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情牵-第四卷 江南 第五十九章 暗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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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回寺,快!”杨广短促的低声道,然后我只觉一股大力将我向上一抛,气血上涌,然后摔倒在地。

    回寺!我知道杨广的意思,这些人必然是冲他所来,我在这里不能帮上一点忙,反而会束手束脚。

    我踉跄得爬起来,发现几条黑色身影如鬼魅一般缠住了杨广。刀剑在灰蒙蒙的天色中,惨白的晃动,雨水被劈开,仿佛透明的血,四下飞溅。杨广被雨水完全浸透的灰色长衫显得单薄脆弱,仿佛一转眼就会被黑色所吞没。

    忽然,一剑斜斜的冲我而来,我按捺住恐惧,滚倒在地,躲开那一剑。

    “快!”杨广喊道。

    我全身裹满了泥浆,沉重粘滞,望着他们继续缠斗在一起,一咬牙,转身往寺里跑,在这样紧急的时刻,我却忽然不知怎的,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为什么杨广在树下站了一夜,[奇书网-整.理'提.供]没有一个人动手?看那些人分明在此已经埋伏了很久。除非……

    我脚下不由自主停住。“走!”杨广眼角余光依然盯住我,见我停下,怒喝一声。

    不能走,那个念头虽然模糊,却越来越强烈,我猛的转身,一阵疾风吹过,茂盛的树叶哗哗作响,颤动不止。那些枝干摇晃的霎那,我看见一双苍白的手,稳稳的握住弓,箭直直的对准杨广。

    来不及言语,我唯一的方法就是纵身扑上去。

    “回寺”我大喊一声,然后肩部一阵剧痛,箭射入肉里,剐来剐去。

    “你……没事吧……”所有的景象在眼前不停的打旋,视野越来越小,越来越窄,只有他那张面庞模糊的晃动。

    但等不及他的回答,我就眼前终于一黑,彻底的晕了过去。

    仿佛置身火窟,我觉得热的难以呼吸,对,火,灼灼的,那些个地下宫殿的火,还有风箱,直统统的一进一出,火焰越来越高。不能昏过去,我努力的控制住神智,我现在绝不能昏过去。他……我要救他。

    “玉儿?”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低低的。那么……他应该没有事了。

    一双大手在我的脸颊上摩挲着,轻轻的,仿佛怕稍微重了弄疼我的样子,带着一丝……怯意。

    “你醒了?”

    我闻到一阵熟悉的味道,渐渐的踏实下来,缓缓睁开眼睛,他憔悴的,坐在我的床边。

    “你……没事吧?”我嗓子如劈开一般的痛楚,声音干涩,含糊不清。

    “我没事。”他还是那样一动不动,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我,沙哑的道,然后垂下头,抓住我的双手,轻轻的覆在他脸上,他的脸,烫烫的。

    “你发烧了?”我问道,淋了一夜雨,怎么可能一点事情没有,因为着急,说话牵动了胸口,一阵痛苦,止不住的咳嗽。

    杨广一只大大右手掌,盖在我的脸,不让我看他。忽然,我感到他脸上凉凉的,湿湿的。他……哭了?

    “吱呀”一声,门开了,杨广抽回手,我眼前一亮,看他抹了一把自己的脸,转头看着门。

    “阿弥陀佛,”智觊大师双手合十,低沉的道,“老纳过来再看看徐夫人的伤势。”

    “多谢大师,”杨广咳了一声,声音平淡,站起身,给智觊大师让开位置。

    “多谢智觊大师,”我低声道,天已经放晴了,一缕缕金色的阳光温暖的从智觊大师身后射进来,昨夜种种,今晨种种,恍如隔世。

    “徐夫人,”智觊大师叹道,“你已沉睡了三天三夜,再不醒,老纳也不知如何是好了你不必说话,多多休息就是。”

    我心头一颤,侧过头望着杨广,他陪了我三天三夜吗?他漆黑的眸子目不转睛的望着我,似乎别的什么都不听、不看。

    “阿弥陀佛,”智觊大师道,“老纳先下去了,一会儿慧清会给徐夫人送药来。”

    我想起身道谢,却无法动弹。杨广一下坐到床边,问道,“怎么,你想做什么?我来做。”

    智觊大师微微一笑,退出房门。

    我叹口气,他怎么就不知道要道谢,还问我做什么。

    “玉儿,”杨广重新攥住我的双手,放他在唇边,道,“我不敢想象”他戛然而止,默默的吻着我的手,轻轻的,温存的。

    我静静的看着他,那时,我根本来不及思索,来不及判断,来不及权衡,只剩下一个直觉罢了。

    我的思绪渐渐清晰,难怪天气放晴,原来一切并非昨夜之事了。我轻轻看了杨广一眼,所有的念头又都纷至杳来,能如此清晰晋王行踪,短时间在此聚集几名死士,在寺门口守一夜却不肯动手,直到下山才下手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那双苍白而稳重的手……会恨我吗?

    忽然全身忍不住一震,唐谦抱着子矜应在我出门之后,偷偷从后山溜走,去绸缎庄找人联系沈南新,我如今这么做,她们情况到底如何?

    “玉儿?”杨广低声问道,“怎么?”

    我勉强扯出一个笑,道,“有些累了。”

    “你睡吧。”他说道,然后为我掖好薄被。

    “你也去休息吧,”我望着他发黑的眼圈道。

    他摇头,道,“我不困。”

    “你好多天没睡过了。”我轻轻道。

    “你睡觉。”他不悦道。

    我叹口气,闭上眼,脑子中走马灯似的场景不停转换,如何能睡。我所做一切,都是仓促决定,有的甚至仅仅是直觉,难说对错。送走子矜、救杨广,没有一个预先有提示,我这样一个笨人,生怕自己做了蠢事。

    “玉儿?”半晌,我听见杨广轻轻拭探的唤我。

    我怕他又骂我不睡,装作沉沉睡去。忽然感到他的手在我耳边,帮我把脸上的头发梳到耳后,然后手就停在那儿。

    他的呼吸时快时慢,良久,他低声的道,“别走。”

    我极力控制,眼角仍然渗出湿意,心里说不出的翻江倒海。

    “玉儿……你真的让我很为难。”他喃喃的,手抚上我的面庞,“从来没有过的为难。”

    “徐夫人,”慧清在门外低声喊。

    脸上一凉,身边忽然一亮,杨广站起身开了房门。

    “交给我就行了。”他淡淡道。

    “是,”慧清应道,“师傅说,徐夫人晚上还需要换药,熬好了,我会再送过来。”他咳嗽一声道,“请帮我转达徐夫人,让她好好养伤,一切都好。”

    “多谢了。”杨广道。

    我猛地睁开眼睛,正看到杨广回到我身边。

    “你醒了?”杨广坐下来,道,“正好有人把药送来了。”

    他小心翼翼的扶我起来,道,“喝了。”

    我靠在他身上,立刻一身薄汗。

    “疼吧?”他问道。

    我摇摇头,一阵眩晕。

    “逞强。”他侧过身,让我能整个靠在他身上。

    我小口的喝完,他用手轻轻擦干净了我的嘴角,望着我的眼睛,低声道,“智觊大师说,你是外伤,没有伤到骨头,只是失血过多奇$%*(网!&*$收集整理,多加调养就可以好了。”

    我闭上眼睛,还在想着慧清所说的话:一切都好这是说唐谦安然的下山了。到底沈南新会怎么做呢,在我这样破坏了他的大事之后。想着想着,只觉得头痛欲裂,说不出的难受。

    虽然清楚杨广的抱负,也知道沈南新的志向,更明白这是绝对的冲突,但却从没有像今天这么尖锐的展现在我面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有回旋的余地。可是无论谁受伤,都是我万分不愿的。

    我到底可以做什么?

    “玉儿,在想什么?”杨广问道。

    我靠在他胸膛上,侧过头,眼睛不眨的望着他,道,“我在想怎么做才能让江南尽快的安定下来。”

    杨广微微一笑,道,“这些事情我来做就是了,不用你费心,你只要养好伤就成。”

    我道,“江南不稳,我怕今天这样的事情在发生。”

    杨广皱眉,一脸阴鸷,道,“今日之事是我疏忽,但是绝没有下次,我不会再让你出一点事,伤害你的人我诛了他九族。”

    我叹气道,“我不是在说我,在说你。”

    “你担心我?”他黝黑黝黑的眼睛忽然闪现出一抹光彩。

    我低下头,道,“不管怎么说,你是扬州总管,总不能尸位素餐,放任不管吧。”

    “当然,”杨广搂着我,忽然想起来道,“你这样痛不痛?痛就躺下。”

    我摇头,道,“你准备怎么做?”

    杨广道,“江南为什么这么乱,还不是出自父皇跟杨俊两个人的手笔,倒行逆施,匪夷所思。搞五教、北人南治,荒唐!如今一片乱,又肯把我和杨素调来了。杨素镇压叛军,而我,”杨广望着我,笑道,“我要收尽江南民心,我要”

    他戛然而止,转口道,“跟我回去,玉儿。”

    我望着他,当这个问题他再一次提出,我竟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玉儿,”沉默片刻后,杨广道,“我把陈舒月送给了父皇你知道我为什么想留下她吗?她乃是陈国公主,如果娶了她,我获得江南会事半功倍。”

    “我不想知道”

    “你必须知道,”杨广道,“我放弃了她,我放弃了唾口可得的旧陈臣民之心,我选择一条复杂的路去重新拥有这些,是为了你。”

    我喃喃道,“那么你到底是爱不爱她?”

    “爱?”杨广冷笑,道,“我为什么要爱她?一个自以为是愚蠢至极的女人,不过是有利可图罢了。”

    “杨广,”我淡淡道,“那告诉我,你将她献给父皇,又是为了什么?”

    杨广猛的回头看我,似乎不相信我会这么问。

    我直视着他,毫不畏惧。

    “不错,”杨广转头冷笑道,“母后身体越来越差,一旦母后没了,总不能父皇身边没有一个帮我说话的,与其以后拉拢,不如提前筹备。陈舒月仍然认为我倾心于她,只是命运使然,让她被父皇选走,才使我跟她有情人难成眷属。我答应她,一旦我登上帝位,就会立她为后。”

    我心越来越冷,越来越沉,这便是他说的为了我。

    “你不会相信吧?”杨广皱着眉问我道,“我的妻子只有你一个,将来若能顺利登基,也只有你能够母仪天下。”

    “我累了,”我疲倦的道,“我想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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