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肉串了······”

    “羊肉串团购八折！”

    “美女，羊肉串限时优惠，有买有赠！”

    一个拖着拖鞋，穿着沙滩裤衩光着膀子的年轻后生，边烤羊肉串边大声吆喝着。

    “黑子！妈的，这么大声，你是吆喝羊肉串呢还是招喊城管呢？”

    ······

    吵闹的吆喝声夹杂着笑骂声、伴着夕阳的余晖飘过低矮的房顶。

    低矮的房顶，老旧的房子，灰黑瓦片上的斑驳苔藓在演绎着这片棚户区的沧桑。在江城像这样的棚户区（或者叫城中村吧）已经不多见了，抗灾性差、居住拥挤、环境脏乱、治安不好······有办法的原居民都搬走了，现在住着这里的要么是等拆迁的贫困家庭，要么就是贪图房租便宜的外来户。

    黑子大名叫杨墨，今年18岁，身高1米78，因为长的黑，其实也不算黑，用时下流行的话说应该是小麦肤色，但相熟的人仍然都叫他黑子。黑子不是本地人，他也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父母是谁，就记得打记事起就住在这里，吃过百家饭，这里的老一辈对他都不错。不知道是黑子嘴甜招人喜欢，还是大家都可怜这个没爹没妈的孩子。

    要不是王婶的小儿子结婚，他就不会从王婶家的小院搬到老李头家住了。王婶家也能住的下，王婶也愿意让杨墨继续住，可杨墨还是坚持要搬出来。老李头的家是栋二层的小小楼，一层有两个房间，一间住着一家东山人，在杨墨羊肉摊旁边卖菜；一间住着一位华中来的的大姐，号称以前身价过千万，现在在巷子头摆摊卖“LV”、“香奈儿”、“爱马仕”。二楼只有一间房间，住着老李头；还有一个十几平米的露台，一半盖了间杂物间（杨墨要搬过来住，整理整理后就成了杨墨现在的“家”），一半摆满了花花草草和一把老藤椅。

    杨墨嘴里叼着一根劣质的香烟，狠狠吸了一口，一边把烤得滋滋啦啦响的羊肉串翻了个身，一边开着不荤不素的玩笑

    “山哥，你昨晚被嫂子榨干了吧！？搞得整栋楼都在晃，动静那么大，要不今天怎么连吆喝卖菜的劲都没了！”

    杨墨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很喜欢这里的人，在这条老巷子里有生活的气息，有人与人之间最真的真实。杨墨总在想如果这条巷子永远都不拆迁的话，他就一辈子生活在这里，卖着羊肉串，将来娶个媳妇，再生个娃，然后在这里老死。一辈子平平淡淡，犹如尘世中的一粒尘埃！生与死，最多也就是几个亲朋好友的或喜或悲。

    杨墨喜欢看书，但起初他并不喜欢看玄幻类的小说，他喜欢看的是金庸的历史武侠小说，14岁的时候他硬是攒了500多块钱把金庸整套武侠小说都买了下来。最近杨墨喜欢上了玄幻小说，闲下来的时候他都会拿出手机看看。虽然写得很玄、很幻，让人觉得不真实，但他确实迷进去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这些梦想可能在现实生活中实现不了，可能会寄身于游戏、小说当中，把自己幻想成主人公，去做现实生活中不能做的事。

    “黑子，王婶家的大亮都结婚了，看看人家那媳妇多俊！要不李姐给你介绍一个，以后到姐这买名牌包都给你打八折。”李姐人不错，就是八卦了点。

    “李月梅，你得了吧！就你这摊上的包，咱黑子送媳妇能拿得出手吗？”山哥打趣。

    “王大山，我卖的包怎么了？都是世界一线品牌的，想当年姐出去应酬，别人光看包就能看出我的身价。”

    “是能看出你的身价，怎么的不得200块一晚上。”

    “你混蛋！”李姐冲过去一把拧住山哥的耳朵，“王大山，每次一有女的到你这买菜，你就盯住人家那小腰、小屁股乱看，不要以为老娘不知道，我现在就告诉你媳妇儿去。”

    “李姐！我错了、我错了，你就饶了我吧！”

    “哈哈哈哈哈哈”

    太阳已绕到破落的屋檐后，星星也稀稀拉拉的挂在天幕上。老旧的窗户透出昏暗的灯光，滴着黑油的油烟管口冒出了淡淡的黑烟。

    “山哥，帮我看会儿摊。”

    “知道了。你小子每天这个点都往王婶家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看人家大亮媳妇了。”

    “黑子，别听你山哥瞎说，看我待会不撕烂他的嘴。这是给你留的今天进的小青菜和黄瓜，拿着。”王嫂给山哥送饭来了。

    “赵叔，后座子肉给我斤半。”杨墨又去称了点肉。

    杨墨是个懂得感恩的人。杨墨自从13岁开始卖羊肉串来，每天下午6点都准时去给王婶送菜，五年多了，风雨无阻。王婶今年60多岁了，身体不是很好，腰和腿老是疼，可当杨墨和大亮在的时候，她老是忍着，不想让这两个人担心。王婶人很慈祥，是个老好人，这个巷子里的街坊领居多多少少都受过王婶的恩惠。王婶对杨墨特别好，就像对自己的儿子一样，虽然家里也不宽裕，但有什么好吃的都会给杨墨留一口，有什么事总惦记着杨墨。大家都说杨墨特别像王婶的大儿子。王婶的大儿子19岁时为了救一个落水的孩子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了。多好的一家人啊！其实杨墨在潜意识里也把王婶当成自己的母亲在看待，他和大亮的关系也特别好，就跟亲兄弟一样。

    王婶家离杨墨卖羊肉串的地方不远。杨墨脚下快，不到十分钟就到了王婶的院子前。每当看着院子里亮着的灯，杨墨心里都有一种特别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是担心年迈母亲的儿子看到家里灯亮时心里的踏实感，也像是外出的游子回到家时的亲切感和归属感。

    杨墨轻轻推开门，径直走进厨房将东西放下。

    “婶，我回来了。”

    “是黑子回来了。桌子上有做好的菜，你先垫垫肚子。”

    杨墨也不客气，十几年了，他已经把自己当作这个家里的一分子。盛了碗饭坐在桌旁吃了起来。

    “大亮哥和我嫂子还没回来？”

    “你嫂子今天是晚班，到家得12点多。大亮下午去街道了，接电话好像说是拆迁的事。”

    “说拆了多少年了都没拆，估计这次也没戏。不过，话说回来我倒不希望拆，我喜欢这条巷子，喜欢每天到您老这混饭吃！”

    “婶儿也不想拆，在这住了大半辈子了，真舍不得离开这。可你大亮哥结婚了，得让他们住的体面点，将来他们有了孩子也能住得开。将来万一拆迁了，你和婶儿一起走，和婶儿住一起。”

    杨墨夹菜的筷子顿了下来，此刻他的心里觉得特别暖和，有点想哭的冲动。他心里想将来一定好好孝顺王婶。把碗里的饭几口扒拉完，杨墨要走了。

    “婶，我得赶紧走了，我的摊儿山哥给帮忙看着呢。”

    “黑子，哪天有空你出去找个正式工作，给交养老保险的那种，将来年纪大了也有个保障，再说有正式工作了找媳妇也好找。回头我让你大亮哥看看酒店还招保安吗，管吃管住一个月也两千多呢。”

    “知道了”

    话音还没落，杨墨已经几步跨出门口了。顺着巷子往前走，远远就看见王大山跟两个买羊肉串的小姑娘吹牛。

    “我这烤羊肉串可是祖传的，我奶奶是正儿八经的维族人，你知道吗？维族人就爱吃羊肉，尤其是羊肉串那烤的叫一个好啊！我爸七岁的时候就被我奶逼着学烤羊肉串，我比我爸厉害，六岁的时候羊肉串就烤的相当相当好，都成了我们当地有名的小吃了。要是能申请专利的话，我们老王家的羊肉串肯定是知名商标、老字号了。我看两位美女的面相就觉得咱们有缘，今天每人多送两串。”

    大爷的，感情不是自己的摊儿不要钱啊，我才送一串啊，你竟然送两串！

    杨墨也不拆穿，笑嘻嘻地对王大山说：“老板，我送外卖回来了，您歇着，我来烤！两位美女，吃的好下次再来啊！”

    两个小姑娘走了，王大山讪讪地笑到：“黑子今天回来的这么早啊，饭吃了没？”

    “再不早我的羊肉串就被你送完了！”

    “这不是跟你学的营销策略嘛，我这是给咱们摊儿打广告、拉客源嘛！”

    “山哥，那可得谢谢你了。回头我跟嫂子道谢去。”

    “嘿嘿，不用专门去了，你嫂子刚回去的时候给我交代了，她说今天的菜钱就不要跟黑子要了，黑子是个好孩子！”

    “嘿嘿，还是嫂子对我好！”

    江城是全华夏有名的“火炉”，晚上11点多热气才慢慢的散去。出来散步、宵夜、乘凉的人也陆陆续续回家了。这也到杨墨准备收摊的时候了。杨墨把炭火灭了，肉收好，正准备蹬三轮车回去，他的手机这时响了起来。杨墨拿出手机，是大亮哥的电话。

    “黑子，今天我要上夜班，12点30左右你到公交站接下你嫂子，咱们巷子里没路灯坏的不少，天太黑，我担心你嫂子害怕。”

    “好嘞，我把三轮车送回去就去。”

    “我这边上班着呢，先挂了。”

    到了老李头的小楼前，杨墨把三轮车推进院子靠墙放好。爬上二楼进了自己的家，刚搬过来没几天，屋里乱七八糟的，杨墨费了好大的劲在一个缠满胶带的纸箱里拉出了一条牛仔裤、一件格子半袖。看着时间还早，杨墨冲了个凉水澡，换上衣服，准备出门，这时老李头屋子里传出了声音，吓了杨墨一跳。

    “这么晚了，还出去？”

    “李大爷，你能不能开着灯啊。黑洞洞的突然冒出点声音，你是要吓死我啊！”

    “不做亏心事，你怕啥？”

    “不跟你说了，我出去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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