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找到张小糖的时候，她正在路边的烧烤摊上和阿文吐沫横飞双手比划。

    我扬手和她打了个招呼，她一把拽着我坐在她身边的长板凳上。

    “你怎么才来？”她站起来又要了两瓶啤酒。

    路上堵车堵得厉害，北京这破交通，三环堵得跟庙会似的。我脱掉外套，卷上袖子，准备喝到天昏地暗。

    “我和阿文要结婚了。”她忽然说了一句。

    “你丫别闹，正经的。”我扑哧笑出声来。

    “就下个月。”她一本正经。

    我抬头看了看阿文，阿文跟着点点头。

    “喊我来随份子？”我问她。

    “随便包个万儿八千的就成，我不介意。”她嘿嘿贼笑。

    “总算嫁出去了，成，份子钱我都给你存好几年了。”我仰脖干了整整一瓶啤酒。

    趁着阿文去厕所的时候，我问张小糖，哲哥知道这事儿不？

    “老娘嫁人关他屁事！”她恶狠狠地瞪我。

    “你不是说过……”

    “老娘说过的话海了去了，谁还记得哪句。”她扭过头去，“老板，串儿给我热一下。”

    张小糖曾经说：“哲哥，我张小糖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就算你不要我了，我也看不上别的男人。”

    2

    我和哲哥在高中时候算是拜把子的兄弟，拔别人气门芯儿，翘课去游戏厅，凑热闹打群架。就为这，没少挨家里揍。

    有一天晚自习中途休息的时候，哲哥趴我耳边说，隔壁班转学来一个小妞，长得太漂亮了。

    “有多漂亮？”我问他。

    “比电影里那些明星都好看，哥带你看看去。”他拉着我，贼兮兮地跑到隔壁班的后门。

    “看见没？”他指着一个女孩儿的背影问我。

    “哪个？”我没看清。

    “长头发那个，白衬衫！”

    “看不见脸啊。”我也急了。

    “张小糖！”他突然大喊一声。

    那女孩儿蓦然转头。

    我一下子愣了，真比电影里的明星都好看。

    “还看什么呀，跑！”他拉着我胳膊就跑。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张小糖，那一天她穿着白衬衫，头发就那么垂在肩后，刘海下的眼睛带着一丝迷茫，想要找刚才谁在喊她的名字。

    “怎么样，好看吧？”哲哥和我一直跑到操场的最角落，边喘气边问我。

    “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打听的，花五块钱找他们班老周打听的。”他四处看看没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

    他点着烟，狠狠嘬了一口，“老胡，你说，我要是能娶这么个媳妇，这辈子他妈就知足了。”

    “你丫少嘚瑟，人家知道你是谁啊。”我接过他的烟，悠悠然也抽了一口。

    “你看我的手段，保证让张小糖甜到哀伤。”他吐沫横飞。

    “谁躲那抽烟，给我出来！”远处有老师冲着这边大喊。

    “操，快跑。”哲哥抢过我嘴上的烟头，一脚踩灭。拉着我又是一顿跑。

    3

    哲哥说，如果帮他追到张小糖，口袋里这个月的零花钱都拿来请我吃饭。

    “真的？”我有些怀疑。这厮平时抠得很，一个月的零花钱都能舍得拿出来？

    “真的，骗你是狗崽儿。”他把胸脯拍得砰砰响。

    “成交！”

    我们计划了很久，写情书太俗，直接表白他不敢。

    “怂货！”我骂了他一句。

    “你不怂？你不怂你来！”

    我说：“你等着，晚上自习课你跟我溜出来。”

    晚上的时候，我俩站在操场中央，看着二楼灯火通明的教室。

    “怕吗？”我问他。

    “不，不怕！”他边说嘴唇边哆嗦。

    “站好喽，待会别趴下！”

    “张小糖，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很久了！”我扯开脖子喊，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下面该你了！”我用眼神鼓励着他，开始拼命往远处跑。

    没多久，张小糖从教室走了出来，站在教室外的阳台上往下看。

    偌大的操场上，哲哥一个人站在中间傻笑。

    晚上回家的路上，我问哲哥，挑个日子，请我吃饭。

    他捂住口袋，“休想，这钱我得以后存着给张小糖买东西，她想吃什么我买什么，她想用什么我买什么。”

    “骗子！”我恼羞成怒，谁说骗我是狗崽儿来着！

    “汪！”他大喊一声，撒腿在马路上跑得无比欢快。

    4

    张小糖和阿文的婚期定得有些突然。

    “干吗非得下个月，好多事儿得准备呢。”我埋怨她。

    “你管那么多干吗，快帮我看看，哪支手表好看。”她站在柜台前问我，眼睛里神采奕奕。

    “随便，又不是给我买。”我耸耸肩。

    “正经点！老娘就你这么个男闺蜜，还不能给点儿建议？”她直接在我后背给了一拳。

    “你不会是有了吧？”我拿话怼她。

    她忽然就直起腰，仰头看着我。一句话不说。

    “老胡，你他妈还是不是个人？”她的话平静得让人害怕。

    “我是个臭傻子，别搭理我，你知道我嘴贱。”我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老胡，我有点胸闷，陪我出去走走。”她用力吸了口气。

    张小糖怀过一次孕，哲哥的。

    5

    哲哥和我第二天被喊到教务处的时候，张小糖已经早早地站在老师的办公桌前。

    “说吧，你们什么情况，昨儿晚上全校都知道了你俩了。”教务处老李板着一张脸。老李是负责学校校纪的老师。

    哲哥不说话，只是低着头拿眼睛瞥着张小糖。

    “老师，我不认识他。”张小糖一脸平静。

    “谁喊的那句话？”老李追问。

    我刚想回话。

    哲哥抬起头，“老师，我喊的。”

    “哟，挺硬气啊，这事儿上是不是觉得自己挺浪漫？”老李乐了。

    “下不为例，记住，早恋这种事给我少往上凑，毛还没长齐呢。”老李挥挥手，一脸的不耐烦。都回去上课吧。

    “张小糖！”哲哥扭头喊她。

    “什么？”她眨着眼睛一脸茫然。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很久了。”哲哥大声喊完，自己乐得跟傻瓜似的。

    “赵一哲！叫你家长来，立刻！马上！反了你了！”老李气急败坏，暴跳如雷。

    后来哲哥跟我说，这才叫青春，喜欢谁就喊出来，管他天崩地裂。

    6

    哲哥被他爸领回家去关了两天禁闭，自我反省。

    我去看他的时候，他脸上还留着火红的手指印。

    “疼不疼？”我拿手戳他脸。

    “爽翻天了，哎哟，我说你轻点戳，火辣着呢。”

    “你丫就是嘴贱，非得在老李面前逞英雄。”

    “得，老胡，你帮我问问张小糖去，到底怎么个意思，同意还是不同意啊？”

    “滚蛋，自己回去问去。我又不是你的传话筒。”我给了他一拳。

    哲哥龇牙咧嘴。

    7

    帮张小糖挑完送给阿文的手表，我陪着她找了家咖啡馆待了会儿。

    “阿文知道哲哥吗？”我问张小糖。

    “知道，我什么都和他说过。”张小糖笑了笑。

    “你心真够大的，也不怕他结婚后跟你一吵架就拿这说事儿。”

    “阿文不会，他知道我，能说出来的，都是已经放下的。”她一脸轻松。

    “张小糖。”我忽然喊她的名字。

    “怎么了？”

    “如果有一天，哲哥回来找你，你怎么和他说，你嫁给了别人？”

    “老胡！”张小糖有点生气。

    “张小糖，当初要是你和哲哥没认识过，该多好。”

    8

    “哲哥，张小糖说了，高考结束了你还喜欢她，她就做你女朋友。”我屁颠颠地去找张小糖问了话，又屁颠颠地跑回来报告。

    “嘿，这丫头还挺会考验我，老胡，离高考还有多久？”

    “七个月！”我掐着手指算了算。

    张小糖不知道魔怔了还是怎么，竟然给了哲哥这么句答复，瞬间哲哥就跟打了鸡血似的。

    “张小糖，我以后早上去你家接你一块儿上学吧。”

    “张小糖，我以后晚上和你一块儿放学送你回家吧。”

    “张小糖，你还缺什么辅导书，我给你买去。”

    “张小糖，周末我带你吃好吃的去吧。”

    “张小糖，我怎么就一天比一天更喜欢你呢。”

    高考结束的那天，哲哥拉着我一脸忐忑地去找张小糖。

    老胡说：“答应我，只要高考结束了我还喜欢你，你就做我女朋友。”

    “我作证！”我举起右手。

    “就你话多！”张小糖瞪了我一眼。

    哲哥就像等待审判的犯人，在旁边一声不吭。

    “老胡，喊我嫂子。”张小糖拿手解开辫绳，头发一下子又散在了肩上，阳光透过发丝，让我和哲哥当场出了神。

    “还站着干吗呀，走呀，吃饭去！”张小糖转身就走。

    “得咧，嫂子。”我喜笑颜开。

    “媳妇，你等等我。”哲哥狗腿般弯腰小跑。

    那一年，我们十九岁。

    哲哥说，张小糖带给他的，除了爱情，还有青春。

    9

    我们三个填了同样的高考志愿。

    哲哥说：“我媳妇去哪我去哪。”

    张小糖说：“别臭美，就你那成绩，能考上大学就不错了。”

    哲哥傻乐。

    “老胡，你干吗跟我们填一样的志愿，怎么这么喜欢当电灯泡呢，太臭不要脸了？”哲哥说。

    我没回他话。

    “废话，不跟你们在一块儿，我的青春该多孤独。”

    高考成绩出来的那天，哲哥挨了他爸一顿揍。他连专科线都没达到，考砸了。

    只剩下我和张小糖，考上了同一所大学。

    “以后怎么办？”我问他。

    “不念了，我去你们的城市打工，陪着你们。”哲哥一脸无所谓。

    哲哥的家里并不富裕，他爸见他有了自己的主意，也只能叹了口气，随了他去。

    这个暑假我们暂时忘记了很多烦恼，每天都黏在一起，吃饭，逛街，在马路上放肆地奔跑。

    10

    我们仨同一天打包好行李去了同一个城市。

    我和张小糖去学校报到，哲哥去了附近一家汽修厂当学徒工。

    头一个周末的时候，我们在学校门口的饭馆吃了顿饭，点了几瓶啤酒，炒了几个菜。

    哲哥说：“张小糖，大学里有意思吗？”

    张小糖低头不说话。

    “老胡，你说说，大学里有意思吗？”

    “挺好的，你呢？”我问他。

    他甩了甩头，才想起头发已经被剪了，干活利索。

    “老胡，你帮我照顾好小糖。说真的，这一个礼拜我想了很多，每天都会收工了跑到你们大学门口站一会儿，我在想，这道大门啊，怎么就那么高呢，我没进得去，就离你们越来越远了。”

    “张小糖，我们分手吧。”哲哥说。

    “叫媳妇。”张小糖抬起头，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

    “张小糖，我们分手吧。”哲哥重复着那句话。

    “叫媳妇。”张小糖咬着嘴唇。

    “你混蛋！”张小糖一下子站起来，指着哲哥喊，“赵一哲，我张小糖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就算你不要我了，我也看不上别的男人。”

    哲哥仰头喝了一瓶啤酒，放下酒瓶，哭得稀里哗啦。

    11

    “送你回去？”我问张小糖。

    “不用，阿文等下来接我。”

    “对你还挺好，看来有了未婚夫，以后我就轻松多了。我倒是好奇，阿文怎么和你表白打动的你？”

    他说：“如果不介意，下辈子他来照顾我。”张小糖看着我，捂着嘴笑。

    “真没创意，”我喝了口咖啡，接着说道，“你还记得当年哲哥第一次和你表白么，多有魄力，那么大一个操场，扯着嗓子地喊。”

    “他第一次表白明明是在老师办公室。”张小糖想了想，纠正我。

    “是操场。”我强调。

    “老胡。”张小糖喊我的名字，盯着我的眼睛，一眨不眨。

    我有些心虚，因为忽然想到当年在高中那个操场上的一幕。

    “媳妇，我车停在门口，走么？”正在这时，阿文推门进来，和我打过招呼，问张小糖。

    “还没结婚呢，在外面别喊我媳妇。”张小糖站起身来，穿好外套，准备出门。

    阿文冲我无奈地耸耸肩，推门先走了出去。

    张小糖跟着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回头喊我。

    “老胡！”

    “什么？”我抬头看她。

    “我知道当年在操场上的那一嗓子，是你喊的。”张小糖眨了眨眼，冲我一笑。

    我不知所措。

    12

    张小糖毅然搬到学校外，和哲哥住到了一起。

    他每天早上送张小糖去学校上课，然后去修理厂。张小糖下午下了课，便自己去市场买点菜，回家做好一桌，等哲哥回来。

    哲哥每天回来都是浑身汗臭。

    “她不嫌弃你？”我问哲哥。

    他尴尬笑笑：“我比她嫌弃自己，所以我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换衣服。”

    我经常去他们家混饭吃，食堂里的饭菜总没有张小糖的手艺来得好。

    天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甜蜜的情侣。

    哲哥陪我聊天扯淡的时候，张小糖就蹲在洗手间的水池里，用手一遍一遍搓着哲哥的脏衣服。

    哲哥说一会儿话就跑过去一趟。

    “你滚蛋，陪老胡聊天去。”张小糖骂他。

    “嘿，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待着。”哲哥一脸贱笑。

    我和哲哥有时候也会说起以后的打算，哲哥说：“老子就是拼命挣钱，没别的，挣够了娶她。”

    张小糖在洗手间喊：“我渴了！”

    他又屁颠颠跑去倒水送到她嘴边。

    “你怎么永远像个狗腿子，”我嘲笑他。

    张小糖听见我说这话，乐呵呵跑到客厅，“怎么老胡，你也这么觉得？”

    我使劲儿点头。

    “别介啊，我怎么就狗腿子了，你见过有主子给狗腿洗衣服做饭的？”他叼着根烟，满脸得意。

    “我为你洗衣服做饭，是因为这是我能为你做的全部。”张小糖一字一顿。

    哲哥不说话，眼睛有点泛红。

    “肉麻。”我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13

    有一天张小糖在我寝室楼下拦住我。

    我刚准备去学校的澡堂洗澡，手上还拿着脸盆。

    “我怀孕了。”她看着我的眼睛，直直的。

    我手上的脸盆哐的一声就掉在了地上。

    我有点慌了。

    “他怎么说？”我问她。

    “我还没告诉他。”张小糖的脸上看不出一点表情。

    “我去找他。”

    张小糖看着我拼命往学校外面跑。

    14

    “你准备怎么办？”我问哲哥。

    他不说话，一根烟一根烟狠命抽着，仿佛要把所有的心思抽光。

    “你说话啊。”我急了眼。

    “她管生，我管养！”哲哥抬起头的时候，眼睛里充满了坚定。

    这种坚定，就和当初他说要追张小糖的时候一样。

    哲哥回了趟家，和他爸聊了。我不知道他们到底聊了什么，只知道，他回来的那天，脸上都是伤痕。

    “我想打掉孩子。”张小糖对哲哥说。

    “想都别想。”

    “我还在念书。”张小糖用手摸了摸哲哥脸上的伤痕。

    那天张小糖走后，我陪哲哥在路边蹲了很久，谁也没有说话。

    15

    阿文和张小糖的婚礼如火如荼地筹备着。

    快举办婚礼的那几天，我干脆请了假，帮着他俩忙东忙西。

    “老胡，我想去看看他。”

    “为什么？”

    “做一次告别吧。”她叹了口气。

    我和张小糖见到哲哥的时候，他瘦了不少。隔着窗口，他有些局促，我们谁都没有先开口。

    过了许久，哲哥开了口：“老胡，干吗带她来？”

    “我想见你一面。”张小糖目不转睛地看着哲哥。

    “我们已经分手了。”哲哥皱了皱眉头。

    “我要结婚了。”

    “哦。”哲哥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没什么想说的吗？”张小糖问他。

    “老胡，照顾好她。”哲哥没有接过她的话，对着我说道，“这里不该带她来，太晦气。”

    他挥挥手，起身要走。狱警走了过来，带着他离开。

    我和张小糖一阵沉默。

    我们离开的时候，监狱里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16

    哲哥预支了一个月的薪水，带着张小糖去一家不起眼的私人医院做了人流。

    哲哥跟我说，他在手术室外想明白了一件事，他这辈子都要欠着张小糖了，用命对她好都不够。

    张小糖手术后没两天，就去学校恢复了上课。她说，怕被同学们知道了笑话。

    她那两天脸苍白得厉害，哲哥请了假，每天就在家煲汤等她回来。

    如果没有几天后发生的那件事，可能，他们真的就修成正果了。

    17

    “老胡，你那个高中同学在课堂上昏倒了，流了好多血！”舍友跑到宿舍喊我的时候，我觉得天塌了。

    张小糖的爸妈当天赶着最晚一班航班到了医院。

    病房里，哲哥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坐在张小糖他爸面前，一声不吭。

    “你还要把我女儿害到什么时候？”她爸打破了沉默。

    “我……”哲哥语塞。

    “离我女儿远点。”他爸顿了顿，努力压制着自己的脾气。

    哲哥不说话，只是看着病床上的张小糖。

    “我喜欢张小糖，我愿意照顾她一辈子。”他鼓足了勇气。

    “你给我滚！”张小糖他爸猛地站起来，拿起床头柜上的花瓶，就砸在了地上。碎片溅在哲哥的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血一直往下滴。

    “你拿什么照顾她？”用你当修理工的那点工资？

    哲哥没有说话，默默捡起地上的碎片，走出了医院。

    我追出去的时候，哲哥正站在医院外面，抬头看着天空发愣。

    老胡你说：“你们念的大学里面，有意思吗？要是能重来一次，真想陪你们一起念书啊。那样的话，也不会被人瞧不起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递给他一根烟。

    “老胡，哥儿们我给你们丢脸啦。”

    18

    哲哥从医院走后，谁也没再见过他。出租屋里他的所有行李，都被他带走了。

    张小糖出院后，每天就跟丢了魂似的，没过几天，就搬回了宿舍。

    我每天都去找张小糖，怕她不吃饭，怕她想不开。

    “你不用担心我，我不会寻短见的。”张小糖冲着我笑。

    “我还没找到他。”我有些歉意。

    “我那么爱他，他一定会回来的。我等他就是了，无非就是时间罢了。”

    我不置可否。

    那个暑假回家的时候，我听说哲哥被抓了，贩毒，被判了十五年。

    我第一次去监狱看他，他让我给张小糖带句话。

    “张小糖，我们分手吧。”

    我告诉张小糖的时候，她没有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淡淡回了我一句，“我等等他。”

    19

    张小糖的婚礼无比隆重。

    阿文站在穿着婚纱的张小糖面前说：“媳妇，你真漂亮。”

    张小糖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阿文说，媳妇你别哭啊，我这辈子都会对你好的。”

    来我这桌敬酒的时候，张小糖对我说：“老胡，对不起。”

    我笑了笑，一仰头，喝光了杯里的酒。

    我没有再问张小糖为什么不等了。

    我和她都知道，等一个人，太累了。

    20

    我想起那一年，哲哥跟我说，他见到一个女孩儿，特别漂亮。

    我问哲哥：“有多漂亮？”

    哲哥说：“比电影里那些明星都好看！”

    那一年，我在学校的操场上大喊：“张小糖，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很久了！”

    喊完后的我，看着哲哥一个人站在偌大的操场上手足无措。

    那一年，我们关于青春的记忆里，除了奔跑，就是放肆地笑。

    岑语：

    我们的一生，难免总会遇上这样一个人，我们深深地迷恋着他，却始终和他有着不可触摸的近，他不爱你，或是他已有了别人。正因为这无法触摸的近，你才会明白，爱一个人，会是多么的凄凉。我们想要的人，并非常常可以得到。所以，我不劝你珍惜，只愿你看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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