螳螂-我们都在撒谎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杨耀峰

    一、小说的结尾抑或池塘里泛起的涟漪

    小说家老古正在构思一篇小说,他把小说题目暂定为《我们都在撒谎》。在题目下作者有一个题记:小说是庄严的谎言。谎言与真实只有一步之遥。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都在撒谎……像以往一样,小说家老古在有了创作意图和故事情节以后,总要先把小说的结尾想好。小说的结尾是这样的:

    精神病医生老税十几年来治愈了近万名精神病患者,受到舆论的高度赞扬,报纸、电视、广播、杂志上经常可以看到和听到歌颂老税的文章,精神病医生老税被人们称为精神病的克星。精神病医生老税名声大振,炙手可热,财源滚滚。世界卫生组织邀请老税前去布鲁塞尔参加世界医学大会,届时将授予他世界医学泰斗的桂冠。但就在老税接到邀请信的第二天,人们却在城外的小河边发现了老税的尸体……

    小说家老古似乎看到了小河里泛起的层层涟漪,在那层层涟漪的闪烁中,老税跳下小河之前那绝决的眼神电光一样在他的眼前迸射,令人心悸。

    “老税非得跳河不可吗?”小说家老古听见虚空中有人这样问道。也许这是发自老税心中的声音。

    “我不知道在现在的情况下他还能走其他什么道路。”老古望着虚空说道。

    “这符合故事发展的逻辑吗?这符合小说的创作规律吗?”虚空中的声音似乎越发响亮了。

    “当然符合故事的逻辑。至于符合小说的创作规律,你难道认为小说有什么创作规律吗?我可一直视小说的创作规律为枷锁。”老古听到自己这样说。

    这时,小说家老古的头脑有点恍惚起来。小说家老古在构思小说时,常常会有这种情况出现。小说家老古蓦地记起,他作品中的人物也常常有这种神情。就像这部作品中的老税。小说家老古有点纳闷:究竟是自己影响了老税,还是老税影响了自己?

    小说明显的悲剧性结局使老古的心情有点沉重,他总是很容易被自己虚构的情节所打动。当然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一个小说家感情丰富毕竟是一件好事。现在小说有了结尾,老古就可以放手从头写起。在他的创作过程中,小河里的涟漪始终牢牢跟定了他,在他的眼前一波一波的涌动。

    二、下岗女工小迪发现侄女小薇失踪了

    小迪下岗已经几年了,几年来,小迪干遍了卖服装、卖干鲜果、卖鸡蛋、卖小吃等营生,为家里添补些收入。但是现在,小迪又无事可干了:她所从事的卖小吃的营生不行了,她整天无所事事,但又想找能挣下钱的活儿,就是苦于找不下。老古说,你学电脑吧。小迪说,我不学。我现在的年龄学不会,再说我也不爱那营生。老古说,你没有事干精神空虚的很,精神一空虚思想上容易出问题。小迪说,我不会空虚的。我觉得我今年好像要干一件大事儿。听人说,现在农村土地好承包,许多好端端的田块闲置着,任凭杂草在上面疯长。只要你交很少的几个钱就可以包了来在上面种粮食,种药材,育林。我回娘家问问,如果可能,让哥哥出面承包点,我回去耕种,咱们一年就不买粮了,怎么样?老古沉吟了一下,说,你别种地了,我一篇稿件就把一年的生活费挣回了。小迪的脖子梗了起来:“你今年往回挣了多少稿费?我怎么不知道呀?吹牛也不看地方,不看对象。”老古不吭气了,他不停地向外投稿,可是那些稿件总是泥牛入海无消息,但在人面前他却总是说,我的稿件现在炒的热的很,杂志社争着要呢。实际上只有他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的那些老套的故事与过时的写法在那些下半身的写作面前可以说是一败涂地。面对着妻子,他当然理屈词穷,所以也就勉强同意了。下岗女工小迪就乘车回到娘家,看了看年迈的爹娘,然后来到分家另过的哥哥家里,说了一会儿闲话后,把自己的意图告诉了哥哥和嫂嫂。小迪发现,哥哥和嫂嫂的神情有点惶恐,哥哥有点讷讷地说,种地干什么?没有一点利钱。停停又说,你有时间种地吗?小迪看着嫂嫂,嫂嫂却在躲避她的目光。嫂嫂脸上的神情像作了贼一样鬼鬼崇崇的,小迪不明白嫂嫂为什么会有这种神情。小迪忽然记起侄女小薇,就问:“小薇呢?”哥哥嫂嫂的脸色一下子发黄了,哥哥目光望着院子的什么地方,声音颤颤地说:“小薇……怕是……上县城……去了吧……”

    “什么时候去的?”小迪心中一阵疑惑。

    “大概……是……前天去的吧……”嫂嫂神情怯怯地说。

    小迪不好再说什么,又回到父母那儿,说了刚才问小薇的事,父亲眨着眼睛,半天才说:“小薇……我好象有半年没有见她了……”

    “她上什么地方去了?”小迪越发惊讶了。

    “你哥说是给她姨管孩子去了。”父亲说,揉了揉眼睛。他的眼睛上有一层白晃晃的东西。

    “可我刚才问时他们却说上街去了,他们为什么要哄我呢?”小迪说,身子忽然颤抖起来。

    小迪的父母回答不上来这个比较复杂的问题。他们都是农村那种十分老实的农民,没有心眼儿,也不知道去问自己的儿子,孙女这么长时间不在家,她到哪儿去了?

    这时候,下岗女工小迪忽然对自己所要承包的荒地不那么重视了,她觉得那是小事,而寻找侄女小薇才是天大的事儿。她立刻回家,把这个事儿告诉了小说家老古。末了,下岗女工小迪说:“我怀疑小薇失踪了。”

    “不对吧,”小说家老古说,“小薇失踪了,她的父母为什么不急呢?又为什么不找呢?”

    下岗女工小迪轻轻咬着嘴皮子,歪着头思量了一会儿,说:“会不会发生了其他什么事儿,比如说小薇和什么人私奔了?或者被人……怎么了?”

    小说家老古沉吟了一会儿,说:“有可能。”

    下岗女工小迪说:“小薇父母的神情令人怀疑,仿佛作了贼似的。”小迪把自己在哥嫂家里见到的和盘托出。

    小说家老古说:“别劳心费神了,小薇是人家的女儿,你操什么心。”

    下岗女工小迪忽然响亮地说:“他们说的不是事实,是谎言。”

    下岗女工停了一下又说:“小薇那么漂亮,又那么懂事,我得问个水落石出。”

    小说家老古又陷入了他的小说世界里,他在想,精神病医生的死亡也是一个不解之谜呀。他忽然明白,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是在有了结果之后才会引起人们注意的。就像一个作家,只有当他成名之后,人们才会知道他都写了什么作品,又是如何创作的。如果按这个逻辑推论下去,我们实际上是在逆时光而动。如果再推论下去,那就是我们实际上只注重结果而忽视了过程。

    小说家老古忽然说:“我的老税说不定也失踪了。”

    小迪惊讶地说:“老税是谁?”

    小说家老古说:“老税就是老税。”

    小迪说:“莫明其妙。”

    三、精神病医生老宫向老古讲述自己的家世(1)

    精神病医生老宫平时与作家老古来往不多,但两人却都对对方多少有所了解,有时间了也在一起聊聊天,但两人的关系却也一般。老宫这天打电话把老古叫到自己的门诊部里。老宫的门诊部坐落在北大街的一栋楼下,临街,既是门诊部,也是卧室,现在老宫的门诊部里没有病人。只有一股怪怪的药味儿饭菜味儿什么东西馊了的味儿在屋子里幽荡。以前,老古没事了也常到这里转悠,与老宫聊天,听老宫背诵唐诗宋词元杂剧。还请老古给母亲看过病。但是没有看好。老古坐在老宫的沙发上,老宫坐在桌子后边,一双目光亮光闪闪。老宫的眼睛太亮了,像一场正在燃烧的山火,明亮灼热得让人心悸。老古不喜欢老宫的眼睛,那眼睛让人不舒服。但老宫不管自己的眼睛对别人的感觉。老宫自己点燃烟抽了起来,边抽边说,老古,我要向你讲讲我的家世,也就是我的中医世家的情况,我估计这对你有好处。老古说有什么好处?老宫说,你可以对我有个全面的了解呀。是不是?要是你以后给我写文章的话,是会有帮助的。老古哑然。老宫总是眼中旁若无人,自以为是,从不自以为非。老宫说,你不记一下吗?老古从身上掏出笔记本与钢笔。

    老宫讲了起来。

    我家的医学是从我爷爷手里创建起来的,我爷爷名叫宫午壬,人们叫他神医“宫神仙”,他生于公元1880年,卒于1965年,享年85岁。

    1895年,年仅15岁的爷爷在陕西岐山县城一家中药部当学徒,因勤奋好学,悟性极高,深受老板厚爱。1900年5月,他去秦岭深山采药,遇到一位姓李的白胡子道家医学奇人,这位医学奇人当时正在站在一座长约丈余的独木桥上,手里提着一笼子刚刚采摘下的草药,桥下是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溪。这位白胡子奇人忽然失手把手里的笼子掉了下去,他失声喊了起来:我的药!我的药!我的爷爷二话没说就跳下小河,把快要被水冲走的药笼子捞了上来,交给了白胡子奇人,那人哈哈大笑,说,深山遇大德人,我这秘诀有传人了。遂将全部医学精髓传给爷爷。1902年,老板让爷爷到河西走廊讨债,他在这儿碰到了这么一件事,当地那位有钱有势的大地主兼资本家陈洁生唯一的宝贝女儿陈庚花(年仅20岁)得了精神分裂症(青春型),经许多医生诊治均无效,陈家只得在当地贴出榜文,大意是:不论什么人或医生只要能治好陈庚花的病。愿出白银四十两,若品貌相当,愿嫁给治病人。我的爷爷看了,就去揭了榜文,并向陈家说明他能治好病人的病。陈不大相信,请来了几名医林高手考察我的爷爷,我爷爷侃侃侃而谈,渊博的医学知识让那些当地名流瞠目结舌。治疗25天后,陈洁生女儿的病彻底痊愈。一下子,我爷爷名声大震,后来竟在那里行医整整十年,1912年32岁时才返回老家……当然陈家践诺把小姐嫁给了我爷爷。有关这段姻缘在当地传为隹话,几乎无人不晓。哎,你记了没有?我可说的都是真实的,这在我家的族谱里都有记载。不信了你可以查查。你也可以到我们那儿的乡下去了解,凡是上了岁数的人都是这样说的,没有麻达……

    老古在笔忘本子上记下了老宫的家世,他明白了现在老宫的祖传中医为什么那么出名了。他对老宫说:“你爷爷的故事有传奇性。汉代的张良好像也是在一座桥上碰到了这么一位高人。”

    老宫很骄傲地说:“说不定我爷爷就是张良转世的。”

    但老古却又隐隐地记得似乎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这样的故事,故事里的主人公不是宫神仙,而是其他的什么人。

    老古有点怀疑地说:“宫医生,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事?”

    宫医生摇摇手:“非也。我找你是为了说我老婆的事,她与一个男人有不明不白的关系,有时候两人一连几天都不见人了,也不知钻在什么地方去了。我到处找竟找不见。”

    老古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你的意思是什么?”

    老宫有点生气地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转起了圈子,边走边说:“老婆背叛了我,我要与他离婚。我不能戴绿帽子。我是名医呢。”

    老古越想越觉得可疑,因为他早就听说老宫现在因为有了钱,成天拈花惹草了,身边的情人多得有一排人。可他现在竟说老婆……

    老古想,老宫为什么要撒谎呢?觉得与这样的人交往真是费力。但又觉得自己还不能不理他,因为老宫常要他写文章宣传他,这样的话他就要以从老宫那里得到一些稿酬,弥补一下生活的不足。但他又觉得老宫对老婆太残忍了,毕竟两人是多年的结发妻子吗。

    但这话老古只能闷在心里,不能说出来。老古觉得这社会真是可笑,真话说不出口,谎言却可以肆无忌惮地大讲特讲。

    四、一宗抢劫案

    派出所干警小马是老古的朋友,有事没事地常来老古这里聊天,说些天南海北的怪事儿,也说些破案中的怪事儿。可老古常常发现小马有点神不守舍,语无伦次。这天小马来到老古的住处,向老古讲述了这么一起案件:

    一日,从某名山下来了一位道家高人,在县城为人治病,道家声称可以治愈诸种疾病,包括癌症。闻者纷纷前去找道人治病,道人果然名不虚传,治好了好多疑难杂症和危重病人,人们无不称奇,道人一时在人们眼里成了神医。可就在这时,县城四五家银行同时失窃,每家不多不少正好是10万元。派出所接到报案,会同县公安局刑侦科干警深入破案,可丝终找不出一点头绪,失窃现场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公安机关经过反复研究,悬赏破案,赏金高达20万元。公安机关在县城四处张贴布告,人们趋之若骛。但却无人敢于揭了布告。这天,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位道人把布告揭了去。声称他能找到被盗的现金。但他提出要公安机关信守诺言,找到被盗现金后付他20万元。公安机关答应。道人果然在县长家里的卧室里找到那50万元。县长被捕。可他无论如何也不承认那50万元是他盗去的。公安机关也不相信:县长怎么会去盗窃呢?他们怀疑那道人施了什么邪法,譬如搬运功什么的,把几家银行的库款搬走了。他们逮走了道人,把他关了起来。可当他们锁上监狱门后,却发现道人已经不在里边,急忙四处寻找,可那儿还有什么踪影……

    小马是个小胖子,圆脸,圆身子,走起路来滚动似的。他陷在小说家老古的沙发里,噗哧噗哧地吸烟,屋子里烟雾腾腾。

    “老古兄,你说说,那几家银行的款子是不是道人用什么邪法弄走的?”

    “如果是他弄走的,他为什么不放在他那儿,而要放在县长那儿呢?”

    “这个问题我还想问你呢。你是作家,分析能力强,你说说,道人究竟是怎么把款子弄走的?”

    小说家老古沉吟了一下,忽然就把自己小说的结尾告诉了小马,“小马,你分析一下,精神病医生老税为什么会自杀?”

    小马又接上一支烟,说:“谎言,精神病医生不会自杀,他经常同精神病患者打交道,神经坚强得如同钢筋水泥,根本不会自杀。”

    “可会不会有偶然性的因素促成了他的自杀呢?”

    “你那纸上的东西我不感兴趣。我现在最关心的是这起银行盗窃案。我希望你能帮我们一把。”

    “你说的那个案件我不感兴趣,我觉得它是你杜撰的一个恶劣的谎言。”

    “你说它是谎言?”

    “是的。”

    “你怀疑我们破不了案?”

    “不需要破,因为它本身就没有发生。”

    “哈哈,你错了,那是一件实实在在的案件,公安局已经立了案,现我们正四处通缉那个道人呢。”

    “你们抓不住他。”

    “为什么?”

    “因为压根儿就没有那个道人。”

    “是嘛?……好啦,咱们不争啦,我且问你,最近有什么大作?”

    “大作正在创作中。”

    “还没有出来怎么知道就是大作?”

    “还没有发案怎么就去破案?”

    公安干警小马忽然神思恍惚起来,面前的景物也一阵一阵的颤动起来。

    五、小河里又泛起了涟漪

    小说家老古在脑海里排除了妻子小迪和公安干警小马带给他的干扰,专心致志于他的艺术世界。精神病医生老税临死之前的情形从他的脑海深处浮现出来,那情形竟十分逼真。那是老税临死前五天发生的事……晚上,老税正在灯下翻阅《红楼梦》(精神病医生老税同时又是一个《红楼梦》迷)。他对这本书的阅读大概不下百遍,他几乎能把这本书从头背到尾,尤其是里边的诗词曲赋,他竟能全部准确无误地背诵下来。他经常背诵这些诗词曲赋。他觉得背诵这些诗词曲赋就像畅饮醇酒一样,那其中的味儿是旁人谁也体会不出来的。就在他背诵时,门响了,从门外走进了他的病人、面袋厂厂长何二,老税问他现在来有什么事,是不是服的药没有了。何二阴沉着脸,坐在沙发上,鼓着腮帮子吸烟,半晌才说:“老税,我在犯病以后都向你说了什么?”

    老税有点愣怔,半晌才说:“你犯了病还会向我说什么,你什么也没有说,你光是胡骂人,说呓语,天上地下的,谁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说呓语?我说了呓语?”何二睁圆了眼睛,“什么呓语?你一定记下了。你必须把你记下的告诉我。”

    老税有点不相信似的睁大了眼睛:“我还必须呢?”

    何二的眼睛也睁大了:“你不能不说。不说你会后悔的。”

    “恫吓我?!”

    “没有。”

    “是恫吓。我不会屈服的。”

    “别做傻事!我劝你好好考虑一下后果。”

    “你个何二,有良心没有?你得了病,我给你治好了,你不但不谢我,还来找我的茬儿,你有没有一点人味儿?”

    “我不与你吵,你也休想惹恼我,你要不告诉我我都说了什么,我不会轻饶你。在我眼里你不过是一只蚂蚁。”

    “世界上还有比你更无耻的人吗?”

    “大概没有。如果不无耻,我就不会那么富有。”

    精神病医生望着何二,厉声说:“你给我往出滚!我讨厌你!”

    这一夜,精神病医生老税彻夜未眠,他感到心上被人扎了一把刀子,正簌簌滴血。何二的精神病当初是多么严重啊!经他精心治疗,痊愈了。可他却得到了这样的报应。这算什么事啊?

    第二天,精神病医生关了大门,没有上班,他在反思:自己这样治病究竟对不对。何二为富不仁,患了精神病,他为他治好了疾病,作了一件善事,可对何二来说,他却感到自己受到了某种威胁,他究竟为什么这样害怕别人知道他的过去呢?精神病医生老税的好奇心来了。他怀疑自己是否最终治好了何二的病。如果没有治好,那就说明自己的医术还有问题。这会儿精神病医生老税倒希望自己并没有治好何二的病,他不希望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精神病医生老税决定去调查何二暴富的秘诀。当他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他正在城外的小河边转悠,清清的河水泛着层层涟漪,呜呜咽咽地向前流淌。小说家老古看见老税的目光在痴痴地盯着那泛着层层涟漪的河水,那发怔的样了令小说家老古心里一阵酸痛。

    六、精神病医生老宫的家世(2)

    老宫这天来到老古的住处,也不管老古正在创作,就又说,老古,把你手头的事放下,接着听我说我的爷爷。老古只得放下手里的活儿,但又不甘心地在稿纸上面瞥了一眼。精神病医生老宫边抽烟边说了起来。

    紧接前回所说。我爷爷回家后,一边行医,一边学习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和《濒湖脉学》,王清人的“解剖学”、张景仲的《伤寒论》及《黄帝内经》等书,他一生中竟学烂了八部《本草纲目》。并在行医中亲自解剖死人尸体达百具以上。为了让理论指导实践,他曾去秦岭、五台山、黄山及甘肃、宁夏、四川等生长草药的地方,详细辨认药物,通过临床应用,发现了原药物的新药性。如红花、灵仙、三七、二丑、何首乌、半夏、黄芪、黄精、大黄等药物,研制出了一系列治疗心血管病(高血压、动脉硬化、心脏病)、传染病(瘟疫、霍乱、鼠疫、脑膜炎、肺结核)、妇女病、风湿病、肠胃病、精神病、神经病及癫痫等药物。如四宝大圣丹(又名四宝丹),大还丹(又名补神散)、万病散(又名治病散)、起死还生丹(又名还生丹),红花精和麻痹风加味无价散等丸、剂、散中成药物及荡剂(加味隔下逐瘀汤,血腑逐瘀汤,加味三合汤,十三味疗肺汤等)。从1905年起,在治疗以上各种疾病方面,取得惊人效果。经他治疗的,只要未到死亡期,治愈率高达100%。所以当时人们称他为“宫神仙”,治疗疾病的实践证明,这一称呼与我爷爷高超的医术是相符合的。例如旧社会流行的瘟疫、霍乱、鼠疫,因缺医少药,更重要的是没有治疗的良方,往往整个村庄,整个地区的人全部死光,这种可怕事,在当时习以为常。但宫老先生却有办法,经他治疗的病人,痊愈率为百分之百,无一人死亡。1948年5月,他本人染上可怕的霍乱,上吐下泻,仅几小时小腿便向前转,他马上给自己用药,没出一天就好了。60年代以前肺结核是危害中青年人最可怕的疾病,因无有效的治疗方法,但我爷爷在1905年前就能治好此病,1926年左右,年轻有为的杨虎城将军得了肺结核,就是他亲自治愈的。对以上所述疾病治疗水平在1905至1925年就已远远超过国内外水平。时至今日,心血管系统疾病仍是人类的一大杀手,仍无有效可行的预防和治疗方法,但宫氏祖传医学却有先进可行的治疗方法及近百年的临床经验。

    在疾病诊断上,我爷爷宫午壬创造出了中医诊断上的人间奇迹,凡来看病或请他去看的病人,只通过望、闻、切(取掉了中医中的“问”)便可诊断出各种疾病和得病的原因,与当时各种仪器和化验手段所得的结果完全相同。不论什么医院或医生看过的病人,常在病危时请他去确定生死,他确定的结果,不是依天,月、年计,而是以小时来计,判断你上午死,绝到不了下午,确定能治好的,一定能按期治愈……

    老古一阵恍然,忽然记起了自己曾采访过一名也看精神病的医生,他的爷爷叫宁午壬。人称“宁神仙”。但是老宫的爷爷却叫宫午壬,他心里起了疑惑,眼睛也眨了起来。说:“宫医生……”但宫医生打断了他的话:“别打乱话,我说的都是千真万确的,没有一点差池。不信了你可以到我们乡下那里去了解。要是你碰到的人不这样说你就把我骂上一顿我也不吭气……”

    老古忽然说:“你老婆现在干什么呢?你不是说要与她离婚吗?”

    老宫一阵恍然,说:“噢,我忘了向你说我的老婆了,她把我的祖传秘方偷走了,我现在还不能与她离婚,我要把祖传秘方夺回来再说。”

    老古不解地说:“什么祖传秘方?你从没有说过呀!”

    老宫笑说:“你呀,真老实。我说的宫神仙的故事,难道不是祖传秘方?”

    老古越发怀疑,说:“你现在给我说了,是不是祖传秘方也让我知道了?”

    老宫幽默地笑了,说:“我并没有给你说过什么祖传秘方。我只给你讲过一个故事罢了。”

    老古忽然说:“你给面袋厂厂长何二看过病吗?”

    老宫一阵恍然,想了想,说:“大概看过吧。不过看的病人多了,具体的记不准了。”

    老宫紧紧地盯着老古看,说:“老古你有什么心事对不对?”

    老古想了想,不好意思地说:“我妻子的侄女失踪了。她成天忙着找人,唉,搅得你心慌意乱的。”

    老宫临走时看了看老古的笔记本,说:“记得还可以。要是再具体一些就更好了。”

    七、小薇同学芳宁的叙述

    出于对侄女小薇的关心,下岗女工小迪去找小薇的同学,从她那儿打听小薇的下落。这位同学曾经同小薇一起到她家来过,这是一位长着一张红脸膛的姑娘,叫芳宁,在县纺织厂工作。小迪去找她,可县纺织厂倒闭了,工厂也关了门,小迪打听到芳宁在农贸市场卖凉皮,她果然在那儿找到了她。芳宁听到小薇不见了,有点吃惊,调凉皮的手停在空中,小迪发现她的眼神在一刹那间有一种空洞和茫然。她一边给顾客调凉皮,一边给小迪讲了起来。

    “我记得在我下岗不久,一天去找她(大概是两个月之前的事),她父母告诉我她在县鞋厂上班。我去鞋厂去找,可厂里的人告诉我,小薇打半年前就离开了这里,也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我心里纳闷,就又去找小薇的父母,他们的神情令人奇怪,说不在鞋厂上班大概又去什么厂上班了,但在什么厂子,他们又一下子不说。我当时就觉得他们真是世界上少有的父母,竟然这样对子女不关心。那时候,我猜想小薇可能是当了什么三陪小姐了,她的父母不好意思给别人说,因为那毕竟不是光彩的事情。我又到我的几个同学那儿打听小薇的下落,有人说几个月前在古城大街上见过,有人说很可能到南方某个厂子打工去了。如果是到南方某个厂子打工去了,在这个县城就只有县职业中学是介绍单位,因为他们和南方一些企业有业务联系,为那边培训和输送廉价劳动力。我于是去县职业中学询问,他们在花名册上找出了一个叫小薇的人,她去了南方,我照着他们向我提供的地址,写了一封信过去,但过了几天后,那封信却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信封上注明:查无此人。你说奇怪不奇怪?”

    芳宁讲到这里,望着小迪,说:“姨,小薇如果失踪了,就应当去报案,让公安机关去查找一下,或者在电视上发个寻人启事。你说对不对?”

    小迪说:“芳宁,还有人知道小薇吗?”

    芳宁歪着头沉吟了一下,说:“我们班有个同学叫薛东山,开中巴车,有一次我坐他的车时,他告诉我,小薇也坐过他的车。你可以去问他一下。他的车跑金蛙市,一天要跑两三趟。你在县城南大街那儿会找到他。”

    小迪回到家里,看见派出所干警小马正在客厅里向小说家老古说什么,老古看见小迪满脸的沮丧,就说:“没有结果,是不是?”小迪叹了一口气,说:“你还用问,结果就在脸上写着呢,你还用问。哎,小马,我刚想找你呢,我侄女小薇失踪了,”遂把寻找小薇的情况说了说,小马说:“现在说失踪还有点为时过早,她的父母不说她失踪,那就说明他们知道她的下落。如果他们到派出所报告说女儿失踪了,或者在电视上发寻人启事,那或者就是真实的……”

    小迪给小马沏茶,说:“小薇是个大姑娘,她的父母怎么好意思在电视上发寻人启事?如果那样,小薇将来回来了,还怎么找婆家。”

    小马眼睛眨了眨,对老古说:“你分析一下,小薇上什么地方去了。你再分析一下,几家银行的钱是不是道人偷去的?”稍停,又说,“老古,我不妨把我们破案的情况给你说一下,经过我们调查,在几家银行被盗后,县城的五万人口中,有四五个人失踪,这其中就有你的侄女小薇和那个道人……你们如果发现了他们的线索,请立即打电话告诉我们。”

    老古眼睛一霎不霎地盯着小马,说:“小马,我觉得你有精神病,你应当去找一下老税看看病。只不过你说话时一般人是看不出来。但我能看得出来。”稍停一下,老古忽然笑了,说:“哎呀不对,老税是我小说里的人物。我怎么把这事儿搞混淆了。”

    小马也笑了,说:“老古我的精神正常的很,没有一点儿麻达。”

    老古说:“但你至少有白日梦。”

    八、派出所干警为小马补充盗窃案细节

    从老古家出来,小马脑子里一阵恍惚,竟怀疑那宗盗窃案是不是真的发生了,看看天空,上边有几颗星星在闪烁,街灯鬼眼似的眨动着,什么地方传来了一阵悠扬而又激越的音乐声,不少青年男女勾肩搭背地从街巷里嘻嘻哈哈走过,肆无忌惮的笑声在街巷上空飘扬。小马回到单位,办公室里几个人正在打牌,日光灯勾勒出他们模糊的身影,小马站在旁边看他们打牌,忽然心里就有一种义愤,忍不住说:“银行盗窃案还没有破,咱们这么玩怕不太好吧。”其他人就哈哈大笑,一个瘦子说:“什么盗窃案呀?”小马怪异地说:“银行盗窃案呀,几十万元呢。”众人又大笑,一个黑脸膛说:“这件案子吗,福尔摩斯已经插手了,还愁破不了。听说现在已经有了眉目,盗窃犯正负案在逃。”又一个白脸干警说:“这个案子一发生,县城可以说是天下大乱,当官的人人自危,不少人患了心脏病,住进了医院,县医院现在可是人满为患呢。”小马心中好不生气,说:“这又为什么?”白脸子说:“他们害怕公安机关搜查,一搜查,他们所有贪污受贿的金钱就会完全抖落出来。”小马高兴了,大笑说:“好啊!如果一宗盗窃案能挖出一窝蛀虫,那可不简单呀。”稍停,小马又说:“那个道人现在还没有消息吗?”

    众人又互相望了一眼,瘦子说:“道人已处在我们的全天候监控之下。他跑不了,你放心。”

    小马说:“应当批捕呀!”

    胖子说:“没有证据怎么逮捕?”

    小马说:“不是有证据吗。”

    黑脸膛说:“证据正在搜查当中。”

    小马又说:“道人现在什么地方?”

    黑脸膛说:“住在一处天上少有、人间绝无的道观里。那里人人仙风道骨,个个道法自然,道不道,非常道,人不人,非常人。”

    众人又哈哈大笑。

    小马的神情又恍惚起来,他觉得脑子一阵疼痛,里面又出现了一副道家法师搬运银行钞票的画图……他喃喃地说:“50万啊……够我一个人生活一辈子的呀……天上掉馅饼的事啊!”

    九、干警小马走进了老古的小说

    小马又一次来到老古的家里,对老古说:“老古,我记得你好像和老道有过接触,是不是?”

    小说家老古说:“接触过,我还拜他为师,他教过我不少法术。”

    小马惊愕地瞪大了眼睛。“那么你肯定知道他的下落了。”小马说。

    小说家老古说:“肯定知道,他就生活在我的小说里。我在小说里为他建了一座茅蓬,他就住在茅蓬里,你闻,茅蓬上的菅草味儿多好闻呀。”

    小马耸了耸鼻子,他似乎闻到了菅草的味儿。

    小马还想说好多事儿,可这时小马犯了迷糊,把什么事都忘了。

    小马走后,老古把小马写进了他的小说。

    精神病医生老税秘密调查何二的问题,他装扮成一个走方郎中,走村串户,有时候还在大街上摆摊子为人占卜,老税粗通易经。一天,他来到何二织布厂所在的小镇上,找了一家宾馆住下,住下后,他到小镇上转悠,在一家小饭馆里,他买了一碗扯面,吃饭中间,他发现老板面有忧色,印堂发黑,就说:“老板,你心气不适,肝气郁结,胸肋胀闷,是不是?你有时有一种很可怕的念头:想自杀,对不对?”那老板大吃一惊,睁大眼睛把他看了半天,后来才说:“你能救我?”老税点了点头,说:“你是性欲太强,房事过度,肝肾亏损。从今以后,你在这方面只要有所节制,那种想自杀的念头就会消失。但你还得吃点药。我这就给你开个处方。”老税说着给老板开了一个处方,老板十分感激,说:“这顿饭算我请客。”老税和饭馆老板一下子熟了,就在他那儿闲聊起来,闲聊中间,老税从饭馆老板口中了解到何二的好多问题。下面是老税笔记本上的记录:

    何二年青时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在镇街上打架斗殴,公安局里几进几出。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织布厂要一个采购员,他去了,他跑了四五年采购,积累了经验,也积累了资金。五年后,他创办了布袋厂,和镇上粮站搞的联合,从银行贷了几百万元款子。他一办厂子,就把原来的关系户全部拉了过来。原厂长想力挽狂澜,亲自外出去收何二手上的外欠资金,可是就在他外出途中,却不幸卒死。老厂就这样倒闭了,何二把厂子低价买进,很快就成了地方上的首富。这时候,何二和前妻离了婚,和自己办公室的女秘书结了婚。从此以后,何二一下子名声大振,但不知为什么,何二老在睡梦中作噩梦,梦中大喊:厂长饶命!厂长饶命!时间不久,他就患了精神病……

    这天晚上,老税宿在小镇宾馆,宾馆老板为图钱财,为老税介绍了一位小姐,两人在床上折腾了半夜,均大汗淋漓,快要入睡时,小马带人开展扫黄打非,撞了进来,把老税抓了起来。在小镇派出所里,小马审问老税,听说他叫老税,不禁有点耳熟,听说他能看精神病,就问他都给谁看过病,老税说了几个人,小马说这些人他大都知道。小马翻看老税的笔记本,发现上面有记的何二的几个问题,问他记这些干什么,老税就说他觉得何二这人有什么问题,他想调查一下。小马立刻说:“何二会不会盗窃银行?前不久县上几家银行同时失窃了。”

    老税惊讶了。

    “有这事?我怎么一点儿也没听说?”

    “我们公安机关暂时保密。所以你不知道。”

    “我想问一个问题,你有没有患过精神病?”

    “没有。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随便问问。”

    “你和老古有点奇怪,怎么都这样问我?”

    “老古是谁?”

    “好了,不说这个事了,我想和你搞笔交易,我对你不追究,放你一马,但你得帮我一个忙:协助我们破案,怎么样?”

    老税想了想,答应了。他觉得这个小马十分可笑。但是他现在得首先脱身。

    小马又一次来找老古的时候,老古告诉说他已经出现在他的小说中,小马说:“出现就出现,这是好事,可以青史留名。”

    十、精神病医生老宫的家世(3)

    一天晚上,精神病医生老宫继续向老古说:

    1926年5月,陕西凤翔东白村南场宁科之母,有女无子,胎产大出血,孩子死在腹中,不会人言几小时,腹胀如鼓,最后导致气绝身亡,葬衣穿好放在耱上,全家人啼哭不已。宫老先生从外地看病回来,听说他“八娘”去世,专门去家安慰家人,要他们不要哭,人死不能复生,设法安排后事。在无意中将死去“八娘”脸上的遮脸纸取掉,通过望、闻、切后,大声说道“你们不要哭了,人还有救”,宫老先生先用针炙法扎针,后来又用了红花精,不一会儿人就醒了,接着用四宝丹,隔下逐瘀汤,还服了少量的大还丹,不但救活了“八娘”,而且还生下了死胎,彻底治好了病。后来还连生了三个男孩子。当时凤翔彪角镇宋家台吹鼓手宋锁娃,在该村念曲子,恰巧那天晚上碰上了此事,知道了救人的全过程,该宋回去到处传扬此事,说亲眼见到了“活神仙”——宫壬午先生。从此这一称号就流传到宫老先先生去世为止,达四十年。

    1925年夏收时,陕西凤翔白村南堡子宁四喜之父——宁丙存,先患肺结核,咳血长达7年,后又患瘟疫病出血过多,命在旦夕,曾来宫老先生家找过,请他去治病,但因出诊未回。宫老先生回家后听说此事,即去病人家中。去时,宁丙存已气断身亡,停在棺盖上,盖上了遮脸纸。请的人看见宫先生了,说:“你现在来干什么?人都死了,你还能救活。若能救活的话,你不就成了上界下凡的神仙了?你虽医术高明,现已难以施用。”宫老先生没理他的话,将死人的遮脸纸揭去,见死人眼睛有气,心脏未停止跳动,就立即将精制红花精,用小儿尿化开,把死人牙撬开灌了下去,当时未醒,下午,突然雷声滚滚,要下雷阵雨,死人开始动弹,说话,吓得周围人乱了方阵,以为尸惊,要用黑驴蹄子打,经有经验的老人劝阻后,并未实施。宫老先生又用大还丹,使病人终于痊愈,又活了六年,因年老去世。

    1945年,岐山县西教场吕家庄吕聚娃以买黄酒为生,此人因患瘟疫病,误服附子,党参,引起七窍和大小便出血,全家人和亲戚吓得啼哭不止,穿上葬衣已两天,但还尚未断气,但因流血过多,脉见微脉,仅有一丝气。后来请宫老先生去他家,对病人进行望闻后,说“象这样的病人,10个起码可救活9个,不要怕,不要哭,那样做不起什么作用”。采用神奇的红花精加小儿尿灌下,几分钟内便复活了,后又用血腑逐淤汤,大还丹二斤,(宫老先生只去看了三次)不到一个月终于痊愈。

    1931年,陕西凤翔王家头的王志刚,因多年患高血压,后形成脑血栓,半身不遂,行走困难,语言不清,口齿歪斜,经多方医生治疗,毫无结果,于7月14日派人请宫老先生去家中治疗,宫一进家,只稍微作了观察,便说“不要哭,会治好的”。先服用精制红花精500ml,每日3—6ml,每次1—2ml,一日一次,经过15日,痊愈如常人,后又服万病散1斤,大还丹二斤。彻底痊愈,于1981年5月份病逝,享年81岁……

    老古叫了起来:“你是要让我给你作广告呀怎么的?说这么多病例干什么呀?”

    老宫从沉迷中走出来,抬起眼睛,说:“还没有说完呢。你不要急,你知道了这些会对我的医术有个大概的了解。”

    老古的思绪却转向另一件事上,他说:“你老婆把祖传秘方交出来了没有?”

    老宫痛苦地摇摇头:“交什么交?现在连人也找不见。也不知与哪个大嫖头私奔了。”

    “那你怎么办?”

    “我绝饶不了她。我咽不下这口气。”

    “真的把祖传秘方偷去了?”

    “这……怎么会不是真的呢?”

    “我觉得你说的历史好像不是你家的,是凤翔县横水镇一家祖传中医家的故事。”

    老宫的眼睛眨了起来,惶惑地说:“是吗?”

    十一、中巴司机的一席谈

    下岗女工小迪一天果真在南大街停车场找到了开中巴车的司机薛东山,薛东山是个大块头,看样子有九十公斤,他脑袋硕大,圈脸胡子,坐在前排,就像一尊石雕。小迪坐在前排他的右侧,向他打听小薇,薛东山斜睨着她:“你是小薇的什么人?”“小薇的姑姑。”“为什么问我?难道我把小迪拐跑了不成?”小迪忙说是芳宁让她找他的。薛东山一听说是芳宁让来的,脸上有了笑模样,就给小迪说了起来。

    “大概是五个月前,具体时间记不准了,一天,我跑车,小薇来了,和一个瘦猴黄牙齿男人一起来的,那男人看上去比小薇大许多,不知为什么,我对那男人有一种本能的反感和厌恶。十分明显,小薇与他的关系不一般,他们带着几包行李,有点沉重。小薇看上去神情有点惶恐。她上车时没有发现我。可等她抬头看见了我后,有那么一瞬间,她的脸红了,神情有点尴尬。你可能不知道,上中学时,我和小薇是恋人。我问她现在上哪儿去,她却不回答我的问题,问我这车是谁的。当听说是我的时,她的神情有点夸张地笑了,她说:“东山你真有本事。”在后来车辆行进的途中,她一次也没有谈她到什么地方去,我也就没有再问。她也没有介绍那男人是谁。我发现她和他说话时,脸上的神情带有一种苦涩的幸福,班车到站后,我提出帮他们拿行李,但小薇谢绝了,带了行李匆匆走了,也不知走了什么地方。你现在说她失踪了,是真的吗?她是不是到什么地方打工去了?”

    小迪说:“我说不清。”

    小迪又说:“瘦猴黄牙齿男人是哪里人?”

    薛东山用手把满头的乌发搔了搔,从上面飘下一层雪花样的东西。他说:“这个吗,你最好去问一下芳宁,她比谁都清楚。”

    小迪心里想:“可她为什么不向我说呢?”

    小迪离开时,薛东山说:“姨,小薇什么时候回来了,你可得告诉我一声,我们毕竟同学一场。”

    十二、精神病医生老税给何二的结论

    小说家老古让他笔下的人物精神病医生老税在他设计的故事情节里继续向前走去。

    老税踽踽独行,想自己竟然这样荒唐,和一个陌生小姐在床上鬼混,传出去被老婆知道了,还不知会和他闹出什么事来。但看样子,这件事不会马上传出去,只要小马不说,就没人会知道。可小马让他调查何二,怀疑他盗窃银行,这怎么可能呢?何二那么有钱,他还会冒被枪杀的危险去抢银行吗?老税知道人越有钱,反而会越小心,不会干出格的事。老税现在关心的是,原织布厂厂长的猝死有点蹊跷,他是怎么死的呢?老税去调查这个问题,从人们的谈话中,他知道原厂长身体一直很好。老税觉得这里边一定有什么问题,他想现在应当去问问那个厂长的老婆,她一定知道这里边的一些问题。他打听到那个女人住在离小镇不远的地方,就去找她,他向她说明了来意,提出请她谈谈男人逝世前的一些情况。那个女人说她男人姓鲁,人们都叫他鲁厂长。她是这样向老税谈鲁厂长和何二的。

    “一开始,鲁厂长对何二是比较信任的,因为何二为人仗义、豪爽,也为企业推销了好多产品。但有一年,老鲁发现何二经手的货款迟迟到不了帐,他问何二,何二总说对方现在资金紧张,过一段时间就会汇过来的。但却总是汇不过来。其中有一笔50万元的资金已经拖了好几个月。这时候老鲁厂子里资金十分紧张,等钱用。因为钱老是汇不过来,老鲁心里就有了疑惑,他决定去催款。他提出与何二同行,但何二却突然病了,住进了医院。老鲁就一个人去了。但实际上,老鲁并没有走到那家企业,他下了火车正准备在这个城市转转,一辆汽车却突然从斜刺里冲了过来,他躲避不及,当场死去……那辆车也逃离了现场。”

    老税说:“老鲁在走之前还对你说过什么没有?”

    那女人用手掠掠头发,说:“那天晚上他忧心怔怔,不住地长嘘短叹,说没想到何二会这么贪。我问他详细情形,他不说,睡梦中他喊出了声:抓何二!抓何二!吓得我胆战心惊……”

    “老鲁掌握了何二的什么把柄吗?”

    “不知道。”

    “听说何二后来得了精神病,你可知道?”

    “我听说过。我还听说有好几次何二被鬼魂附了体,而附体的那人就是老鲁。”

    “啊,有这事?!”

    “人们都说何二做了亏心事,才得了精神病,唉,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给他治病呢?他那种人不值得你为他治疗。”

    老税吃了一惊。

    至此,老税明白,他调查何二的暴富已走入了死胡同,他永远也无法搞清何二是如何暴富的。而何二对他的骚扰也不会善罢甘休。他现在才明白他干了一件天大的傻事。

    老税想,何二为什么要把虚幻的呓语当成真实的东西?为什么要耿耿与怀?

    老古想,难道就因为何二的纠缠,老税就要自杀?

    十三、小马对老古的审问

    “老古你说说,你是怎样拜道人学功的?”在派出所的审讯室里,坐在桌子背后的小马目光炯炯地对老古说,他显得有点威严,“请你理解我,我是奉命办事,咱们之间的友谊还是牢不可破的。你说是不是?”

    “我有一次在大街上散步,迎面碰到身穿道袍的他,他用一种特别的目光盯着我看了好久。我觉得奇怪,问他有什么事,他问我学不学气功。我知道气功能治病。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教我学功。我问他为什么要教我,他说这是咱们之间的缘份。于是我就跟上他学了一段时间的气功。”

    “你都学会了什么功法?”

    “道人的功法一般都比较怪,什么踏罡步斗法,龙王法,五行阻制负法,扣法,斩法,追百步,阴九牛法,阳九牛法,等等……”

    “你学会了?”

    “学了一些,后来我还想学时,道人忽然不教了,与我闹了矛盾。他说我学的法术屁也不顶,因为没有教我咒语,没有咒语,那些功法就等于没用。”

    “他把你哄了。”

    “我想是这样的。”

    “道人失踪前与你还有接触没有?”

    “没有。”

    “你不老实。”

    “我说的千真万确。”

    “可是银行被盗了。”

    “我不明白银行被盗与道人有什么关系。而且,我好像从未听说过这件事。”

    “你怀疑我说的这些事情。”

    “有点怀疑。”

    “你不应当怀疑,银行确实被盗了。”

    “那是谎言。”

    “不是谎言。我们公安干警不会说什么谎的。”

    “你应当找老税看看,说不定他会治好你的病。”

    “什么老税?”

    “我说错了,老税是我小说中的人物。”

    “难道小薇失踪也是谎言?”

    “有可能。”

    “为什么?”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真实只是人的一种幻想。我们一生都在追求真实,可我们却一生都不会追求到。比如你说的小薇,你说她是存在过的,可对于不认识她的人来说,她是不是存在又有谁能肯定?还有,现在我们没有亲眼看见她,所以以为她失踪了,从这里我们就会得出这样一个结论,那就是,我们总是过分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们总是以自己的眼睛为标准,可我们的眼睛难道能把世界上所有的事儿都看得清清楚楚吗?”

    “难道眼前发生的事情都不真实?”

    “不真实。你能说你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都是真实的,都是事物的本来面目?”

    “好了,我不与你争了,不过你这个人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是的,就是不可思议。就是我刚才给你说的学功的事也是不可思议的。”

    “为什么?”

    “因为那是我小说里的情节,其实我并没有学什么功法。我也没有碰到什么狗屁道人。”

    “你说的是谎言。”

    “对,是真实的谎言。我们每个人都生活在谎言里,也都生活在真实里。因为只有谎言才是最真实的。对不对?”

    小马摸了摸脑袋瓜,眼睛向上翻了起来,满脸的疑惑:“你把我搞糊涂了。”

    “不是我把你搞糊涂了,是你本身糊涂着。可你却硬要说你是明白的,你也说了谎言,但是你不承认你的说谎。我向你撒了谎,但我却承认了。这就是我们不一样的地方。我们一样的地方是,我们都撒了谎。”

    十四、芳宁的又一次叙述

    小迪又在农贸市场找到了芳宁,芳宁给小迪要调凉皮儿,小迪拒绝了,说:“芳宁,你知道那个瘦猴黄牙齿男人?”芳宁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把手在抹布上擦了擦,指着面前的一张小凳子说:“坐下听我说。”

    小迪坐下了,看见周围的人都在偷偷地打量她,她穿在身上的衣服是那么的合体,而她又是那么漂亮。她走在大街上总是有许多男人围着她看,她因此上觉得有点得意。现在没有买主,芳宁于是有时间说话,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那是几个月前,我去那家鞋厂找小薇耍,是下午下班时间,碰到了小薇与瘦猴黄牙齿男人在一块儿散步,我一看神色就明白他们的关系不一般,有点像是已经成了亲密朋友的那种关系。我把小薇叫到旁边,问她那是什么人,小薇大方地说是她的男朋友。从江西来的,是个做鞋的把式,也是厂里的技术员。我又问那人的年龄,小薇说比她大十二岁。我吃了一惊,问她父母亲同意吗?她说管他们去。我只要自己过得去就行了。我总觉得这事儿不对劲儿,便背着小薇悄悄告诉了她的父母亲,后来听说小薇的父亲到鞋厂找过小薇,还把小薇打了一顿。但就是这一打把事打下了,小薇从此便失踪了。哎,要是我不多嘴,小薇也许不会失踪吧。这世界上的事真他妈不好说呀……”

    小迪听到这里低下了头,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是找还是不找小薇。

    小迪说:“如你所说小薇是走了江西了?跟着那个瘦猴男人走了?”

    芳宁摇摇头:“我说不准。”

    小迪起身告辞。

    十五、精神病医生老宫的家世(4)

    ……1933年2月,宫老先生本村之人宁金铭之子宁乐轩和宁宝珊俩人一块荡秋千,从二丈高处失足跌下,脑后裂开,大出血,还流出了脑浆,当时已昏死过去,其父见状吓得昏死过去,宫老先生到现场后,先用针灸救治(鲜血和脑浆染红了双手),又用小儿尿灌下了起死还生丹,当时人还未活过来,在场的人有人说:“能救活宁乐轩,太阳就从西边出来了”!又有人说:“神仙医术高明,也可能起死回生。”果然经过一小时抢救,宁乐轩复活了,最终病彻底痊愈,后由于本人刻苦努力,成了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1983年退休回家,现已81岁,仍身体健康。

    1949年2月(农历腊月三十日)陕西凤翔白村西堡子宁天才之母因患长血病10多年,引起严重的心脏病,已心力衰竭,合并肺结核,卧床6个月,但肺未穿孔。后来发展到人事不知,穿好葬衣,仅有一丝气。最后请去了宁老先生医治,撬开牙关,灌下了起死还生丹,人很快活了过来,后又用13味疗肺汤及大还丹半斤治愈。

    1961年5月12日,宫老先生16年前曾救活的宁乐轩之子宁拉怀快到早上上学时,把他的祖母(同睡的)蹬了两脚后,昏迷人事不知,他的叔父宁武莱连哭带叫地敲门:“神仙爷,神仙爷!拉怀死了。”宫老先生二子宫德保听见叫喊声,急忙把裤子穿好,赤着上身,夹着衣服去前去急救。扎了七八下干针,仍然抽疯,全家啼哭不止,从天未明(5点多钟)直救到吃早饭(9点多钟),最后把牙关撬开灌下了30粒起死回生丹,吐痰两碗有余,才清醒过来(急性脑膜炎)。拉怀第一句话说:“德保爷,你把我救下了。”后又服用血腑逐瘀汤多剂,大还丹一斤,彻底痊愈。

    1962年2月,宫老先生本村在青海西宁市工作的宁生彦领回来他的一个女儿,患心脏病,已开始心力衰竭,手、脸、腿经常浮肿,经青海、西宁市、岐山县医院治疗多次,均未见效。2月21日晚,昏迷不会人言,只有一丝气,还不停抽疯。宫老先生去后,先用针炙救治,又做人工呼吸,又服了20粒起死还生丹,才救活了病人。两年后的2月12日病又复发,两小时不省人事,全家啼哭不止,又请宫老先生去急救,先服了起死还生丹,后服血腑逐瘀汤,无价散,大还丹,终生痊愈,再未犯病。

    1935年10月,宫老先生本村之人张正文突然患急性传染病“瘟疫”,经各方医生治疗已达数日毫无效果,突然想起诊断极准的宁神仙,请他来看一看到底患了什么病,有没有什么治疗办法。宫老先生到后,只看了几眼,就对病人说:“正文,你下午就要离开人世了,请你给小孩交待一下后事。”张正文还在炕上,很精神,生气地说:“神仙叔,你不要胡说,我跳到河里也淹不死”!宫老先生说:“你不信,由事实来回答”。家人全不信,儿子又到远处请别的医生,下午四点钟,张正文就气绝身亡,在他身边照顾他的大女儿,将他临终时吐的一口气吸人体内,不一会儿也气绝身亡,连丧两命。这是因为张患瘟疫病多日,内脏已全坏,当时虽然精神却是回光反照。所以宫老先生凭异人传的医技和多年的监床经验确定的结果是完全正确。

    1958年陕西凤翔中学化学教师宋伯信曾患风湿性心脏病5年之久,去宝鸡,西安等医院治疗两年有余,病势越加沉重,医院认为宋胃已结石,水米不能进,最多有10天的生命,让其回校准备后事。正在凤中上学的宫老先生四子宫甲保,有一次碰见宋伯信教师问:“宋老师,你化学教的那么好,全宝鸡地区都有名,为什么不给我们上课”?他说:“别提了,宝鸡、西安医院都认为我病已无法治愈,只有10多天活命时间,让我回家安排后事”。宫甲保说:“我想你不会死的,我父亲会治病,像你这样能行走的病人,不论患什么病,都会治好的,不信你去我家让我父亲看一看如何?”。宋伯信教师抱着一线求生欲望来到宁老先生之家。

    见到宫老先生后,首先进行神奇般的诊断,宫老先生不让宋说话,他通过望闻切说:“宋先生,你病虽严重,难治,死不了,完全可以治好。你先患有全身风温病,后发展成风湿性心脏病,现已心力衰竭,随时有去世的可能,而且还合并肺结核、肺炎、神经管能症,二年前你受强刺激病情加重,现在要你命的是胃结石,水米难进,不到10天就会活活饿死”!宋听了大吃一惊,不愧“神医”之名,与宝鸡、西安医院诊断仪器检查和化验结果不差分厘。他就是在57年反右中被打为小右派,病情才逐渐加重。宋先生对宫老先生佩服得五体投地,而且有了求生的希望。

    宋开始治疗前,吃药不认药,49个昼夜没睡过一小时,经常要坐着,气短,心跳起来好象发电机一样,轰轰隆隆发出响声,脸带青霉色,三天消化不了一碗牛奶,胃叫药服的似结石一般,什么功能都没有了。对宋的病,宫老先生用起死还生丹、四宝丹,万病散、大还丹,隔下逐瘀汤等综合治疗,宋伯信教师经35天治疗获得痊愈,每顿能吃三碗多饭,消化正常。1963年调往老家永寿县文化局工作,文化革命中被打成地主分子,开除工职、戴上地主分子帽子劳动改造。说他家为大地主、钱财很多,所以曾挖地三尺寻找埋藏的金银。宋当时虽受如此史无前例的打击和折磨仍未犯病。文化大革命后参加了党,任永寿县人大常会委员长,现已退休多年,已快80岁,只是气管有些毛病,人仍健在。宁老先生对一个医院已判死刑的病人,用它神奇的诊断学定为死不了,能治好,结果治好,今天人仍健在,可见诊断学和治疗水平多么高超……

    老古叫了起来:“不对不对。你前边全讲的是宫老先生,最后又成了宁老先生,到底是哪个呀?你爷爷是不是有那么神奇,还是你把那个叫“宁神仙”的事混同于你家了?”

    老宫一下子懵了,他的脑子里一下子恍惚起来,口里喃喃地说:“我这是怎么了?我这是怎么了?我爷爷是不是叫宫午壬?”老古也喃喃地说:“谁知道呢?老宫在自己的世界里迷惑了。”

    十六、小迪又去询问小薇的父母

    小迪向小薇的父母谈了她这几天寻人的过程,他们不语。

    “你们为什么不说话?她可是你们的亲骨肉呀。”

    小薇的父亲沉默了好久,才说:“找不见就不要找了。我听有人说,前几天还有人在县上见过她呢。”

    小薇的母亲也说:“我也听人说过。”

    小迪大声说:“可你们就不找一下。那个说她在县上的人是谁?她说的话可靠不可靠?我总觉得你们说的话不是真实的,是谎言。”

    “你有时间的话在村上再找找,我还听人说,小薇说不定在山上什么地方放羊呢。”小薇的母亲说。

    小迪说:“哥,我听说你到鞋厂里还找过小薇,把她打了一顿,对不对?”

    小薇的父亲脸子黄了,嘴唇哆嗦起来:“没……没……的事……”

    小迪走出他们的家,只身一人在村上转悠。碰上小薇的对象大昌,向他打听小薇,大昌说:“几个月前她还找过我。不过这几个月她一直没有来。说不定过上几天又会回来的。”

    小迪说:“小薇失踪了。你知道不知道?”

    “不可能。那么大的一个人,不可能失踪。”

    小迪狠狠瞪了一眼大昌。

    小迪向老古说了小薇父母和大昌的情况,老古说:“全都是一派胡言。”

    十七、何二偷偷调查老税的患者

    小说家老古继续写到:

    布袋厂厂长何二几次驱车去老税的门诊部里闹事,可每次都被老税骂了出来。但是有一次,何二手下的人冲了进来把老税的一些东西抢走了,其中就有老税的那本记录本。何二一看大怒,不去闹事了,而是学老税的样子,驱车去搞什么调查了。他以老税的名义,向那些被老税诊治过的精神病人询问他们治疗后的情况。经过一段时间时间的秘密调查,何二把老税的问题汇总如下:

    ①两年来,老税共治疗各种精神病人506人,每人收费3000元,共收费1518000元。据税务部门讲,老税从未纳过一分钱的税款;

    ②经过详细调查。在506名患者中间,只有20多名患者症状减轻,其他的病人没有一人痊愈;

    ③作为精神病医生,老税人品低下,五毒俱全……

    材料整好后,何二立刻让手下人打印几份,分头向有关部门寄了去,还把一份送给老税。

    十八、精神病医生家世(5)

    以前我讲了我的爷爷,现在我讲我的父亲,他是宫氏祖传中医的二代传人。你要把我讲的全都记下。老古唯唯。

    老宫说了起来。

    “我的父亲宁德保,不,是宫德宝,男,汉族,生于1931年8月,享年63岁,陕西岐山人,中共党员,1952年毕业于宝鸡市中医进修学校,岐山县名老中医,宫壬午老先生二子,号称昆化,宫氏祖传医学的第二代传人。主攻精神病,治疗水平达到和超过世界水平。”

    我的父亲经研究认为,精神分裂症是一种常见的精神病,是危害青少年身心健康比较严重的疾病,约占各类精神病的60%。现代精神病学认为:精神分裂症是一种病因尚不明了的精神病,其临床特点是患者的行为、感情、思维具有非现实性,不易理解和彼此分离不相协调,为本病的牲征。本病多在16—35岁之间发病,病程迁延,进行缓慢性发展,除少数患者可以自发缓解外,多数患者如不经治疗,晚期可以出现精神衰退或痴呆。一般说来,本病愈后不良,不论治愈了的或自发缓解的病例,以后都有可能复发,即使处于缓解的患者仍可留下不同程度的人格缺损,以及工作和学习能力常较病前低下。苏联精神病学家安布鲁娃(A.F.AMGPYMOBA)曾追综观察过1000例精神分裂症患者,时间为5—25年,其中完全符合痊愈标准的只有1.5%,基本痊愈的有10.7%(虽然保存了工作能力,但多少有些人格缺损,工作和学习能力降低,生活能力较差,或有不同次数的复发),未痊愈率达79.3%,死亡的有8.6%。四川医学院精神病学教研组编写的“精神病学”的“精神分裂症”一章中曾指出“根据我院最近统计,精神分裂症的复发率为35.5%,说明复发病例是相当高的。总的来说,近几十年各国精神病学家虽然对精神分裂症进行过了不少研究,但是直到现在致病原因尚未彻底查明,发病机制、病理解剖、病状、病型分类等还存在总问题和疑点,争论不休,无法定论。在治疗上方法十分复杂,且痊愈率低,复发率高,副作用大。因此查清精神分裂症的病因,发病机制,创立有效的治疗方法,提高痊愈率,降低复发率仍是当前精神病学上的一个难题。”

    宫德宝在总结了宫氏祖传中医治疗精神病遗产的基础上,借鉴吸收了现代医学关于精神病学的先进理论和技术,对精神病学中的精神分裂症状这一世界医学上的难题进行重点攻克,取得了举世震惊的巨大成就。

    首先对三十年前研制的能治多种病,又能治精神病的中成药和方剂,加以改造和提高,创制出了一系列对精神病治疗具有很高疗效的药物和方剂,在对大量患者治疗实践中,逐渐总结出了“八法六药”中医治疗精神病的方法,同时对精神分裂的病因、发病机制、临床症状、病型分类、病程、予后、复发、诊断、护理、预防等及“八法六药”的治疗依据、原则、机制、要点、方法进行了系统的研究,提出了新的病因学,病型分类,预防方法,而且对精神分裂症的命名、病程、予后、复发的结论进行了修正,确立了精神分裂症新的理论和有效的中医疗法。

    通过对全国二十四个省市十万名以上精神病患者(7万多名精神分裂症患者)治疗实践证明,提出的理论不但能指导医疗实践,解释各种现象,而且通过反复的实践,证明是正确的。中医“八法六药”的疗法是成熟的和有效的。具有方法简单、效率高、速度快、复发率低,药物配伍简单,成本低,适应广大患者需要的特点。据我们统计,各种精神病治愈率达90%以上,有效率95%左右,特别是精神分裂症治疗的痊愈率达90%以上(完成整个疗程),有效率98%左右,复发率0.2—0.5%(指痊愈后再次复发)。消除精神症状速度快,50%患者在1—5天内精神症状消除,恢复正常,而1年内发病的患者,70%往往在4小时至20天内精神症状恢复正常,基本痊愈,远远地超过国内外最先进的治疗水平……

    老古说:“老宫,听你这样一说,你父亲是一个伟大的精神病专家,而且在理论上有非凡的创建,对不对?”

    老宫把双手一拍:“对呀,要不,我的医术为什么会那么高明呢。我完全是继承了祖先的传统呀。”

    “可这样的祖传医术一个女人能把它偷去吗?”老古提出了问题。

    “可她失踪了。”

    “你拭过她吗?”

    “还没有。不过我正想通过媒体找她呢。”

    十九、小马要拜老古为师

    小马又一次和老古套近乎,老古板着脸说:“你不审问我了吧?”

    小马笑说:“我要拜你为师。”

    老古一脸疑惑:“学写小说?”

    “不不不,跟你学气功。”

    “学那干什么?”

    “学了对破案有好处。”

    “不,你的当务之急是找个好医生看看病,你的病看样子不轻。”

    “我没有病,我很健康。”

    “不承认有病是精神病人的一个最为显著的特征。”

    “你教我吧,老古师傅。”

    “我没有时间。你不知道,我小说中的精神病医生老税现在到了关键时刻,因为何二手里掌握了他致命的问题。我不知道现在老税应当怎么办。这可真是一件十分为难的事儿。”

    “我对你编的故事不感兴趣。”

    “小马,北大街有一个姓宫的专看精神病的医生,是我的朋友,你可找找他,让他给你看看,不要再拖了。再拖对你没有好处。”

    “我没有病。我不看。”

    “案子有没有眉目?”

    “正在破呢,不日就可拿下。那个老道现在已被我们控制在一个地方,他已经逃不脱了。”

    “你如果不看病,我是不会教你的。”

    “其实那个精神病医生老宫和我有过一次交往,他那次在一家宾馆里和一位小姐做爱,被我们现场抓住了,他吓得直哆嗦。我们要罚他五千元。后来他答应帮我们破案,所以我们把他的钱免了。”

    老古忽然就沉默了,他不明白生活为什么有时候就这么巧合,虚构的竟然和真实的一模一样。

    老古答应教小马学功法,小马很高兴。

    二十、小薇有了线索

    小迪在城外转悠,看见一个姑娘赶了一群羊,她走上前去问:“看见小薇了吗?”姑娘把手中的鞭子挥了挥,说:“看见了,在山里边放羊呢,她的羊比我的羊多十多只呢。”“在什么地方?”“牛家山,离这里有二十里地。”

    小迪回家告诉了老古,老古不吭声,小迪说:“你怎么了?”老古说:“你再别说谎了,我已经听腻了。”

    小迪想了想,说:“你不要干涉我,我决定去找她。”

    老古说:“你不要找了,再找说不定连你也要丢失。”

    “不会的。”但小迪还是打了一个寒噤。

    老古说:“找了这么久,难道就没有一点儿眉目?”

    小迪苦恼地说:“我一脑子浆糊。”

    二十一、小马开始学功

    半夜,小马来到老古的住处,老古教小马功法,老古用手指绾出几个图形,说:“这就是法术。”小马很高兴,照着样子在手上绾着,说:“这些学会能不能搬运?”老古说:“不清楚,我从来没有试过。但有一个功法叫搬运功,可以把远处的什么地方的东西搬来。而且人不知鬼不觉的。”

    小马学得非常认真,也非常刻苦。但老古却并不高兴。

    小马说:“是老道教你的?”

    老古说:“从书里来的。”

    “什么书?”

    “《我们都在撒谎》。”

    “谁写的《我们都在撒谎》?”

    “我写的。”

    “你写的?那么你是怎么在书里写出这些法术的?”

    “因为在书里老道是这样教人学法的。”

    “老道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老道是从书里来的。”

    小马迷糊了,把那颗脑袋左右摇晃起来,如同一个拨浪鼓。

    二十二、“宁神仙”的三代传人要老古给他的家族写文章

    这天,小说家老古正在家里修改他的《我们都在撒谎》,忽然一个低胖的中年汉子找上门来,对他说:“我是一名精神病医生,姓宁,我爷爷是远近闻名的‘宁神仙’,当然他已经早去世了,现在我们家的祖传中医已经传到我们这一代了,也就是第三代,为了把祖先创建的医学事业发扬广大,我想请你给我们写一篇文章,把我们这个家族的故事记下来,当然我们是要给你付报酬的。”

    老古睁大了眼睛:“你就是宁神仙的孙子?”

    低胖子笑说:“就是的,我们在凤翔县横水镇开了一家精神病医院,医院的牌子是‘宁氏精神病医院’。如果你有时间,我们欢迎你到我们医院看看。”

    老古忽然觉得很为难,现在他碰到了两个都称神仙的医生。他问道:“你爷爷是不是年轻时候曾在深山里碰到一个神仙?”

    三代传人笑说:“是的。”遂说了他的祖父与父亲的传说,与老宫所说一模一样。只是人的姓氏变了,一个姓宁,一个姓宫。

    老古显得有点为难地说:“你说的与我们这里的宫医生所说的一样,但他故事里的主人是宫神仙,不是宁神仙。”

    三代传人惊骇了:“他一定是剽窃了我们祖先的传说与医术,在社会上招摇撞骗的。我要告他。”

    老古说:“好吧,等你们把事情弄明白了再找我不迟。”

    二十三、老宫收到了一封邀请信

    这天,老宫来到了老古家里,说:“世界卫生组织发出邀请,让我前去布鲁塞尔领奖,你说我该不该去?”

    老古看看老宫,发现他的神色有点虚浮,说:“真的?”

    老宫看看外边的天空,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老古又说:“你是不是碰到了什么粘牙的事了?比如说,有人对你的收入有了怀疑,要对你进行征税什么的?”

    老宫脸色一阵苍白,手指也颤抖起来,说:“你是怎么知道的?”忽然又梗着脖子说:“我一定要去领奖。”

    老古说:“你说的是真实的,但也是谎言。”

    老宫神神秘秘地说:“老古,你知道是谁在下面告我偷税漏税的?”

    老古没有思量地说:“大概是何二。”

    老宫惊骇了:“何二是谁?”

    老古说:“何二是面袋厂厂长。”

    老宫说:“这人我不认识呀!”

    老宫一阵恍惚,眼睛眨了眨,说:“哎呀,我弄错了,何二是我小说里的人物。在现实中他并不存在。”

    老宫忽然火了:“姓古的,是不是你在下面搞的鬼,告我偷税漏税?”

    老古摇摇头:“谬哉。”再不言传。老宫气得恨声连天。

    二十四、小河中的涟漪再次泛起

    老古继续伏案写作。

    这天晚上,老税在灯下收拾行李,明天就要飞布鲁塞尔,他得早点休息,可就在这时,他在门边发看见了一张纸片儿,拣起一看,脸一下子就白了。他身子摇晃着,颤抖着,在屋子转圈子。他不知应当怎么办,何二这样恶毒,他在这个小城是无论如何也呆不下去了。这几年他是看过一些精神病人,但从没有像何二说的这么多,他的收入也没有这么多。他也不是没有交过税金,他每年都要交,不过不是向税务机关交,而是向卫生局交。但何二却要在这个问题上大做文章,那不是要把他置于死地又是什么?

    老税走出门诊部,来到城外的小河边转悠。夜风吹来,他的身上有了一阵寒意。他抬起头,星星在天穹里冷冷地看着他。他忽然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的荒凉,那么多的人中间,竟没有一个人可以倾吐衷肠。河水反射着星光,星光变成了蝌蚪,游来游去。他来到河边一块突出的石头上,这块石头凌空悬在河水上边,他站在上边,让寒风吹拂着他。他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也不觉得站的地方是一块石头,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在这儿已经站了一万年,也可能要永远站下去。就在他胡思乱想的当儿,忽然身子摇晃起来,又觉得身后有人把他狠劲推了一下,也许是吹风的缘故,他没有一点防备,身子向前一耸,跌进了小河,在他向小河跌入的一刹那间,他甚至连喊也没有喊一声。一圈圈涟漪从他跌入的地方向外扩展,星光下,它们的波纹显出了一种银白色……

    小说家老古看见那涟漪在星光下渐渐散开,溶入到无边的黑暗之中……

    小说家老古停下了手里的笔,他忽然觉得心里很难受。离他最近的小迪出外走了,好长时间没有回家,也没有向他打一个电话。他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他忽然觉得小迪很虚幻,也很模糊,到底有没有这个人他现在竟也弄不明白了。小薇至今没有踪影。她是不是失踪了他也弄不明白。但他却相信小薇是真实的。而小马却硬缠着他学功法。小马是不是有精神病,他现在也弄不清楚了,好像有,又好像没有。只是他不承认自己有病却是真实的。他说的银行盗窃案明明是虚假的,可是他却坚决地相信那是真实的。现在他竟也觉得那可能也是真实的。因为它在小马的意识世界里是真实的。还有老宫说的自家的家世,他原来认为那可能是假的,但现在他现在却又觉得那个叫宁老先生的就是宫老先生。只有宫老先生是真实的,而宁老先生却是假的。真是,这个世界上的好多事都他妈的弄不明白,真实与谎言到底有没有明确的区别?他写的小说是虚假的,是最大的谎言,却写着写着他却相信那是最大的真实……而且现实生活也在不停在佐证着他虚假的现实。是的,他在追求一种结果,人们也大都在追求一种结果,这些结果有的莫明其妙,有的异想天开,但人们都追求的津津有味,乐此不疲,但却忽视了追求的过程。看样子人们都在为结果而活着,可这种结果到底有几份真实性?

    二十五、几条新闻

    报载之一:日前,享誉省内外的精神病专家老宫忽然自杀……

    报载之二:日前,县农业银行被盗,公安机关根据线索追查,竟发现是派出所干警小马施用什么搬运功所为,马当场被擒,经医生检查,发现该人患有精神病……

    寻人启事:小迪,下岗女工,三十岁,中等个子,瓜子脸,双眼皮,披肩发,上身穿枣红色外套,下身穿黑麻纱裤子,日前外出找人,不慎走失,有知情者请与老古联系,有重谢。

    ……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