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收了书，问了句什么，我也没听进去，只是答了句：“好的。”
他一脸复杂地看着我，问我：“你听清我刚刚说什么了吗？”
我沉默了。
他叹了口气，说：“我刚刚问你，明天什么时候有时间。”
“哦……”我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他又问了一遍：“所以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我将课表报了一下，他稍加思索敲定了个时间，就抱着书要离开。
“等一下……”我犹豫着叫住他。
“还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吗？”他问道。
“你……真的不介意吗？你会替我保密吗？”我一次性问了两个问题。
“当然，”他也回答了两个，“我说过，这些事情我不会在意。只要你们把我的钱结清就行。”
我呆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向我确认道：“还有什么事吗？”
我摇摇头，他说：“那明天见！”随后便走出了教室。
我忽然觉得他或许是世间少有的通透人了，像他那样或者，聪明而又遗世独立，真的会少很多麻烦。
我魂不守舍地下楼，在楼梯口处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一件让人倍感亲切的驼色大衣。
我立即冲上去，拉起他的手快步行到地下车库。这里人少一点，我终于也可以扑到他怀里大声痛哭起来。
他吓坏了，顿时搂紧我，一只手轻轻拍着我的背，温柔地问道：“怎么了吗，白林轩对你不好吗？”
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不停地哭。半晌后，他轻轻捧起我的脸，擦干净我的眼泪问道：“到底怎么了，夏夏，你先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好吗？”
他语气越发温柔，我就越发绝望。这本来就是一个死局，本就没有出路的，他还是不懂！
我深呼吸几口，强行将眼泪憋了回去，装作镇定地问道：“我们离开这里，好吗？”
他脸上顿时显露出惊愕之色。
我心一沉，预想中的反驳的话语却并未出现，他只稍微犹豫了一下，就点头说：“好。”
“真的？”我立即问道。
“真的。”
“你不是在敷衍我？”
他直视着我的眼睛：“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那你家里……”我问道。
“我没有家。”他迅速回答，“他们从来就没有在意过我，在意的只不过是我身上附带的利用价值而已。”
“好，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先不急，我们先做两手准备。先回去把东西收拾好，一旦我发现情况有什么不对的，我立刻通知你！”
“好，我都行！”
我叹了口气，再一次问道：“你真的……决定了吗？这不是闹着玩的，这一走，你原有的所有生活都将会失去，甚至不知道还需要多久才能回来了……”
他摇摇头：“我不在乎这些。”
“这毕竟是你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地方……”我心情有些复杂。我很清楚要割舍一个已经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需要有怎么样的勇气。对我来说，不过是两年而已，我都觉得有些不舍，更不用说是他。这里有他的父母，他一起长大的同伴，还有他日夜居住的房子，日夜走过的接道……这一走，不知是多久。
“那又怎么样？这些只不过是一些无意义的记忆而已。记忆没有被赋予含义，就只是一些平淡的符号，一些没有颜色的蒙太奇，又有什么值得珍惜的呢？而现在，我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想要保护的人，你让我怎么放心让她一个人离开呢？”他温柔无比地说完了这句话，甚至连呼出来的风也是带着温度的。
我勉强地笑笑：“这样吧，我们一起走，走到宿舍门口就分别。你不用急着给我答案，我知道这么仓促地作出答案实在是太为难你，在宿舍门口，我会不回头地一直走。如果你决定了，就冲过来从后面抱住我，如果你做不了决定，就看着我走完……你放心，我不会回头的！”
“好。”他答得干脆利落。
我们都太需要一个答案了，一个能说服自己，说服对方的答案。
我们就这样肩并肩走着。冬日的天很少能见到太阳，不下连绵的阴雨已是万幸。我想再看一眼这个地方太阳、蓝天，可惜抬头只能看到浅浅的一层雾霾。
圣诞节已经过去了，在我们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说实话这段日子我过得不太好，每天都要担心着组织的追查，还要担忧汐姐姐的安危，最重要的是，我知道我不能连累到斯张琦。
当然除却这些，我只想多一点时间和斯张琦相处，哪怕是一分一秒。因为在这样不可知的环境之下，每一秒都有可能是最后一秒，每一句都可能是最后一句。
商店门口还摆着未撤走的圣诞树，橱窗上也都贴着还没撕下的圣诞装饰。可惜我却感受不到一丝节日气氛，反而是阴冷充斥了街道。我不由得裹了裹身上的大衣。
一路上，我们走过了常去的那家烤肉店，还有那家我们一起去撸过猫的猫咖，还有那家卖黑糖脏脏茶的奶茶店。
回想起和他相处的朝朝暮暮点点滴滴，不知道今后还有没有机会。
他忽然牵住我的手，我的心情多少平静了一点。我记得我吃烤肉的时候他帮我系围裙，撸猫的时候猫撒尿在他身上，还有喝黑糖脏脏茶的时候我被里面的黑珍珠呛到，把他吓了一大跳……
我才发现我是多么的舍不得，原来我和他已经经历了那么多的点点滴滴了！我以为真正到了分离的时候我便会自然而然地说一句“大局为重”，然后放下这一切。事到如今看来是我太高估我自己了，我爱他比我想象中要深太多太多。
如果可以，我多想和他一起离开啊！
可是我不能。他是人，他有自己选择的权利，而不是我的附属品。
宿舍区就近在眼前了，我心中猛地生出一阵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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