正是那些富含维他命C的食物,可以防止胸部变形。再教你一种按摩方法,双手由上往下轮番拍打胸部下缘,能改变胸部下垂。”梁思勇已经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悠闲地说着。

    “梁思勇,认识你是我交友不慎。”金峰咬牙切齿地说。

    “这年头儿没地方说理了,我把经验毫无保留地告诉你,却落个骂名。”梁思勇感叹着。忽地,像是想起了什么,说:“你还记得大学里的那个小林妹妹吗?她现在就在西普油田,现在可神气了。”

    “哪个小林妹妹啊。”金峰努力地想着。

    “就是那个成天病歪歪的,长得倒挺漂亮,可胸却像个搓板似的。”梁思勇提醒着。

    金峰终于还是没有想起来。

    梁思勇并不需要他想起来,继续说:“现在可不一样了,小胸挺得跟揣了俩儿皮球似的。那隆胸做的地道,性感地让人垂涎欲滴。”

    “你又动心了。”金峰虽然始终不能想起那个林妹妹,但这并不影响他对女人隆胸后那种妩媚迷人的想象。

    “拉倒吧。”梁思勇差点动粗口,接着说:“那种自欺欺人的玩意儿,哄哄不知情的男人还可以,咱还不至于对啥玩意儿都感兴趣吧。人造的玩意儿,只可远远观赏而不可亵玩。”梁思勇的话音还没落地,只听“咚”地一声,对面房屋的门重重地关上了,整个野营房都被这沉重的摔门声震得一颤。

    “怎么了。”金峰在电话那头儿纳闷地问。

    “炸弹引爆了。”梁思勇有些幸灾乐祸地说。

    七

    梁倩倩逃脱后,她没有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决定冒险去钻井队。

    她知道这么做的风险很大,陆平遥那些人,肯定会想到她要去钻井队,那样他们一定会想办法堵截她,但她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去钻井队,找到梁思勇才有机会洗清黄毛的罪名。梁倩倩被那个看守她的中年男人折腾了半宿,此时感到浑身乏力,走在昏暗的山路上磕磕绊绊的,总要摔倒,也的确摔倒过几次,可她不敢歇息。她顺着崎岖的弯路,吃力地前行,总觉得身后有人在跟踪,紧张的不时回头张望。

    天还没亮,重峦叠嶂的山峦像一个个坟冢静静地卧在那儿,阴森森地有些可怕,天上的星星一眨一眨地闪着,俏皮地望着她。

    梁倩倩害怕有人追踪,惊魂未定地听着四周的动静。好不容易熬到天蒙蒙亮了,她想加快脚步,可身上的力气一点儿都没有了。她无助地坐到了路边,望着来时的方向,期待着有过往的车辆。梁倩倩知道这是通往各个井场的一条主干道,每天从这条路经过去井上施工或拉油的车辆很多,她在这里等着,一定会遇到可搭乘的汽车。为了避免被陆平遥的人发现,她找了一块地势较高的土丘,吃力地爬了上去,从这里可以远远地看到朝着这里来的汽车。她心里盘算着要是小车,就躲起来不让他们发现,那极有可能是陆平遥的人在追她。她想最好是拉钻具或工程材料的车,那样肯定不会是追她的人。

    人算不如天算。梁倩倩万万没有想到,她费尽千辛逃出了陆平遥的魔爪,却又被一个光棍男人给相中了。而且,被他给囚禁了起来。

    梁倩倩躲在土丘上等待,汽车到是过去了几辆,但始终没有她认为可以安全搭乘的车。太阳渐渐爬上了半空,炙热的空气让她感到口干舌燥,加上半夜出逃后的疾走,她的体力渐渐不支,昏昏沉沉。她强撑着不让自己昏睡,那样她可能永远不会醒来。死对她未必是件坏事,可那样黄毛就永远不会洗清自己了,她想着强打起精神。

    忽然,一辆油罐车从远处驶了过来。梁倩倩不再考虑什么,她使出身上最后的力气,艰难地从土坡上晃晃荡荡地下来,站在了路中央。

    梁倩倩站的地方,是一段拐弯的山路,司机习惯性地减速拐弯后准备加速,猛地发现路中间,站着一个披头散发浑身是土的人,司机吓得一个激灵,急忙刹车。

    “找死啊!”司机把头伸出车外,恼怒地高声骂着。

    梁倩倩感到阵阵眩晕,几乎快要瘫倒在路中间。

    司机缓过神来,看见是一个柔弱女人,便下车问个究竟。

    “大叔,我想搭个车。”梁倩倩的声音几乎自己都听不到。

    司机是个五十出头的汉子,见状急忙上前扶住摇摇晃晃的梁倩倩。

    梁倩倩上了车,司机递给她一瓶水,她像是遇到了救命草,一把抢过来“咕咕嘟嘟”地一口气喝个精光。这时,她感觉精神稍好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司机一眼,再次感谢司机。

    “你说的地方我知道。”司机说着,油罐车继续前行。

    梁倩倩一直悬着的心,此时才感觉稍稍安定下来。阵阵困意袭来,她强打精神不让自己睡着,她知道危险还没有解除。司机大概是开车太闷了,忽然有个女人坐在身边,情绪明显地有些躁动,不停地跟她说着。梁倩倩这些天几乎没有睡觉,坐到车上一颠簸,头就感觉昏沉沉的,眼皮说啥也睁不开了,不觉中迷迷糊糊睡着了,根本没精力听司机兴冲冲的闲扯。不知过了多久,汽车的刹车声和惯性,让她从睡梦中惊醒。

    “这是哪儿啊?”梁倩倩迷蒙地看着眼前的窑洞,一时反应不过来了,惶恐地问。

    司机没有说话。把车停稳后打开车门,自己下了车:“我们先吃饭。”

    司机说着转过来,替她打开了车门。梁倩倩有些恐惧,不敢下车。但她心里清楚,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下不下车已经不是她能够左右的了,事态的发展也不是她一个弱女子能掌控的。她想着,心里反而平静了些,饥饿也随之袭了上来。这些日子,她的精神处于极度紧张状态,几乎没怎么吃东西,现在她太需要填补一下肚子了,哪怕是再粗糙的饭食,她都会狼吞虎咽地吃进去。

    这是一户并排三个窑洞的人家,从房间的外观来看,应该是一家比较殷实的住户,前门脸都是用青石砌成的,门窗也都是用很结实的水曲柳做成的。司机掏出钥匙打开房门,生硬地说:“你进屋歇会儿,我去做饭。”

    梁倩倩只好进了屋,房间里很乱,一看就是没有女主人的家。一个大土炕上凌乱地堆着被褥,一口一米多高的大水缸就摆在离床不远的地方,一个方桌,房间里再没有什么摆设。

    恍惚中,梁倩倩想起了自己的家,自己的家虽然穷,甚至可以用破旧来形容,但那毕竟是自己的家。儿时的回忆像电影似的在眼前闪过……

    “面条来了。”司机手里端着两大碗面条来到屋里,他把碗放到桌上,又变戏法似地从腋下抽出两双筷子。

    梁倩倩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面条,真恨不得扑上去,连碗都吞进肚子里。可她看了一眼司机,强忍着没有挪动脚步。

    “吃吧。”司机说着抄起了一筷子面条。

    梁倩倩再也顾不得别的了,几乎是扑过去端起碗,筷子早已抄起了面条。

    俩人谁也不再说话了,都闷头大口地吃着,房间里不时的发出“哧溜哧溜”的声音。

    “我认得你。”司机嘴里嚼着面条,喝着碗里的汤,猛地冒出一句。

    梁倩倩听了这句话,嘴里的面条差点儿喷出来。她惊愕地看着司机,等待他的下文。

    “我在酒馆见过你。”司机像是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应,又直愣愣地说。

    梁倩倩听了这句话,才放心地把嘴里的面条咽了下去,然后是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嘴里含混地“哦”了一声。

    “我的婆姨死了三年了。”司机继续说着。

    梁倩倩心里又是一紧,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别去挣那种钱了,我养你。”司机表情木讷地说着。

    梁倩倩警觉得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做好了随时逃跑的架势。

    “你要是不愿意,我可以按照酒馆的价格给你。”司机的坚决,足可以证明他的强烈需求。这三年,他的生理问题,显然是通过买卖方式解决的。

    “大叔,你别误会,我不是做那种生意的。”梁倩倩急切地解释着,她有意把大叔叫的十分清晰。

    司机并没有理会她的解释,更没有把她的小聪明当回事。他把空碗往旁边一推,站起身开始解着自己的上衣扣,慢慢地向她靠近。

    “大叔,你放过我吧,我求求你了。”梁倩倩悲悲切切地说着,慌乱地躲闪着。

    司机已经甩掉上衣,伸手抓住躲到墙角的她。

    “啊!”梁倩倩尖声叫喊着。

    “别喊了,我们家的邻居离这里得走半小时。”司机说着,已经把她抱起,扔到床上。梁倩倩的衣服被一件件地撕扯开,她像是一尾鱼在床上徒劳地翻滚弹跳着。

    八

    黎建斌对梁思勇的态度转变,体现在了对优化管理流程的重视上。

    吃罢早饭,他让小邢去喊梁思勇,他今天要带人去井队检查。

    梁思勇是属于那种闲不住的人,用黄宛平的话说,精力充沛的靠挠墙消耗时光。平时,他的事情很多,工作起来没黑没白的。即便这么忙,他稍有闲暇时间,就会找个理由与乔伊聊天。他现在和乔伊的关系的确不一般,自那天他故意拿话刺激她,她足足三天没理他。他却像没觉出似的,该干啥干啥。只是有一天,他端了饭盆来到她的房间,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一边吃饭一边聊天。她只是闷头吃饭,一语不发。他好像根本没注意到,下顿饭还来,还是兴致勃勃地聊。她终于耐不住了,说了句:“吃饭别说话。”

    自此,俩人在一起可以聊的话题就多了起来,聊工作、聊人际关系,甚至连一些敏感的话题,都可以开诚布公地聊了。谁也没有提他的那个电话,说的那些无聊的话。渐渐地,他发现乔伊对他的依恋程度在加强。在情场上,他不能说是老手,但对女人的了解,还算是经验丰富。要是在以往,他与别的女人相处,能够达到这般境界,早就跟他上床了。但乔伊似乎根本没有什么想法,好像坐在她面前的顶多是个闺蜜。他心神不定,有了一种莫名担忧,她表现出来的轻松,不是女人的矜持,而像是另有隐情。是什么隐情呢?他想不明白。

    小邢推门来喊梁思勇,见他正坐在桌前聚精会神,便小心翼翼地说:“梁总,黎总请你过去。”

    梁思勇回过神来,起身去了黎建斌的办公室。

    “思勇,忙什么呢?”黎建斌问。

    “有啥忙的。”梁思勇大大咧咧地说。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接着说,“黎总,麻烦你调整一下房间行吗,我可不愿和一个女同志住在一个屋檐下了。”

    “你的意思是住到一张床上。”黎总挖苦着。

    “要那样,我还真不反对,但她的工作需组织去做。”梁思勇坏笑着说。

    “还要啥组织,你就可以代表组织,用不着麻烦别人嘛。”黎建斌笑呵呵地说。

    “黎总,这可是你说的。到时我把工作给做砸了,她来找你闹事,你可别不承认是你交代的工作啊。”梁思勇认真地说。

    梁思勇现在也学会了迂回。他发现在这黄沙弥漫的野外,人们心理上的荒芜直接影响人的情绪。所以,人们需要情绪上的调节,不亚于对食物的需求。黎总也是人,虽然平时古板得像个“老革命”,有些时候也需要通过玩笑调节情绪。经常和他开开玩笑,闲扯一些轻松的话题,有时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你先别激动,还有让你高兴的事情呢。刚才总部组织处来电话,新分的一个女实习生马上就到了。”黎建斌说着,等待着梁思勇的反应。

    梁思勇做出一个夸张的表情:“哇塞,不会吧。”

    “学钻井工程专业,上面点名要你带,先做你的助理吧。”黎建斌说的极度认真,根本不像开玩笑。

    “太夸张了吧,一个实习生上面还指定专人带,我好歹也是个副经理呀。”梁思勇说。

    “是呀,我这个经理不给配助理,你比我的待遇要高啊。”黎建斌开着玩笑说。

    “要不,这个助理先给领导用着。”梁思勇坏笑着说。

    “行了,真那样,你还不跟我拼命。”黎建斌说着,他站起身,“我们赶快去井队吧。”

    黎建斌出了门,对小邢说:“你咋就那么死性,喊着乔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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