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笑声,让绿香和旁边的晓儿、胡氏都不禁有些惊讶。昭雪笑着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小鼻子,又点了点他的嘴唇,霍嬗立即张开小嘴,一把含住了昭雪的指头。
这个动作让周围一干人都有些想不到。“嬗儿……和大小姐,极为投缘。”绿香原本有些忐忑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满月宴上昭雪并没有出现,绿香还在害怕她是不是以这种方式发泄自己的不满;如今看到嬗儿自己都对昭雪这么亲热,昭雪也一副宠爱的样子,绿香这才有些松了口气。
昭雪忽然抬起头,对着绿香真诚地道:“对不起,满月宴没有出席。”不等绿香开口,昭雪挥挥手,旁边小萱立即捧了一只木盒过来。
打开木盒,银制的长命锁闪闪发亮,昭雪将它捧到绿香的面前,绿香抬头看她,眼睛有些湿润。
“对不起,补给嬗儿的礼物。”昭雪轻轻说。
绿香站起身,怀里的霍嬗从襁褓中伸出了小手,对着木盒挥舞着,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呜的声音。晓儿看到绿香的神色,连忙过来将盒子接过,绿香涩声道:“奴婢……多谢大小姐恩典。”
昭雪立即扶住她的胳膊,眼睛看着在她怀中依然咯咯笑着的婴孩,轻轻叹道:“绿香,你早已不是奴婢,即使是在以前,我也是将你当做姐姐——以后,我们依然是姐妹。”
只不过,前一个姐妹和后一个姐妹,绝对不是同一种意思罢了。
绿香含泪点头,由着昭雪扶着她重新回到了座位上。霍嬗这孩子似乎当真与昭雪分外投缘,对于她的触碰不闪不避,甚至还会迎上去。
又在房中坐了片刻,便有下人来唤她们过去老夫人那边。昭雪向着绿香伸出手,微笑着道:“一起过去吧,把嬗儿包裹严实些,别吹风了。”
绿香点头,叶氏从旁又拿来了一双素色棉绒的小鞋子,笑着道:“绿夫人,这是大小姐吩咐为公子做的棉鞋,方才奴才一下忘了拿出来,让夫人见笑。”
昭雪一拍脑袋,嘿嘿笑着:“叶嬷嬷,您不说我都忘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到卫媪所住的玉沙院,到了门前,昭雪才院中原来已经分外热闹。且不说霍去病卫巡,卫少儿携着丈夫陈掌也在,公孙一家四口竟然也到了。
许久不见,看起来卫君孺最近心情还算不错;听说公孙敬声的妻子庄氏有孕不便前来,因此长子公孙敬声并未随他们一同来此。
卫媪正和卫少儿说笑着,见昭雪和绿香携手进来,连忙笑道:“快把嬗儿抱来我看看。”绿香将霍嬗抱给她们,卫媪接过去和卫少儿一同逗着婴孩,霍嬗依然笑呵呵的,让卫媪她们爱到不行。
昭雪看绿香有些巴巴地望着自己的孩子,伸手在她手上轻轻捏了一把,绿香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慌忙低下头。
昭雪拉着她往卫巡这边走,看她们二人这么融洽的模样,原本有些想看热闹的人不禁有些失望了,但让霍去病感到一阵欣喜,毕竟谁也不愿后院起火,她们二人能够和睦,未来他作为家中男主人也能轻松许多。
公孙玉疏又围着卫巡不住地嘁嘁喳喳,卫巡也许久没见她,总算能耐下性子听她的咕叨。
昭雪环视一周,卫青与公孙敖自然在一处说话,卫少儿与卫君孺陪着卫媪坐在一处逗弄着霍嬗,霍去病在她们身边,反倒是陈掌和公孙敬迟单在了一边,也闷不做声。
对于陈掌,昭雪并不熟悉,但是听说了公孙敬迟去霍去病军中当了个小校尉,她不禁对这个少年的态度有些改观。
出生世家的少年敢于放弃安逸的生活而走下“基层”去,昭雪曾经以为那不过是玩笑,如今他真正去做了,而且,他真的要在未来上漠北战场了,昭雪由衷为他感到高兴,也对他有些佩服。
“你在看什么?”霍去病的声音忽然响在耳边。昭雪匆忙回头,霍去病已经站起身来到她的后面,微微低头凑近了她的耳边。
他们这样亲昵的姿势,绿香只当作没看见低下头去,周围的人其实也并不怎么敢议论,也都镇定自若地继续着自己的事情。
“没有什么,只是在想你们春天的事,可要小心些,大胜归来才好。”昭雪笑着,轻轻回复。
霍去病皱眉,这种事情难道舅舅会向昭雪说?何时出征,虽然已有定论,但若是告诉自家女眷,会不会并不恰当?
“当然,我答应你了的。”只是,说出口的还是这句话。霍去病看昭雪有些微微愣住的样子,有点得意地笑:“自己都忘了。”说着,在手上比划了一个灯笼的形状。
昭雪顿时一阵赧然,那时候自己也是一腔热血“作祟”,冒着“剧透”历史的危险,甚至将狼居胥山封禅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
忽然,一阵轻微的咳嗽声传来,绿香的脸色忽然变了,“噌”地站起身朝卫媪那边投去了视线。卫媪也抬起了头,皱眉道:“快去叫医官,看看嬗儿可是受了寒?”
卫巡连忙回身一拽云苓的衣襟,云苓得令,立即走上前。卫媪认出他是卫巡府里的家令,连忙道:“我记得你,快来为公子看看,可是受寒?”
绿香拔腿便冲了过来,不管不顾地从卫媪手中接过自己的孩子。霍嬗看到母亲,忽然小嘴一瘪开始了呜咽,呜咽中又夹杂着咳嗽,慌得绿香六神无主,几乎要向云苓跪下:“云大哥,求求你快救救嬗儿,求求你……”
霍嬗是她的命根子,是她在冠军侯府能够待下去的唯一助力,更是她活下去的支撑。她能够预见未来昭雪嫁入冠军侯府后,霍去病会怎样将她无视;除去霍嬗,她在冠军侯府里当真就是一无所有了。
因为霍嬗的突然伤风受寒,原本嫁人团聚的冬至日便被突然笼罩上阴云。且不说绿香在一边提心吊胆泪流不已,作为父亲的霍去病自然也是满心焦急,根本顾不上其他。
云苓有时候很感慨,自从和昭雪卫巡他们结识后,他学到的本事不知不觉间增加了许多——不仅帮人治疗外伤,还两次帮人接生,如今又得赶鸭子上架般帮不满周岁的婴孩看病。
所幸霍嬗只是微微有些受了凉,但婴孩不同于成人,还是需要精心呵护照料。卫媪在一边叹气,卫少儿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卫君孺便凉凉地开口道:“早知如此,少儿,你不该答应他们将孩子带出来。他们年轻不知深浅,你倒也跟着胡闹。”
谁都会装事后诸葛亮,昭雪在一边为卫君孺的话冷笑了。
绿香在一边无比担心,泪流满面的模样看得霍去病心中也分外难过,不由伸手抱住她的肩头。绿香埋头在他怀中呜咽着:“侯爷……嬗儿方才在哭,嬗儿一定很难过……”
周围人都不敢说话,霍去病紧紧皱眉:“有云兄在,曾经云兄救了嬗儿和你的命,云兄定是嬗儿的福星,不怕。”
云苓开好了药方,在心中默默地道:这个福星,实在是担当不起,更不敢担当啊。
兵荒马乱的情况过去,昭雪和卫青他们从房中退了出去,只留下霍去病、绿香及一众仆婢在屋内照料着霍嬗。昭雪原也想留在那里,但不知为什么,她看着霍去病和绿香亲密依偎的模样,她心口就堵得慌。
快步走到桌边,捧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卫巡也走到了她的身边,伸手轻轻握了握她的胳膊。“姊姊,嬗儿会没事。”他微笑着道。
没事当然是最好。昭雪回想着霍去病那个眼神,她从没见过霍去病露出那种眼神来,那是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宝贝被人弄脏或是划伤之后的心痛,以及对弄脏宝贝的人的深深厌恶鄙夷。
甚至说,带上了憎恨。毕竟,那不是什么物品,那是他挚爱的孩子。
昭雪一时间有些胡思乱想,如果霍去病不是那么早逝,想必他一定会对这个孩子无比溺爱。她隐约地能够感受到,幼时父爱的缺失让霍去病对自己的孩子有着一种执念,他绝对不会让霍嬗重蹈他的覆辙。
在平阳,当他看着霍光和霍姿时,昭雪知道那眼神中藏着深深的嫉妒。
但有时候,越是害怕,反而越是会失去;手中的沙抓得越紧,沙子越是容易从指缝中泻下,流失在地上。
不过,即使是霍嬗生病,也没有耽误他们原定的计划。在昭雪的十六岁生日这一天,霍去病还是带着礼物来到了长平侯府,正式与昭雪定下了婚事。
“等到自漠北归来,我必将以伊稚斜的头颅为聘礼,将你风风光光娶回府。”霍去病这样说着。
昭雪点头,与他十指紧扣。
卫巡等人听得微微有些悚然,旁人也都议论纷纷,哪有用人头做聘礼的?
但是他可以,因为他是霍去病。
早春的风还有些寒冷,长安的树战战兢兢地探出了一点绿芽,多少终于带来了些春天的气息。云华院的葡萄藤也开始抽新芽了,下人们依然精心地按昭雪所说侍弄着。
出征漠北的队伍已经在昨日出征,卫青、霍去病各自率领五万骑兵分两路进击,虽然早已知道他们的战果如何,但是想想即将发生的战况,昭雪还是会为之热血澎湃。
当然,霍去病是不可能将伊稚斜的人头带回来的,她只需知道这件事就足够了。
卫青不在,霍去病也不在,南窌侯公孙敖、公孙敬迟、平阳侯曹襄等人也都不在长安之中,一时间,长安仿佛冷清了许多。人们都在翘首盼望着胜利的消息,期待这一次真正能够成为与匈奴的“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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