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妇归来-第一百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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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所谓好的不灵坏的灵,不日傅芷璇的担忧就成了真。

    次日午后,张辽突然带着一队身穿冰冷铠甲的士兵出现在了城南刚建成的善堂前,皮笑肉不笑地说:“傅夫人,好一阵不见,太后娘娘很是惦记夫人,今日派杂家来接夫人去宫中一聚。”

    粗粗一扫,这一队士兵竟有好几十人。这阵势,哪是请,分明是不容傅芷璇拒绝。

    闻方见了脸色一变,立即不动声色地往前跨出一步,挡在傅芷璇的左侧,浑身紧绷,似一柄出鞘的利剑,随时都会挥出去。

    只是他势单力薄,又怎么会是早有防备的张辽等人的对手。敌我力量太悬殊,不过是多一个人去送死罢了。

    傅芷璇心乱如麻,她闭上眼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保持冷静,然后轻轻拍了拍闻方的胳膊,示意他别轻举妄动,接着对张辽抬首一笑:“张公公,你看我在善堂待了一天,满身都是尘土,能否容我回去换身衣服,免得进宫冲撞了娘娘的凤体!”

    张辽肩膀一抖,偏着头,摇着拂尘,眼睛虚成一条线,假惺惺地说:“傅夫人,你就别为难咱家了,太后娘娘还等着呢,耽搁了,惹娘娘不高兴,你我可都担待不起!”

    说罢,朝带来那一队士兵使了一记眼色,领头之人往前一站,手按住刀鞘,目光森冷地盯着傅芷璇,用粗嘎的声音道:“傅夫人,请!”

    形势比人强,傅芷璇转过身,用眼神安抚闻方,轻轻说道:“我要随张公公进宫一趟,你待会儿回去给小岚带个信,不然她又要哭鼻子了。”

    说完,下巴轻轻往下一点,眼神带着恳切之意,直直盯着闻方。

    闻方明白她的意思,不由眼眶泛红,藏在袖中的拳头捏得死紧,手背上青筋暴跳,半晌才从牙关中挤出几个字:“夫人放心,一切有小人!”

    傅芷璇见他没有冲动,放下心来,冲旁边的张辽一笑:“劳张公公久候了。”

    张辽没有废话,一扬拂尘,用细细尖尖的嗓音说了一个字:“请!”

    傅芷璇提起脚,踩上马凳,爬上了这座褐色的马车,钻进去,掀起帘子,朝路边脸色铁青的闻方轻轻点了点头。

    马车疾驰,她的身影连同这座奢华的马车一并消失在了滚滚的车轮声中。

    闻方目送她离去,直到看不见才收回眼神,用力一拳砸到了墙上:“该死!”

    这面墙壁上的那块砖头立即裂开两根同发丝那么粗的缝隙,李工头看到这一幕,大骇,往后退了一步,脖子跟着一缩,讪讪地说:“闻方,你把墙都捶坏了……”

    闻方恰好回头,眼神中的恨意令人不寒而栗。李工头吓得嘴唇一个哆嗦,余下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见他并没有其他攻击性的行为,李工头稍微放下心来,小声劝道:“闻方啊,你也别担心,好人有好报,傅夫人人这么好,不会有事的。说不定是太后娘娘知道了她所做的善事,让她进宫受赏呢!”

    闻方扭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家受赏是一下子来这么多士兵,不由分说地把人带走啊。况且现在是下午了,再过一个多时辰,天就黑了,宫门也会紧闭,夫人今夜只怕是回不来了。

    李工头不明白他怎么又突然变脸,扯了扯嘴角,干瘪瘪地说:“你别这么小题大做嘛,夫人一定会没事的,要不咱们……”

    闻方理都没理他,转身飞快地踏入旁边的那一条巷子里,然后一路净挑捷径走,很快便走回了客栈。

    坐在门口摘豆角的小岚瞧他一个脸色阴沉地跑了回来,忙放下豆角,跑过去问道:“闻方,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我家夫人呢?”

    闻方斜了她一眼,想起傅芷璇的叮嘱,压下心里都愤怒和憋屈说:“萧……太后娘娘请夫人进宫,要褒奖她,今夜应该不会回来。”

    小岚不知内情,一听说傅芷璇能得太后赏识,顿时眉开眼笑,美滋滋地说:“真的?那真是太好了,咱们家夫人得了太后娘娘的伤势,看谁以后还敢欺负夫人。”

    得,无知果然比较幸福!

    闻方瞥了她一眼,扁扁嘴,什么都没说,飞快地往二楼走去。

    小岚见了,仰起头,大声提醒他:“闻方,你走错了,二楼上面是客房,还有几个客人住着呢,你别惊扰了客人。”

    闻方充耳不闻,飞快地上了二楼,走到倒数第二间,然后弯起中指,轻轻在门上敲了三下,一轻二重,极富韵律和节奏。

    住在这间客房的客人立即打开了门,看到闻方面色一喜,生恐被人瞅见,飞快地往走廊里扫了一圈,然后用力把闻方拉了进去。

    闻方随他拉进去,然后往凳子上一坐:“行了,张罗,现在京城里乱得很,客人都退房,找门路出城避风头了,二楼就只剩你们几个,没其他人,你去把大勇他们叫来,我有事要吩咐。”

    张罗见他一脸严肃,猜测应是出了状况,忙点头应是:“好,闻大人你稍等,属下这就去叫人。”

    不一会儿,连同张罗在内,五个行商打扮的男子匆匆走了进来,往闻方对面一坐,紧张地问道:“闻大人,你这么突然叫咱们来,可是有事?”

    毕竟,从他们住入这间客栈近一个月,闻方从未上过二楼,哪怕是在门口见面,也是装作不认识。

    闻方压抑的目光在五人身上溜了一圈,闭上眼,语气沉重地说:“夫人被萧氏召进宫了。”

    召进宫?这又不是第一回,不过闻大人这反应……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张罗被推出来,代表大家问道:“闻大人,这可是不妥?”

    闻方把今日在善堂的事简单地说了一下:“萧氏竟派了好几个士兵来押夫人进宫,她应该是知道王爷与夫人的关系了。如今,单凭咱们,绝对救不了夫人,因而我让你们是有一事要吩咐。”

    张罗五人连忙点头:“咱们本来就是奉王爷之命,来保护傅夫人的,闻大人尽管吩咐就是。”

    闻方点点头,目光投向窗外逐渐变黑的夜色,说道:“咱们去找候统领,如今京城里也只有他能救夫人了。”

    “闻大人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张罗顺从地说,其余四人也跟着点头。

    闻方欣慰地笑了,飞快地下了指令:“我去侯大人府上看看,你们去御林军军营外,还有几个城门处找找。侯大人经常值夜,亲自带队巡逻,这几天,京城这么乱,他不一定会回府,发现了人,你们立即来侯府通知我。”

    张罗点头,笑着应下:“好,那属下去了。”

    闻方摆了摆手,等他们一下楼,他也紧跟着走了下去。

    小岚见了,不解地望着他:“天都要黑了,你去哪儿?”

    闻方扯了个借口:“苗公子回来了,苗管家让我去一趟。待会儿就宵禁了,我恐怕回不来,你与张柳不必等我,早点把门关了,守在屋子里,不要乱跑。”

    话未说完,人已经像一阵风一样不见了踪迹。

    小岚见了,撇撇嘴,嘀咕了一句:“自己都到处乱跑还好意思说别人。”

    嘴上这么说,她还是飞快地把门关上了。

    ……

    今日萧太后派来接傅芷璇的马车比以往都要好,车壁是用楠木所制,里面铺着一层厚实柔软的白色绒毯,令傅芷璇都不好意思下脚。马车空间很大,里面热茶、糕点、零嘴,一应俱全。

    这种比以往好了不止一倍的待遇不但没让傅芷璇放心,反让她更不安。

    萧太后这究竟是什么意思?硬押着她进宫,却又来这么一出,真是令人摸不准头脑。

    见傅芷璇拿着一颗炒熟的栗子半天都没吃,马车里被派来伺候傅芷璇的小宫女见了,眨着一对无辜的眼珠子,天真无邪地问:“夫人怎么不吃,不合夫人的口味吗?那夫人喜欢什么,奴婢下回做。”

    傅芷璇翘起嘴角扯了个淡淡的笑容:“我不挑食的,只是今天中午吃得比较多,现在一点都不饿。”

    说完,把栗子放回了碟子里。

    听了她的解释,那小宫女也没多劝,小心翼翼地把这些零嘴、糕点收进了匣子里,又奉上一杯热茶:“夫人喝点水消消食。”

    傅芷璇接过茶杯,只在嘴边抿了一下,然后握在掌心,不喝也不放回去。

    那小宫女见了,好奇地瞥了她一眼,到底记得规矩,没再说什么。

    在傅芷璇的忐忑不安中,雄伟、华丽又阴森森的皇宫终于出现在眼前。

    听到张辽地提醒,她握了握拳头,掀开车帘,在小宫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傅夫人,娘娘还等着,走吧。”张辽一甩拂尘,做了个请的手势。

    如今这座宽阔华丽的皇城于她来说,无异于一只张着大嘴的猛兽,朦胧的夜色似乎是他的血盆大口,只要她一踏入就会被连人带骨,吞噬得精光。

    但她没有选择的权力,傅芷璇瞥了一眼站在身后的士兵,无声地叹了口气,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瞧萧太后这样,似乎不准备一下子弄死她,也许这就是她的机会。

    “傅夫人,走吧。”张辽瞧她一副如赴刑场的模样,瘪了瘪嘴,捏着嗓子,催促道。

    傅芷璇点了下头,抬脚跨入了这扇朱红色的大门,走向那未知的命运。

    夜晚的皇宫,格外安静,路过的的宫女太监全都轻手轻脚,悄无声息,只有远处时明时灭的宫灯带着一丝烟火气,给这座沉闷的宫殿增添了一丝人气。

    直到云光殿,前方才一片灯火通明,宫女太监进进出出,一派繁华之相。

    傅芷璇紧随着张辽一起步入云光殿,才走进院子就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咿咿呀呀地曲调声。

    她怔了怔,抬头瞥了张辽一眼。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张辽回头瞧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解释道:“娘娘喜欢听戏,尤爱青衣。”

    “多谢公公提点。”傅芷璇向他致谢。

    张辽没回头,似是不想搭理她。

    两人步入殿中,只见萧太后坐在一张躺椅上,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的,殿中央有一位青衣捏着手指,咿咿呀呀的嗓音拖得老长,哀怨动人。

    张辽把傅芷璇领到殿门口就退下了,独留傅芷璇一人尴尬地站在那儿,进退维谷。

    瞧萧太后听戏的性子正浓,她也不便进去打断,只好站在门口,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切。

    过了许久,那青衣的水袖一舞,曲声戛然而止。她遥遥地冲萧太后行了一礼,旁边的初月见了,端起一只盛满银元宝的托盘,走过去,递给那青衣。

    青衣接过,又冲萧太后一拜,然后缓缓退了出去。

    这下站在门口的傅芷璇就格外显眼了,初月见到她,迎了上来,笑道:“傅夫人请随奴婢来。”

    傅芷璇跟着她走入殿中,朝萧太后行礼:“民妇见过太后娘娘。”

    萧太后睁开一对妩媚的眼睛,眼波流转,似乎才发现天黑了,慵懒地眨了眨眼,语带深意地说:“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赐座!”

    后面两个宫女立即抬了一张古朴的椅子过来,放置在傅芷璇背后。

    “谢娘娘赐座!”傅芷璇盈盈一拜,然后微微屈身,臀部堪堪沾着椅子边,背脊挺得直直的,垂眉顺目,默不作声。

    似是瞧出了她的小心翼翼,萧太后美目一弯,目光中异彩连连,说出的话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亲昵:“傅夫人何必这么小心,哀家又不会吃了你。这两日找辰王和长公主,没找到人,不过歪打正着,倒是发现了一件蛮有意思的事情,咱们大燕素来不近女色的辰王殿下也有了意中人。作为嫂子,哀家很是替他高兴,若非辰王不见了,哀家连夜就要下旨赐婚……”

    随着她的话,傅芷璇的心不住地往下沉,心底的最后一丝侥幸也消失了。等萧太后的话告一个段落,她闭上眼,插了一句嘴:“太后娘娘,给民妇一个痛快吧!”

    听到这话,萧太后眨了眨眼,啧啧两声:“傅氏,遇到点事就求死,你可真让哀家失望。哀家都要怀疑陆栖行的眼光了,他究竟看上你什么?”

    傅芷璇脸色一白,咬住下唇,沉默片刻,还是开了口:“太后娘娘,从民妇踏入这座宫殿开始就明白,民妇已是那案板上的鱼,与其这么不上不下地吊着,不如求个痛快!”

    “那本宫同意了!”若仔细看就会发现,说这话时,萧太后妩媚的眉眼中没有一丝笑意,相反里面充满了杀意。

    傅芷璇藏在袖下的手一缩,闭上眼,跟着点了一下头:“谢太后娘娘成全!”

    瞧她这幅视死如归的模样,萧太后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哀家与你开玩笑的,咱们可是要做妯娌的,一家人哪能说打就打,说杀就杀……”

    她接下来那句话,傅芷璇听得不大真切,脑子里只有“开玩笑”三个字盘旋回荡。她赌赢了,萧太后果然不愿意让她这么轻易就死了,不管是因为还没找到陆栖行,还是觉得没折磨够她,这总是她的一个机会。

    见她痴痴的坐在那里,橡根木头桩子一样,失魂落魄的,似乎在为没能痛快地死去而遗憾,萧太后眉宇间闪过一抹阴霾,转瞬即逝。

    下一刻,她脸上又恢复了笑容,装似闲聊地说:“傅氏,你与辰王是怎么结识的?”

    傅芷璇抬头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萧太后笑眯眯的:“今夜有事不能睡,你就当说故事给哀家听吧。”

    “是。”傅芷璇组织了一下措辞,一语带过京城的事,着重讲述了安顺的事,“民妇一个人逃到安顺城,身无分文,都快沦为了乞丐,就在这时遇到了辰王殿下。他收留了我,还带我回京,民妇感激不尽。”

    傅芷璇笃定这么短时间内,萧太后没法派人去安顺调查清楚,因而真话假话掺半,把两人的感情更多的归结于恩情。

    萧太后听出了她的意思,挑眉一笑:“好一出英雄救美,真是有意思。”

    傅芷璇垂下头,声音闷闷的:“娘娘,若非辰王殿下相救,民妇只怕会横尸安顺街头。王爷,他是个好人。”

    好人!多久没听到这两个字了,萧太后笑得前俯后仰,眼泪都涌了出来,良久她才止住笑,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傅芷璇:“这么说,你只是因为感恩才与辰王凑到一块儿的了?”

    傅芷璇闭上眼,面上一片无奈:“娘娘,若民妇不随苗夫人南下,就不会遇到劫匪,也就不会流落街头,被辰王所救,更不会看到不该看到,为求自保,只能越陷越深,不得不随波逐流。说到底,不过是世事无常,身不由己罢了。”

    “好一句身不由己!”萧太后拍了一下手,似是找到了共鸣,“身在局中,不能抽身,只能不停地往前走,否则后退一步就将万劫不复。”

    闻言,傅芷璇抬头,诧异地瞥了她一眼。

    但这样感性的情绪于萧太后来说,实在是太短暂,转眼间,她脸上又恢复了笑容:“傅氏,谢谢你今日陪哀家说了这么多话,哀家也要请你看一场好戏。”

    傅芷璇一脸莫名,却见,萧太后冲旁边的初月挥了挥手。

    初月躬身退出了大殿,很快就领着一个个子不高,身材瘦小,一双眼珠子滴溜溜机灵转着,穿着一身御林军军服的年轻男子进来。

    “小人参见娘娘。”他跪地一拜。

    萧太后轻轻抬了抬头:“起来,情况怎么样了?”

    男子站起身,面带笑容地说:“娘娘放心,一切都很顺利,侯岩庭已经踏入了咱们的圈套而不自知,就连他的几个心腹也跟着一并中招了。”

    萧太后满意地颔首:“下去吧,盯紧点,尽快解决了侯岩庭,免得夜长梦多。”

    “是,娘娘放心!”男子恭顺地行了一礼,又被初月领了下去。

    傅芷璇的脸色一片惨白,背上冷汗淋淋,侯岩庭可是御林军总统领,执掌二十万御林军,与陆栖行交好。除掉了他及其心腹,二十万御林军就会落入萧太后的手中,到时候,就是陆栖行回来了,也不得其门而入。

    萧太后慢慢地欣赏了一番她脸上的恐慌神色,然后端起一杯茶,笑容满面地说:“想必你已经猜到了,今日有人请侯岩庭喝酒,一顿送葬酒,咱们祝候统领一路走好。你与哀家一道等候这个好消息吧。”

    说罢,拿起杯子,轻轻把茶水撒了出去,像是在祭奠逝去的人一般。

    ……

    与此同时,闻方也接到了消息。

    “你说候统领今日去了邵永利家喝酒?”他蹙紧眉头,不解地说,“现在京城这么乱,候统领应该没心情去喝酒才是。”

    张罗解释道:“据说是邵左统领前一阵喜得麟儿,今天正好满月。邵左统领连生了八个女儿,总算得了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因而大肆庆祝,广邀同僚,帖子在半个月前就发出去了。作为上司,候统领肯定不可能不给他这个面子,所以今儿就去了邵府。”

    闻方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中升起的月亮,拧起眉头说:“照这么看来,候统领还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越等得久,夫人越危险,我去邵府外等他。既然已经寻到了候统领的下落,你去把其余的弟兄们也一并叫回来,别在外面浪费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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