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两万里-抹香鲸和露脊鲸[2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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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十三日至十四日的夜间,“鹦鹉螺”号重新登上了南行的航程。我想在合恩角的纬度上,它将转向西行,以便回到太平洋上,结束它的世界环游。可它没有这样做,而是继续驶向南方。它要去哪里?去南极吗?那样太没理智了。我开始认为,船长不理智的行为,足以证明内德·兰的忧惧不无道理。

    一段时间以来,加拿大人不再同我谈他的逃跑计划了。他变得沉默寡言,几乎无声无息。我看出,这旷日持久的囚禁已使他忍无可忍。我感到,他的心中积满了愤怒。当他和船长相遇时,他的眼睛里燃烧着阴郁的怒火,我总担心他的火暴脾气会导致他做出过激的行动来。

    那天是三月十四日,孔塞耶和他一起到我的房间来找我。我问他们有什么事。加拿大人回答我说:

    “先生,有一个简单的问题要问您。”

    “问吧,内德。”

    “您认为‘鹦鹉螺’号船上有多少人?”

    “我说不清楚,朋友。”

    “我看,”内德·兰又说,“驾驶船不需要庞大的船队。”

    “确实如此,”我回答,“从它的情况来看,十来个人就足够了。”

    “那好!”加拿大人说,“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

    “为什么?”我反问道。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内德·兰,他的想法是显而易见的。

    “因为,”我说,“如果我相信我的预感,相信我对船长生活方式的了解,那么,‘鹦鹉螺’号不仅仅是一只船。对于像内摩船长这样与尘世断绝一切关系的人来说,这是一个庇护所。”

    “有可能,”孔塞耶说,“不过,‘鹦鹉螺’号只能容纳一定数量的人,先生能不能估摸一下最多可容纳多少人?”

    “孔塞耶,这怎么知道?”

    “可以算出来。根据先生了解的这只船的容量,也就是根据它所含有的空气数量。另一方面,知道了每个人呼吸所需的空气,而‘鹦鹉螺’号每隔二十四小时要浮上去换空气,把两者比较……”

    孔塞耶话未说完,我就明白他要说什么了。

    “我懂你的意思了,”我说,“这不难算,不过,算出来的数目不一定精确。”

    “那没关系。”内德·兰坚持道。

    “那就来算一算,”我回答,“每人每小时呼吸一百升空气中含有的氧气,二十四小时消耗两千四百升空气。因此,必须求出‘鹦鹉螺’号包含多少倍的两千四百升空气。”

    “正是。”孔塞耶说。

    “而‘鹦鹉螺’号的容量是一千五百桶,”我接着又说,“一桶的容量是一千升,‘鹦鹉螺’号含有一百五十万升空气,除以两千四百……”

    我用铅笔迅速地做着计算:

    “得出的商是六百二十五。这就是,‘鹦鹉螺’号上的空气,可供六百二十五人呼吸二十四小时。”

    “六百二十五!”内德重复了一遍。

    “不过,”我又说,“请相信,我们现有的乘客、水手或高级船员,加起来不到这个数字的十分之一。”

    “对于三个人来说,这就太多了!”孔塞耶咕哝道。

    “所以,可怜的内德,我只有劝你忍耐了。”

    “不只是忍耐,”孔塞耶说,“只好听天由命。”

    孔塞耶用的词十分准确。

    “内摩船长总不至于总往南跑吧,”他接着又说,“他总有停下来的时候,遇到南极的大浮冰总不能再往前了吧,他迟早要回到文明的海洋中来的!到那时,就可以重新考虑内德·兰的计划了。”

    加拿大人摇摇头,用手摸了摸额头,一句话没说,就出去了。

    “先生,请允许我谈谈对他的看法,”内德出去后,孔塞耶对我说,“可怜的内德净想些他现在不可能有的东西。他念念不忘过去的生活,现在越是不可能有的,他就越感到遗憾。对往事的回忆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心里很不好受。应该理解他。他在这里有什么事可做呢?什么也没有。他不像先生是个学者,不可能和我们一样对海上令人神往的东西感兴趣。要是有一个他家乡的小酒店,他会不顾一切进去的。”

    加拿大人习惯了自由自在、充满生机的生活,船上单调乏味的生活,对他而言肯定是无法忍受的。能激起他热情的事寥寥无几。然而,那天,一个插曲使他想起了从前捕鲸的美好日子。

    上午十一时左右,“鹦鹉螺”号航行在洋面上,闯入一群露脊鲸中间。我对遇到鲸并不感到惊奇,我知道,这些动物被人类大肆追捕,逃到了高纬度的海域。露脊鲸在海洋世界,以及对发现新的地理区都曾起过重要作用。正是它们引导巴斯克人,继而是阿斯图里亚人、英国人、荷兰人藐视海上的种种危险,把他们从地球的一端带到了另一端。露脊鲸酷爱光顾南极海和北极海。一些古老的传说甚至认为,露脊鲸曾把渔民带到了离北极只有三十来公里远的地方。如果说这在现在不是事实,那么迟早会成为事实,人类很有可能像这样通过在北极海或南极海里捕鲸而到达地球这个陌生的极点。

    我们坐在甲板上,大海风平浪静。但在这高纬度的海域,三月给我们带来了秋高气爽的日子。是加拿大人——他绝不会搞错——指出,在东边的天际有一条露脊鲸。我们定睛细看,果然看见它那黑乎乎的背脊在离“鹦鹉螺”号五海里远的海浪上时起时伏。

    “啊!”内德·兰惊叫道,“假如我在一条捕鲸船上,遇到这条鲸,我会高兴死的。这是一种巨大的动物。你们看,它的鼻孔喷出气柱的力量有多大!见鬼!为什么我要被拴在这块钢板上!”

    “怎么!内德,”我回答,“你还没摆脱捕鲸的老念头?”

    “先生,一个捕鲸人能忘记他的老行当吗?能对捕鲸激起的亢奋感到厌倦吗?”

    “内德,你从没有在这些海里捕过鲸吗?”

    “没有,先生。只在北极的边海里捕过,在白令海峡和戴维斯海峡。”

    “这么说,南极露脊鲸对你来说还是陌生的喽。你以前捕捉的都是格陵兰露脊鲸,它们不敢冒险越过赤道的热水。”

    “啊!教授先生,您在说什么呀!”加拿大人反驳道,语气显得不相信。

    “我说的是事实。”

    “啊!我对您说,在一八六五年,也就是两年半以前,在格陵兰岛附近,我叉死了一条露脊鲸,它身上还带着白令海峡上的一条捕鲸船刺中的渔叉。我问您,这条鲸在美洲西部挨了一叉,如果它不绕过合恩角或好望角,越过赤道,怎么能来到东边被杀死?”

    “我和内德的想法一样,”孔塞耶说,“很想听听先生的高见。”

    “朋友们,先生的回答是,露脊鲸按种居住在一定的海域里,从不离开。如果说有条露脊鲸从白令海峡跑到了戴维斯海峡,那是因为两个海峡之间有一条通道,或在美洲海岸,或在亚洲海岸。”

    “我该相信您的话吗?”加拿大人合上眼睛问道。

    “应该相信先生的话。”孔塞耶回答。

    “我从没在这些海上捕过鲸,”加拿大人又说,“就不认得来往于这些海域的露脊鲸了吗?”

    “我已说过了,内德。”

    “那就更有理由同它们相识了。”孔塞耶抗辩说。

    “瞧啊!快瞧!”加拿大人激动地喊道,“它来了!它朝我们游过来了!它在嘲弄我!它知道我对它无可奈何!”

    内德急得直跺脚。他的手挥动着一柄假想的渔叉,微微发抖。

    “这里的鲸,”他问道,“同北极海里的鲸一样大吗?”

    “差不多,内德。”

    “我见过大露脊鲸,先生,它们的身长竟达一百英尺!我甚至说过,在阿留申群岛的霍拉莫克岛和乌姆加里克岛,有时能见到超过一百五十英尺的露脊鲸。”

    “我觉得您太夸张了,”我回答,“那不过是些长着背鳍的鳁鲸,和抹香鲸一样,它们一般都比露脊鲸小。”

    “啊!”加拿大人喊道,眼睛紧盯着海洋,“它靠近了,它进到‘鹦鹉螺’号的水圈中了!”

    接着,他又加入谈话,说道:

    “您谈起抹香鲸来就像是在谈小动物!可有些抹香鲸是很大的。它们是聪明的鲸类。据说,有些抹香鲸身上覆盖着海藻和墨角藻。有人以为是小岛,便在上面安营扎寨,生火做饭……”

    “还在上面造房子。”孔塞耶说。

    “是的,你这个促狭鬼!”内德·兰还击道。

    “然而,有一天,那动物一头扎进海中,把它的居民全部拖进海底。”

    “就像在海员森巴的游记中遇到的那样。”我笑着反驳道。

    “啊!内德·兰师傅,你好像很喜欢离奇的故事!你的抹香鲸太不可思议了!我希望你别信以为真!”

    “博物学家先生,”加拿大人严肃地说,“有关露脊鲸的一切都应该相信!——瞧我们这一条!它游得多快!它躲得多快!——有人说,这些动物十五天就可以绕地球走一圈!”

    “这我同意。”

    “不过,阿罗纳克斯先生,您不一定知道,世界之初,露脊鲸游得还要快。”

    “是吗,内德?为什么?”

    “因为那时候,它们像鱼一样,有一条横向的尾巴,也就是说,这条尾巴横向受到压缩,从左到右、从右到左地拍水。可是,造物主见它们游得太快,就把它们的尾巴扭了个方向,从此它们的尾巴上下运动,速度就变慢了。”

    “好吧,内德,”我说道,并用他说过的话来反击他,“应该相信你的话吗?”

    “不要太相信,”内德·兰说,“就像如果我对您说有三百英尺长、十万磅重的露脊鲸,您也不要太相信一样。”

    “这确实难以置信,”我说道,“不过,应该承认,有些鲸类有了很大发展,因为,据说,它们最多能提供一百二十吨鲸油。”

    “这我见过。”加拿大人说。

    “我乐意相信,内德,正如我相信有些露脊鲸有一百头象那样大。请想一想,这样庞大的躯体,全速前进,会产生多大的作用。”

    “它们真的能让船沉没吗?”孔塞耶问。

    “我不相信,”我回答说,“不过,有人讲过一件事:一八二○年,也在这南边的海里,一条露脊鲸冲到‘埃塞克斯’号船上,以每秒四米的速度把它撞得连连后退。海浪从后面进入船内,‘埃塞克斯’号几乎立即就沉没了。”

    内德以嘲讽的神态看了看我。

    “至于我,”他说,“我被露脊鲸的尾巴打过一下——当然,是在我的小艇上。我和我的同伴们被抛到六米高。不过,与教授先生的露脊鲸相比,我那条不过是鲸崽子。”

    “这些动物寿命长吗?”孔塞耶问。

    “一千年。”加拿大人毫不犹豫地说。

    “内德,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人们这样说的。”

    “人们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人们知道。”

    “不,内德,人们不知道,但人们这样假设。我给你们讲讲人们是根据什么做这个推理的。四百年前,当渔民们第一次捕捉露脊鲸时,它们的个头比现在的大。于是,人们相当合乎逻辑地假设,现在的露脊鲸之所以不如过去的大,是因为它们没等充分发育就被逮住了。布丰据此推理说,这些鲸甚至可以活一千年。你听见了吗?”

    内德没有听见。他没有在听。那条鲸越来越近。内德贪婪地看着它。

    “啊!”他叫了起来,“不是一条,而是十条,二十条,整整一群!可我无可奈何!脚和拳头都像被捆住了似的!”

    “可是,内德老兄,为什么不去请求内摩船长允许您捕鲸呢?”

    没等孔塞耶把话说完,内德·兰哧溜一声就从盖板口滑进了舱内,跑去找船长了。不一会儿,他和船长一起出现在甲板上。

    内摩船长观察那群鲸,它们在离“鹦鹉螺”号一海里的海面上嬉戏。

    “这是南极露脊鲸,”他说,“够一队捕鲸船发财的了。”

    “那么,先生,”加拿大人问道,“我能不能追捕它们?哪怕是为了不让我忘记我从前当叉鲸手的行当。”

    “捕它们干什么?”船长回答,“追了半天就为了杀死它们!我们船上用不着鲸油。”

    “可是,先生,”加拿大人又说,“在红海时,您却准许我们追捕过一头人鱼!”

    “那是为了给我的船员们提供鲜肉。而这次只是为了屠杀而屠杀。我知道,这是人类的一个特权,但我不允许用做消遣的杀戮。内德·兰先生,您的同类在杀死南极露脊鲸时,也和杀死格陵兰露脊鲸一样,犯下了值得谴责的罪行。它们都是善良无害的动物。你们已经弄得整个巴芬湾没有一条露脊鲸了,你们会让一类有用的动物绝种的。让这些可怜的露脊鲸过安稳的日子吧!没你们掺和,它们的天敌也已够多的了:抹香鲸、箭鱼、锯鳐。”

    请大家想象一下船长在上这堂道德课时,加拿大人是什么样的神态吧。给一个捕鲸人讲这些道理,那是对牛弹琴!内德·兰瞪眼看着内摩船长,显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可是,船长言之有理。捕鲸人野蛮无度的追捕,总有一天会使露脊鲸从海洋上消失殆尽。

    内德·兰用口哨吹起《扬基歌》[300],将手插进兜里,转过身去,不理我们了。

    然而,内摩船长注视着那群鲸,对我说:

    “我说的一点不错,除了人类,露脊鲸还有其他天敌。那些露脊鲸就要遇到劲敌了。阿罗纳克斯先生,您没看见在六海里外的下风处,有几个黑点在浮动吗?”

    “看见了,船长。”我回答。

    “那是抹香鲸,极其可怕的动物!有时我遇见它们一群有二三百条。那是凶残而有害的动物,人们有理由把它们彻底消灭。”

    加拿大人听到这话,连忙转过身来。

    “那好!船长,”我说,“还来得及,为了露脊鲸……”

    “用不着冒这个险,教授先生。单‘鹦鹉螺’号就足以驱散这些抹香鲸了。它的船首装有一个钢冲角,我想,这个冲角不会比您的渔叉逊色。”

    加拿大人不客气地耸了耸肩。用船首冲角进攻鲸!谁听说过?

    “等一会儿,阿罗纳克斯先生,”内摩船长说,“我们要为您组织一次您从未见过的追杀抹香鲸的战斗。对这些凶残的鲸类,绝不要怜悯。它们只长着嘴和牙!”

    嘴和牙!这是对大头抹香鲸最逼真的描绘了。它们的身长有时超过二十五米。抹香鲸的头很大,约占身长的三分之一。它们比露脊鲸装备得更好,露脊鲸的上颚只有鲸须,而抹香鲸有二十五颗大牙,牙长二十厘米,牙尖呈圆柱形和圆锥形,每颗牙有二磅重。就在这大脑袋的上部,在被软骨隔开的巨大头腔内,藏着三四百公斤的宝贵鲸脑油,俗称“鲸蜡”。抹香鲸是一种极其丑陋的动物,照弗雷多尔的说法,与其把它叫鱼,不如称作蝌蚪。它构造不全,可以说在它的整个左边“空空如也”,它只用右眼视物。

    然而,那群可怕的动物越来越近了。它们已发现那群露脊鲸,正准备发起攻击。可以预测一定是抹香鲸取胜,因为同无伤害力的露脊鲸相比,抹香鲸的体形更适合进攻,而且它们在水下待的时间更长,不用回到水面上来换气。

    再不去救露脊鲸就来不及了。“鹦鹉螺”号破浪而上。我和孔塞耶、内德站在客厅的玻璃窗前。内摩船长走到舵手身旁,他要把他的船当作毁灭性的武器来操作。不久,我就感到螺旋桨转动加剧,船速加快。

    当“鹦鹉螺”号到达时,抹香鲸和露脊鲸间的战斗已经开始。“鹦鹉螺”号设法冲散大头鲸群。抹香鲸看见新的庞然大物加入战斗,起初并不在意,但不久就不得不躲避它的攻击了。

    真是一场鏖战!内德·兰很快就欣喜若狂,拍起手来。“鹦鹉螺”号在船长的巨手指挥下,成了一柄绝妙无比的渔叉。它扑向那些巨大的肉体,在抹香鲸中间横冲直撞,身后留下被劈成两半的还在扭动的身躯。抹香鲸的尾巴狠狠地打在“鹦鹉螺”号的两侧,它毫无感觉。它对抹香鲸冲击,也毫无感觉。一条抹香鲸消灭后,它就奔向另一条。为了击中猎物,它原地掉头,忽前忽后,听从指挥;抹香鲸潜入深水,它跟着潜下去,抹香鲸浮出水面,它也跟着浮上来,或攻其正面,或击其侧面,或把其劈开,或将其撕裂。在各个方位,以各种姿势,用可怕的冲角将对方刺穿。

    多么恐怖的屠杀!海面上响起的声音多么可怕!那些受惊的动物发出尖锐的呼啸和异样的吼叫!在通常平静的水层中间,它们的尾巴掀起了汹涌的波涛。

    这场令人难以置信的屠杀持续了一小时,抹香鲸难逃劫数。好几次,十来条抹香鲸聚集起来,企图用它们的重量来压碎“鹦鹉螺”号。从玻璃窗可以看到,它们长着一排巨牙的大嘴和可怕的眼睛。内德·兰不能自已,威胁着,咒骂着。我们感到它们牢牢抱住了我们的船头,犹如一群猎狗在矮林里抱住一只野猪一样。可是,“鹦鹉螺”号开足马力,卷带着它们,驱逐着它们,或者把它们带回水面上,全然不顾它们巨大的重量和有力的挤压。

    这群抹香鲸变得疏疏落落,所剩寥寥。海浪恢复了平静。我感到我们在浮上海面。舱盖一打开,我们立即奔到甲板上。

    海面上尽是伤残的尸体。就是一次巨大的爆炸,也不可能如此猛烈地把这些肉体切割、撕裂和扯碎。我们漂浮在巨尸之间,它们脊背浅蓝,肚子灰白,全身隆起巨大的瘤状物。几条受惊的抹香鲸向天边逃遁。好几海里的水面已染成红色,“鹦鹉螺”号漂浮在血海中。

    内摩船长也来到甲板上和我们会合。

    “怎么样,内德·兰师傅?”他说。

    “先生,”加拿大人回答,他的热情已经平息,“的确,这场面十分可怕。但我不是屠夫,是猎人,而这不过是场屠杀。”

    “屠杀有害的动物,”船长回答说,“‘鹦鹉螺’号不是一把屠刀。”

    “我更喜欢我的渔叉。”加拿大人反唇相讥。

    “各有各的武器。”船长凝视着内德·兰说道。

    我担心内德·兰会有什么粗暴的行为而导致严重的后果。可是,他的怒火立即转移了,因为他看见“鹦鹉螺”号此刻正向一条露脊鲸驶去。

    那条露脊鲸没能逃过抹香鲸的尖牙。我认出这是南极露脊鲸,头扁平,全身黑色。从解剖学上讲,南极露脊鲸同白露脊鲸及巴斯克海域的黑露脊鲸之间的区别,在于它们的颈部由七根椎骨接合而成,比它们的同类多两根肋骨。那可怜的鲸已经死去,它侧卧在水面上,肚子被咬得千疮百孔。在它受伤的鳍上,还吊着一只幼鲸,也未能免遭杀戮。那鲸张着嘴巴,水从里面流出来,犹如一股激浪穿过鲸须,咕咕地往外冒。

    内摩船长把“鹦鹉螺”号开到那条死鲸旁。两个船员爬到鲸身上,我不胜惊讶地看到,他们从鲸的乳房挤出的所有的奶,差不多有二三桶。

    船长递给我一杯热气腾腾的鲸奶。我情不自禁地对他说,我不喜欢这样的饮料。他向我保证,这奶味道很好,跟牛奶没什么两样。

    我尝了尝,果然不错。这对我们是非常有用的储备,因为这奶制成咸黄油或奶酪后,可为我们的日常伙食增添美味可口的花样。

    从那天起,我不无忧虑地注意到,内德·兰对内摩船长的态度越来越坏,我决定密切监视加拿大人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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