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动的黑金-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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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梁思勇在电话里与陆平遥约好,下午三点在油城茶社见面。

    世事难料,他约陆平遥并没有期望能解决多少问题。相反,他倒有些担心,在目前这种复杂的情况下,处理不好会适得其反。放下电话,他心里并不轻松,这是一次面对面的较量,既不能莽撞行事,更不能表现出退缩。他正想着心事,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一看来电是段昆打来的。

    段昆知道梁思勇来西普办事,心里不禁一喜,他正想找梁思勇聊些事情,机会就来了。

    要是在当年,俩人不管谁想喝酒,从来不弄虚的,哪怕是过了吃饭点,忽然想起对方,一个电话过去说,我们喝顿酒,你过来吧,这事就算定了。谁也不会觉得不妥,没有极特殊的事也绝对不会推辞。但随着俩人的地位发生的变化,他们之间的情感也有了微妙的变化。过去的肆无忌惮,慢慢演变成了矜持和绅士风度,谁想与对方喝酒,也必须提前预约了。这种微妙的变化,或许是生存压力的表现,亦或是成熟后的距离要求吧。

    段昆这次有事相求,感觉不是开口的好时机。他刚刚帮梁思勇解决了村民围堵井队的事情,是他亲自出面,软硬兼施地买通了村长,让其下令撤回村民。起初,钱村长是不肯买账的,两头儿拿钱的事,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但段昆似乎为这件事情红了眼,除了给出诱人的价码,还捅到了钱村长的软肋。段昆看似闲聊,却让钱村长听出了端倪,段昆说村长的儿子工作不错,就是上下班路途远些,应该买辆汽车,骑自行车上下班路上实在不安全。钱村长是明白人,帮段昆虽然不是顺水推舟的事,但为了儿子的安全,他也不得不做。陆平遥的事情才过去,段昆就去找梁思勇办事,他怕梁思勇会觉得不舒服,可是又找不到别的办法。

    “思勇,在西普油区,你好歹也算半个主人吧。我到了你的地盘,你请顿客,让兄弟也觉得哥哥眼里还有我。哎,听说来西普,身边还带来一个小妹妹,哪天得空我给哥把把关。”段昆不缺酒,更不是买不起单,他这是不给梁思勇拒绝的机会。

    梁思勇乐了。他一想起昨晚跟乔伊同居一室的事,心里就美滋滋的。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情,亏得自己定力还行,不然非弄出一次风流韵事来不可。如果要是那样,乔伊会如何反应呢,他实在是想不出来,顺嘴说:“喝酒就喝酒呗,扯啥小妹妹。”

    “你别说,兄弟还真佩服哥这点儿,到那里都有女人缘。”段昆感叹着。

    “兄弟,不带这么损人的。以你的意思,哥混到今天,靠的是吃软饭呗。”梁思勇故作不悦。

    “你别急。我可没有那意思,谁说你是吃软饭,打死我也不信,咱爷们儿到哪儿,都是女人缠着咱。”段昆说着,“呵呵”地坏笑起来,忽然认真地说:“哎,说正格的。你必须老实交代,那天在井场上的那个女人是谁。你可别跟我打官腔啊,实话实说。”

    “我说姓段的,你是不是太爱管闲事了,我们项目部就不兴有个女同志啥的。”梁思勇笑着说。

    “我这是替哥担心,在那荒凉边远地区,见个活人都困难,身边有这么一个漂亮女人陪着,别一时耐不住寂寞,搂不住火,犯了领导干部常犯的生活错误。”段昆调侃着。

    “你当全世界的男人都像你,见了女人就迈不动步。”梁思勇不屑地说。

    “你这人忒虚,当领导落下病了。找女人咋了,正常需求嘛。”段昆胡乱扯着。

    梁思勇如释重负,一本正经地说:“还好,我不是什么领导。”

    段昆被逗得大笑起来,笑够了,又一本正经地说:“兄弟提醒你一句,你别不爱听。那女人,可不是那种轻易能搞到手的,你得张弛结合,不能追得太紧,那样会适得其反。你要是信得过兄弟,我给你物色一个美女过去,在给你调节生活的同时,给她点儿压力,效果会更好哦。”

    “还是你留着用吧,我对你那套不感兴趣。”梁思勇嘲讽地说。

    闲扯了一会儿,段昆把话拉回了正题:“我选中了两口井,最近要准备大干一把。想跟你商量一下。”

    “你别跟我提借钱啊。”梁思勇说。

    “瞧你吓的,你挣得那两壶醋钱,还不够我喝一顿酒的呢,亏你也当了这么多年的官。你也开化一点儿,干些实在事,傻干了这么多年得到啥了。你也得有个思想准备,关键时刻还真需要你给帮个忙的。”段昆说。

    梁思勇满不在乎地说:“只要别提钱,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咱就这样吧,我约了陆平遥见面呢,现在该去了。”

    段昆疑惑地问:“你约他干什么?”

    “还不是那些破事,快烦死我了。”梁思勇有些焦躁地说。

    “你是怎么想的,我不清楚。既然你对他的供货已经采取强硬手段,怎样收场你要好好琢磨一下。你现在约他,这不是明显的示弱吗。”段昆的语气明显透着忧郁。

    “这件事把你也牵扯进去了,我不想再节外生枝了。”梁思勇说。

    “你还是不了解那些人。他们以抓钱为目标,但更关注抓钱的基础,谁触动了他们的利益,不是几句话就能化解的。”段昆说。

    “你也要警觉些,别让他下黑手。”梁思勇提醒着。

    段昆哼哼地冷笑:“他想报复,恐怕还要学些本事。”

    二

    段昆正处在趾高气扬之时,他觉得有万哥在后面撑着,自己手下又有几个干将,对付陆平遥绰绰有余。但有些事情的发展,并不是那么简单。陆平遥迅速摸准了段昆的来路,意识到这个人如果不除,就会危及自己的地位。

    对段昆下手的计划,陆平遥亲自审了几次。

    段昆到西普,主要目的是搞“四类井”。这是一个非常诱人和刺激的领域,它可以让一些人一夜暴富,也可以叫一些人瞬间破产。陆平遥不是没想过“四类井”,但考虑再三,觉得这项业务投资风险太高,以他现在的实力,投资顺利了,他可以很快飞黄腾达,一旦投资失利,这些年的积蓄就会化为乌有。西普这块土地贫瘠,但想做老大的人非常多,他一旦失去资金的支持,西普老大的位置就很难保了。所以,他决定还是暂时不做这块业务。

    陆平遥不敢做,段昆却要做,陆平遥就觉得被挑战了,有危机感并不是庸人自扰。钱村长一事,让他对段昆有了更深的了解,这家伙不但手段毒辣,而且也是一位不惧任何人的角色,难怪省城里的万哥会对他另眼看待呢。

    思索再三,陆平遥决定先下手为强,而且出手就要玩狠的,决不能留有后患。能做这件事的人不多,做这件事能让他放心的,也只有手下的二成。他叫人把二成已经找回来了,就等着他一声令下。然而,这道指令并不容易下,陆平遥必须保证不留下隐患。

    万哥已经透出话来了,段昆是他的兄弟,谁要是动段昆,就是不给他面子。陆平遥这两年势力不断增强,他与万哥早已是面合心不合,只是慑于万哥的势力,他还没有资格翻脸。

    陆平遥接到梁思勇的电话后,他就更坚定了实施报复段昆的计划。

    梁思勇敢面对面地与他较量了,段昆在背后支持他,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因素。现在如果迅速打掉段昆,对梁思勇来说,无疑是一个重大打击。

    事情既然敲定下来,陆平遥让人把二成找来,他亲自做了交代。

    段昆的行踪,他们已经摸得很清楚了,二成曾提出使用枪,让段昆一枪毙命,被陆平遥断然否定了。理由很简单,陆平遥不想因为一个段昆,让公安系统来一次大清洗。他清楚,虽然都是命案,但枪杀案与刀伤案实际引发的反应很不同,一提到枪案,让人很容易联想到黑社会血拼,极容易引起公安部门的震怒。

    陆平遥就是想用一刀毙命的方式,让道上的人都瞧瞧,别啥事情都掺和。

    三

    油城茶社地处繁华的街市中心,营业面积不算很大,营业大厅被一个个隔断分开,隔断带上爬满了绿萝,郁郁葱葱,给人以生机勃勃的感觉。在南方或大都市,绿植和花卉并不新奇,可在以黄土为主色调的大环境中,绿色很能唤起人们的向往。

    陆平遥把茶社最大一个房间定下来,他也没有像往常那样,毫无顾忌地坐在主宾位置,而是亲自到茶社门口等待梁思勇的到来。他现在非常清楚自己的处境,不能因为一些小节问题而激怒梁思勇。如果再按照现在的局面耗下去,他的损失就太大了。

    梁思勇是解决问题来的,所以也没有摆谱,按照商定时间准时到达茶社。他见陆平遥亲自在门口迎接,没有惊讶的表情,也没有过于冷淡的面孔,上前平和地打招呼寒暄。

    双方落座,陆平遥问:“梁总喜欢喝什么茶。”

    梁思勇点燃一支烟,像是被眼前的茶壶吸引了,旁若无人的欣赏着。面前的夜色蛙莲壶,壶体呈圆腹型,轻描淡写成一朵盛开的莲花,一只小虫攀爬于上,一节丰腴的藕实成流。两枝茎干轻扭为一股成把,上有一叶莲叶、一朵含苞莲花。盖是莲子颗颗转动的蓬,小蛙蹲踞其上。壶体清秀雅致、俊逸可喜。欣赏之余,他慢吞吞对服务员说:“庐山云雾吧。”

    “好。”陆平遥应承着,摆手让手下退出去。

    稍顷,服务员沏好茶后,很知趣地也退出。

    陆平遥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端起茶杯。

    梁思勇并没有端杯,说:“饮茶注重一个‘品’字。‘品茶’不但是鉴别茶的优劣,也带有神思遐想和领略饮茶情趣之意。你说我们这种喝法,是能喝出君子之交,还是闲情逸致呢?”

    陆平遥端着茶正要往嘴里送,被他的话给僵在了半空,一时不知是喝还是放下杯子。他尴尬地笑笑,说:“梁总不愧是个文化人,我可喝不出你说的那些道儿道儿。但我陆某来这里是真想交你这个朋友。”

    梁思勇抬手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说:“陆总,我看咱们还是把话挑明了说吧,绕来绕去没有啥意思。”

    陆平遥放下茶杯,很豪爽地说:“好,梁总是个爽快人。”

    梁思勇平静地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黄毛已经被刑拘,这件事你不会说不知道吧。”

    “非常知道。”陆平遥并不避讳地说,而且特意加了“非常”两字。

    “他是我的职工,更是我的兄弟。这件事情,陆总能有办法吧。”梁思勇直截了当地逼问。

    “梁总,你还是不了解我。我是一个粗人,做事一码是一码,从不伤及无辜。你的意思不会是怀疑我从中作梗吧?”陆平遥信誓旦旦地说。

    梁思勇端起茶杯,像是干杯似地一仰脖喝了进去,说:“我是搞钻井的,成天与钻具打交道,喜欢直来直去,这样痛快。我看咱们今天把话都摊开说比较好。”

    陆平遥目光刁钻地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

    “你们公司给项目部供应的材料,尤其是泥浆药品质量存在严重问题,是我下令禁止你们供货。”梁思勇说着,停顿了下来看他的反映。

    陆平遥此时显得很悠闲,像是听与己无关的故事。

    “你们提供的材料存在质量问题,给我们造成了重大损失,我们的索赔诉讼材料已经准备好了。”梁思勇说着,按灭了手里的烟头。然后,他静静地看着陆平遥。

    “说句心里话,我真的很佩服你,共产党的企业里,像你这样当官的不多。否则,我也不会拿着大把的钱往外撒,我有病啊。我既然把钱撒了,有些事情就要替我消灾。实话实说,你们油田人还是很实在的,比我结识的那些人强多了。”陆平遥愤愤地说,并没有接茬索赔的事。

    梁思勇不言声。他不是来讨论腐败问题的,那些事他管不着,他要听陆平遥怎么解决眼前的事情。

    “事到如今,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你梁总今天能来跟我谈,说明你这人还是挺讲义气的。我提个建议吧,用你们文化人的话,叫做共赢。”陆平遥盯着他的反应,话头并没有断:“以前的事情划一个句号,我们的合作重新开始。黄毛的事情包在我身上,我去疏通各方面的关系。”

    “你提的建议,能否双赢先不说。陆总,以你公司的信誉,还能供货吗?”梁思勇说。

    陆平遥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但他并没有说话,端起茶杯慢慢地品着。

    梁思勇端起杯,也慢慢品着茶。气氛有些紧张。

    “梁总是来通报我一声呀。”陆平遥阴郁地说。

    梁思勇不置可否地笑笑。他拿出一支烟甩给陆平遥,自己点燃一支吸着。陆平遥拿了烟,也点燃吸着。从梁思勇的递烟动作,摆明了既不想放下架子,也不想真的弄僵了。看来黄毛在他心里的位置挺重,那么他也不必急于妥协。

    “既然陆总承诺解决黄毛的事情,洗脱他的罪名,我也不能不爽快些,不然,倒显得我太小家子气。你看这样行吧,关于赔偿起诉的事情我们主动放弃,不做追究。但,你们公司能否继续供货,要取决你们能否保证供货质量和合理的价格。我们准备采取招标的方式选定供货商,希望贵公司参与竞标。”

    陆平遥的脸色愈发阴沉,他狠狠地吸着雪茄烟。半晌才冷冷地说:“你认为会有别的公司参与投标吗?”

    梁思勇轻松地说:“陆总多虑了。据我所知省城和外省的一些实力公司,都有这个意向。”

    “外来的和尚会念经,你也信这个。”陆平遥阴冷地说。他已经预感到了,梁思勇绝非只是说说大话压人,也非空穴来风。万哥公司的介入,不是没有可能。段昆既然在这里搞“四类井”,顺手牵羊地做些供货的买卖,也是非常正常的。如果这两个公司介入,梁思勇就不是搞什么招投标了,他是存心用他自己的人。

    梁思勇像是想起了什么,慢条斯理地说:“给陆总透露一个信息,这次招标是有附加条件的。”

    陆平遥警觉地问:“什么条件。”

    梁思勇没有急于回答,而是端起茶壶给他斟上茶,又自己斟了茶,端起杯慢慢地品,半晌才继续说:“招标合同的条款里,还增加了物资质量和价格的控制条款。”

    陆平遥心里一阵冷笑,以前的合同条款里,这些也不是没有,执行过程中还不就是那么回事。

    “合同的附加条款,是供货商必须拿出收入总额的百分之二上缴,作为西普地区的扶贫基金。”

    “哪里的基金?”陆平遥追问一句。

    “项目部专门成立一个扶贫专项基金。”梁思勇说。

    陆平遥不再说话,梁思勇平静地看着他。俩人各怀心事地坐着,冷寂得让人窒息。

    “如果这些条件我都答应,你能保证让我中标。”陆平遥冷冷地说。

    “黄毛今后不再有问题。”梁思勇语气变得更加坚定。

    四

    那天,梁倩倩被那些人强扭着,被关到了一间偏僻的院落里。

    这是西普边缘的一处已被划入拆迁的地区,由于大部分人家已经搬走,这一带很少有人来,成为油田暂且边缘的一块荒芜之地。梁倩倩被关的房屋,所有的窗户都被砖砌死了,屋门一关没有一点儿阳光,房间里二十四小时靠一盏灯泡照亮。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在这个房间里呆了多久。

    陆平遥的两个手下,在外间屋寸步不离地看着她。

    度日如年的滋味,梁倩倩算是体会到了。大约是第二天,她被那帮人带到了派出所,在了一间幽暗的审讯室,警察耐心地对她进行诱导式的询问,让她提供证词。她坚决不承认被强奸,说是那些人陷害黄毛。询问的警察有些恼怒,一会儿便出去了。不一会儿,带她来的那个男人进来了,黑着脸训斥她,说她就不管自己父亲了,她咬着牙不开口。警察回来时,那个男人说她受了惊吓,神志不清了,想让她回去休息一下。警察也没说什么,便让她走了。梁倩倩知道跟那个男人回去,不会有好结果,但她现在不在乎这些了,到哪里也不会承认黄毛强奸了她。让她欣慰的是,她把贞操给了心上人。陆平遥一直想得到她,那就来吧,权当自己死了。

    陆平遥不缺女人,但梁倩倩的美貌和清纯实在让他垂涎欲滴。美女易得,但现在要找一个美若天仙的处女可就太难了。

    梁倩倩虽是农村女孩儿,生活在穷乡僻壤的黄土高坡,但这些并不能阻挡少女天真烂漫的幻想。她曾幻想嫁给一个白马王子似的男人,可现实距离幻想太遥远了。自从认识黄毛后,她被他的真挚打动了,一个男人为了她,敢跟黑社会血拼,为了她甘愿付出一切。现在的社会,谁还能做到这些呀,就连父亲为了还债,后来也劝她从了陆平遥。她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了黄毛,是心甘情愿的,虽然与情窦初开时的幻想有差别。她本想做完这件事后,或者远走高飞,或者被陆平遥欺凌,这对她都无所谓了。可是,却让黄毛摊上了不白之冤。

    陆平遥好像对她的身子并不感兴趣了,把她带回来后,她见了父亲,父亲劝她认了吧,她根本听不进去,甚至有些恨父亲。那些人便打她父亲。她闭着眼听着父亲的惨叫,父女连心,她只能痛心地忍着,并不屈从。后来,那些人把她父亲的上衣扒掉,胡乱地在他身上涂了许多蜂蜜,然后拿来了一个小盒子,把里面的蚂蚁倒在了他身上,密密麻麻的蚂蚁在她父亲身上拼命地狂食蜂蜜。梁倩倩听到了父亲绝望的惨叫,她昏厥过去了。她被冷水激醒时,一个人晃动着一瓶杀虫喷雾剂,凑在她耳边说:“你要是承认被强暴了,你父亲就解脱了。”

    为了让父亲免遭磨难,她违心地答应了那些人所有要求。拿笔照抄了一份证词,签字后按了手印。

    时间一天天过去,梁倩倩的内心煎熬,让她开始变得神情木讷,但对黄毛的内疚却在不断上升。她想,黄毛要想洗清罪责,就必须有人为他证明,只有她能证明黄毛的清白,可她却被关在这里。她试图逃跑,可是根本找不到机会。她依偎在凌乱的床角上,想着黄毛会怎样,他会记恨自己吗?他应该记恨她,他有资格恨她,是她把他牵扯进来,又在关键的时候,狠狠地给了他致命一击。

    看样子她这辈子也还不了这份债了,梁倩倩想着,她逃跑的欲念开始淡化。是呀,自己一个女孩儿,有两个大男人看着,要是有机会逃出去那才见鬼了呢。

    五

    有些事情可遇不可求,事情的发展不可思议。

    正当梁倩倩几乎绝望的时候,看守她的其中一人家里忽然有急事,需要他回去一趟。梁倩倩注意到了,那个看守她的男人很是为难,像只受困的狼在外间屋里打着磨磨。许久,他还是与另一个同伙儿商量,他回家把事情处理一下就赶紧回来。

    他的同伙儿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这几天守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心里痒的难受,可当着同伙儿的面,谁也不好提出非分要求。这倒不是他们文明,而是清楚这个女人是陆爷看好的,谁知道陆爷什么时候会想起她,到时你碰过陆爷相中的女人,不是找倒霉吗?如果一个人看守,情况就会不同了。于是,他很体恤地满口应承,并许诺不会有事情的,既然回去那就别急了。

    中年男人见同伙儿急急忙忙地走了,心里便痒痒的忍不住,他关好院门和房门,便兴冲冲地来到梁倩倩房间。见她坐在床边,他就蹲在墙边没话找话地瞎扯。整套房里只有两张床,靠在房间里面的那张床让梁倩倩睡,另一张床摆在外间房,由看守她的两个男人倒班睡。房间里再没有一件家具,这些天梁倩倩除了在房间里站着,就只能坐在床上。

    “妹子,这几天你倒是睡得挺好,可苦了我俩了。我们每天还得轮着睡觉,都快困死我了。今天我那兄弟有事,你不会让我一直干坐着吧。”中年男人可怜巴巴地说。

    梁倩倩警觉地站起来,往旁边躲着。

    “我睡会儿你的床可以吧。”中年男人说着从地上站起来,往床边走。

    “你睡吧。”梁倩倩怯怯地说着,她往房间的一边靠。

    男性对女性的怯懦,或许是有一种本能的条件反射,中年男子忍耐多日的欲火猛然喷发,再也无法控制,他上前一把抓住梁倩倩,像提小动物似地把她扔到床上。梁倩倩拼力猛地挣开,翻身想躲到了床的另一边,却摔倒在地,恰好地上有一只空酒瓶,她顺手抄起了起来,哆嗦着把酒瓶在地上磕碎,把锋利的瓶口对准了自己:“你别过来,要不我死给你看。”

    中年男人一怔,随即嘿嘿地一阵冷笑:“好啊,你死吧,被强暴了,没脸活着了。陆爷正想办法给那小子定罪呢。”

    梁倩倩被他的话唬住了,手僵在那里,一时不知该如何。

    中年男人忽然蹿过去,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半截瓶子,再一次狠狠地把她按在了床上。梁倩倩挣扎着身子往下跳,却被中年男人按得死死的,只能原地蹬腿。在这间小屋里,上演着类似于动物界的兽性搏击,只是双方的力量悬殊,如一只大灰狼在任意撕扯小绵羊。小绵羊的“咩咩”叫声,不能感化饿狼的野性,小羊羔的蹬踹更唤起了饿狼的凶猛。中年男人大概没想到,倩倩的反抗程度如此激烈,他变得异常兴奋,本能地做着粗鲁的动作,动物的野性愈发显露出来。

    梁倩倩拼力阻挡,却像是被猛兽咬住脖颈的羊羔,渐渐地只有踢蹬四肢的能力,衣服被一件件地撕下,嘶喊声成了她最后的武器。

    “叫吧,看你还有多少气力。一会儿你不叫床都不行。”中年男人也气喘吁吁,声音变得亢奋。

    梁倩倩被压在男人的身下,使出最后的力气挣脱,她绝望中还寄希望于冥冥中的侥幸,盼望着在最后的时刻能有奇迹出现。可是,一切的一切都变得暗无天日,眼前被一片黑乎乎的东西压着,让她几乎窒息。忽地,她感觉下身一阵剧痛,接着就是猛烈的撞击,绝望让她撕心裂肺,疼痛让她发出一声惨叫。接着是她痛苦地哀鸣,她的身子被撞击的不停地晃动。

    中年男人由饿狼,变成了残暴的猛狮,尽情地享受着丰盛的大餐。呼哧呼哧的喘息声,昭示着他的勇猛。猛地,他像是被电击了似的一声低吼,抽搐的身体轰然瘫倒在她的身上。

    房间里出现了短暂的沉寂。

    梁倩倩与黄毛完成了由少女到女人的一次转换。其实,她知道黄毛不一定能娶她,但她还是真真切切地想把自己交给他。这个决定是报答还是爱,她也说不清楚。但不管怎么说,她第一次的性爱,可谓是女人的天堂,她品尝到做女人的美好,性爱给她带来的享受,让她几乎达到了忘我,那是实实在在的爱,深深地铭刻在心里。今后,性爱对她来说或许是一辈子的奢望了。

    或许,性对她来说,就是一种痛苦和灾难。

    动物的性本能,体现在男人身上,那就是对女人的性征服。然而,在某些方面,男人的兽“性”行为还不如动物,这些男人把性发泄演绎成了真真切切的兽性。中年男人经过短暂的休息,体力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他的体内就又开始涌动起性欲望。这种欲望来自男人的原始冲动,更是一个男人兽性的表现。一个没碰过的女人身体,对他的吸引力,要远远超过熟识的女人身体,这可能就是占有欲的直接体现。

    中年男人再一次把她骑在了身下,力图像是一个猛士,要做一次远征。她用最后的力气抗争,但很快发现这种徒劳的抵御,很快变成了中年男人增强斗志的动力,他激昂的情绪,让肢体动作更加猛烈。终于,她放弃了抵抗,死人般地不再动作。一个吃饱喝足的猛兽,面对一具死尸,会变得毫无兴趣。一只疲惫的雄狮面对一具死尸,征服对手的斗志会随之泯灭。

    男人的动作开始僵硬,宣泄时的情绪也变得暗淡无光。中年男人死猪般地睡去,留给了她逃跑的空间。

    当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时,忽然失去了方向。何处才是她的归宿呢?

    痛苦的泪水,在她脸上流淌,痛苦的迷失让她绝望。忽地,她脸上现出一丝希望,去钻井队呀,只有他们能够帮助自己,救出黄毛……

    六

    十年前钻探的安8井,是一口探井,段昆作为“四类井”承包了下来。

    当年,这个区块地质勘探显示,这是一个可采储量巨大的油气地质层,安8井位置的选定,应该是地质构造最理想的区域,然而钻井完成后,这口探井却是一个干窟窿,取出的岩芯连个油花都没有,这口井就被无奈地封存了。多年过去后,这个区块周边又先后打出了产量可观的油井,甚至出现了高产油井。在这种情况下,安8井的价值就开始发生变化,有明白人开始关注这口井。

    段昆的嗅觉总是比别人灵,在别人关注的时候,他已经开始行动了。本来安8井没有列在“四类井”系列,他为得到这口井费了很大的劲儿,花了大价钱才算搞了出来,对这口井,他寄予了很大的希望。

    安8井之所以没有被油田重新列为大修井,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这口井前期投入太大,如果没有预期的产量,投资失败的责任就很难承担。段昆生性就有爱冒险的精神,再加上地质分析师对这口井的前景预测非常乐观,一旦要实现目标,他就等于拥有了一台印钞机,“钱”景非常诱人。但是,修井前期成本投入太大,一旦没有预期的产量,或者根本就没有产量,他就会因此而破产,这也是一般人不敢涉足投资“四类井”的主要原因。

    当投资预算摆到段昆面前时,他虽然对修井费用有过预期,但还是被面前的巨额投资预算惊得一怔。他表面上还是比较平静,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异。他心里却非常着急,接下来的事情表明段昆对这件事情非常重视,他亲自组织了几拨相关人员,对修井方案进行评估,对地质储量和单井产量进行预测,又请人对投资预算进行审核。一圈儿下来,投资修井作业的段昆,还没真正运作,他已然快成为专家了。

    修复安8井的投入额度,几乎不亚于再钻探一口井,这让段昆委实难下决心。虽然各项资料显示投资前景诱人,但这种投入的风险系数太大了,客观地讲,投资风险已经远远超出了段昆的能量。

    段昆不是那种事必躬亲的人,但在这件事情上,他能亲力亲为的,他都要去,去安8井落实了,修井方案。他亲自带人。

    通往井场的道路实在难走,当他们的车离井场还有一段距离时,就被迫把车停在了路边,几个人只好徒步去井场。通往井场的很长一段路,是铺了一些矿渣,由于年久失修,再加上经过多年的雨水冲刷,道路坍塌损坏严重。有些地段甚至要开山平地,重新开路,仅这些投资就不是个小数目,段昆看着心里盘算着。

    为了以防万一,段昆出来时带着两个保镖,他们与段昆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周围的几个人是工程和地质技术人员。他们一行来到井场后,修井工程师向段昆现场介绍修井方案,他虽然不懂这些业务,但还是提了不少问题。他知道第一口井的成败非常关键,一旦失手后果他都不敢想。

    这时,一辆丰田吉普车停在了离井场约一公里的地方,与段昆带来的两辆车只有几十米远。从车上下来一个戴眼镜的瘦男人,他身穿工作服,手里拿了一个硬皮夹子,顺着崎岖的道路直奔井场。

    井场上忽然来了个生人,段昆立时警觉起来,他面无表情地继续听着修井方案,眼睛的余光却在扫视着来人。

    “你们是干什么的,谁叫你们进井场的。”那个戴眼镜的瘦男人尖着嗓子叫,径自来到人群中。

    段昆的一个保镖伸出胳膊挡住瘦男人,瘦男人像是并没防备,愣怔地撞上被弹了回去,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眼镜也掉了。好在瘦男人左腋下夹着的文件夹并没有掉,他伸出右手在地上摸索着找眼镜。众人看着这个小知识分子的柔弱样子笑了,瘦男人在人们的笑声中,摸索到了镜子,吹吹上面的土,然后很庄重地戴上,声音软软地说:“这是油田的封存井,你们不能在这里停留的。”

    人群中一个技术人员忽然问:“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采油厂的技术人员,负责这个区块的技术服务。这里是禁止闲散人员进入的,请你们出去。”瘦男人的声音带着些女人腔。

    “你们领导没通知你吗,这口井我们已经承包了。”一位修井人员粗声大气地说。

    “不可能,这是一口还没有投过产的井。”瘦男人质疑地问。

    “我们不会骗你,这里有批文。哎,你对这口井的钻探情况熟悉吗?”修井工程师忽然来了兴趣,忙着向瘦男人询问。

    “当然熟悉,这个区块每口井的数据我都非常清楚。”瘦男人自信地说。

    “太好了,有些事情要请你帮忙呢。”修井工程师高兴地说。

    段昆聘请的技术人员,应该说都是出类拔萃的技术精英,但有一个缺陷,他们所掌握的信息只能从油田提供的资料中获知,当时在钻井和修井中发生的一些没有记录在案的事情,他们就一无所知了。今天,恰巧碰到一个负责这个区块技术管理的人员,不期而遇的好事怎能放过呢。

    事情会这么巧吗?段昆心里想着,他可没有修井工程师的那份情趣,这就是在道上混的人与搞技术的人最大的区别。

    段昆在一边儿冷眼看着瘦男人,心里不禁划了一个问号。在这偏僻的黄土高坡上人迹稀少,忽然在一口封存多年的井场上相见,是不是有些蹊跷?他扫了一眼身旁的两个保镖,还好他们都警惕地盯着每一个接近自己的人,段昆心里稍安些。

    “这口井在钻探中曾经出现过井漏,造成卡钻。最后通过泡硫酸才解卡……”瘦男人滔滔不绝地说着。

    修井工程师如获至宝地边听边记,不时还要提问。

    段昆看着瘦男人平静的表情,见他说起这口井的情况头头是道,便也放下心来。他走到了瘦男人身边说:“我聘请你做这口井的修井顾问怎么样?”

    瘦男人不相信地看着段昆,用疑惑的口气说:“我可是在职的,没有整时间呀。”

    “顾问嘛,只是抽出些时间帮助解决些问题,提供些信息就可以了。”段昆说。

    “那当然可以,我这个夹子里就有些这口井的资料,你可以先看看。”瘦男人漫不经心地将文件夹递给段昆。

    就在段昆去接文件夹时,瘦男人身子一侧,右手变戏法似地从文件夹里抽出一把尖刀。

    七

    段昆接薄薄的硬皮塑料夹,的确没想到里面会有危险。

    瘦男人像是变了一个人,动作迅捷猛烈,他身子一晃右手的尖刀直刺段昆的咽喉。瘦男人的动作之快,令人眼花缭乱,段昆身边的两个保镖都没反应过来,刀尖已经逼近段昆的咽喉。

    段昆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经过的各种搏击场面太多了。但像今天这样迅速出手的速度,且不露声色的手法,还是第一次遇到。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呆愣愣地眼看着事情的继续发展。

    这是致命的一刀,看来今天这一劫很难过去了。段昆的目光与刺客的目光相撞时,他十分惊讶刺客的冷静。一般的刺客或者道儿上的人物,虽然也会装得非常善良或者从容,但你从他的眼神中可以读到冷酷和凶狠。段昆刚才特意观察了瘦男人的眼睛,他的眼神是那么平和,给人一种善良和平静的信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瞬间出手时,能够一刀使段昆即刻毙命。

    有些事情真的是阴差阳错鬼使神差,成功与失败只差那么半点儿,就这么个半点儿,让许多事情发生了质的变化。在刀尖距离咽喉近一厘米的时刻,段昆只是本能地把身子往左一闪。这样做的最好结果就是没有一刀立即毙命,暂且延缓一些喘息时间,但最终结果是不会改变的。

    但就在这时,一只鸟不知在什么地方猛地窜了过来,飞行的空间很低,速度极快,像是一颗黑乎乎子弹尖射向人群。瘦男人身手绝对一流,最难得的是他角色转换之快,动作之流畅,实在让人惊叹。但正是他的敏捷和敏感,误以为那只忽然飞来的鸟,是致命的暗器,他本能地有了自卫反应,手中的尖刀就出现了片刻的迟钝,也就是十分之一秒的停顿,给了段昆一个机会,刀顺着脖颈的皮肤穿了过去,但并没有伤及动脉。

    瘦男人像是受过专业训练似的,并没有因为刚才的迟疑影响接下来的速度,他的手腕一抖紧接着就是第二刀,直奔段昆的心脏。段昆急忙往后退,却被绊倒,仰面摔在地上,瘦男人顺势一个恶虎扑食,骑在了段昆身上。从他的动作来看,只想刺杀段昆成功,已经不在乎自己的这条命,或者说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瘦男人虽然连刺三刀,但也就二三十秒的时间,当人们还在惊讶时,瘦男人的匕首已经又一次逼近了段昆的心脏,这致命的一刀,从上往下猛地扎下,力量和速度难以抵挡。

    段昆在最后的关头,拼力用双手攥住了刀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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