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子进取人生-不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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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文】

    君子行不贵苟难,说不贵苟察,名不贵苟传,唯其当之为贵口故怀负石而赴河,是行之难为者也,而申徒狄①能之;然而君子不贵者,非礼义之中也。山渊平,天地比②,齐、秦袭③,入乎耳,出乎口,钩有须④,卵有毛,是说之难持者也,而惠施、邓析⑤能之;然而君子不贵者,非礼义之中也。盗跖吟口,名声若日月,与、舜、禹俱传而不息;然而君子不贵者,非礼义之中也。故曰:君子行不贵苟难,说不贵苟察,名不贵苟传,唯其当之为贵。《诗》曰:“物其有矣,惟其时矣。”此之谓也。

    【注释】

    ①申徒狄:殷朝末年人,因恨道不行而抱石跳河自杀。②比:相等。③袭:合。④钩:通“妁”,妇女。钩有须:妇女生出来的儿子长胡须,说明她体内也有胡须的基因,所以说妇女有胡须。⑤惠施:战国中期宋国人,曾任魏相,名家的代表人物之一。邓析:春秋时郑国人,刑名学家。

    【译文】

    君子的行为,不以做了不合乎礼仪的难事为可贵;君子的学说,不以不合乎礼仪的明察为可贵;君子的名声,不以不合乎礼仪的流传为可贵。君子的所作所为一切只以符合礼仪为可贵。所以,怀抱石头投河自杀,这是一般行为所难以做到的事情,但是殷末的申徒狄能够做到;可是君子并不推崇这种行为,因为这是不符合礼仪的。高山和深渊是相平的,天和地一样高,齐国和秦国是相连的,从耳朵里进去从嘴巴里出来,妇女长有胡须,蛋上生有羽毛,这是学说中难以承认的事情,然而惠施和邓析却能这么说:君子不这么说,是因为它不符合礼仪。盗跖为民间所传颂,名声好比日月,与舜、禹齐名流传不息;然而君子不看重这样的名声,因为它不符合礼仪。

    所以说,君子的行为,不以做了不合乎礼仪的难事为可贵;君子的学说,不以不合乎礼仪的明察为可贵;君子的名声,不以不合乎礼仪的流传为可贵。《诗经》上说:“多么丰富的物产啊!都是适时而生的啊!”说的就是这种道理。

    【原文】

    君子易知而难狎①,易惧而难胁,畏患而不避义死,欲利而不为所非,交亲而不比②,言辩而不辞。荡荡乎!其有以殊于世也。

    君子能亦好,不能亦好;小人能亦丑,不能亦丑。君子能,则宽容易直以开道③人,不能,则恭敬繜④绌⑤以畏事人;小人能,则倨傲僻违以骄溢人,不能,则妒嫉怨诽以倾覆人。故曰:君子能,则人荣学焉,不能,则人乐告之;小人能,则人贱学焉,不能,则人羞告之。是君子小人之分也。

    【注释】

    ①狎:亲近而不庄重。②比:勾结。③道:通“导”。④繜:通“撙”,抑制。⑤绌:减损,贬低,使不足。

    【译文】

    君子容易了解而难以不庄重地亲近,容易恐惧而难以胁迫,害怕患难但不逃避为仁义去死,追求利益而不为非作歹,和人亲近但不狼狈为奸,言语富有哲理而不华丽。君子的胸怀多么坦坦荡荡啊!君子就是由于这样遗世独立,与世人有所不同。

    君子有才能是美好的,没有才能也是关好的;小人有才能是丑陋的,没有才能也是丑陋的。君子有才能就可宽容平和地教导别人,没有能力的也可恭敬地尊重侍奉他人;小人有了才能就倨傲不逊对人骄横无礼,没有才能就嫉妒埋怨排挤他人。所以说,君子有才能的别人就以向他学习为荣,没有才能的别人也乐于教导他;小人有才能的别人以向他学习为卑贱,没有才能的别人也羞于告诉他。这是君子和小人的区别。

    【原文】

    君子崇人之德,扬人之美,非谄谀也;正义①直指,举人之过,非毁疵也;言己之光美,拟于舜、禹,参于天地,非夸诞也;与时屈伸,柔从若蒲苇,非慑怯也;刚强猛毅,靡所不信,非骄暴也。以义变应,知当曲直故也。《诗》曰:“左之左之,君子宜之;右之右之,君子有之。”此言君子以义屈信②变应故也。

    【注释】

    ①义:通“议”,议论。②信:通“伸”,伸展。

    【译文】

    君子崇尚别人的道德,宣扬他人的美德,这不是谄媚。匡正正义,勇于指出他人的过错,这不是毁谤。说起自己的道德高尚,可以和舜、禹相比拟,和天地相并列,这不是过于夸大。在时事不利的时候能屈能伸,柔顺得好像芦苇蒲草一样,这不是胆小怯懦。刚强猛毅,勇往直前,任何时候都不屈服,这不是骄傲狂暴。这些都是君子用义来变化适应事情,知道是非曲直的缘故。《诗经》上说:“该在左就在左,君子在左无不可;该在右就在右,君子在右也常有。”这就是说君子用义来融会贯通权变的原因。

    【原文】

    君子,小人之反①也。君子大心则敬天而道,小心则畏义而节;知则明通而类,愚则端悫而法;见由则恭而止,见闭则敬而齐;喜则和而理,忧则静而理;通则文而明,穷则约而详。小人则不然,大心则慢而暴,小心则淫而倾;知则攫盗而渐,愚则毒贼而乱:见由则兑②而倨,见闭则怨而险。喜则轻而翱,忧则挫而慑;通则骄而偏,穷则弃而佩。传曰:“君子两进,小人两废。”此之谓也。

    【注释】

    ①反:与“对”相对。②兑:通“悦”。

    【译文】

    君子和小人是相反的。君子大的方面敬天道,小的方面知道义和礼节;有智慧的明白事理,愚笨的端正诚信而遵纪守法;如果被起用,就会恭敬而不放纵;如果不被起用,就会戒慎而整治自己;如果高兴了,就会平和地去治理;如果忧愁了,就会冷静地去处理;如果显贵,就会文雅而明智;如果困窘,就会自我约束而明察事理。小人就不是这样,如果心往大的方面用,就会傲慢而粗暴;如果心往小的方面用,就会邪恶而倾轧别人;如果聪明,就会巧取豪夺而用尽心机;如果愚钝,就会狠毒残忍而作乱;如果被起用,就会高兴而傲慢;如果不被起用,就会怨恨而险恶;如果高兴了,就会轻浮而急躁;如果忧愁了,就会垂头丧气而心惊胆战;如果显贵,就会骄横而不公正;如果困窘,就会自暴自弃而志趣卑下。古书上说:“君子在相对的两种情况下都在进步,小人在相对的两种情况下都在堕落。”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原文】

    君子治①治②,非治乱也。曷谓邪?曰:礼义之谓治,非礼义之谓乱也。故君子者,治礼义者也,非治非礼义者也。然则国乱将弗治与?曰:国乱而治之者,非案③乱而治之之谓也,去乱而被之以治。人污而修之者,非案污而修之之谓也,去污而易之以修。故去乱而非治乱也,去污而非修污也。治之为名,犹日君子为治而不为乱,为修而不为污也。

    【注释】

    ①治:治理,管理。②治:治理得好,太平。与“乱”相对。③案:通“按”,依据。

    【译文】

    君子治理有秩序的国家,不整治混乱的国家。为什么这么说呢?我认为,有了礼仪就会治理得好,没有礼仪就会天下大乱。所以君子治理符合礼义的国家,而不整治违背礼义的国家。既然这样,那么国家混乱的时候将怎么治理呢?我说,国家混乱而去整治它,并不是说在那混乱的基础上去整治它,而是要除去混乱,再给它加上秩序。就像人的外表或思想肮脏了而去整治他一样,并不是说在那肮脏的基础上去整治他,而是要除去肮脏而换上美好的外表或思想。除去混乱并不等于整治混乱,除去肮脏并不等于整治肮脏。整治作为一个概念,就等于说,君子只为秩序的治理而不搞混乱的、只为美好的工作而不搞肮脏的。

    【原文】

    君子养心莫善于诚,致诚则无它事矣,唯仁之为守,唯义之为行。诚心守仁则形,形则神,神则能化矣。诚心行义则理,理则明,明则能变矣。变化代兴,谓之天德①。天不言而人推高焉,地不言而人推厚焉,四时不言而百姓期焉;夫此有常,以至其诚者也。君子至德,嘿②然而喻,未施而亲,不怒而威。夫此顺命,以慎其独者也。善之为道者,不诚则不独,不独则不形,不形则虽作于心,见于色,出于言,民犹若③未从也,虽从必疑。天地为大矣,不诚则不能化万物;圣人为知矣,不诚则不能化万民;父子为亲矣,不诚则疏;君上为尊矣,不诚则卑。夫诚者,君子之所守也,而政事之本也,唯所居以其类至④。操之则得之,舍之则失之。操而得之则轻,轻则独行,独行而不舍则济矣。济而材尽,长迁而不反其初,则化矣。

    【注释】

    ①天德:合乎自然规律的德行。改革旧质叫做变,引诱向善叫做化,这种除旧布新的德行交相为用,就像天道阴阳更替一般,所以称为“天德”。②嘿:同“默”。③若:然。④唯所居以其类至:指天地诚则能化万物,圣人诚则能化万民,父子诚则亲,君上诚则尊。

    【译文】

    君子修养身心莫过于诚信了,诚信做到极致就万事大吉了。只要保持一颗仁爱之心,行为符合道义就行了。真心实意地坚持仁德,仁德就会在行为上表现出来,仁德在行为上表现出来,就显得神明,显得神明就能感化别人了;真心实意地奉行道义,就会变得理智,理智就能明察事理,明察事理就能改造别人了。

    改造感化轮流起作用,这叫做天德。上天不说话而人们都推崇它的高远,大地不说话而人们都推崇它的深厚,四季不说话而百姓都知道春、夏、秋、冬变换的时期:这些都是有了常规因而让人感到诚信。君子有了极高的德行,虽沉默不言,人们也都明白;没有施舍,人们却亲近他;不用发怒,就很威严:这是因为君子顺从了天道,因而能在独自一人时也谨慎不苟。君子之道是这样改造感化人的:如果不真诚,就不能慎独;不能慎独,道义就不能在日常行动中表现出来;道义不能在日常行动中表现出来,那么即使发自内心,表现在脸色上,发表在言论中,人们仍然不会顺从他;即使顺从他,也一定迟疑不决。

    天地是最大的,不真诚就不能化育万物;圣人是明智的,不真诚就不能感化万民;父子之间是亲密的,不真诚就会疏远;君主是尊贵的,不真诚就会受到鄙视。真诚,是君子的操守,也是政事的根本。只有真诚,同类才会聚拢来;保持真诚,才会获得同类;丢掉真诚,就会失去同类。保持真诚并获得了同类,那么感化他们就容易了;感化他们容易了,那么慎独的风气就能流行了;慎独的风气流行了再紧抓不放,那么所作的事情就会成功了。事情成功了,他们的才能就会完全发挥出来,永远前进而不后退,他们就完全被感化了。

    【原文】

    君子位尊而志恭,心小而道大,所听视者近,而所闻见者远。是何邪?则操术然也。故千人万人之情,一人之情是也;天地始者,今日是也;百王之道,后王是也。君子审后王之道,而论于百王之前,若端拱而议。推礼义之统,分是非之分,总天下之要。治海内之众,若使一人。故操弥约而事弥大。五寸之矩,尽天下之方也。故君子不下室堂,而海内之情举积此者,则操术然也。

    【译文】

    君子的地位尊贵而内心恭敬;心虽小,但理想却很远大;能听到、能看到的很近,而听见、看见的东西又因其类同而可以达到很远。这是为什么呢?这是由于君子掌握了一定的方法。所以那成千上万人的心情,和一个人的心情是一样的;天地开辟时的情况,和今天是一样的;上百代帝王的统治之道,和后代帝王是一样的。因此君子考察了当代帝王的统治方法,从而再去考查上百代帝王之前的政治措施,就像端正身体拱着手来议论一样,从容不迫。推究礼义的纲领,分清是非,总揽天下的要领,用来治理天下的民众,就像役使一个人一样。所以掌握的方法越简约,能办成的事业就越大。就像拿着只有五寸长的曲尺,能够画出天下所有的方形一样。所以君子不用走出厅堂,而天下的情况就都聚集在他这里了,这是因为他掌握了一定的方法。

    【原文】

    有通士者,有公士者,有直士者,有悫士者,有小人者。上则能尊君,下则能爱民,物至而应,事起而辨①,若是,则可谓通士矣。不下比以暗上,不上同以疾下,分争于中,不以私害之,若是,则可谓公士矣。身之所长,上虽不知,不以悖②君;身之所短,上虽不知,不以取赏;长短不饰,以情自竭,若是,则可谓直士矣。庸言必信之,庸行必慎之,畏法流俗而不敢以③其所独甚④,若是,则可谓悫士矣。言无常信,行无常贞,唯利所在,无所不倾,若是,则可谓小人矣。

    【注释】

    ①辨:通“办”,治理。②悖:掩蔽,引申为隐瞒。③以:为。④甚:通“耽”,特别爱好。

    【译文】

    有通达事理的人,有公正无私的人,有耿直爽快的人,有拘谨老实的人,还有小人。上能尊敬君主,下能爱抚民众,事情来了能应付,事件发生了能够处理,像这样的就可以称为通达事理的人了。不在下面互相勾结去愚弄君主,不向上迎合君主去残害臣民,有了分歧争执,不因为个人的利益去陷害他人,像这样的就可以称为公正无私的人了。本身的长处,君主即使不知道,也不将它瞒过君主;本身的短处,君主即使不知道,也不靠它骗取奖赏;长处短处都不加掩饰,将真实的情况主动地说出来,像这样的就可以称为耿直爽快的人了。说一句平常的话也一定诚实可信,做一件平常的事也一定小心谨慎,不敢独行而效法流行的习俗,也不敢做自己特别爱好的事,像这样的就可以称为拘谨老实的人了。说话经常不能让人信服,行为经常不忠贞,惟利是图,没有他不去倾轧的人,像这样就可以称为小人了。

    【原文】

    公生明,偏生暗,端悫生通①,诈伪生塞,诚信生神,夸诞生惑:此六生者,君子慎之,而禹、桀所以分也。

    欲恶取舍之权:见其可欲也。则必前后虑其可恶也者;见其可利也,则必前后虑其可害也者;而兼权之,孰②计之,然后定其欲恶取舍。如是,则常不失陷矣。凡人之患,偏伤之也。见其可欲也,则不虑其可恶也者;见其可利也,则不虑其可害也者。是以动则必陷,为则必辱,是偏伤之患也。【注释】

    ①通:通达。②孰:同“熟”,周密,详细。

    【译文】

    公正会产生明察,偏私会产生愚昧,端正谨慎会产生通达,欺诈虚伪会产生闭塞,真诚老实会产生神明,大言自夸会产生糊涂。这六种情况,君子要谨慎对待,这也是禹和桀不同的地方。

    衡量追求和厌恶、摄取和舍弃的标准是:看见想要追求的东西,就必须前前后后考虑一下它令人厌恶的一面;看到有利益的东西,就必须前前后后考虑一下它的危害性。权衡两方面的利害,仔细考虑一下,然后决定是追求还是厌恶、是摄取还是舍弃。像这样往往就不会陷于被动的局面了。大多人的祸患,往往是片面性害了自己:一看见想要追求的东西,就不考虑它令人厌恶的一面;一看到可以得利的东西,就不去考虑一下它可能造成的危害。因此行动起来必然出错,做事必然受辱,这是片面性造成的祸患。

    【原文】

    人之所恶者,吾亦恶之。夫富贵者则类①傲之;夫贫贱者则求②柔之。是非仁人之情也,是奸人将以盗名于晻③世者也,险莫大焉。故曰:盗名不如盗货。田仲、史鳅④不如盗也。

    【注释】

    ①类:皆,都。②求:尽,都。③吨:同“暗”。④田仲:又叫陈仲子,战国时齐国人,其兄在齐国做官,他认为兄之禄为不义之禄,兄之室为不义之室,便离兄独居,不食兄禄,故以廉洁清高着称。史鳝:字子鱼,故又叫史鱼,春秋时卫国大夫,曾劝说卫灵公罢免弥子瑕,临死时,叫儿子不要入殓,以尸谏灵公来尽忠,孔子因此称颂他正直。

    【译文】

    他人厌恶的,我也厌恶。对富贵的人一律傲视,对贫贱的人一味屈就,这并不是仁人应该采取的态度,这只是奸邪的人用来在黑暗的社会里盗取名誉的做法,用心最险恶了。所以说:“欺世盗名的不如偷窃财物的。”田仲、史鳝还不如那些偷盗的人呢。

    【鉴赏】

    本篇阐述立身行事不能苟且,必须遵循礼义,所论与上篇类似。《修身》主要讲怎样成为一个君子,而《不苟》主要进一步阐述君子的一些做法。

    有通达事理的人,有公正无私的人,有耿直爽快的人,有拘谨老实的人,还有小人。荀子最欣赏的当数通达事理的人,他们上能尊敬君主,下能爱抚民众,事情来了能应付,事件发生了能够处理,这样的人处于治世就是治国能才,即使遇到乱世不能发挥自己的才能,也会独善其身。

    孔子说:“笃信好学,守死善道。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意思是:一个人应该要坚定且诚信地去求学,宁愿为守善道而死。当一个国家情势危急时不要进去,当国家的行政纲纪紊乱时不要停留。天下治平时可以出来做官,混乱的时候就该归隐。当国家安定的时候,如果仍然贫贱,那是一种羞耻;在国家衰乱的时候,如果还能得到富贵,那也是一种羞耻。但是他又说:“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所以,在那个动荡不安的时代中,他四处奔波,到处游说,希望有人能够推行自己的学说。荀子生活在比春秋时代更加混乱的战国,到处是征战厮杀,国与国之间没有了春秋时候的道义和诚信可谈,天下甚至没有一片地方可供荀子来归隐,于是只能靠着书立说、培养弟子来实现自己的愿望。即使这样,他仍然坚持一位君子的操守,不屑于用离经叛道的行为来使自己名声大振,所以,他批评了田仲和史鰌的行为。

    【精典事例】

    荀子既要求法先王,又要求法后王。先王指的就是尧舜禹以及周公,而后王就是他想象中的明君。儒家学派从孔子开始,就一直非常推崇尧舜禹和商汤、文王、武王、周公,孔子曾经大力赞扬说:“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也而不与焉!”儒家树立的反面例子是桀、纣,他们是残暴君主的代表,在后代的儒生中代代流传。辕固生是西汉初期有名的儒家学派的代表人,他继承了孔孟学说思想,坚持仁政,具有一定的思想意义。

    清河王刘承的太傅辕固生,是齐国人。因为研究《诗经》,孝景帝时拜为博士。一次,他和黄生在景帝面前争论。

    黄生说:“汤王、武王并不是秉承天命继位天子,而是弑君篡位。”辕固生反驳说:“不对。夏桀、殷纣暴虐昏乱,天下人的心都归顺商汤、周武,商汤、周武顺从天下人的心愿而杀死桀、纣,桀、纣的百姓不肯为他们效命而心向汤、武,汤、武迫不得已才立为天子,这不是秉承天命又是什么?”

    黄生说:“帽子虽然破旧,但是一定戴在头上;鞋虽然新,但是必定穿在脚下。为什么呢?这正是上下有别的道理。桀、纣虽然无道,但是身为君主而在上位;汤、武虽然圣明,却是身为臣子而居下位。君主有了过错,臣子不能直言劝谏纠正它来保持天子的尊严,反而借其有过而诛杀君主,取代他自登南面称王之位,这不是弑君篡位又是什么?”

    辕固生答道:“如果非按你的说法来断是非,那么高皇帝取代秦朝即天子之位,也不对吗?”

    于是景帝说:“吃肉不吃马肝,不算不知肉的美味;谈学问的人不谈汤、武是否受天命继位,不算愚笨。”争论才停止。此后学者再无人胆敢争辩汤、武是受天命而立还是放逐桀纣篡夺君权的问题了。

    窦太后喜欢《老子》这本书,召来辕固生问他读此书的体会。辕固生说:“这不过是普通人的言论罢了。”窦太后十分恼怒,于是让辕固生人兽圈刺杀野猪。景帝知道太后发怒了,而辕固生直言并无罪过,就借给他锋,利的兵器。他下到兽圈内去刺杀野猪,一刺,正中其心,野猪便应手倒地。太后无语,没理由再治他的罪,只得作罢。过不久,景帝认为辕固生廉洁正直,拜他为清河王刘承的太傅。很久之后,他因病免官。

    好名声是每一个人都希望得到的,孔子、孟子、荀子也不例外。但是他们又与一般人期望由名声获得财富、地位的出发点不同。孔子和孟子虽然非常希望自己的名声远扬,却只是为了推行自己的学说。荀子和他们有些不同,他更讲究利益一些。这就是他对孔孟思想进行发挥的一点。杨朱比荀子走得更远,他肯定人对财富的欲望,甚至鼓励人们去追求财富。

    杨朱到鲁国游览,住在孟氏家中。

    孟氏问他:“做人就是了,为什么要名声呢?”杨朱回答说:“要以名声去发财。”

    孟氏又问:“已经富了,为什么还不停止呢?”杨朱说:“为做官。”

    孟氏又问:“已经做官了,为什么还不停止呢?”杨朱说:“为了死后丧事的荣耀。”

    孟氏又问:“已经死了,还为什么呢?”杨朱说:“为子孙。”

    孟氏又问:“名声对子孙有什么好处?”杨朱说:“名声是身体辛苦、心念焦虑才能得到的。伴随着名声而来的,好处可以及于宗族,利益可以遍施乡里,又何况子孙呢?”

    孟氏说:“凡是追求名声的人必须廉洁,廉洁就会贫穷;凡是追求名声的人必须谦让,谦让就会低贱。”

    杨朱说:“管仲当齐国宰相的时候,国君淫乱,他也淫乱;国君奢侈,他也奢侈。意志与国君相合,言论被国君听从,治国之道顺利实行,齐国在诸侯中成为霸主。死了以后,管仲还是管仲。田氏当齐国宰相的时候,国君富有,他便贫苦;国君搜刮,他便施舍。老百姓都归向于他,他因而占有了齐国,子子孙孙享受,至今没有断绝。像这样,真实的名声会贫穷,虚假的名声会富贵。”

    杨朱又说:“有实事的没有名声,有名声的没有实事。名声这东西,实际上是虚伪的。过去尧舜虚伪地把天下让给许由、善卷,而实际上并没有失去天下,享受帝位达百年之久。伯夷、叔齐真实地把孤竹国君位让了出来而终于失掉了国家,饿死在首阳山上。真实与虚伪的区别,就像这样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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