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怪谈之驮尸人日记1-阴缘红伞,白衣桥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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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我驮着龙腾的尸体继续往墓园龟速前进,深夜寂静如水,因为我们的身上撒了流川特制的药粉,山里的蚊子根本不敢靠近。我见实在闲着无聊便问流川:“喂,流川,你能不能继续讲些故事让我听,这一路上我们除了防范那些个妖怪,都快淡出鸟来了。”

    司徒天也是个爱听故事的人,立马接茬游说流川:“没错啊!流川,我觉得白逸的建议非常好,反正也是闲着,你讲故事来听,这样不单单有意思,而且我脚底还受伤了,你讲故事让我不觉得疲惫,对驮尸大有好处。”

    “噢!你脚底受伤关累不累什么事?好吧,我服了你们俩,听我继续讲故事。”流川实在拿我跟司徒天没办法,因为少数一定要服从多数,不然这家伙会被我和司徒天打,他又继续念道:“良人,我死之后,黄泉路上,忘川河中,三生石旁,奈何桥头,我还能遇见你吗?”

    以下为流川讲述的故事,他自己取名为阴缘红伞,白衣桥姬。

    幕府时代,秦羽将军手下有一个非常厉害的少年剑客叫良人。良人自幼被秦羽将军收养,幼时便跟将军习武练剑,此时已经成为将军的得力副手。在秦羽将军所有的手下之中,他是最讨将军喜爱的一个。

    良人为人正义善良,头脑还十分聪明,修养和武艺都很高,同龄人都很爱跟他玩。

    在良人20岁那年,他临危受命接了秦羽将军的一道密函,秦羽将军表面上是让他回家去看看所谓的家人,实际是派他赶赴京城刺探军情,好在第一时间了解战局,让将军作出相应部署。

    良人出发时正值冬季,大雪纷飞不说,连山岭跟河流都披上了一件洁白的冰衣,良人的坐骑是秦羽将军的御用战马,可日行千里,跟将军在战场征战多年,这样不会耽误时间。奔了一程赶上大雪冲垮了山林小路,小路已经无法继续通行,附近只有一些小村庄。

    话说这已经是当天夜里的事情了。良人为了不延误军情,已经骑了整整一天的马,天色逐渐变暗,附近居然连一个能投宿的旅店都没有,唯有下马找小村庄投宿。

    良人牵着马寻找最近的小村庄,凛冽的寒风迎面吹来,他抬头看了看夜空。

    良人随秦羽将军征战多年,看天象推测出暴风雪将来临,而且马也露出了疲态。

    良人又走了一阵,发现在不远处的石桥后面有一间木屋。眼看暴风雪快到来,他也顾不了那么多,赶紧牵着马跑过石桥,来到那家木屋门口,正当良人打算敲门时,一张清秀的面容露了出来,女子看到良人牵着马匹,便说:“你是想来投宿吗?眼看这暴风雪就要来了,你快快进来吧!”

    良人连连点头把马牵进木屋后头的马厩,进入木屋之后,发现一位瞎眼老太太也在里头,先前的女子在往火炉里头添加木材。老太太虽然眼睛瞎了,但还是开口让良人到炉边烤火取暖。

    这时,那年轻女子已经换了一身白衣走了出来,虽然白衣身上有几块格外显眼的补丁,但并不影响女子超凡脱俗的气质,良人仅仅看了一眼,便被女子给迷住了,甚至有点不敢相信,山野之中竟能养出此等丽人。

    年轻女子发现良人在看自己,俏脸微红着对良人说:“先生,我还不知您的姓名,依我看这暴风雪一时半会也停不了,不如在寒舍小住一晚,等到明日雪小了些,再骑马赶路,不知您觉得意下如何?”

    良人才发现自己唐突佳人,尴尬地挠了挠头发:“我叫良人,是秦羽将军收养的义子。”

    老婆婆听到良人的回答,突然称赞道:“原来是保家卫国的战士,你可曾上过战场?”

    良人见这对母女对人和蔼可亲,闲来无事,便跟她们讲起他随将军上战场杀敌的事。

    其实,在良人第一眼见年轻女子时,确实怦然心动了,居然萌生了娶妻的念头。过了好一会儿,年轻女子端着刚温好的酒放在桌上,在喝酒时,年轻女子挨在良人旁边坐下,举止显得十分高雅。良人偷偷看了一下,心想,生平还是第一次看到这般清新脱俗的美女。此时,老婆婆就说起了旁边的少女。

    老婆婆看似自言自语道:“良人,她叫白衣,是我收养的孤儿,在我眼睛没瞎之前,还能帮着她做点事,现在成了瞎子,反倒变成白衣的累赘,白衣性格单纯善良,若我以后不在人世了,留下白衣一人如何是好啊?”

    良人听了这些,更是一直盯着白衣不放,而年轻女子羞红着一张脸,慢慢低下头去。老太太隔着桌上食物,对良人说:“良人,你一路赶来应该很冷吧?多喝点酒暖暖,粗茶淡饭,不知合不合你胃口。”

    良人应了一声好,举起杯子就开始喝酒,随后,他也吃了不少饭菜。

    吃饭之际,良人讲了很多战场上的事,甚至还讲了在打仗的时候,他们吃过树皮。

    白衣坐在良人的身边仔细听着,正所谓哪个少女不怀春,自古美女爱英雄。白衣此刻非常崇拜良人,认为良人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幻想着他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百里之外取敌方将领的首级。

    良人吃饱喝足之后,看着对面的老婆婆,犹豫很久才说:“老婆婆,我有事相求。”

    “白衣,你把东西收好洗干净。”老婆婆点了点头先支开白衣,待白衣完全离开去了后屋,又继续对良人说,“好啦,良人,我也知道你想说什么,白衣是我一手带大的,但是她的婚事我不想强迫,若她愿意跟你走,我自然不反对她与你在一起。”

    良人顿时感到很无奈,他与白衣才相识,怎么可能说服对方跟他走呢?

    良人不知该如何开口,白衣站在他身后说道:“良人,我愿意跟你走。”

    白衣此话一出,良人高兴得直接跳了起来,他转过脸看着白衣眼中满是爱意。

    良人与白衣立下约定,让白衣在这里等他归来,白衣欣然答应,说一定会等良人。当天晚上,良人和白衣共度良宵,二人的婚事算订下了,但是良人还有任务在身,不能陪白衣太久。他知道若不及早完成任务,延误将军的战机。按照当时的律法,良人要用自己的刀,在樱花树下切腹自尽。

    良人看着榻榻米上的白衣,把她叫醒说自己要去执行任务,白衣也没让良人为难,亲自替良人做好饭,良人吃完饭,牵着马跟老婆婆和白衣道别,在临走时还留给白衣一块贴身玉佩和令牌。

    良人一个翻身坐在马上,低头对白衣说:“白衣,若七天后,我没来这里与你相见,你拿着玉佩和令牌前往将军府,将军府的人会负责安排你的一切,静静等我回来。”

    白衣接过玉佩和令牌,内心非常高兴,她知道这代表良人已经认可了她。

    良人凝神看着白衣,然后右手勒住缰绳,双腿夹紧马肚子,喝道:“驾!”

    白衣站在原地,痴痴地望着渐行渐远的良人,收好良人给的信物,流下两行清泪。白衣坚信良人绝对会来接她,七天时间转瞬即逝,在这七天里白衣饱受相思之苦。

    第八日终于来了,白衣一大早就站在木门口痴等良人。

    老婆婆实在忍耐不得,开口对白衣说:“去吧,去将军府找他吧。”

    白衣得到老婆婆的批准,满心欢喜地租了一辆马车,赶到将军府。

    结果却让她大失所望,甚至伤透了心,因为她得到的消息是良人在秦羽将军的安排下,早就定下娃娃亲,只是良人并不知晓娃娃亲这事。白衣伤心欲绝,回到小木屋,向老婆婆哭诉。

    当天晚上,白衣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都无法入眠,脑海里全是良人的样子。

    停了七天的暴雪,又开始下了起来,白衣起身穿上自己最深爱的那件白色素衣,她梳妆打扮好,打着大红伞,站在木屋门口,抬头望着漫天鹅毛大雪,伸手接住一片雪花,徐徐走到石桥头,泪流满面地喃喃自语道:“良人,我死之后,黄泉路上,忘川河中,三生石旁,奈何桥头,我还能遇见你吗?”

    说罢,白衣丢掉手中的大红伞,一头跳入河中,没错,她选择了投河自尽。

    对于白衣这种重视贞洁的女子而言,她想下嫁于其他男子,明显已经不行了。索性选择一死了之。也许是天意弄人,在白衣投河自尽的第二天,良人驾马赶回木屋,接到白衣投河的噩耗。

    良人由老婆婆口中得知,白衣去将军府找过自己,却被无情地赶了出来,还说他有婚约在身。良人伤心极了,亲手将白衣埋葬,顿时心灰意冷看破红尘,于是连将军府也不回,剃发为僧,成为四处云游的行僧。良人到各地漂泊,每到一个庙宇,必定为白衣念经。

    有传言说,在某一年的某个大雪夜,良人穿着袈裟,回到与白衣相遇的地方。他隔着老远看见那座石桥,石桥上布满了白雪,下方的小河结满冰晶。隐隐约约之间,仿佛看见有一名白衣女子撑着大红伞,向他低声呓语:“良人,我死之后,黄泉路上,忘川河中,三生石旁,奈何桥头,我还能遇见你吗?”

    直到第二天早上,一个赶货行脚商人路过,才发现桥头站着一个全身结冰的东西,走近一看结冰的东西正是良人。良人死的时候,嘴角挂着微笑,脚边还有一把大红伞。当然,这都是传言,整件事的真假根本没人知道,亦无从判断。

    (2)

    流川讲完白衣的故事就觉得口干舌燥,拿起随身携带的水壶拧开来,猛灌了几口水又继续问我跟司徒天:“白衣这个只是现在比较流行的故事,还有个江户时代的版本,跟阴缘红伞有关,你们俩想听吗?”

    对于我跟司徒天这种故事迷而言,只要是故事皆不放过,自然点头说好。

    流川把水壶收好之后,开始讲述发生在江户时代的故事——阴缘红伞。

    江户时代末期,有个叫大熊的作家,他的祖屋就在江户沼岸当中一座石桥的附近。大熊画画和写作的天赋都非常高,不仅如此,他还是一个面貌清秀、和蔼可亲的帅气小伙子,在附近一带也相当出名。

    大熊有个怪癖,他喜欢晚上三更半夜作画,说是安静能找到灵感。

    很快子时降临,月亮依然高高挂起,星河布满夜空。大熊跟往常一样,摆好画具坐在窗前准备画画,月光洒在画纸上,顺着窗户的正南方看去,恰好能看见那座石桥。大熊不知怎么了,忽然突发奇想,想跑到石桥上画画。

    正所谓心动不如行动,大熊说去便去,他收拾好画具背在肩上,出门之后把门锁好,向着石桥慢慢靠近,没几分钟,大熊来到石桥的阶梯处,一步步走了上去。结果待他走上去之后,才发现石桥上赫然站着一名白衣女子,她右手撑着一把大红色油纸伞,脚下穿了一双白色分趾鞋,尤其是那一张勾人心魂的面容和及腰的黑色长发更让大熊心跳加速。

    大熊整个人都快窒息了,小心脏跳个不停,把画具放在地上,走向白衣女子小声询问道:“姑娘,现在夜色已晚,为何半夜三更还在此处?你不觉得害怕吗?这附近夜里很危险,我劝你还是赶快回家去吧。”

    白衣女子非但不觉得害怕,相反还转过身笑问大熊:“害怕?那你给我说说吧,我为何要感到害怕?真的有危险吗?我该怕的是人?亦或者说我该怕妖怪?”

    大熊被白衣女子一连串的反问给问蒙了,他一脸尴尬,支支吾吾老半天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结果却冒出一句让白衣女子匪夷所思的话。大熊鼓足勇气问道:“姑娘,敢问您的芳名是什么?我乃一名画师,说实话,你在我眼里宛如仙女下凡,能否让在下替你画一幅肖像?”

    白衣女子掩嘴轻笑,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收起大红纸伞,说:“我叫榛子,你当真是一位会画画的画师?我很高兴你能为我作画,不过,事先声明,如果你画得不好,我不给你银两噢。”

    大熊听着榛子的俏皮话,憨憨地咧嘴回答道:“榛子,我免费画,不会收钱。”

    榛子在大熊的指挥下撑开之前那把大红纸伞,侧身坐在桥栏上,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眼睛里充满了哀伤,定神凝视远方,那股哀怨凄凉的气质,立马吸引了大熊。

    大熊架好画画用的工具,在纸上画了起来,寥寥几笔便勾勒出榛子的大概轮廓,大熊越画越快,越画越顺手,半个时辰画完榛子的肖像,还添上了颜色,大熊收起画具对榛子招了招手说:“我画好了,榛子你过来看看吧。”

    榛子看着画上栩栩如生的自己,不知为何居然流下了眼泪,泪水沿着她的下巴滴在画纸上面,大熊拿出随身携带的白手帕递给榛子抹眼泪,榛子擦干眼泪回头向大熊说道:“谢谢你替我画像,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大熊挠了挠头发,非常腼腆地笑着说:“我叫大熊,未来打算成为一名非常厉害的画师,今天晚上能遇见榛子你,我真是太高兴了,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成为好朋友?让我继续为你画画呢?”

    榛子想了想终于点头答应,还不忘问道:“大熊君,你觉得我怎么样?”

    大熊难得脸红一次,低下头不敢看榛子,用蚊子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榛子,你真的很漂亮,你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漂亮的女人,如果可以,我真想和你过一辈子。只不过,我知道我配不上你。”

    榛子见大熊如此直白,她一下子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或许连她自己都记不清,多少年没有哪个男人敢在她面前,如此直白地表达出对她的爱慕之意。在听到大熊表白的瞬间,榛子泪如雨下,不知为什么而哭,真正的原因恐怕只有榛子自己清楚。

    大熊抬头发现早已哭成泪人的榛子,还以为自己唐突了佳人,举起右手抽了自己一个耳光,还不忘对榛子道歉:“榛子,对不起,我不该如此唐突,还希望你能够原谅我的无礼之处。”

    榛子非但没有生气,她是被大熊的纯真给感动哭了,看向大熊说道:“大熊君,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是流下了感动的泪水,为什么我以前没有遇见你?或者能够早点遇见你呢?”

    大熊明白过来榛子并没生气,激动之下想一把抱住榛子,伸出双手往前一抱,却发现他根本抱不了榛子,他的身体仿佛直接穿了过去,大熊顿时恍然大悟,看向榛子的眼神满是哀伤,略带哭腔说:“榛子,你到底是人还是妖?”

    榛子见自己的身份让大熊发现了,主动收起她手里的那把红色大纸伞,对大熊说:“我其实是寄宿于阴缘红伞内的女妖,大熊君,如果你今晚有半句话欺骗了我,你便会被这阴缘红伞强行吸入伞内陪我,永远不能出伞。”

    大熊经榛子这么一解释,总算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他已经不感到害怕了,相反还很开心,是那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开心,因为大熊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等待一个能让他怦然心动,或者一见钟情的女子。现在,他比任何时候都坚信,坚信榛子会是陪他走完下半生的伴侣,哪怕对方不是人,是一个妖怪也没关系。

    榛子的气息开始变衰弱,连忙打开阴缘纸伞,她的轮廓和元气才逐步恢复,看着面前的大熊,沉默了许久,好似下定了决心才开口说:“大熊,你走吧,今夜的事你权当一场梦吧,就当你我从来都没遇见过,你知道吗?我们相遇的那个瞬间,就等于一个错误的开始,人与妖相恋,注定没有好下场。”

    大熊忽然向榛子咆哮道:“我不管!人与妖又如何?榛子,我为何不能与你相恋?”

    榛子没有回答大熊的问题,而是极其不舍地看了一眼大熊,眼角流下一滴泪,然后整个人直接钻入阴缘红伞内,阴缘红伞立刻飘起来,越飘越远,越飘越远,在大熊的面前逐步远去,根本不顾大熊的嚎叫和追赶,阴缘红伞和榛子就这样在他眼前彻底消失了。

    大熊最终还是没能追上阴缘红伞,他跪在地上失声痛哭,好不容易遇见一个自己深爱的女子,却因为人妖殊途,不能与她白头到老,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大熊从那夜之后好似丢了魂一样,日日拿着他给榛子画的那幅肖像发呆傻笑。

    渐渐地大熊的身体日渐消瘦,郁郁寡欢。不过,他对榛子的思念丝毫未减,每天晚上半夜三更都会带上画具去桥上痴等,期待着那个叫榛子的女子会突然出现。就这样,大熊一年四季都会在桥上等榛子,无论春夏秋冬,几十年如一日,从不改变。

    直到大熊70多岁那年的第一个初春,前来赏花的旅人发现死在桥上的大熊。大熊死时怀里紧紧抱着他给榛子画的那幅肖像,露水虽然打湿了少许,但画上的榛子依然美丽动人,打着一把大红纸伞的女子,嘴角勾起浅浅的笑意,足足让大熊痴恋了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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