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域经理-伪君子信奉君子之道(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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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宋岳飞的一首《满江红》荡气回肠地刻在“满江红歌舞厅”霓虹璀璨魅影婆娑的大门两侧的石柱上。这世道,是不是人的全装人,一间色情场所刻着抗金名将的诗词,咋的,男盗女娼的都能镶“金”边啊?

    满江红歌舞厅坐落于嘉市红灯区路段的中部,独立的三层楼房富丽堂皇,很有唯我独尊的江湖王者气概。站立在宽敞茶色玻璃大门两侧的迎宾小姐国色天香,身高、体型、脸盘皆属上乘,合体的旗袍开衩处不经意间露出的粉腿摄人魂魄,定力不足、抵抗力薄弱者,口水、鼻血会径直流下。围绕在其四周的小型声色场所多如牛毛,大有攀鸾附凤的意味,整条街区都笼罩在靡靡之音与脂粉气息下。

    此刻,月上中天,星光耀眼,歌舞厅门前宽阔的停车场内大大小小的私家、公家豪华轿车在保安的领引下有秩有序地排成数列,武通的奔驰320也在其中。

    十三号包房内,灯光晦暗,烟雾缭绕,香水气味浓重。武通、管仕、雷明、雷子四人身旁各坐一名小姐。雷子是不打算找的,武通说入乡随俗,你装清高,别人会有看法,会产生隔阂,对药品挺进市医院不利。

    四名小姐服饰各异,只是短裙一个赛一个短,一个比一个薄、露、透,隔着丝纱料,雪白的大腿根部一目了然,浓黑的阴毛也若隐若现,和没穿内裤一样。坐在管仕和武通身畔的两位还真就没穿内裤,在她们放浪形骸双腿张合时雷子居然看到了紫红色的外阴,也许是灯光晃的吧,视觉里很肮脏的样子。

    雷明的外表干净利索,身材偏瘦的他举止文雅,言语不落俗套,谈笑风生中不失俊儒,给人的印象极好。不像武通上来就把手伸进小姐的短裙内狠抠,抠完直接抓盘中的干果水果向口中递送,也不怕嘴里生滴虫性阴道炎。

    也许雷科长比管院长好说话吧。雷子暗想。

    紧挨着武通的是管仕,娇小玲珑的小姐委身于他的怀中恰如张飞与貂蝉,他此刻的行为也确如那莽撞人附体,一双大手牢牢地罩在小姐坚挺雪白的球体上,下死力捏弄,小姐娇喘不止,口中连连说道:“疼,疼。”不说还好,一说管仕浑身抖颤如扎进整盆鸡血,腾出的一只手快速伸进那柔滑丰腴的勾股间,并且一寸寸向里延伸。小姐的眼神迷离,嘴唇微张,双腿夹紧。

    长条形桌案上摆有琥珀颜色700毫升的法国人头马、黑方、红方、百威、雪碧、矿泉水和各种时令水果、干果、冰块、软包中华烟。竹条精编的果篮形状和真的海盗船足有一拼,上面安插的小红旗无风招展,拿在手中像是占有了一方水土。

    武通说,胜败只此一举,只有让管院长、雷科长玩美、玩舒坦了药品才有进入市医院的可能,别怕花钱。雷子说我不怕,赚钱就是为花的。武通夸,带种!

    正如张淼所说,管仕舞弄够小姐又连续干尽两杯烈性酒后开始点唱歌曲,意大利名歌:《我的太阳》。

    来前,雷子与张淼通过电话,明知人家不会前来,他还是礼貌相邀。搬动武通,用的是老套路,徐立君的电话起到决定性作用,当然还有一条软中华和白吃白喝白玩小姐的诱惑。武通说:“老弟,我这可是第二次帮你忙了。”还没等雷子说些感激涕零的话语,他又哈哈笑道:“开个玩笑,小事一桩。”

    音乐声骤响,大气磅礴,管院长应声而起,手持金色麦克,领袖的风范突显无遗。可是雷子总感觉管院长的后腰会别有两把板斧,他借机去看过几回,空无一物。为呼应及满足管大人的歌唱家心理,众骚男骚女都自觉地静下心安下神来倾听传说中的天籁音色。

    “啊!多么辉煌,灿烂的阳光!暴风雨过去后天空多晴朗,清新的空气令人精神爽朗。啊!多么辉煌灿烂的阳光。还有个太阳比这更美,啊,我的太阳,那就是你!啊,太阳,我的太阳,那就是你,那就是你!……”

    整首歌高亢嘹亮,连贯性极强,间歇还伴有真假音转换,管院长在音乐上的造诣的确与众不同,突破了以往的束缚,他是美声民族加通俗啊,意大利人乃至世界人民引以为豪的伟大歌曲,愣是让他老人家唱成四六不靠。活泛啊!归哪派都没人挑理。

    唱毕,掌声一片,小姐们的嘘唏也鸣在耳侧。雷子轻轻地对武通说:“没想到一院之长的通俗歌曲唱得如此的好,如此的妙!”武通赶紧制止雷子再续夸下去,他贴近雷子的耳畔道:“小心点,不懂别瞎说,内行听门道,外行看热闹,管院长唱的是正宗美声唱法,这首歌也是美声唱腔的代表曲目,是管院长的看家法宝,身份象征,可不敢妄加言辞。”

    接下来轮到雷明,他选唱的曲目是《驼铃》。管仕说:“刚来就要走,没人送你呀。”雷明微笑,管院长在拿歌词打趣。雷明眼睛有些近视,他在小姐的簇挽下走到屏幕前两米处,小姐含笑道:“大哥,先喝杯雪碧润润嗓子。”雷明接过一饮而尽。

    “送战友,踏征程,默默无语两眼泪……”

    尾音刚落,包房内掌声轰鸣,七个人十四只手拍得山响,武通拿起窗台的绢花忸怩作态硬装少女粉丝羞答答地敬献雷明,管仕端着两杯红方强迫雷明干掉,雷子和几位小姐也近前凑着热闹,场景十分煽情激动人心。

    “老雷,专业中的专业,假以时日必将赶超于我。来,干杯。”管仕的脸面让胡须遮挡,谁也看不清皮厚多少。

    “哪里哪里,还是管院长的功力深厚,一曲定乾坤,同喜同贺!”雷明回敬领导。

    接下来,三组男女捉对比拼唱功,什么《唱支山歌给党听》,什么《夫妻双双把家还》,什么《敌营十八年》,什么《祝酒歌》《真的好想你》《梅花三弄》《情人》《敖包相会》《一剪梅》《我悄悄蒙上你的眼睛》《大约在冬季》《涛声依旧》……

    负责点歌选曲的雷子手都麻了。他在二十四年中所听到的歌曲的总和都不及今晚的三成。特别是武通与小姐的对唱,直到多年后回想起来还毛骨悚然。

    后半夜将至,黄色段子,跑调歌曲,欲令智昏的现场色情演绎,令整个包房内污秽一片。桌面上酒瓶子、果盘七零八落,烟屁股、干果皮与面巾纸四下横飞。小姐们、先生们的衣衫早已不整,男人腆胸迭肚;女人袒露硕奶,一个个醉眼蒙眬,一个个沉迷放纵,就连前半夜装腔作势扮演君子的雷明也左环右抱与两名身着寸缕的高挑小妞肆无忌惮地挑起情来——接吻、揉奶、抠摸下体,全套流水线一个环节都没落下。闹至酣处,在他左侧的翘臀小姐拉开雷明西裤的撒尿口,掏出小弟弟,就在众人眼前不管软硬地分腿坐了下去,然后娇嫩的身子上上下下抑扬顿挫,秀发恍若飓风中的垂柳疯狂地飘舞,雷明口中吼道:“爽、爽、爽!”

    管仕口中吼道:“爽、爽、爽!”他命小姐脱去高跟鞋将裸足放到他的怀里。

    武通口中吼道:“爽、爽、爽!”他命小姐将臀部高高耸起,他的脸与白白的屁股相抵。

    这一幕雷子没有看到,他去了卫生间,连拉带吐,洋酒的威力极其霸道,他承受不起。从他胃中吐出的液体呈现暗红光泽,像猪血刚凝固时的色调。

    雷子返回包间,看到三位尊者尽显疲态,小姐们懒懒遢遢地倚靠在男人身上,像是去了筋骨的蛇囊。管仕、雷明还在坚强地忙碌着。地上用过的卫生纸堆成小山,空气中充满烀苞米的味道。此味道不用细品,一嗅便知,男人女人皆熟悉的味道。这帮畜生真会见缝插针,一泡屎的工夫交配完毕——经验主义者在大是大非面前是不落人口实的。雷子想叫服务员进来打扫一下,想想还是算了,别扫了“上帝”们的雅兴。

    满江红,是潭污水池,迎来送往的不是手中掌有实权的人物,就是暴发户与社会闲杂人等。

    时间,在歌舞升平中飞快流逝,凌晨二点三十分,三男三女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相互搀扶着晃荡出满江红大门,那时灯光依旧,星光黯淡。他们是管仕、雷明、武通,小姐A、B、C。六人乘奔驰320去往熟悉的宾馆。

    “你说我是不是比猪还笨?”雷子对困倦已至昏迷状态的D小姐道。他将剩下的黑方、红方倒进一只酒杯晃动了几下倒进喉咙。比刚喝时顺溜多了。

    他说自己笨是因为绞尽脑汁也没想到一个与医院或药品相关的谜语,不能明说敲敲边鼓还是可以的吧。不过雷明的一句语意不详的临别告白还是给了雷子几许宽慰,这句话他自己也曾说过:馅儿饼是烙的。

    敬业的D小姐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容颜苍悴,两条白里透青的大腿抹斜担到座椅上。雷子将桌面上各类剩酒倒入盛冰块的器皿中,再用打火机搅拌均匀,一口口地喝下去。他想不通,管仕、雷明、武通怎会视自己为无物,就那么张狂地领着小姐走了,不怕他日后以此相威胁?不怕同行看见?不怕沾染上性病?想来想去,想明白了:天下乌鸦一般黑。全国数以千计的药品生产企业,数百万从事药品销售的业务人员的登门伺候,他们已经吃惯了喝惯了玩惯了操惯了拿惯了,已经形成根深蒂固的生活模式。他们麻木了。

    “有一天我也像他们一样,像他们一样的麻木吗?娘的,武通真不是物,和管仕、雷明熟到如此地步还去张淼那儿绕个圈干吗?”雷子望着空空的酒杯自语道。

    小姐台费(三人出台,一人坐台)一千四百块,酒水及其他三千三百元。雷子囊空如洗。

    雷子独自一人走出满江红,那时灯光不在,星光已逝。他是最后一拨客人中的最后一个。

    雷子睡了一天好觉。好,就是美,美到梦里鲜花朵朵,美到梦里笑脸盈盈。细看时却是那满江红歌舞厅一干小姐,顿觉俗不可耐,张张要钱没够的脸。

    醒来时全身舒爽,抻了几个长长的懒腰,望窗外天色已黑,繁星点点,铁轨与车轮亲密的交吻声响带起一腔游子乡愁。洋酒沁肺腑,打出的酒嗝有股苦苦的去痛片味儿。雷子下床找水喝,喝罢,肚腹空鸣,才知全天水米未进。看时间,七点二十分,食堂早已关门。

    抽屉里的方便面、余姚榨菜从不曾短缺,暖水瓶中的水解渴还行,泡面温度差得太多。雷子穿着大裤衩子,趿拉着拖鞋去水房。蔚然在里面兑冷热水,看见他笑笑说:“睡醒了。”雷子说好悬没睡死。他问蔚然吃饭了吗,蔚然说明早的没吃呢,还说洗完头去416找他聊天。雷子说,OK。

    两包泡面,两袋榨菜,在蔚然没推开416房门前已然进肚,香喷程度赛过电视里正播放的美食节目中的任何一道矫揉造作的美食。

    蔚然穿着牛仔短裤,脚上是双红色坡跟凉鞋,一方纯白毛巾挽住秀发,有水珠还在不断滴下,绿色坎袖小衫上映衬的荷花便荡漾开来。

    “效果如何?”蔚然清清爽爽地坐在雷子对面的床沿,两条迷人的美腿相互交替。她问的是请客结果。

    “月朦胧,鸟朦胧,”雷子边漱嘴边道,“这帮神人没个准话,再说也没敢提那茬呀。”

    “很正常,这年头,一顿饭一顿酒能办成的也只是小事,好在咱这行潜力无限,只要是能打进去,对他们来说也是部长期银行提款机。对了,洛赛克卖出去了吗?”

    “嗨,你不说我还忘了。一瓶未剩。要是没这二十瓶赚的钱兜底儿,满江红那帮凶神恶煞的黑脸保安能把我撕票。谢谢啊!”

    “谢我干吗,是你本事,接下来该跟进了吧。”

    “明天去找主管院长和药剂科长。”

    “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当然可以,你决定在嘉市扎根了吗?”

    “说实话,嘉市与那些省会城市、省级城市、直辖市、沿海城市、门户城市、国际物流中心城市、旅游资源富裕城市相比购买力购买量还是有着很大的差距,优势是同类产品竞争平静,有缓冲的过程,进入终端市场门槛子偏低,初始成本投入相对较少,对咱这样的一无本钱二无社会关系的菜鸟来说不失为明智的选择。”

    “说得好,我也在想,如果在省城,单凭一张嘴,一通熟人电话是很难请动主管医药的副院长和药剂科长的,就算有天大的面子也先要靠钱铺路吧,也许是现金,也许是变相礼品。这年月,想烧香,庙门都找不着,找到了,进不进得去还两说,即使进去了能不能见到住持方丈还是未知数,半路还逃不开小鬼的纠缠。所以我说你说得好,毛主席他老人家的策略方针是,农村包围城市。咱们先抢占类于嘉市这种三线城市的市场,然后再一点点向中原挺进。你短时间内不会调整销售区域吧?”

    “三年内别想挪窝。再说了,费牛劲打下的江山怎么能轻易地白送给别人呢?”

    “好,既然这样,你我就联手决战‘沙家浜’吧。”

    “可你怎么看也不像阿庆嫂。”

    “可你倒像是胡传魁与刁德一的综合体。”

    “好啊,你骂我是杂种。”

    “不是不是,我是说你综合素质比较优秀,有爽朗朴实的一面,也有成熟多思的性格。”

    “可我从你眼睛里咋看到‘狡诈’俩字呢?眼睛可是心灵的小窗户,骗不了人。”

    “你还看到什么了?”

    “眼屎。”

    “滚。”

    雷子用热水烫过杯子,给蔚然倒了一杯,她说:“等着。”几步跑出门去又很快回来,左手中拿着一罐速溶咖啡,雀巢的,右手是只细瓷咖啡专用杯。茶、咖啡雷子都不感兴趣,什么也没有瓦凉瓦凉的井水喝着痛快。佳荣旅店自来水管中流淌的就是取自三江大地深层的地下水。

    咖啡沏得很浓,蔚然曲起长腿盘坐在床上,她在小口品尝着咖啡的浓香。她的眼睛是眯缝的,神情是向往的,味觉器官所带来的满足感,令她在短瞬间超然化作方外人。两字:沉醉。

    “我说,不至于吧。”雷子曾经喝过不加糖的咖啡,是雷俊的战友送的,当哥的硬逼着咽下去的,虽然没有道听途说的鸟粪味儿,可咋品也咂摸不出广告中所描述的感觉,糊了吧唧黏黏的直噎喉管儿,完了还得用凉水漱嘴,确实没什么意思。

    “艳艳爱上你了。”蔚然冷不丁地说道。

    “你吓死我了,看把我烫的。”雷子手抖,杯倾斜,几滴深褐色的浓稠液体落在裸露的大腿处,落在那道刀疤上。蔚然看到没吭声,这就是她与唐艳艳不同的地方。

    “千万别说你没感觉到,傻子都能看出来。”

    “嗯,是、是有点儿那意思。”

    “什么?有点儿那意思,你太没良心了吧,小丫头为你茶不思饭不想,整天昏昏沉沉跟着了魔似的,你居然说只是有点儿意思。”蔚然有些生气。气,好像不是单为唐艳艳而来。

    “我只是拿她当妹妹看待。”雷子回答得有些心虚。火车上的一吻若说对他没有触动,那是假的。艳艳的处子身体,一吻留香,谁会不为心动?

    “真的?”

    “真的!”

    “那你难办了,小姑娘伤不起,你是她的初恋。”蔚然伸展双腿穿鞋下地。雷子以为她走,谁知又沏上一杯,比方才那杯还浓。她不是要彻夜长谈吧?蔚然问雷子还要不要,他说难喝,说甜不甜说苦不苦,满嘴都是糊涂味。他去水房接了一缸子冷水咕嘟嘟灌下去,咖啡弄出的愁肠冲得无影无踪。

    兴致高涨的蔚然连喝进三杯咖啡,坐姿变站姿又变卧姿,话题从三皇五帝到明末清初、从民国再到眼前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趣事、丑闻、杂谈、天文、地理包括牲口配种都一一说到。雷子说你不是船舶学院毕业的吗?蔚然说哪儿毕业的也要文科底子好才行。

    “你有过恋爱经历吗?要说真话。”当杯子里还剩点底儿的时候蔚然问雷子。不只是为唐艳艳,她自己也很想了解。

    柳姐出现,那火辣的丰满的带有香味的身子随着熊熊燃烧的烈火从炉具厂雾蒙的粉尘中飘忽而至。雷子伸手去摸,柳姐消失,他很想再次让她的手牵引自己进入到当初那个潮湿、闷热、躁动、胀涌、喷发的夜晚。

    十六岁那年雷子初中毕业,别说重点高中,普高对他来讲门槛子比天梯还难以攀登。小学到初中,他的学习成绩从未逃离倒数十名以内。

    他爸说:“天生扛包拉套的命!”

    她妈反驳道:“咱们厂长也只念到小学四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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