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千宠-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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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奕一面走,一面打量着叶浔。

    她穿着娇柔的粉红色春衫,米色月华裙。身量在女孩子里算是高挑了,站在身形高大挺拔的柳阁老身边就显得娇小了。

    她手里的铁铲杵在地上,神色很是无所适从。

    裴奕不由得勾唇浅笑,很明显,是柳阁老强人所难。他走到她近前,对她伸出手,“给我吧,你去取花草种子过来。”

    “嗯。”叶浔感激地一笑。幸亏他解围,不然真不知如何是好。

    柳阁老无奈,斜了裴奕一眼,“我催着她做点儿事,你偏要捣乱。”

    裴奕笑道:“女孩子哪儿做得来这些,让她打打下手就行了。”说着把手里的铁铲放在一旁,取了铁锹过来,和柳阁老一起忙碌起来。

    叶浔带着竹苓,去取了花草种子回来,又吩咐丫鬟婆子去打水过来备用。

    裴奕今日穿着深蓝素面锦袍,此刻已将锦袍下摆掖在腰间,动作利落。

    柳阁老微微惊讶,“倒是看不出,你还做得来这种事。”

    裴奕笑,“我平日也常帮人种些花花草草的。”

    柳阁老想了想,呵呵地笑,“有的人就爱鼓捣这些。”

    “您不也一样么?”

    两人谈笑间,有小厮跑过来通禀:“景国公与景国公夫人来了。”

    柳阁老先看向叶浔,道:“你安心留在这儿,给裴奕打打下手。”

    意思很明显,不让她去见祖父祖母。叶浔称是。她是太清楚,外祖父不仅仅是深谙权谋的重臣,还是苦心为她谋划一生的人。而祖父祖母自然也是疼爱她的,但是对于这些家事,两个人算不上治家有方。两相权衡,她自然要遵从外祖父的意思。

    随即,叶浔给半夏递了个眼色。半夏会意,等柳阁老前脚走了,后脚就找了个借口去打听消息。

    柳阁老辟出来的这片地,面积只得一间屋子大小,要种植一种开在山间的不知名的花。叶浔就问裴奕:“一上午的时间够用么?”

    “足够了。”裴奕手里的动作不停,“柳阁老为何要你做这些?”

    叶浔无奈地道:“只是早间见我吃得少,就要拉着我强身健体。”

    裴奕笑开来,“也是为你好。”

    “我晓得。可是我真不会这些。”叶浔不由咕哝,“外祖父也不是心急的人,这几日却是一反常态。”

    裴奕帮她分析:“大抵是对叶家太生气,就更为你来日前景担心。”

    叶浔就笑,“知道的不少啊。”

    “人之常情。”裴奕停下手里忙的事,侧目看着她,“按理说,你父亲不应该对你这么不上心。”稍稍有点父女之情,也不会在长女险些出事后还有心思纳妾,“你怎么会跟他闹到这地步的?”她是怎么走到被父亲嫌弃的地步的?

    换个人问她这些,她是怎么也不会提及的。但是对上裴奕的眼眸,见他眼中并无好奇、探究,只有一点担心、同情,也就笑了笑,“从我小时候,他就开始讨厌我了。”

    “跟我说说。”裴奕笑意柔和,“总比我从别人嘴里得知要好。”

    也是这个理。叶浔颔首,想起儿时的事,唇角笑意变得含义不明,“应该是我四五岁的时候吧,那时我住在祖母院中的厢房。那天我在祖母房里玩儿,从丫鬟手里抢了个鸡毛掸子,在大炕上扫扫这儿,扫扫那儿。我父亲、继母带着哥哥、妹妹、弟弟去请安,哥哥说想来京城找外祖父——那时我们家还在外地,离京城很远,你应该知道的。我父亲坐在大炕另一侧,劈头盖脸一通训斥,祖母就出言训斥父亲,可根本拦不住他恶声恶气的发火。”

    她抿了抿唇,笑容变得明媚起来,“我看着就生气了,跑到父亲身后,用鸡毛掸子打了他两下,说‘你闭嘴,不许训哥哥’。他恼了,转身要打我,我索性又打了他一下,这次好巧不巧的,打在了他额头。祖母回过神来,忙把我抱过去,留下了哥哥,把别人都撵出去了。是从那之后,父亲见了我就没好气,我也不知怎么的,从来不怕他,总是跟他吵架。”

    裴奕失笑,“你还有那么顽劣的时候呢?”

    叶浔按了按眉心,“是啊,偶尔回想,自己也是哭笑不得。”顿了顿又补充一句,“现在也是因人而异,跟有些人吵架成习,已经无法改变。”她自然清楚,这绝对不是可取之处,甚而是劣迹,却还是直言相告。她与叶鹏程争吵的机会太多,不出意外的话,日后还会如前世一般,不分场合的针锋相对,想瞒谁都不可能。

    裴奕看着面前神色坦诚、言语坦率的女孩,和声回道:“不是有句话叫做人无完人么?再说了,女孩子一味恭顺不见得就是好事,处境不同。”她要是做软柿子,恐怕早就被人拿捏的不成样子了吧。

    叶浔觉得这话分外受用,刚要说话,就听到有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唤她:

    “大姐!”

    “表姐!”

    叶浔循声望去。

    两个女孩相形而来,一个是叶浣,一个是柳之南。

    柳之南是叶浔三舅膝下的女儿,与叶浣同岁。这女孩从小就不大喜欢叶浔,因为觉得柳阁老与柳夫人太看重外孙女,对自己这嫡孙女却没那么好,莫名认为是叶浔把属于自己的那份宠爱抢走了。

    叶浔微微挑眉,想不通这两个人怎么会同时出现在这儿。

    两个人紧走了几步,上前来与叶浔见礼。

    柳之南笑道:“我今日来找祖母讨要香露,恰好遇到了阿浣随祖父祖母过来做客。大人说话,我们两个溜出来找你,听丫鬟说你在后花园,就寻了过来。”三言两语交待清楚了原委。

    叶浣附和地点头,楚楚可怜地看着叶浔,“大姐何时回家去?我每日都很记挂你。”说着话,视线却飘向了裴奕。

    柳之南则肆无忌惮地盯着裴奕,直言问道:“这位是——”

    叶浔顺势将叶浣的话避了过去,引见道:“是裴表哥。”

    两个女孩与裴奕见礼之后,柳之南心直口快地道:“裴表哥与表姐似是很熟络了?我竟不知情,那就是这三两日的事情了?”

    叶浔却道:“外祖父要在这块地上种花,你们来得正好,一起帮把手吧。”

    叶浣笑着点头,又对柳之南道:“裴表哥前些日子就去过叶府的。”

    裴奕一言不发,转身继续做事。

    “哦。怪不得。”柳之南悻悻然地看着叶家姐妹。一个美艳绝伦,从来不与她争长短;一个冰清玉洁,通情达理乖顺温柔。怎么样的女孩子,才能在她们面前出风头?再看看裴奕,样貌也太夺目了,只是不知出自哪家,回头她得去问问祖母——没听说过名门中有裴姓的。

    叶浣看着裴奕,也是若有所思,暗怪母亲看人的眼光太差了。他既然是柳阁老的外戚,出身怎么会低?又怎么可能按照母亲的心思去做腌臜事?如今倒好,母亲千方百计的牵线搭桥,两个人如今在柳府的关系更近了一层,这样一来,叶浔风光出嫁的日子不远了吧?

    叶浔若是嫁得好,因着与父母这些年来关系恶劣,示威也好出气也好,都少不得要拿她与弟弟开刀,那她这一辈子不就毁了么?真是越想越心焦。

    回过神来的柳之南无意中瞥见叶浣眼色变幻不定,心头一动,决定恶心叶浔一下。她笑着携了叶浣的手,“我们出来有一阵子了,也该回去了。”语必拉着叶浣就走。

    叶浣匆匆地跟叶浔说了一声,身不由己地走了。

    裴奕这才出声,对叶浔道:“你去树荫下坐着,唤人将我的小厮唤来唤来,他在西院。”

    “好啊。”叶浔实在是帮不上忙,照他的话行事。等李海过来帮忙了,偶尔让竹苓给主仆两个送去茶水。

    过了巳时,半夏才回来了,低声通禀打听到的消息:“阁老与夫人都是一个态度:除非大爷大奶奶上门赔罪,否则这事没完。阁老还对国公爷说,送去官府的那些人,招供的话他已一清二楚,那件事大奶奶逃脱不了干系,对外他会压下是非,对内他却会追究到底。”

    叶浔品着末一句,盘算着叶鹏程丢官的日子,应该就在这几日了。她不由得心生笑意,外祖父根本不需出手,因为叶鹏程是言官,自己就会往皇上的刀口上撞。又有些心疼祖父祖母,因为膝下不成器的儿子,到了柳府,始终要低人一头。

    半夏已继续道:“阁老与夫人明说了,事情过去之前,不会让您见国公爷与国公夫人。但是,二小姐没跟着回叶家,说要留在这儿陪着你。夫人与国公夫人答应了。”

    叶浔笑望着裴奕沐浴在春日阳光下的身影,“她脑子转得还挺快。”

    正午之前,裴奕和李海忙完了手边的事,离开之前只是对叶浔笑着打个手势,便大步流星地走了。

    叶浔回以一笑,返回柳夫人房里。

    叶浣和柳之南正陪着柳夫人说话,后者见叶浔进门,促狭地笑了笑。

    叶浔当做没看见。柳之南含义不明的言行,她早已司空见惯,知道这人调皮捣乱的时候不少,却没什么坏心思,自是不会放在心上。

    几个人坐着说了会儿话,围坐在一起用过饭,柳之南与叶浣要跟着叶浔去东厢房,对柳夫人道:“我们说说体己话。”

    柳夫人是想,叶浣能与叶浔多相处也好,若是情分拉近些,说不定就能看到彭氏的不足之处,日后有个什么事,兴许就会劝阻彭氏。说到底,她觉得叶浣这孩子不笨,至于到底能不能如愿,就要以观后效了。是以,她笑着点头,“去吧,看你们亲亲热热的,我也高兴。”

    叶浔能说什么?只得带着两个人去了东厢房。

    坐下没多一会儿,柳之南与叶浣就相继变得没精打采,直说不舒服。

    叶浔刚想说给她们把脉看看,柳之南已吩咐贴身丫鬟去请裴奕过来,“听阿浣说,裴表哥医术精湛,祖父又留他在府中西院住,就请他过来给我们看看吧。”

    丫鬟称是,转身就走。

    叶浔险些就笑出声来。这手段也太蹩脚了,定是柳之南的主意。

    过了一阵子,裴奕过来了,不动声色地给两个不舒坦的人把脉,末了对叶浔道:“她们有点儿积食,你看着办就行。”随即无辜一笑,起身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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