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公案-大空不空贪美色 探病落阱骂凶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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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圣主在位,年年五谷丰登。

    万民乐业庆升平,乾坤一统宁静。

    国出忠良祥瑞,于爷官讳成龙。

    心直性烈令人惊,爱民重如性命。

    奉旨保定巡抚,辞别圣驾出京。

    盘查仓库理民情,属员无不钦敬。

    蒲显为妻告状,翁婿反目相争。

    一时不能判分明,曲直是非难定。

    无奈假扮私访,红门寺遇凶僧。

    身入虎穴一场惊,幸亏众官救应。

    公文调取众官兵,才把众僧杀净。

    蒲显冤仇得报,夫妻又得相逢。

    万民感德念于公,芳名千古传诵。

    双调《西江月》一首,引出一部于抚院房山县私访红门寺遇难之故事。这座红门寺坐落何处?有人说在北京城南、钜路之北,那有座寺院就是。余曰:非也!那原是洪恩寺,这红门寺系顺天府房山县西北,有一座山,名曰“万松山”。山前有两道大岭,一名铜蛇岭,一名铁龟岭。二岭中间有一道大峪,名为虎口交牙峪。内有一座禅林,名为红门寺。寺内有放荡五百凶僧,掌教和尚法名大空,生的兔头蛇眼,鼠耳莺腮,秉性暴烈无比,淫恶过度。寺内田产甚多,银钱又广,大小衙门无不通气,因此作事无法无天,任意胡为,常劫过路客商,又抢霸良家妇女,这房山县的百姓遭其害者难已悉数。暂且不表。

    且言这红门寺东十五里蒲家村,村中有位蒲训九,所生一子,名唤蒲显,字大文。这红门寺西石家庄,庄内有位石宏,字度宽。所生一女,乳名秀英,自幼与蒲显结就婚姻。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男女长成,蒲家择了良辰吉日,将石小姐娶过门,小夫妇和美。不料未至三载,蒲训九因病身亡,蒲显年幼,不务生理,家道渐渐中落,衣食缺乏,因此石秀英仍旧常在外家居住。这蒲显的母亲程氏,忽然得病着床。蒲显在床前问:“母病体如何?”程氏含泪,口呼:“我儿,为娘觉着十分沉重,大约命在旦夕,不久人世。儿须遵娘言,如娘死后,常言:‘家贫不可厚葬。’遵命方是为孝。”蒲显闻言,眼含痛泪,口呼:“母亲,孩儿遵命。母病如此,儿且到东邻去请王嫂,暂同母作伴,儿上石家庄,将你老儿媳唤来侍奉母亲,也不枉养儿一场。”程氏说:“我儿言之有理,将我那儿媳唤来,老身看看也好。”

    母子正然讲话,从外进来一十八九岁少年妇人,怀抱一娃子,走进房中。蒲显一见,心中欢喜,说:“原来,妹妹住家来了!来的正巧,咱娘病重,为兄欲赴石家庄,唤〔你嫂嫂〕来侍奉母亲,再去接你。来的正好,正苦无人同母作伴。”言罢出门,直扑石家庄而来。

    走了些崎岖山路,心忙意急,一路行来。到了岳父门首,石宏正在门外闲立,见蒲显近前施礼,石宏顶礼相还,翁婿二人同至客舍,分宾主坐下。岳母庞氏闻姑爷来了,从后院走来。蒲显欠身请了安。庞氏问:“蒲姐夫令堂一向安好?”蒲显见问,不由眼中含泪,口尊:“岳母有所不知,目下家母身得重病,命在旦夕,小婿因此前来接令嫒回家侍病。”庞氏说:“原来亲家母身染贵恙,这边那里知道?我进去令你妻同回去。”石宏接言说:“这天正午,又热。日夕去二十余里地,至晚走不到家。不如姑爷用完酒饭,自己回家,待明晨着小儿备上牲口,送他姐姐去,岂不是好!”蒲显回答:“就是如此罢。”翁婿二人酒饭已毕,日已平夕。蒲显告辞,石宏相送在大门外,一拱而别。蒲显回家,石宏回宅,俱各不表。

    且言蒲显之妻石秀英,闻知婆母病重,不由的心中耽惊,暗自思想:“只因夫家贫寒,奴倚靠娘家度日,失了孝养婆母之道,奴亦落不孝之名在身。明早必然急速回家探病,侍奉婆母,才是道理。”思前想后,不觉更深,牵挂婆母之病,反来覆去,至到三更方才合眼。目蒙目龙之间,恍恍惚惚,自身手提水筲,井台汲水,被井台泥泞一滑,失足落井,喊嚷:“救人!”无人相应。向四面一望,茫茫无涯之水,见许多怪物前来相戏。一着急忽然惊醒,原是一场怪梦。心中有事,再也睡不着,遂起身梳洗。

    不多时天光已亮,忽闻窗外母亲呼唤:“我儿,早些起,梳洗好,回婆家视病,方是正理。”石秀英遂即开门说:“早已起来梳洗停当了。”庞氏进房落坐,石氏秀英说:“孩儿三更偶得一梦,有些不祥。”庞氏问:“是何梦?老身与你圆上一圆。”石氏遂将梦警诉了一遍。庞氏闻言说:“我的儿,此梦真有些不祥之兆,必是你婆婆亡故,也是有的。为娘令你兄弟石哥快快送你去。”石氏说:“孩儿此时心中恍惚不定,懒怠动身。”庞氏说:“女儿言之差矣!素日儿在娘家,整年住着,娘未曾撵过你回婆家;现今你婆母身染重病,不知则可,他姐夫前来送信,你婆母无人扶侍,若不去,恐人嗤笑。还是去的好。”遂呼唤:“石哥。”

    这石宏之子乳名石哥,学名均平。闻母呼唤,遂走进房,口尊:“母亲有何事吩咐?”庞氏说:“你备一匹牲口,送你姐姐回婆家。”石均平说:“这天气炎热,我不去。”庞氏大怒:“口走!好一畜生,违背母命,如同欺了天地一般。好逆子!”石均平说:“母亲息怒,孩儿去就是了。今日去这一遭,过日再也不去了。”言罢,出去备好牲口。石秀英随后来至大门乘骥,均平相随在后,竟扑蒲家村而去。这且不表。

    且言这红门寺掌教大空和尚,这日正在方丈,同四名小和尚饮酒作乐,忽见一对鹊雀在檐前飞舞,喳喳乱叫,大空暗想:“迎门雀噪,莫非今日有好事?”遂吩咐四名站班小和尚。

    列位,何为站班和尚呢?这大空在五百僧中挑选出青春少年、人材出众四名小和尚,不离左右,贴身伺候,食则同案,寝则同榻,日间出门,前后跟随,晚上回寺,轮流陪宿。这四名小和尚的法名,一名会扌扇,一名会就,一名会捱,一名会钻。这四名小和尚皆千伶百俐,俱是开了聪明孔的了,所以大空另眼看待,如同娇妻爱妾一般。

    闲言少叙,且言大空命会扌扇速传下令去,着头领和尚挑选一百二十名武艺高强的和尚,扣备鞍马,各执兵刃,出山兴围采猎,一则打些禽兽,好供盘餐;二则若遇行路客商,杀其命,劫其财;三则若遇美貌妇女,抢进寺,夜晚好作乐。会扌扇说:“谨遵师命。”出了方丈,应声发喊:“头领和尚听真,师傅令下,今日天气晴和,要出山采猎,令你挑选一百二十名精明强干的和尚,各带器械,备马在山门外伺候。”众僧闻令,不敢怠慢,皆在山门外伺候。大空和尚上马,众僧乘骥围随,出山向西南而行。

    正行之间,忽见前导和尚来至大空和尚马前,口尊:“大和尚,从正西来了一个少妇,甚是美丽,启禀山长得知。”大空闻言,心中欢喜,遂吩咐前导和尚:“令众僧将那少妇围了,待我亲身观看。”众僧闻令,往上一裹,把一少妇围在当中。大空一马闯到近前,众僧往两边一闪。大空抬头观看,原是一如花似玉的少妇,心中大喜,一声吩咐:“众徒儿,把这少妇与我抢回山寺。”会捱和尚忙跳下坐骥,闯至近前,把石氏秀英拉下牲口,背将起来。大空吩咐拿围回山。众僧齐声答应,旋回坐骑,直奔红门寺而去。

    石均平见他姐姐被众凶僧抢掳而去,心中着忙,随后追赶。及至赶到红门寺,见山门紧闭,有心回家送信,又牵挂姐姐吉凶难保,只急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气的肝胆俱裂,怒发丹田,喊声如雷:“咦呀!捉死的众秃驴!明明世间,朗朗乾坤,竟敢抢男掳女!好秃驴,真是无法无天!贼狗娘养的,关闭牢门,竟装聋哑,罢了不成!”双手捶门,口内喊骂不止。大空在寺内听的真切,心中大怒,说:“好小辈,竟敢大胆,如此放肆,欺吾太甚!徒儿们,急速开山门,把那不知死的狗头捉进寺来,结果他的性命,永绝后患。”众凶僧遵命,开山门一齐闯出。当先一个凶僧,生的浓眉大眼,紫面尖耳,寸许长的圈腮乌须,生的甚是凶恶。此乃红门寺内头领和尚,除了大空,就数他大。

    这秃驴在山门下挺身站立,用手一指,喝道:“好一无礼小辈!俺们开一线之恩,并未杀你这个狗头,你算是漏网余生,就当远走高飞才是;竟不知利害,反找上门来,分明是飞蛾投火,自来送死!众师弟们,把他揪进寺来,听候师傅发落!”众恶秃答应一声,狗仗人势,齐往上闯。石均平寡不抵众,被众秃驴绑讫,推进红门寺。来至方丈外,众凶僧把石均平摔在地,摔了个昏迷不醒。大空立起身形,伸手在墙上摘下宝剑,拔出鞘,赶奔近前,举剑要杀石均平。忽然一阵怪风,裹着飞沙走石,打得个个凶僧眼目难睁。及至风定尘息,不见石均平往那里去了。众凶僧惊疑不定,只可作为罢论。这石均平原系上方计都星降生,遇凶不成凶,被一阵神风撮了去,日后自有水落石出。闲言少叙。

    这大空和尚逼令石氏秀英和他成亲,石小姐只是骂不绝口,碰头磕脑,寻死觅活。这大空贪恋这如花似玉的一个美人,心中忍耐,并不动怒下毒手,任凭石氏怎样辱骂,全不介意。遂吩咐众僧:“且把这少妇送在藏春洞,候他顺了情,回思过来,再成亲也不迟。”众僧遵命办理。

    这藏春洞原是红门寺内后花园玩花亭,亭下有一洞,名为藏春洞,洞中有许多妓女。但凡抢来的良家妇女,若是坚执不从,就送进洞去,着这些妓女劝解,必然近朱则赤,妇女原水性杨花,日子一多,岂能淫而不缁,磨而不磷?朝夕渐染,没有不上打的猴。因而把石氏秀英送进此洞,指望众妓女将石氏劝解的回心转意,那晓石氏秀英心如铁石。不知以后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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