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有多少年没这样过？林子歪头问我。
大概十几年吧。我大略地算了算。
1
十几年前的时候，我们刚上中学。中学的操场边上有棵很大的槐树，上体育课的时候，我们就坐在树荫下乘凉。那时候的冰棍很便宜，大概几毛钱一根，我们一人一根，靠着树干坐在那，舔一口，说几句话。
林子总说：“你看，那边的姑娘真好看。”我就问他，哪里好看，他就盯着人家的胸部发愣，然后口水就顺着冰棍往下滴。
他喜欢穿一身的白色，白色的衬衫，白色的裤子。
然后他站起身来，拍拍屁股，狠狠扔下冰棍的棍子。
我说：“你要干吗？”
他头也不回：“走，回去写情书去。”
他走远的时候，我看着那渐渐远去染着泥土印的白色长裤发愣，我想，真帅气。
2
我忘了他和那个姑娘到底有没有谈过恋爱，但是就算谈过，那时候大多也就是偷偷放学后牵个手什么的。我从来不记他女朋友的名字，不是因为太多，而是我懒得记。对于我来说，我只记得对我重要的那些人那些事。
就像后来去了大学，他谈了一个女朋友，死去活来的那种。我依然没有去记那女生的名字。
他刚进大学的那一天，特别严肃地和我说，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合法自由地谈恋爱了。
于是他便找了那女生。
他每月的生活费大约也就两千，但他几乎都给了那女生。
他说，女孩儿用钱的地方多，你看，又是化妆品又是衣服的。他说到这儿的时候，总是用力踩踩烟头，然后开始拿我的饭卡去打饭。
我从来没想过，有这么一个喜欢蹭饭的死党是不是一种不幸，我就是单纯地觉得，这才是男人，真帅气。
3
我们毕业的时候，他的热恋女友还是离他而去。
他拉着我在学校的操场上哭了一个晚上。
我说：“人家为什么要和你分手？”
他边哭边说：“我不知道，说是家里给她介绍了好对象。”
我本来想嘲笑他，你看，这几年钱白花了吧。但还是忍了忍没开口，只是任凭他边哭边自言自语。
谁知道他号啕大哭完后说：“算了，就当我的青春死了，这段感情算是个陪葬吧。”
这次我没觉得他帅气。
因为，我知道其实在他心里，远比号啕大哭更让人崩溃。
4
在毕业后的很多年里，他开了公司，买了好车，住了豪宅。
有一天我约他来家里吃饭。
他来的时候，带了一个女生，介绍的时候，说是女朋友。
那女生，大概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
我好奇的是，这些年，其实他一直没有正式承认过一个女朋友。
我问他这次怎么转了型。
他问我：“你还记得我们中学的时候，买根雪糕坐在树下边吃边看姑娘么？”
我点点头，但始终弄不明白，这和我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然后我们吃完饭，他女朋友陪着我妻子在家收拾，我俩在小区里散步。
小区里有家24小时的便利店，他说，等他会儿。
然后不久，他拿了两根冰棍出来。我们找了一棵树下的长椅，坐在那，安静地舔着冰棍。
“我们三十岁了。”他忽然开口道。
“嗯？”我有些不解。
他呼了口气，说：“你看，这么多年，只有你会一声不吭地陪着我坐在树下吃冰棍。我见过好几个女孩，我喜欢她们的时候，她们要包，要车，要零花钱。有一天，我见到她，她说：‘你热吗？’我说热。她转身进了家小超市，买了两根冰棍，递给我一根。”
“你被一根冰棍收买了。”我嘲笑他。
他认真地说：“当时我就决定，就她了。”
5
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要说的是那根冰棍，还是林子的感情。
甚至不记得，林子到底有没有存在过我的世界里。
我只记得，在我的记忆里，那棵树，那个长椅，那根冰棍，那段消失了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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