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爱情回来过-你存在于回忆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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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米几乎已经快忘了自己来到这个城市已经多久了,一年,两年,还是三年?那一年从香港远赴而来,没有想到这个城市后来会成为自己除了香港以外的第二个城市。二十岁那年申请来到米兰的大学读设计,不想后来的几年,竟再也没有回过香港。

    有些人也许还在心里,但有些城市因为没了那些人,于她而言,不过是一座空城。

    好友温瞳递给她一杯咖啡,双眼盯着她,眉梢弯着,十分好看。温瞳是吉米那年在香港飞往米兰的航班上认识的,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有时候就是这样奇妙,他们生长在两个完全不同的城市,却因为米兰这座城市相连起来,成为朋友。温瞳常常说,她来米兰,除了遇到顾臣尧,就是来认识吉米的。

    “怎么今天没有看到你那位高帅富?”温瞳笑着揶揄吉米,会说这种话不是没有道理的,吉米的男友Bene是位典型的意大利人,他有西方人特有的英俊面容,跟随父亲从政,在外人眼里,这是地地道道的高帅富。

    吉米耸了耸肩,抿了一小口咖啡:“所以说家里有个麻烦精妹妹真不是一件好事。”

    温瞳小心地看了看她脸色:“怎么?他妹妹又惹麻烦了?”

    吉米摇了摇头,一脸谁知道呢的表情。她并不喜欢Bene的妹妹,女孩子特有的直觉告诉她,Bene的妹妹并非善类,至少她看Bene的眼神并非一般妹妹看哥哥的眼神。会有哪个女孩儿用含情脉脉的眼神看自己的哥哥?她至今想起来都觉得毛骨悚然。那个女孩儿,看自己的眼神分明像是在看一个情敌。

    “好了,下午还有课,先撤了。”温瞳喝完咖啡,拍了拍吉米的肩膀,收拾完书本正准备出门,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对吉米道:“别忘了明晚的聚餐,你和Bene都得出席噢,我介绍朋友给你认识。”

    吉米做了个OK的手势,待温瞳离开公寓,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蜷缩起来,整个人窝进了沙发。

    一个人究竟要花多大的力气才能伪装出快乐的一面?至少在吉米以为自己快要痊愈的时候,那道伤疤忽然像是碰到了水,再次裂了开来。有些人她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相见,却错估了这世界上残存着的许多种可能。

    连哭都哭不出来的感觉。那些年错过了自己最美好的青春,后来遇见了,却只抓住了青春的尾巴。那个拥有她全部对于爱情美好憧憬的男孩子终究是淹没在了人海里,她早已做好永不相见的准备,偏偏还是在另一座城市毫无预兆的遇见。

    他们之间,究竟是缘分,还是孽缘?

    吉米喜欢米兰的酒吧,每次上完课无聊的时候她总喜欢泡在酒吧里,喝喝酒,看看人,听听歌。有一次从酒吧开始营业泡到打烊,Bene总笑她是夜店女王,但她每次都摇头否认,她喜欢酒吧,是因为可以看到形形色色不同的人,失恋的,热恋的,暧昧的,挑衅的,或者渴望爱情的,那么多人的表情交织在一起却只勾勒出一个画面,那都是需要爱的人。

    那天她照例坐在吧台边上,要了一杯威士忌,百无聊赖地捧着酒杯四处打量,冷不防地,那张脸就那么冲进自己视线里。那是个看上去颀长的身影,在五彩斑斓的灯光下看不清真切的面容,那一刻吉米的心怦怦跳起来,她觉得像是有一只手正扼着自己的喉咙,紧张地呼吸局促。那人端着一杯红酒,站在一群西方女人中间,谈笑风生,举止优雅,即便隔着一些距离,但是那些遥远的熟悉感还是如潮水般扑面而来。她握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起来,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突入而至的悲凉和仓皇。

    那人好似感应到了什么,蓦然回头,就是那一刹那,吉米狠狠回头,起身,毫不犹豫地藏匿进人群里。她不回头,朝着出口越走越快,最后狂奔起来。直到跑出酒吧很远很远的地方,她才茫然停下来,站在无人的街道不知所措。

    原来你以为只属于记忆里已经很遥远的人,真的会在某一天,在你逐渐快要痊愈的时候突然出现,提醒你那道伤口永远存在,即便已经结痂,那也代表了一段无可言说的过去。

    那天她在路灯下茫然地大哭起来。来到米兰两年,面对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群,她从来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可是那一刻,内心的悲凉像是要吞噬了她,她终于不受控制的哭出来。

    相见,倒真不如不见。

    设计学院的课程相对其他学院虽然要少许多,但课业却十分繁杂。吉米结束掉手头的作业时已经将近下午六点,拿出手机一看十多个未接来电就知道自己完了。果然,手机上清一色全是温瞳的来电,她急忙回拨过去,告知自己马上就到。

    Bene的车已经停在教学楼外,见她没头苍蝇似的跑出来,摁了摁喇叭示意她上车。

    “你都等在这里了,怎么不上去叫我一声?温瞳该骂死我了。”她跳上车,忍不住抱怨Bene。

    Bene笑得十分温柔,如往常那样,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反正不急。”

    吉米望着Bene,内心的温柔常常被滋生出来。这两年,不管面对多大的困难多难熬的寂寞,只要面对着这个人,她就会觉得充满力量。还记得初来米兰的那年,她内心许多的悲凉和不快乐,那天在圣西罗球场门口,比赛结束,像是一场曲终人散,她站在空旷的场地上,想起那些面目全非的过去笑起来,笑着笑着却忍不住掉眼泪,她很想很想大哭一场,可是她拼命让自己笑,也许笑着笑着,就真的会忘了哭。

    她就像神经病那样站在那里,流着泪狠狠地笑,仿佛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无声的和这个世界对抗着。Bene就是那个时候走进了她的人生。

    她笑累了,拿手胡乱抹了抹眼泪,转身准备回去的时候,一个人影站在离她不远处的地方笑看着她,他手里拿着一支冰淇淋,想是已经买了很久,上面已经有些融化了。他几步走到她面前,递给她,用不那么娴熟的中文说道:“难过的时候吃点甜食,心情可能就不会那么糟。”

    异国他乡,在陌生的街头,这个男人用自己的方式对她递上关怀。他当时微笑的模样,吉米想自己一定会铭记一生,那是除了温瞳以外,在这个城市,第二个对自己好的人。

    后来他们常常在一起,Bene带她游历米兰,帮助她融入这个国家和这个城市。渐渐地开始习惯他给的温柔,美好的仿佛阳光都显多余。

    半个小时后他们准时到达目的地,温瞳见着她狠狠敲了敲她的脑袋:“大小姐,你知道迟到多久了吗?”

    吉米抱着她的胳膊求饶:“等一下我自罚三杯还不行?”

    温瞳瞥了她一眼:“那不是便宜你了?”谁不知道吉米最爱酒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酒缸里泡大的。

    三个人谈笑着进了包厢,吉米发誓,她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这种场合见到那个人。即便耗尽所有的心力,都未曾想过会有这样的相遇。

    昏暗的包厢里,那人正坐在对面与身边的女孩子谈笑风生,那两个人看上去似乎十分熟稔,说到有趣的地方,女孩子甚至挽着他的胳膊笑趴在他肩上。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当时的自己和那个坐在他身边的女子一样,眼里只看得到他,除了他身边其他再美的风景都只是枉然。

    手脚猝然僵硬,如同一柄刀子,毫无预料的,狠狠扎进吉米心里。那人微笑着抬头,四目相对间微微的错愕,但仍保持着风度,面上毫无变化。

    过了这些年,她记忆里的那个人还是一点都没变。处变不惊,泰然处之。

    毫无察觉的温瞳拉着吉米做介绍,指着那人说:“这是卢乔西,卢乔西,这是吉米,噢,你们两个都是从香港来的呢,呐,这是吉米的男朋友Bene。”

    Bene友好地朝他们点头,疑惑地看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沉默的吉米。吉米一向最爱热闹,今天却破天荒地沉默了。

    “那是苏青,大我一届的师姐,顾臣尧你们都认识。”温瞳介绍完,碰了碰吉米,“嘿,你发什么呆?”

    吉米这才如梦初醒,装傻着嘿嘿一笑,再次看向卢乔西,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这位卢先生长得和我一位已故的朋友真像。”

    话一出,整个包厢瞬间陷入死寂般的沉默。

    卢乔西身边的苏青皱起眉,好端端地说了这么一句话,这不是咒人去死么?她一下子对温瞳这个朋友没了好感。

    没想到卢乔西却一点也不介意,弯着眉眼笑道:“噢?这么巧?那一定是位很重要的朋友,才让你记到现在。”

    吉米歪着脑袋看他:“嗯,是很重要,如果他还活着,我不知道是不是能控制自己给他一巴掌。”说完转向身边的Bene,握住他的手,语气微微带着撒娇。

    “Bene,我突然想吃中国菜了,我们去大教堂那边那家中国餐馆吃好吗?”

    Bene几不可见地微微蹙眉,但吉米就是知道,Bene一定会答应自己。她拽着Bene对温瞳道:“亲爱的,今天有点反胃,得吃家乡菜中和一下,下次换我请你,拜拜。”

    她并不等温瞳回应,拉了Bene就走。这个包厢,哪怕是多一刻,她都无法再待下去。

    曾几何时,我们都以为自己已经铁石心肠,已经有足够的勇气来抗争这个世界所有的未知和恐惧,直到那一刻才发现,内心最脆弱的永远都不是未知,而是望而不得。你永远不会知道,在那一刻自己做下的决定是不是就是一生。

    十二月的米兰,冷地吉米瑟瑟发抖。她搓着自己的双手不断呵气,可是即便手渐渐暖起来,心也一点点冷下去。Bene开着车在市区漫无目的地转着,身边的女孩儿望着窗外,她蜷在车椅里,第一次这么安静。

    在Bene眼里,吉米是个闹腾的女孩儿。尽管更多的时候这些只是她刻意伪装出来的假象。她努力地笑,努力地让自己看上去快乐一些,可藏在骨子里的清冷是不管多温暖的笑都无法掩盖的。他记得那个夜里,那双泪眼氤氲的眼睛,是他见过的最美丽的眼睛。

    午夜将至,Bene最终把车子停在吉米的公寓楼下,揉了揉她的发:“上去吧,好好睡一觉。”

    吉米像个僵硬的瓷娃娃,木讷地转头与他道别,歉疚地对他道声对不起,又木讷地回到公寓。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她刚跟卢乔西分手那年,曾经想过,日后见到卢乔西一定要他后悔当年甩了自己,这些年她努力让自己过得很好,至少看上去很好,可事实证明,似乎卢乔西过得比她更好。

    他谈笑风生,他意气风发,这些年,没有她,他依旧如鱼得水,风生水起。

    她抱住自己,那些年的迷幻光影,到如今她都开始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他那样一个人呵,连伪装都可以做到天衣无缝的人,怎能不叫她甘拜下风。

    记不得究竟是哪一年认得卢乔西的了,只知道那一年的自己不算是个好学生,至少在老师眼里,她并不是个可以让人放心的学生。

    吉米并不算是完全意义上的香港人,她父亲是香港人,母亲生长在内陆某个一线大城市。年轻的时候在酒店工作,据说因为当时父亲常年出差住在那家酒店,日久生情,最后母亲不顾家人的反对执意嫁给父亲跟着父亲来到香港。但在父亲家,母亲并不是多受欢迎的媳妇儿,他们的爱情不曾得到祝福,后来的生活甜蜜幸福渐渐被现实冲淡,尽管父亲家境良好,但母亲并未真正过上富足的生活。

    吉米的爷爷是个严苛的老人,她从小就怕爷爷,在那个家少有温情,淡漠似乎从她懂事开始就已经注入脑海。小的时候她常常看到母亲独自拭泪,母亲总会抱着她说:“小米啊,长大了不要像妈妈那样,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结果误了自己的一辈子。”

    母亲的婚姻,并不幸福。

    那时父亲常年出差,母亲忙于工作,吉米成了家里最自由的人。下了学最开心的就是和一堆同学混迹在一起看少女漫画或者打游戏,她从小就没有女孩子的娇柔,如果不是长得一副漂亮的皮囊,连她自己都会怀疑自己的性别。

    遇见卢乔西是在六年级毕业的最后一天,那天她们几个要好的同学决定去学校附近最常光顾的那家茶餐厅海吃一顿,还没等点菜,门口忽然聚集了许多人,那些人看上去都要比她们这些小学生高出一个头来,或许就是冥冥之中有一种注定,吉米看过去的时候,在黑压压的人头里一眼便看到了那个高瘦的男生,他的头发微卷,刘海齐齐地贴在额头上,神情清冷孤傲,被包围着,却一点也看不出紧张。只一眼,便莫名其妙地觉得,那像极了曾经镜子里看见过的自己。

    身为女生,讨厌照镜子的大概少之又少,吉米就是其中之一。她讨厌镜子,从懂事开始就很少照镜子,因为讨厌看到镜子里那个虚伪又怯弱的自己,沉默又无能为力的自己,所以很早以前她就养成了不照镜子的好习惯。

    可是那一眼,那个男生清俊的面容上那一抹神色,却像极了多少次在镜子里见到过的自己的模样。

    行动永远跟不上思维。等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吉米已经从最里面的餐桌边冲了出去,神经病似的抱住那个少年,泪眼摩挲道:“哥哥我都等你多久了,再等下去黄花菜都凉了,爷爷还等着你回家吃饭呢。”

    说完背对着那群人朝少年使了个眼色,拽起少年的胳膊就冲向马路对面。他的手很凉,很多年后吉米仍然记得他掌心的微凉,后来她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不管春夏秋冬,他的手总是冷飕飕的,当时他开玩笑似的回答:“因为我的心是冷的啊。”

    在拥挤的街头奔跑是一件很费劲的事情,但好在在吉米的带领下后面索性没有人追上来。等到稍稍人少的地方她才放开少年,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气,少年立在她身侧,低头看着她不发一语。

    “放心,他们一定追不上来的。”像是怕他担心,她喘着粗气抬头冲他一笑,安慰道。

    少年挑了挑眉,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继而问道:“可是我们为什么要跑?”

    呃?吉米愣住,傻傻地直起身问:“他们不是要找你麻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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