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岁-除夕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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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一楼大厅,青峰儿将数十张放大了的照片贴在大厅一面墙上。

    众神仙们或坐或站,都看着那些照片,照片上全是先前阿关看过的那栋大楼。那大楼外观不特别新颖,也看不出是什么时候建的,有张照片从对街照去,一楼大厅布置得十分高级,里头的灯光都是金黄色的,外头招牌叫作「金城商业大楼」。

    「以这大楼为中心,附近大大小小的邪神鬼怪也开始有了动作。鬼怪们三五成群,聚在市区一些无人空房里。这些空房在整个城市里星罗棋布,成了密密麻麻的哨站。」

    「再过不久,千寿邪神会在这城市建构出完整的势力基地,成千上万的孤魂野鬼,全都会成为他的鹰爪,届时我们的一举一动,他都能知道。」

    「而以往的郊区一带,则会成为他的避难所。金城大楼附近几栋较高的大楼,就像护卫塔一样,里头总有些空房,派一些邪神鬼怪驻守,彼此紧密联系,一有风吹草动,马上即可互相通报,互相照应。」

    「金城大楼有三十二层,里头有几十家大小公司,全部员工超过千人,等到千寿邪神布置妥当,这些员工等于成了他的人肉盾牌。」

    「这家伙可真不简单,先前顺德邪神不可一世时,他甘于沈静,藏匿在山区,不理会顺德百般挑衅,鸭子划水,暗自发展势力,一但把他逼急了,倒也干得有模有样,他知道此时正神已经将他当成头号目标,不管再低调,最终不免一战,在魔界相助之下,索性豁出去了,且手段比顺德高明太多。」

    林珊、青蜂儿、城隍轮流讲述这些天来所探知的情报,大都是说给阿关听的,这几天只有他是昏睡的。

    阿关这时注意到,大厅里还有两位神仙,是陌生面孔。

    其中一个身材瘦长,模样像个四十来岁的大叔,打扮倒挺时尚,一身深蓝色西装,留了山羊胡子,手里拿了本书,脸上还戴了副蓝色墨镜,打扮竟挺新潮,他看到阿关正看着自己,便对阿关点了点头。

    另一个神仙也是大叔模样,一身黑袍,脸上满是胡渣。

    林珊向阿关介绍这两位神仙:「这两位就是镇星藏睦爷帐下两位将军,他们对魔界的研究相当深入,是主营特别派来助战的。」

    「备位太岁大人,我叫黄江。」那蓝西装大叔嘿嘿笑了两声,对阿关比了个手势,眉毛不停动来动去,一副调皮模样。

    「我是长河。」另一个黑衣汉子只是简单点了点头。

    黄江走到大厅中间,开始说着:「我们查了清楚,和千寿结盟的魔王叫作『弒天』,在魔界中也算得上是鼎足一方的大角色了,手下有十数名魔将,成千上万的魔兵,这弒天极度憎恨正神,会和千寿邪神结盟,八成也是为了和正神大战一场,杀个痛快。至于私底下,自然也有其他的利益交换了,这部分我们目前并无消息。」

    黄江继续说:「一个邪神和一个魔王,这两个家伙,交换了各自珍藏的邪法,还一起研究新的法术,连日探查下,我们感到这大楼每天都盖上新的邪气,像是裹上一层层的盔甲一般。再过不久,这商业大楼便会成为固若金汤的城堡,即便正神率领大军来攻,一时也难以攻下这堡垒。」

    跟着,黄江解释起那些神秘结界:「你们这些日子碰上的奇异结界,在魔里,是一种被称为『天障』的法术,这是魔界群魔针对天神专门研究出来的法术,是一种奇妙的空间结界,中了这法术的神仙,便会被困在天障里头,和外头失去大部分的联络。」

    黄江补充:「先前你们遇上的,恐怕都是不怎么样的天障,天障要是运用得高明,不花个三、五天,恐怕是出不来。」

    「当然,你们这些年轻小神,自然是没见过真正厉害的天障了。」黄江用夸张的声调说着,边说边走来走去,走到了飞蜓身边,手一指,指着飞蜓鼻子,说:「有没有害怕啊?」

    飞蜓哼地一声,挥手拨开黄江的手指。

    黄江哈哈笑着,转身往后走,又突然回头说:「不过不用担心。我在镇星爷帐下,专门研究魔界各种奇异法术,也常潜入魔界搜查情报,对这天障熟悉得不能再熟,早有应对办法了。」

    「再过五天,便是凡人的除夕夜,届时那商业大楼里的员工们,会有几天假期,大楼空荡荡的,千寿邪神失了人肉盾牌,即是我们反攻的时机。」林珊这么说。

    「要是千寿公在除夕夜之前,就躲回山林里,那该怎么办?」阿关问。

    「那更好,比起已经施下层层防护结界的金城大楼,若是他躲回山林,咱们更好逮他,至少可以盯着他,让他以后都回不了他的城堡。」林珊答。

    「如果他没跑,咱们便在金城大楼外头布下结界,以牙还牙,让群魔尝尝咱们正神结界的厉害。」黄江哈哈大笑。

    原来这千寿公将势力范围渗入都市本来是神不知鬼不觉,但镇星藏睦星君本来就专司处理魔界事务,手下诸将都对魔界有深刻研究。

    黄江在天、魔两界穿梭、侦察,已有两百年的时间,一上北部,立时就感应到那闹区中的天障,几天下来,带着土地公悄悄侦察,拍下数百张照片。

    黄江仗着自己对魔界极熟,在隐身法术的保护下,甚至潜入大楼里头,将金城大楼的结构,约略摸了个三分熟。

    「光是大楼外头,就有三层天障,我好不容易潜入里头。大约有一半的楼层,都已经布下了天障,我虽用法术隐住灵气,但仍不敢贸然往里头闯,怕有个闪失,出不来啰。」黄江特别补充:「比较麻烦的是,里头有些天障,结合了千寿的邪术,变得难以捉摸。」

    大伙又讨论了一会儿,此时老黄豆才回来,另外三位土地神仍然潜伏在金城大楼附近,监视着千寿公有没有偷溜出来,同行的还有福生和家将团里的四季神。

    此时已经入夜,青蜂儿和飞蜓准备前去接班,继续监视千寿公。

    大厅的讨论结束后,众神也各自回房休息,阿关在方才的讨论时,总偷看看翩翩,看有没有机会和她讲上几句话,翩翩只是专注地听着,看也没看阿关一眼。

    翌日,风清云朗,是个大好天气,正神大都出去巡察了,六婆正捏着阿泰的耳朵,盯着他写符。

    阿泰写的不是白焰符,原来是捆仙符,自从伏击顺德大帝后,阿关便再也没用过了,这时林珊教了阿泰练习这道符,要阿泰多写些,好让阿关多一样武器能用。

    阿关一进白石宝塔,精怪们都上前去迎接,癞虾蟆呱呱跳着:「呱呱!大人来、大人来!」

    阿关跟着癞虾蟆,往上走去,宝塔二楼被改成了牢房,里头关着的都是前些日子在山林被抓来的精怪,由于体内还带着恶念,所以正神们一直关着牠们,直到阿关驱除牠们身上的恶念为止,以免出去又祸害人间。

    「啊呀,我都忘了牠们了。」阿关卷起袖子,心想刚好利用这几天,替牠们驱恶念,对精怪义勇军也算是不无小补。

    癞虾蟆摇摇头说:「不是不是,在后头,大人,在后头呱呱!」

    阿关咦了一声,跟着癞虾蟆往里头走,走着走着,经过一监牢房,牢门是开着,医官正在替一只邪化的精怪治疗手上伤口,一旁也有几只邪化精怪正等着医官替牠们换药。

    「门开着不怕牠们跑出来?」阿关正觉得奇怪,仔细一看,那些精怪都让一条黄金绳子给捆在地上,医官手里还拿了两条金绳子,那是那晚邪神用来封住白石宝塔、伏灵布袋的神奇秘宝。

    攻防战结束后,林珊收了这金绳子,一共有五条,医官为了替精怪治疗,便借来使用。

    医官见阿关来,点了点头,扬了扬手上金绳说:「这宝物真好用,上次治这家伙,动员大批精怪压着牠,牠死命挣扎,朝其他精怪吐口水,让大伙打了一顿,旧伤没治好,身上反而多了不少新伤。」

    「现在轻松多了。」医官站了起来,说:「大人,要给你看的是别的。」

    出了这间牢房,由医官带头继续往后头走,一会儿,癞虾蟆指着前头一扇门:「就是那儿!就是那儿!」

    一旁的绿眼睛狐狸嗯了一声,似乎做好防备。

    门一推开,阿关哇了一声,里头绑了两只黑色大虎,正是那晚两只黑邪虎爷。

    「牠们还活着啊!」阿关惊讶叫着。

    绿眼睛狐狸点点头说:「是啊,那晚牠们让那白衣女仙给冻在地上,动弹不得,后来咱们发现了,就把这两只邪化了的下坛将军一并抓了进来。看大人有没有办法收服牠们。」

    阿关连连点头,看那两只黑邪虎爷,被五花大绑,本来身上受的伤都好了。原来两只黑邪虎爷受伏后,绿眼睛狐狸带着几只狐精,合力迷倒了牠们,再让医官替牠们敷药,将身上的伤养好,等着阿关来收牠们。

    那两只邪虎爷一见阿关进来,就龇牙咧嘴吼了起来。

    门外又是一阵虎吼,原来其他的虎爷都让黑邪虎爷的叫声给引了过来,牙仔跳在前头,露出凶狠模样,虎视眈眈地盯着两只邪虎爷。

    黑邪虎爷大吼一声,将牙仔吓得往后一滚,阿关也吓了一跳。

    阿火扑上来,回敬更大一声吼,这才镇住了那两只黑邪虎爷。

    「没事、没事!」阿关连忙安抚阿火,生怕阿火按捺不住,又要打架。

    医官将虎爷们都赶了出去,小牙仔还不甘心,在门口鬼叫,二黑则将头挤在门口不肯出去,那晚医院一战,牠让禄将军砍去了尾巴,现在还生着气,想找这两只邪虎爷算账。

    此时见到两只邪虎爷也让金绳子五花大绑,阿关可放心了,伸手拍了拍大黑邪虎爷的头,果然感到一股恶念。

    大黑邪虎爷正要吼叫,阿关召出了鬼哭剑,架在牠脖子上,大黑邪虎爷才不敢乱动。

    一旁另一只邪虎爷,却发出低吼,像是在恐吓阿关一般。

    外头的虎爷们听了,又生气了,全都要挤进来,绿眼睛狐狸挡着门:「吵死了,大人在忙,你们闪一边凉快去!」

    小牙仔嘎嘎怪叫着,一点也不理绿眼睛狐狸。

    阿关闭上眼睛,伸手在大黑邪虎爷的脑门上不停摸着,跟着往后拉出一团软黏的恶念,有红有黑,都给鬼哭剑吃了。

    又抓了几次,这才将大黑邪虎爷身上的恶念全都抓出。大黑邪虎爷突然一愣,看着四周,眼睛转来转去,盯了阿关半饷,感应到阿关身上的灵气,伸出了舌头,舔了舔阿关的手。

    另一旁的黑邪虎爷,仍然虎吼连连,大黑邪虎爷转过头,对着黑邪虎爷,用力吼了一声。只见那黑邪虎爷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不解本来一个鼻孔出气的伙伴竟然会反过来吼牠。

    阿关没让这只黑邪虎爷惊讶太久,马上也收去了牠身上的恶念。

    医官伸手指了指金绳,念了咒语,金绳一下子松开来,落在地上,都让医官收了。

    外头的虎爷正骚动着,大黄、二黄扒着门,在门上抓出一道道痕。

    门开了,绿眼睛狐狸走了出来,双手摊着:「笨老虎,全都往后退,别扑上来,你们有新朋友了。」

    阿关走在后头,也严肃地吩咐:「不准打架,绝对不准打架!」

    两只大黑虎爷刚给驱了恶念,身子十分疲软,竟有些走不动,在医官催促下,才摇着尾巴走出牢房,跟在阿关后头,和眼前一群虎爷大眼瞪小眼。

    其他虎爷们听阿关严厉吩咐,都退开老远,却仍不时对两只黑虎爷发出低吼,二黑跟在后头跑来跑去。

    回到塔内第一层的庭园,阿关要虎爷们站成一排,说:「以后你们就是好兄弟了,知道吗?」

    「这是阿火,以后是你们的老大。」阿关摸摸阿火的头,让两只黑虎爷瞧,阿火挺直了身子,双眼瞪着两只黑虎爷。

    恶念被驱尽的黑虎爷,此时竟像两个害羞的转学生在班上介绍自己一样,嗅了嗅阿火的爪子,像是在拜码头。

    癞虾蟆把六婆和阿泰也叫了进来。

    六婆一看多了两只大虎爷,乐得呵呵笑,一边又有点伤脑筋,拍着头说:「唉呀,这两只老虎真漂亮,又大又黑哟!」

    阿泰看着一边趴在地上生闷气的二黑,想起了什么,哈哈大笑说:「糟糕,以后二黑要叫『四黑』了。」

    二黑听阿泰这么说,眼睛瞪大,耳朵竖起,在地上打起了滚,连连吼叫,像是在抗议一样。

    另一边也有只黑色虎爷低声怪叫,是胖胖的大黑,牠不特别厉害,也比较安静,此时却也发出了严正抗议。

    原来,若依照六婆的命名法则,新来的两只虎爷是黑色的,体型又大上原本的大黑二黑许多,那原本的大黑二黑,就要往后退,成了三黑四黑了。

    六婆抓抓头说:「不改名不改名,你们别慌……那……新来的叫大邪二邪好了,好不好啊?」

    六婆虽然不是正神,但似乎天生有驯服虎爷的本领,大邪二邪一听六婆替牠们取名字,也不管好不好听,都凑了上去,在六婆身上蹭着。

    一旁的其他虎爷见了碍眼,但也无可奈何,只好全挤了上来,蹭来蹭去,像争宠一样。

    □

    接连几天,阿关平时趁着正神出外侦察,自个便在白石宝塔里替精怪驱恶念,只花了三天,便将牢房里的精怪体内恶念尽数驱尽了。

    这些精怪其中三分之二留了下来,成了精怪义勇军的一份子,另外三分之一,则选择回到山林。

    白石宝塔里的精怪义勇军,增加到了一百二十六只精怪。

    医官特地每日以精致药材搭配丰盛食物,在青蜂儿指导下,炖煮大量药膳补品,犒赏这些久经战事的精怪们。

    每天晚上,阿关则躲在房间里,召出鬼哭剑来练习,他试着让鬼哭剑像那夜文新医院大战时一样飞起,第一晚试了许久,鬼哭剑一动也不动。

    第二晚,鬼哭剑开始有些反应。到了第四晚,阿关已能随心所欲地让鬼哭剑在空中飞梭、来去自如,他心里得意,又不好意思声张。

    到了第五天,阿关百般无聊,下楼见正神都出外行动了,阿泰仍然努力写着符,一张臭脸对着阿关挤眉弄眼。

    他才刚大步走向阿泰,六婆马上走来,将阿关推走,直说阿泰今天一定要写完规定的符量才能开口说话。

    阿关来到二楼,一间房里头还有声音,那是翩翩的房间。阿关敲了敲门,翩翩推门出来,一见是阿关,淡淡地说:「备位太岁大人,有事吗?」

    阿关知道翩翩仍然在意自己将岁月烛还给她的事,正想找机会道歉,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妳能陪我练剑吗?」阿关抓抓头。

    「你怎么不找其他人陪你?」翩翩说。

    「其他人都出去了……妳以前只教我一些踢打擒拿,就是没有陪我练过剑啊!」阿关说。

    「你平常怎么不找秋草妹子陪你练呢?她是你的保姆呀。」翩翩微笑说。

    「因为……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锻炼剑术,鬼哭剑实在太短了,不过我最近有了一些心得,想试试看派不派得上用场……」阿关摸摸鼻子说,又补充说:「妳不要害怕,我会手下留情,点到为止,不会砍伤妳的……」

    「……」翩翩听阿关这么说,拉下脸来,哼哼地说:「好,我陪你练,你不要后悔。」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顶,这废楼还没完全建成,就已荒废了,由于废楼靠山近,此时楼顶有些树枝,堆满落叶,阿关脱下外套,觉得有些冷。

    「来吧」翩翩随手捡起一枝树枝。

    「妳不是都用双刀吗?干嘛用树枝。」阿关召出鬼哭剑,见了翩翩却拿着一条树枝,便问。

    「我怕打死你。」翩翩。

    「……」阿关没说什么,召出鬼哭剑就杀了上去。

    阿关一来晓得翩翩身手,二来晓得鬼哭剑对正神和凡人的杀伤力远小于对邪魔鬼怪,因此动手之间,并不担心会真的伤到翩翩。他心里暗暗偷笑,自己还有秘密绝招。

    两人过了几招,阿关鬼哭剑左右乱劈,都让翩翩闪开,还挥动树枝,一下下打在阿关手上、身上、屁股上,翩翩下手颇重,每一下都痛得阿关头皮发麻,但他也不吭声,笑嘻嘻地继续过招。

    啪吱一下,那树枝给打断了,翩翩没说什么,随手又捡了枝树枝,指着阿关说:「仔细看着我的动作,在我打到你之前,试着闪开。」

    阿关见那新的树枝,比先前那枝粗了不少,脸上笑容有些僵硬,却仍嘴硬地说:「妳也要小心,不要被我砍伤了……」阿关这么说时,还反手揉着被抽打了十几下的屁股。

    「很好。」翩翩点点头,突然纵身窜来,阿关哇了一声,让翩翩接连打了好几下,总算回砍两剑,却连翩翩的衣角都碰不着。

    「哇呀!」阿关怪叫一声,故意把手举高,漏了个破绽让翩翩打来,翩翩二话不说,接连三记抽打,分别打在阿关腋下、腰胁,最后一记打在阿关手背上,将鬼哭剑打飞脱手。

    阿关摀着腰向一旁倒开,同时集中心念,鬼哭剑凌空转向,直刺翩翩左腰。

    翩翩吃了一惊,挥动树枝格挡鬼哭剑,树枝打在剑刃上,断成两截,她反应极快,左手挡在胸前,那是鬼哭剑刺来的方位,手上反握靛月小刀。

    但鬼哭剑并未刺来,而是停在空中,左摇右摆。

    「这招厉不厉害,我偷偷练的。」阿关跳了起来,得意笑着说。

    「你懂得让它飞?」翩翩见那鬼哭剑还停在空中,伸出手去碰碰那鬼哭剑,鬼哭剑左右摇晃,不让翩翩碰,这动作自然是阿关故意使出炫耀的。

    「我还没看太岁爷这样用过。」翩翩有些赞赏地说:「你为什么不早点使出这招,我知道你努力练习,下手也会轻点……」

    翩翩没说完,见到阿关一边揉着身上打痕,脸上还嘻嘻笑着,随即会意,原来阿关是来赔罪的。

    「妳……」阿关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到翩翩又捡了一根更粗的树枝,说:「继续。」

    「呃……」阿关愕然,不知该讲什么。翩翩却忍不住笑了,扔下了树枝,说:「算了,今天练到这儿吧。」

    两人挑了个没风的地方坐下,翩翩手轻摇,摇出一团白光,点了点阿关手臂上那些伤痕,苦笑地说:「要是让秋草妹子见了你身上这些伤痕,可要怪我欺负你了。」

    「妳身上的绿毒有没有好一点?」阿关尴尬笑着。

    「和以前一样,没啥变化。」翩翩淡淡一笑,看着远方。

    阿关正要讲什么,头顶已传来了苍老的声音:「小子娇生惯养,让树枝打个两下就受不了!」

    两人听这声音,都惊讶地跳了起来。

    太岁爷从天而降,落在两人面前。

    「太岁爷……你也来了?」翩翩有些惊讶,没听说太岁爷也会来。

    阿关更是支支吾吾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本来在南部和那西王母臭婆娘战得天昏地暗,听了这儿发生的事情,特地赶来,我是为了启垣而来的。」太岁这么说:「嘿,你们可别跟别人说老夫前来的事情。本来南部战况吃紧,我托太白星德标替我照应几天,私自北上,就是为了会会启垣那家伙。」

    原来太岁得知辰星替据点二解围一事,心想说不定能让辰星像城隍一样转邪为正,便主动报上中部主营,想北上来看看情形,但由于南部战况激烈,主营回绝了太岁的提议,太岁竟自个儿偷偷上来了。

    「咦,太岁爷你想象收伏城隍一样收伏辰星吗?」阿关惊喜地问。

    「辰星那家伙和老夫平起平坐,老夫可不敢用『收伏』这种字眼,我只是来看看情况,看能不能找个好办法。」太岁没好气地说。

    「起。」太岁转头看看地上的鬼哭剑,哼了一声。

    那鬼哭剑立时飞窜起来,在空中转着,越转越急,像暴风一般,看得阿关目瞪口呆,终于,鬼哭剑在阿关面前停了下来,剑柄朝上。阿关接回鬼哭剑。

    「小子。」太岁这么说:「本来我不认为你能这么快学会用心意操纵鬼哭,也就没和你说这其中奥妙,既然你已会了,我就多教你几招。」

    「你们两个,一起打我。」太岁看看翩翩。翩翩有些惊讶,阿关也退了两步。「咦咦?」

    太岁手一扬,黑色大戟伴着闪电现出,气势十足。

    翩翩楞了楞,但仍召出了双月,她看看阿关,阿关也看看翩翩。

    「我叫你们打,还楞什么?」太岁举起了大戟,那戟上还不时有闪电打出,十分骇人。

    「我这戟也是太岁鼎的材料打造成的,会放闪电,鬼哭也能。」太岁这么说。

    「会放电啊!」阿关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上的鬼哭剑,一旁翩翩已经杀了上去,倏倏刺了好多刀。

    「好!」太岁呵呵笑着,单手将大戟舞得密不透风,和翩翩对着刀,翩翩这时却和刚刚的阿关一样了,知道自己不是太岁爷的对手,也就尽力去打,双月晃出光刀,轰隆隆地砍向太岁身上各处,太岁也一一接下。

    「哇……」阿关看得赞叹不已,翩翩身影在太岁爷四周飞窜,炫光闪电此起彼落,让他眼花撩乱。

    轰隆一记闪电炸在阿关脚边,吓得他跳了起来。

    「混账小子还不上来!老夫是教你剑术,不是耍猴戏给你看!」太岁怒斥,还劈了两记雷来。

    「是……是!」阿关脑中一片空白,吓得冲了上去,还没杀到太岁面前,竟将鬼哭剑朝太岁扔去。

    「什么狗屁?提剑上来对招!」太岁大戟一挥,将鬼哭剑又打了回来,阿关哇了一声,让那鬼哭剑柄打在肩上,痛得说不出话,硬着头皮拿着鬼哭剑杀向太岁,左劈右砍。

    太岁用戟来接,阿关哇哇大叫,戟上有闪电,鬼哭剑打在戟上,那戟上的闪电如蛇爬一般,爬上鬼哭剑,电得阿关哇哇怪叫,阿关只觉得手都要被电熟了。

    「小子别闪,继续对剑!」太岁哈哈大笑。

    阿关将剑换在左手上,继续砍着,太岁偶而也虚刺几下,阿关勉强接下,只觉得双手被电得越来越疼。

    又打了一会,阿关觉得双手疼痛依旧,剑戟交会时,撞击出来的闪电更猛烈了,仔细一看,有些闪电却是从鬼哭剑上发出来的。

    「咦?」阿关正觉得奇怪,太岁一戟压下,碰在鬼哭剑上,一道电光顺着大戟灌来,一下子将阿关整个人电得僵空中,手黏着剑,剑黏着戟,分不开来。

    「哇哇哇!」阿关被电得鬼吼鬼叫,太岁怕电死了他,这才停下戟上雷电。

    阿关跌落在地,今早才拆下纱布的双手,此时又变得焦黑一片,还渗出血汁来。

    「小子天分已算高了……」太岁叹了口气说:「但毕竟是凡人肉体,老夫也不再苛求。记住,鬼哭剑不但能飞窜,也能放电,用你的心去操控,将小短剑当成你身子的一部份,你便能使得灵活自如。」

    阿关咬着牙,听得频频点头。

    翩翩则连忙召出岁月烛,一边替阿关治手,一边将这些天发生的事大致上说了一遍,阿关也不时补充那晚医院一战时,启垣星君的言行种种。

    太岁看着天上,半晌不语,好一会才开口:「七曜,太阳、太阴在太岁鼎崩坏时便首当其冲,当天即入了魔。五星落入人间,又走了个辰星启垣,七曜里便少了三曜,不知下个轮到谁?」

    太岁默然半晌,开口问:「你们何时出战?」

    「明日是除夕夜,我们夜里出战。」翩翩答。

    「好。」太岁望着两人说:「你们明日出战,老夫今晚便动身去找那启垣,一晚上若找不着,明天便回来助你们一臂之力。」

    「本来老夫到是有空光明正大与你们一同去征讨那千寿毛头,奈何主营派了两个镇星大将来,我瞒着主营私自北上,让其他神仙知道总是不好……」太岁摸摸颈子,神情有些疲惫,看了看翩翩,哈哈笑着说:「你们都来保护傻小子了,老夫手下无兵无将,在南部可让那西王母整惨了……」

    还没说完,太岁已纵身一跳,化成一道光飞走了,走前还不忘叮咛:「人多口杂,你们可别说出老夫北上的事!」

    翩翩和阿关应了一声,太岁早已不见踪影。

    这晚,屋子里弥漫着喜庆与不安的气氛,喜的是明天就是除夕,不安的是连日来的侦察没有进展,金城大楼外头的天障更加严密,黄江已无法像先前那样轻而易举地侵入里头了。

    入夜,林珊还待在一楼客厅,与众神们讨论着明晚的攻击行动。

    阿关则在自个房里躺着,轻抚着双手,太岁终究是手下留情许多了,那雷电虽猛烈,但也只让阿关受了寻常的灼伤,在楼顶上就让翩翩给治好了。

    他望着窗外,并不像其他人那样担心,太岁爷说明日的行动会来助战,有太岁助战,这场仗似乎好打多了。

    □

    一晚上过去了,今天是除夕。

    由于夜里大伙便要出战金城大楼,大家都比平日晚了一、两个小时才起床,睡了个饱。

    阿泰放下毛笔,检视着桌上那几十张写着「春」和「符」的正方红纸。

    阿关嘴里含了颗糖走来,拍拍阿泰肩头说:「写得不错!」

    「那当然。」阿泰伸了个:「这玩意儿比符好写多了,干!」

    阿关和阿泰将几十张写了「福」、「春」的斗方,倒反着贴在据点一每间房间的房门上,倒着的「春」和「福」,象征着「春到了」、「福到了」的意思。

    一边贴,阿泰还一边抱怨:「我真搞不懂,像这些『福』呀『春』呀地,一个字多好写?白焰咒写个『白』不就好了,干嘛拉拉杂杂、啰哩巴唆一大串,到底是谁发明的?」

    阿关摊摊手,随口回答:「我怎么知道,你去问神仙吧,总之不是我发明的。」

    到了下午,白石宝塔里头已经轰轰闹闹,精怪三五成群,各自找了个角落,拿着碗公和骰子,以糖果做筹码,杀气腾腾地对赌起来。

    大多精怪们没有吃过凡人糖果,这两天六婆有时出去办些年货,顺便买了些糖果回来,精怪们吃得无法自拔,阿关和阿泰便专程出门大量采购,光吃还不过瘾,阿泰干脆买了一堆骰子和碗,提议大家边吃边赌,大伙也玩得痛快。

    十几个小赌摊里就属阿泰那摊位最大,聚了四十几只精怪群聚厮杀,只见大庄家阿泰拍了拍身旁铁桶,里头装着各式口味的糖果。

    阿泰盘腿坐着,前头铺着一大张纸,上头写了各种数字组合,口里还嚼着糖果,嚷嚷着:「来喔、来喔,下好离手!赌大小一赔二、对子一赔五、豹子一赔五十喔!」

    阿泰说完,精怪们纷纷下注,大多押大小,也有的押对子,豹子机率太小,没有精怪下注。

    阿关也随手押了六点对子。

    「好了好了,下好离手喔!」阿泰老练说着。

    癞虾蟆呱呱嚷着:「等等等等,我还没押呱!」

    精怪们不耐催促:「要嘛押大、要嘛押小,哪来的『呱』给你押!」「臭虾蟆,最慢就是你!」「每次都想那么久!」「快啦——」

    「呱呱。」癞虾蟆考虑许久,才从手上五颗糖果挑了颗最小的,押了「小」。

    「好啰,下好离手啰!」阿泰手里拿了个杯子,将三颗骰子放进杯里,摇起了杯子,动作有如电影赌博片一般,好不吓人。

    「开——」阿泰将杯子扣在地上,缓缓打开:「四、六、六,十六点大,六点对子——」

    一时间精怪们有的欢呼、有的跺脚,阿泰也依照下注一一赔给赢得糖果的精怪,阿关押了六点对子,加上下注那颗,一共拿回六颗糖果。

    癞虾蟆嘴里嘟嘟囔囔,看看手上,只剩四颗糖了。

    阿关笑嘻嘻地走向其他摊子凑热闹,小猴儿也摆了一摊,和兔儿精、鼹鼠精等正轮流在碗公里掷骰子,互比大小,杀得天昏地暗,阿关也乐得赔他们杀了两局。

    他又四处看看,只见到塔上一株小树下,紫雾飞扬,阿关好奇上前一看,竟然是绿眼狐狸精摆的赌摊,和阿泰一样是供精怪下注,这摊位大都是狐狸精,也有几只其他精怪。

    阿关凑了上去,好奇地问:「你们这边赌什么?」

    绿眼狐狸精递了张纸片给阿关:「大人,写下十个你要押的数字。」

    「十个?」阿关讶异地笑了笑,却见到绿眼狐狸手里果然拿着十颗骰子,不免觉得好笑说:「这怎么可能押的中?」

    阿关虽笑,还是陪大家玩,随手写了十个数字,再签了名,放进投注区里。

    大伙下定了注,只见绿眼狐狸精将十颗骰子在摊子上摆成了一横排,又分别在每一颗骰子上盖上一只木杯,十个骰子上覆着十只木杯跟着,绿眼睛狐狸神秘地笑了笑,开口说:「十……」

    阿关正觉得奇怪,怎么这种赌法。

    但见到身旁几只狐狸精全瞪大眼睛,有些嘴里冒出紫气,有些眼中泛着青光,那十只木杯虽然不动,里头但却出现了骰子撞击杯子的声音。

    「九……八……七……六……五……」绿眼睛狐狸倒数着,朝阿关眨了眨眼睛。

    「哈哈,这样赌也很有趣!」阿关哈哈大笑,原来绿眼睛狐狸这摊是让每只精怪各凭本事,施展法术去比拚骰子点数。

    「三……二……一!」狐狸精喊,同时手一张,紫雾弥漫,笼罩住十只木杯,木杯里的骰子撞击声嘎然停止。狐狸精又喊:「开——」那十只木杯同时向后一翻,露出底下骰子。

    「一、二、三、四、五、六、五、四、三、二。」绿眼睛狐狸依序念起了骰子数字,一旁一个小跟班拿着大伙下注的纸片,将落败的精怪一一淘汰。

    「阿关大人押中!」那小跟班将纸片公布,果然是阿关押中。

    「咦?」阿关十分惊讶,其他狐狸精已经抗议起来:「绿眼睛是你动了手脚对不对!」「庄家怎么可以插手?」「不公平啦!」

    「好了好了,我的糖果分你们!」阿关哈哈笑着,这才明白是绿眼睛狐狸施法掀开木杯时,也偷偷改变了点数,故意让自己赢。

    阿关将身上的糖分给了大伙,也算是皆大欢喜。

    又逛了几个赌摊,精怪们各有各的赌法,有的只掷一个骰子,让大家押点数;也有一次掷五六颗骰子比谁点数小的。

    阿关四处逛着,却见到癞虾蟆死气沉沉地倚在一棵树边叹气,走过去一问,才知道癞虾蟆糖果全输了个精光,向其他精怪要也要不着,心里难过。

    阿关看了不忍,便又向六婆要了些糖果,分给癞虾蟆,癞虾蟆这才开心呱呱笑着拍起了手。

    大伙热热闹闹玩了好一会儿,没兴趣赌的便帮忙青蜂儿做菜。

    「别玩了、别玩了,来吃东西吧!」六婆上楼吆喝着,阿泰也玩得累了,撑膝站起,将一旁两大桶糖果全抛上了天,大喊着:「大家吃啊,提前庆祝晚上凯旋而归!」

    「凯旋而归——」「说得好啊!」精怪们欢呼起来,都伸手去接那落下来的糖果。

    白石宝塔第二层的食堂桌上已经堆满大盘大盘菜肴,食材都是早已准备好了的,以六婆为首,大伙一齐帮忙,在青蜂儿指导下下,做出一道道美味菜肴,全摆上了桌。

    神仙、精怪、虎爷全往食堂聚集,各自就位坐下,虎爷也围在六婆分配好的小空地上,嚼着大块大块的鸡肉、鸭肉。

    「让我敬各位一杯!」黄江高举起杯中美酒,向长桌大伙敬了大口酒,大伙也举着杯子,将杯里葡萄美酒喝得一干二尽。

    阿关、阿泰、六婆由于是凡人肉身,为了顾及夜里出战,便以热茶、汽水代酒。

    精怪们也大口吃着美味菜肴,有些精怪开始后悔刚才吃太多糖,此时面对大盘、大盘菜肴,肚子却有些撑。

    「各位神仙大人、精怪战士啊,我老太婆没办法和你们一同在前线斩妖除魔,做几道菜还是行的,大伙尽量吃啊,吃饱这年夜饭,今晚去替天行道!」六婆举起热茶,也敬了大伙一杯。

    「说得好!」「外表看来你最老,但论内心你最年轻啊!」精怪们大力拍手,大伙吃得热烈,从下午开始,这顿年夜饭足足吃了两三个小时。

    吃饱喝足的大伙,三五成群地聊天休息,开始准备即将展开的大战。

    阿泰将一大箱符咒全搬进了宝塔,以便随时供应阿关足够弹药。

    阿关从阿泰手上接下了几迭幅咒,注意到阿泰那一身行头打扮,比之前更夸张了。

    「我知道我打不过鬼怪,但是我有我的办法!」阿泰哼了哼,将身上黑色大衣一掀,将红线双截棍放入内侧特制口袋,又将十个一迭的符标一一放进口袋。

    「这次不带雷火鸡蛋?」阿关问。

    「鸡蛋太麻烦了,又占空间,一压就破,弄得全身黏呼呼的,符标比较好用。」阿泰摇摇头,又从箱子里拿出一把筷子。

    「这是什么!」阿关问。

    阿泰嘿嘿笑着,拿起一根筷子,筷子材质是不锈钢,上头还裹着一层符,阿泰比划了几下,朝着远处墙壁掷去,筷子飞得又快又直,打在墙壁上还反弹好远。他解释:「铁筷子比纸符标飞得更远、速度更快,是我的新武器。」

    「你点子真多!」阿关笑着说。

    大伙有说有笑地休息着,直到夕阳落下,黑夜来临。

    宝塔里头,大伙也已从年节的喜庆气氛,转变成了即将出战的兴奋和不安,没人有心思去收拾吃得杯盘狼藉的食堂,和塔顶那些乱七八糟的骰子摊了。

    阿关和神仙们出了宝塔下楼,外头山郊静悄悄地,黄江和林珊正在沟通出战时的细节。

    「等等、等等……赏你们个红包。」六婆匆忙地从塔里跳出,手上拿了一大迭红包,里头都装了纸钞和一张幸运符,发给阿关和每一个神仙。

    六婆呵呵笑着,许多天相处下来,除了城隍和家将外,翩翩等年轻神仙毕竟都是少年少女模样,言行举止也与一般凡人孩子无异,六婆也将这干神仙当作了孩子,都发了红包。

    翩翩等自然知道这是凡人习俗,也都笑嘻嘻地接下,待会便要出战了,讨个好彩头也好。

    「婆婆,待会劳烦你在里头后勤,和医官一块替虎爷精怪们治伤了。」林珊接下六婆的红包,道了谢。

    「仙子别这么说,这是老太婆应该做的!」六婆呵呵笑着回应。

    林珊招了招手,驻守在四周的天将飞身下来,还在楼上准备的医官也带着数箱药材和急救工具赶下楼,林珊将天将、六婆与医官一同招进了宝塔,同时将阿关和阿泰也招进了宝塔。

    林珊左右看看,见大伙都已经齐聚,也都准备好了,便挥了招挥手:「按照计划,走吧。」

    「走哟——」黄江吆喝着,带头飞天。

    神仙们一个个飞起,飞上夜空,朝着金城大楼方向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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