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政治文化研究-一忧患意识:“有忧天下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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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忧国忧民忧天下

    范仲淹的“以天下为己任”,首先表现在他“有忧天下之心”。欧阳修撰、李逸安点校:《欧阳修全集》卷六七《与范希文书》,中华书局,2001年,第983页。中国古代士人,历来具有比较强烈的忧患意识。参见张岂之:《历史上的忧患意识》,《炎黄春秋》2000年第11期。所谓忧患意识,是指人们面临自然、人生、社会所遭遇的苦难而产生的忧虑与思索。春秋战国时期,孔子说:“君子忧道不忧贫。”杨伯峻译注:《论语译注》《卫灵公篇第十五》,中华书局,1980年,第168页。又说:“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杨伯峻译注:《论语译注》《述而篇第七》,第67页。孔子的忧患主要在于“君子”个人的道德情操。孟子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杨伯峻译注:《孟子译注》卷十二《告子章句下》,中华书局,1980年,第298页。孟子认为,如果没有“苦难”的磨炼,要培养出刚强意志、奋发精神,是不可能的。忧患足以使人生存发展,安乐足以使人沉沦死亡。孟子的忧患意识则成为一种人生哲学。西汉初年,贾谊多次向汉文帝上书陈述政事,说:“臣窃惟事势,可为痛哭者一,可为流涕者二,可为长太息者六,若其它背理而伤道者,难遍以疏举。进言者皆曰天下已安已治矣,臣独以为未也。曰安且治者,非愚则谀,皆非事实知治乱之体者也。”班固:《汉书》卷四八《贾谊传》,中华书局,1962年,第2230页。贾谊所忧患的是国家的安危治乱,他的忧患意识则是一种忧国、忧民、忧天下的社会责任感。

    “有忧天下之心”一语大概最早见于唐朝韩愈的上宰相第三书,他说:“今天下一君,四海一国,舍乎此则夷狄矣,去父母之邦矣;故士之行道者不得于朝,则山林而已矣。山林者,士之所独善自养,而不忧天下者之所能安也。如有忧天下之心,则不能矣。故愈每自进而不知愧焉,书亟上、足数及门而不知止焉。”韩愈撰,阎琦校注:《韩昌黎文集注释》卷三《后廿九日复上书》,三秦出版社,2004年,第244页。韩愈是“有忧天下之心”的,他“以天下为己任”,所以“书亟上、足数及门而不知止”,目的在于“行道”于朝。范仲淹在《上资政晏侍郎书》中也说:    某天不赋智,昧于几微,而但信圣人之书,师古人之行,上诚于君,下诚于民。韩愈自谓“有忧天下之心”,由是时政得失,或尝言之,岂所谓不知量也?范仲淹:《范文正公文集》卷十《上资政晏侍郎书》,范能濬编集、薛正兴点校《范仲淹全集》,凤凰出版社,2004年,第202页。范仲淹的心与韩愈是相通的,都是“有忧天下之心”,而谏诤不已。同时代的欧阳修也认为范仲淹“有忧天下之心”。他在《与范希文书》中写道:    自去岁在洛阳,闻以言事出睦州。及来京师,又知移常州,寻复得苏州,迁延南方,岁且终矣。南方美江山,水国富鱼与稻,世之仕宦者举善地,称东南。然窃惟希文登朝廷,与国论,每顾事是非,不顾自身安危,则虽有东南之乐,岂能为有忧天下之心者乐哉!欧阳修撰、李逸安点校:《欧阳修全集》卷六七《与范希文书》,第983页。这里的“有忧天下之心者”,即是指因极谏废郭后被贬而出知睦州的范仲淹。

    范仲淹不但自己“有忧天下之心”,而且认为其他臣僚也应该有忧天下之心。他在《上资政晏侍郎书》中说道:“今朝廷必欲求有道之言,在其择而必行,不在其诱于必赏。言而无赏,则真有忧天下之心者,不废其进焉。”范仲淹:《范文正公文集》卷十《上资政晏侍郎书》,《范仲淹全集》,第204页。他在知苏州时的《上吕相公并呈中丞谘目》中也说:“某已具此闻于相府,仰惟中丞有忧天下之心,为亦留意于此焉。”范仲淹:《范文正公文集》卷十一《上吕相公并呈中丞谘目》,《范仲淹全集》,第233页。他还以此衡量他人。如在《推委臣下论》中指出,宰辅大臣应该有忧天下之心,建议仁宗广为询访,精意求贤,“其深于正道,有忧天下之心,可备辅相者,记之”。范仲淹:《范文正公文集》卷七《推委臣下论》,《范仲淹全集》,第135页。其《举张昪自代状》亦云:    右,臣伏蒙圣慈特授尚书礼部侍郎。臣伏见工部郎中、集贤院修撰、知润州张昪筮仕以来,清介自立。精思剧论,有忧天下之心;纯诚直道,无让古人之节。朝野推重,臣所不如。乞回臣所授,以允公议。范仲淹:《范文正公文集》卷十九《举张昪自代状》,《范仲淹全集》,第385页。范仲淹举张昪自代的理由之一就是“有忧天下之心”。张昪后历官御史中丞、参知政事、枢密使,均有政绩。他“见帝春秋高,前后屡进言储嗣事,卒与韩琦同决策”。“王曾称其有公辅器”。司马光称其“为人忠谨清直,不可干以私”。脱脱等:《宋史》卷三一八《张昪传》,中华书局,1977年,第10362—10363页。确实也是一位有忧天下之心者。此外,范仲淹在《户部侍郎赠兵部尚书蔡公墓志铭》中也特意表彰其同年状元蔡齐“以进贤为乐,以天下为忧”。范仲淹:《范文正公文集》卷十四《户部侍郎赠兵部尚书蔡公墓志铭》,《范仲淹全集》,第294页。他认为蔡齐也是一位“有忧天下之心”者。(二)“进亦忧,退亦忧”,“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一般士大夫均如孟子所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杨伯峻译注:《孟子译注》卷十三《尽心章句上》,第304页。而范仲淹因以天下为己任,有忧天下之心,所以他“进亦忧,退亦忧”,“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范仲淹:《范文正公文集》卷八《岳阳楼记》,《范仲淹全集》,第168页。这是他的思想境界远远超出一般士大夫之处。

    乾兴元年(1022)十二月,时任文林郎、试秘书省校书郎、权集庆军节度推官、监泰州西溪镇盐仓的范仲淹,即上书尚书右丞、枢密副使张知白曰:    其大幸者,生四民中,识书学文,为衣冠礼乐之士;研精覃思,粗闻圣人之道。知忠孝可以奉上,仁义可以施下,功名可存于不朽,文章可贻于无穷,莫不感激而兴,慨然有益天下之心,垂千古之志,岂所谓不知量也?……而当世大君子,以某雕虫之技而怜之者有矣,未有谓某之诚可言天下之道者。今复吏于海隅葭菼之中,与国家补锱铢之利,缓则罹咎,猛且贼民,穷荒绝岛,人不堪其忧,尚何道之可进!……恭惟右丞,播洪钧之仁,矜其不肖,以一言置于左右。……使某会遇之日,有益于当时,有垂于将来,乃右丞之道传传而不朽矣。范仲淹:《范文正公文集》卷九《上张右丞书》,《范仲淹全集》,第181页。这不是一封普通的自荐书,而是北宋中期一位新兴士大夫的自白和呼唤。从中可以看出,范仲淹虽然只是一个从九品三十三阶的身处海隅荒岛的监当官,但他“慨然有益天下之心,垂千古之志”,渴望有机会“言天下之道”,“有益于当时,有垂于将来”。这充分展现出他以天下为己任、有忧天下之心的广阔胸怀和远大志向。

    天圣三年(1025)四月,范仲淹又直接向垂帘听政的刘太后和宋仁宗上了一封《奏上时务书》,直言极谏,“欲倾臣节,以报国恩”。他提出了救文弊、讲武备、选贤俊、抑侥幸、崇圣德、少巡幸、纳远谋、勿独断等八项建议,着重指出要“外防夷狄、内防奸邪”,“防之于未萌,治之于未乱”。范仲淹:《范文正公文集》卷九《奏上时务书》,《范仲淹全集》,第177页。此时范仲淹仍为文林郎、监泰州西溪镇盐仓,只不过其阶官升为“守大理寺丞”,即从三十三阶升为二十六阶。仍然是身在海隅,心忧天下,而且其忧患更为具体了。真所谓“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天圣五年(1027),范仲淹因丁母忧而执教于应天府(治今河南商丘)书院,教学之余,他又向宰相王曾、张知白,参知政事吕夷简、鲁宗道上了一封洋洋万言的《上执政书》。范仲淹在这封万言书的开头即写道:    某居亲之丧,上书言事,逾越典礼,取笑天下,岂欲动圣贤之知,为身名之计乎?某谓居丧越礼,有诛无赦,岂足动圣贤之知耶?……盖闻忠孝者,天下之大本也。其孝不逮矣,忠可忘乎!此所以冒哀上书,言国家事,不以一心之戚,而忘天下之忧,庶乎四海生灵,长见太平。……

    今朝廷久无忧矣,天下久太平矣,兵久弗用矣,士曾未教矣,中外方奢侈矣,百姓反困穷矣。朝廷无忧,则苦言难入;天下久平,则倚伏可畏;兵久弗用,则武备不坚;士曾未教,则贤材不充;中外奢侈,则国用无度;百姓困穷,则天下无恩。苦言难入,则国听不聪矣;倚伏可畏,则奸雄或伺其时矣;武备不坚,则戎狄或乘其隙矣;贤材不充,则名器或假于人矣;国用无度,则民力已竭矣;天下无恩,则邦本不固矣。倘相府思变其道,与国家磐固基本,一旦王道复行,使天下为富为寿数百年,由今相府致君之功也。倘不思变其道,而但维持岁月,一旦乱阶复作,使天下为血为肉数百年,亦今相府负天下之过也。范仲淹:《范文正公文集》卷九《上执政书》,《范仲淹全集》,第182—184页。居父母之丧期间,按礼是不应该上书言事的。那么,范仲淹为什么冒哀上书、言国家事呢?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利禄吗?不是。而是“不以一心之戚,而忘天下之忧,庶乎四海生灵,长见太平”,即心忧天下,为国尽忠。

    如何磐固国本、复行王道呢?范仲淹说:    某窃谓相府报国致君之功,正在乎固邦本,厚民力,重名器,备戎狄,杜奸雄,明国听也。固邦本者,在乎举县令,择郡守,以救民之弊也;厚民力者,在乎复游散,去冗僭,以阜时之财也;重名器者,在乎慎选举,敦教育,使代不乏材也;备戎狄者,在乎育将材,实边郡,使夷不乱华也;杜奸雄者,在乎朝廷无过,生灵无怨,以绝乱之阶也;明国听者,在乎保直臣,斥佞人,以致君于有道也。范仲淹:《范文正公文集》卷九《上执政书》,《范仲淹全集》,第184页。    《上执政书》中的这六项改革措施,较之两年前《奏上时务书》中的八项建议,更加完备成熟、切实可行了。苏轼评论说:“公在天圣中,居太夫人忧,则已有忧天下、致太平之意,故为万言书以遗宰相,天下传诵。至用为将,擢为执政,考其平生所为,无出此书者。”苏轼:《苏轼文集》卷十《范文正公文集叙》,中华书局,1986年,第312页。

    范仲淹平生所为或有超出此书者,但由此足可以看出他“已有忧天下、致太平之意”。此书一出,天下传诵。相府宰执虽未付诸实施,但却获得当时首相王曾的极力赞赏。次年,晏殊入朝为御史中丞,当荐馆职。王曾遂指示晏殊推荐范仲淹应试学士院。于是,在服丧期满之后,范仲淹被任命为秘阁校理,踏上立朝行道之路。十五年后,他被擢为执政,遂得以将当年的《上执政书》付诸实施。

    范仲淹“进亦忧”,为国事直言极谏。“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庆历三年(1043)八月,入朝为参知政事;九月,即上《答手诏条陈十事》,奏言:“我国家革五代之乱,富有四海,垂八十年。纲纪制度,日削月侵;官壅于下,民困于外;夷狄骄盛,寇盗横炽,不可不更张以救之。”其忧国忧民之情,溢于言表。当他遭贬黜,到外地做官,则“退亦忧”,“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如庆历五年(1045)正月,范仲淹罢参知政事,以右谏议大夫、资政殿学士知邠州(治今陕西彬县),兼陕西四路沿边安抚使。他在《谢授知邠州表》中说:“臣敢不即日首途,奉召行事?生民疾苦,可得询求,边塞机宜,更当筹虑。用罄臣节,以酬圣知。”范仲淹:《范文正公文集》卷十八《谢授知邠州表》,《范仲淹全集》,第367页。十一月,改知邓州(治今河南邓州),范仲淹在《邓州谢上表》中说:“敢不孜孜于善,战战厥心?求民疾于一方,分国忧于千里。上酬圣造,少罄臣诚。”范仲淹:《范文正公文集》卷十八《邓州谢上表》,《范仲淹全集》,第371页。 皇祐四年(1052)五月,范仲淹病逝于赴知颍州任的途中。他在临终所上《遗表》中还说:“伏望陛下,调和六气,会聚百祥,上承天心,下徇人欲。明慎刑赏,而使之必当;精审号令,而期于必行。尊崇贤良,裁抑侥幸。制治于未乱,纳民于大中。如此,则不独微臣甘从于异物,庶令率土永寖于淳风。”范仲淹:《范文正公文集》卷十八《遗表》,《范仲淹全集》,第378页。真可谓心忧天下,进退皆忧,死而后已。

    (三)“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庆历六年(1046)九月,范仲淹在邓州,应谪知岳州(治今湖南岳阳)的挚友滕宗谅的请求,撰写了传诵千古的《岳阳楼记》。其末篇云:    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噫!微斯人,吾谁与归!“先忧后乐”正是范仲淹“以天下为己任”的又一突出表现,也是他的思想境界远远超过一般士大夫之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名句虽然在他58岁时才见诸文字,但却是他一贯的思想。欧阳修《资政殿学士户部侍郎文正范公神道碑铭》云:“公少有大节,于富贵、贫贱、毁誉、欢戚,不一动其心,而慨然有志于天下,常自诵曰:‘士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也。’其事上遇人,一以自信,不择利害为趋舍。其所有为,必尽其力。”欧阳修撰、李逸安点校:《欧阳修全集》卷二一《资政殿学士户部侍郎文正范公神道碑铭》,第333页。说明“先忧后乐”是范仲淹经常“自诵”的格言;他之所以有“先忧后乐”的思想,正是因为他具有“慨然有志于天下”的“大节”。

    孟子曰:“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乐以天下,忧以天下,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杨伯峻译注:《孟子译注》卷二《梁惠王章句下》,第33页。孟子劝告齐宣王:与天下百姓同忧同乐,才能使天下归服。欧阳修曾对孟子的“乐以天下,忧以天下”做过解释。他说:    圣人忧以天下,乐以天下。其乐也,荐之上帝、祖考而已,其身不与焉。众人之豫,豫其身耳。圣人以天下为心者也,是故以天下之忧为己忧,以天下之乐为己乐。欧阳修撰,李逸安点校:《欧阳修全集》卷七六《易童子问》卷一,第1109页。欧阳修进一步解释说,圣人是“以天下为心者”,所以“以天下之忧为己忧,以天下之乐为己乐”。而范仲淹“有忧天下之心”,所以不但“以天下之忧为己忧,以天下之乐为己乐”,而且“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其思想境界显然远远超过了亚圣孟子。

    范仲淹不但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他一生为官清白,总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欧阳修《文正范公神道碑》云:“公为人外和内刚,乐善泛爱。丧其母时尚贫,终身非宾客食不重肉,临财好施,意豁如也。及退而视其私,妻子仅给衣食。”欧阳修撰,李逸安点校:《欧阳修全集》卷二一《资政殿学士户部侍郎文正范公神道碑铭》,第336页。富弼《范文正公墓志铭》云:“公天性喜施与,人有急,必济之,不计家用有无。既显,门中如贱贫时,家人不识富贵之乐。……而殓无新衣,友人醵资以奉葬。诸孤亡所处,官为假屋韩城以居之。”洪业、聂崇岐等编纂:《琬琰集删存》卷二,富弼:《范文正公仲淹墓志铭》,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第192页。 又史载:“公既贵,常以俭约率家人,且戒诸子曰:‘吾贫时,与汝母养吾亲。汝母躬执爨,而吾亲甘旨未尝充也。今而得厚禄,欲以养亲,亲不在矣。汝母又已蚤世。吾所恨者,忍令若曹享富贵之乐也!’”范仲淹:《范文正公文集》附录一《言行拾遗事录》卷一《常以俭约率家人》,《范仲淹全集》,第793页。

    范仲淹的为官清廉与清官包拯极为相似。包拯“居家俭约,衣服、器用、饮食,虽贵,如初宦时”。包拯撰,杨国宜校注:《包拯集校注》附录一《国史本传》,黄山书社,1999年,第270页。范仲淹亦是“既显,门中如贱贫时,家人不识富贵之乐”。包拯与妻子同甘共苦:“孝肃渐贵,夫人与公终日相对,亡声伎珍怪之玩,素风泊然。”包拯撰,杨国宜校注:《包拯集校注》附录一《宋故永康郡夫人董氏墓志铭》,第281页。 范仲淹亦是“及退而视其私,妻子仅给衣食”。

    庆历二年(1042),范仲淹在宋夏战争前线上《让观察使第一表》云:“自古将帅与士旅同其安乐,则可共其忧患,而为国家之用。故士未饮而不敢言渴,士未食而不敢言饥。”范仲淹:《范文正公文集》卷十七《让观察使第一表》,《范仲淹全集》,第353页。富弼《范文正公墓志铭》云:“公天性喜施与……每抚边,赐金良厚,而悉以遗将佐。”洪业、聂崇岐等编纂:《琬琰集删存》卷二,富弼:《范文正公仲淹墓志铭》,第192页。

    范仲淹晚年知杭州,“子弟以公有退志,乘间请治第洛阳,树园圃,以为逸老之地”。他断然拒绝,说:    人苟有道义之乐,形骸可外,况居室哉!吾今年逾六十,生且无几,乃谋树第治圃,顾何待而居乎?吾之所患,在位高而艰退,不患退而无居也。且西都士大夫园林相望,为主人者莫得常游,而谁独障吾游者?岂必有诸己而后为乐耶?俸赐之余,宜以赒宗族。若曹遵吾言,毋以为虑。朱熹撰,李伟国点校:《五朝名臣言行录》卷七之二《参政范文正公》引《遗事》,《朱子全书》,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12册、第219页。 于是,“尽余俸买田于苏州,号义庄,以聚疏属”。洪业、聂崇岐等编纂:《琬琰集删存》卷二,富弼《范文正公仲淹墓志铭》,第192页。范仲淹之乐是“道义之乐”,已经远远超出“形骸”、“居室”之外。“心忧天下”即是其乐。

    正因为范仲淹“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所以到处受到尊敬与爱戴。正如欧阳修《文正范公神道碑》所云:“其为政,所至民多立祠画像。其行己临事,自山林处士、里闾田野之人,外至夷狄,莫不知其名字,而乐道其事者甚众。”欧阳修撰,李逸安点校:《欧阳修全集》卷二一《资政殿学士户部侍郎文正范公神道碑铭》,第336页。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七二亦载:“死之日,四方闻者莫不嗟惜。为政忠厚,所致有恩,邠、庆二州之民与属羌皆画像立生祠;及其卒也,羌酋数百人为举哀于佛寺,号之如父,斋三日而去。”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以下简称《长编》)卷一七二,皇祐四年五月丁卯,中华书局,2004年,第414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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