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毕竟只是个将军，拿人的事，不应该是你下手。”卫青提醒道，“至少，不应该是你这么明目张胆的样子。”
原本身体里汹涌澎湃的怒气渐渐平息下来，霍去病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一切听凭舅舅做主。”
卫青还想说什么，就看到霍去病径直转身，朝着他的马车走了过去。
既然舅舅什么事情都顾虑那么多，就全权交给他好了。霍去病有些愤愤地想着，舅舅当然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也要看看对方是不是真的愿意这么做。
毕竟他们在暗处。
将清瑟带回了自己府上，刚刚命令了于辰将她囚禁在一间偏僻的客房里，就看到绿香带着几个侍女朝他走过来。
“给侯爷请安……”绿香怯生生地道了一声，看霍去病并没有露出嫌弃和想驱逐她的意思，忽然鼓起勇气，轻轻道，“侯爷今日可见到了大小姐？”
霍去病点头：“当然了。”
绿香眸中闪烁着光芒，小声道：“大小姐……她还好吗？妾身……许久没有见过她了。”
霍去病微微笑：“自然很好，依然聪明伶俐，身手矫健。”
这样一番评价似乎是意有所指，绿香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下一句，低头嗫嚅了片刻，“府里无聊的话，时不时回家看看便好了。”霍去病随意地道，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绿香好容易才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她应该习惯的，应该早就习惯的不是吗……
绿香毕竟是个古人，霍去病既然已经得到了她的身体，她既然已经是霍去病的人，就算再怎么清楚霍去病和小姐之间的感情，现在她已经是霍去病的妾，她不能再把自己当作路人。
她已经是这场感情游戏里的参与者，她不能让自己在一边袖手旁观。
黯然地回去自己的房间，忽然听到外面侍女小声道：“袁夫人，陈夫人刚刚到府上来了。”
“陈夫人不是病着吗？快快带我去拜见。”绿香连忙道，虽然霍去病并不喜欢她，但卫少儿对她还算客气，她不能失了礼数。
侍女连连摇头：“陈夫人似乎与侯爷正起了争执，夫人此刻还是不要过去得好。”
“这样啊。”绿香有些呆呆地重新坐了下来，旁边有侍女端上了酸梅，她默默地拈了一枚在手中，半晌才放入嘴里，酸溜溜的味道在嘴中慢慢氤氲开来。
卫少儿原本因为生病缺席了公孙敬声的婚宴，但还是派遣了下人去送上礼物。后来听到卫青派人去跟她说了卫君孺的事，顿时急上心头，撑着病体执意赶了过来。
可是，她对这个更加固执的儿子却没有半点办法。她的眼泪扑簌簌跌落，颤抖着声音道：“去病，那……毕竟是你的姨母，你怎么能够那样不客气地对她？”
霍去病头也不抬，冷笑一声：“娘，当她做出那样的事时，她可有想过她是我的姨母？”
“她那也是为你好，就像皇后娘娘当年为了你舅舅的传宗接代，给他赏赐的那几个宫女。”卫少儿苦口婆心。
“二姨母是皇后，所以她有权力这样做。”霍去病道，手指轻轻叩击着桌缘，“可母亲你要明白，当二姨母这样做的时候，她用的不是姊姊的权力，而是皇后对臣子的权力。”
卫少儿咳嗽了两声，顿时感到有些头晕，额头上似乎又有些热了起来。她下意识地伸手撑住桌子，霍去病立即起身一把扶住她的胳膊：“娘——”
“无论如何，那是长辈的爱和关心……”卫少儿喃喃，泪痕在脸上交错。
叹了口气，霍去病取出手绢为她擦拭眼泪，口气却并不示弱：“这次必须是她的错，她以为她这是爱，可是她却和一个坏人勾结，娘，你要知道那个女人有着怎样的背景。”
“什么背景？”卫少儿其实私心里也觉得清瑟那个姑娘挺有些机灵，也看出了她对霍去病的意思。
她们都是这么天真的人吗？还是说清瑟实在太会伪装自己？
霍去病的眸子冷了下来，不禁嘿然了：“娘的这番话若是让陛下的人听到，说不定会被扭送到廷尉府。”
看到卫少儿变了的脸色，他哼了一声：“对巡儿和昭雪的几次刺杀，都是她和同伙的设计和实行。”他顿了顿，“上次出猎的那次刺杀，娘应当还记得的吧？如果没有那个姓雷的司马，只怕舅舅也无法幸免了。”
卫少儿的手颤抖起来，整个人闭上眼睛，竟然软绵绵地倒在了霍去病的怀里。
她当然是不会想到这其中的联系，霍去病这样毫不留情地戳破真相，她一时间实在有些无法将它们放在一起。
霍去病叹了口气，弯腰将卫少儿抱了起来，轻轻放到自己的床上。“于辰，医官怎么还没过来？”他有些不满地催促道。
“诺，奴才这就去催。”于辰在外面应道。
才这么点真相就无法忍受地晕厥了，要是再多说一些，她岂不是要崩溃？霍去病摸到母亲滚烫的额头，不禁有些苦笑。
如果再告诉她，曾经清瑟对他并下药亲自前来色诱他未果，娘会不会崩溃？
这样不知廉耻的女人，曾经究竟是多么小心地隐藏自己的形象，才会博得卫家两姐妹的喜爱和信任？
经过催促，医官终于匆匆赶来，给卫少儿开了退热药，又叮嘱了许多的注意事项，听得霍去病连连点头。
“看来，这两天得留母亲在这里养病了。”他若有所思，“于辰，你派人去向陈大人知会一声罢。”
虽然他与陈掌向来没有什么来往，但他毕竟是自己母亲现在的丈夫，既然作为名义上的继父，自己也应该对他有所尊重。
“诺。”于辰在完成任务方面从来不会令霍去病失望。
给卫少儿诊断完后，医官看了看霍去病，又小心地道：“侯爷，府上的绿香夫人也已有孕，侯爷也要定期为夫人请医官来察看……”
医官的言下之意，颇有些向霍去病毛遂自荐。至少长安人都知道，皇帝分外宠爱冠军侯，若是能在冠军侯府谋到长久的差事，自然好极了。
“你说什么？”霍去病登时有些傻了。也就是说，他霍去病即将有一个孩子了？
脑中忽然闪过的是那个凌晨赵破奴的欢欣，彼时，朵利珎历经痛苦终于诞下了赵云戈，赵破奴那高兴到几乎疯狂的模样顿时在霍去病脑海中徘徊不止。
即是说，等到数月之后，他霍去病也将经历和赵破奴一样的事情？
霍去病顿时感到一阵手足无措，有些呆呆地坐在原地，那医官看他这样一副模样，清了清嗓子想再提醒他一声，“出去。”年轻的侯爷却这样说了一句，“没你的事了，下去。”
“额……”讨好不成的医官只好悻悻地离开了，于辰随后快步进入，低声道：“侯爷，已经安排下去了。”
霍去病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忽然站起身，一把拽过他迅速走出了房间。“侯……爷？”于辰疑惑地道，但看到霍去病的脸色，他顿时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立即开始回想到底什么事没做好会在此刻惹他生气。
“于辰，你是知道的吧？”霍去病冷冷地道，觑了他一眼。于辰一愣：“敢问侯爷，不知是什么事？”
霍去病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眼神闪烁了好一会儿，才尴尬地道：“绿香……的事情。”为什么这种事他全然不知道，却反而还要一个医官来提醒他？
听到这个名字，于辰顿时也尴尬了一下，小声道：“奴才……确实知道此事。”他打量了一下霍去病的表情，立即继续道，“奴才也是昨日才知道此事，但今日侯爷要去参加南窌侯府的婚宴，会见到长平侯一众，奴才就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侯爷……”
要是昨天你就知道了这事，该怎么去面对卫大小姐？于辰心中腹诽着。
霍去病的表情顿时纠结起来，他当然知道于辰说的没错。他忽然这时候才想到，如果真的成了这样，他该怎么去面对昭雪？
换言之，昭雪如果知道了这件事，会怎么看他？
“先不要把这事说出去。”霍去病下意识地道，手指扣住衣袖揉捏了好一阵，叹了口气，“命人好好看着老夫人，我去绿香那边看看。”
“诺。”于辰轻轻舒了一口气，原来侯爷其实并不算很生气，只是第一次面对这种事显得有些手脚无措而已吧。
虽然满心黯然，绿香还是感到有些坐不住，站起身就往外走，“夫人，您要去哪里？”贴身侍女晓儿立即追了上去，小心地搀扶着她的胳膊，“夫人不要乱走啊。”
也不知道侯爷知不知道夫人怀孕的消息，反正经过老夫人的千叮咛万嘱咐，她们这些下人已经开始提心吊胆地伺候在绿香的身边，生怕她真的会有个什么闪失。
“就……随便走走吧。”绿香低声道，“屋子里闷得慌，我不想坐了。”
晓儿不敢说个“不”字，点头应道：“诺。奴婢扶着夫人四处走走吧。”
以前是自己当侍女，现在自己都有了侍女，绿香不由得在心中有些感慨，向她笑了笑：“没关系的，不用这么小心翼翼地扶着。”
晓儿也只“诺”了一声，依然还是扶着她。毕竟她们还是要听老夫人的话，有时候还是由不得绿香随便安排。
绿香不禁无奈了，只好由得她去。
现在她也不敢去霍去病那边，生怕他看到自己心中生厌，便随意在府里走着，也不知道拐到了什么地方，只见这里冷冷清清，只有一个下人在这里扫洒，看到绿香过来，连忙放下笤帚对她行礼。
环视一圈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绿香挥手示意他不要这么多礼，忽然间瞥到地上还没清除的几点零星红色，不禁心头一紧，颤抖着手指了指：“那……那是什么？”
那家丁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低着头嗫嚅着，晓儿便斥道：“夫人在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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