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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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雨这才渐渐平息下来,老人仰面向天,静静地跪在那里,胸口插着匕首,仿佛已经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碧潭才重新站起来,拖着长长的声音,说道:“礼——成——”

    话音才落,皇帝立刻提起袍子,三步两步地跑上天台,扶住摇摇欲坠的老人:“太傅,你……”

    老人茫然地抬起头,他的目光此时已经涣散了,皇帝低头看着他胸口上的匕首,咬咬牙,便要将它拔出来,他的手已经握住了匕首,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的碧潭却低声道:“皇上,太傅取心头之血点亮了第七站山灯,此刻必然是有话想对您说的,若您将匕首拔出来,可就听不到了。”

    皇帝的五官一瞬间近乎有些扭曲,手指竟微微有些抖。

    老人却一抬手,抓住了帝王的朱红色的衣领,仿佛回光返照一样,目中光芒大炽,说道:“老臣……点着七盏山灯,为我大乾借得天命七十年,然……然……”

    他猛地吸了口气,竟似在胸口卡住一样,拼尽了全力一样地说道:“蝼蚁蚍蜉之心,不测……不测上……意,命照飞红,将出……将出……”

    他终于再也说不下去了,浑身剧烈地抽搐起来,他盯着皇帝,又微微调动了目光,透过皇帝去看那站在一边默默垂泪的中年人,青紫的嘴唇颤抖着,只觉胸中千言万语想说——他还没看到这江山天下风调雨顺,还没看到百姓万民安居乐业,那万番不甘之心将他的胸口死死堵住,仿佛连心血都凝滞不动了。

    中年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道:“爹,您放心去吧,儿子必当辅佐吾皇,为我大乾江山鞠躬尽瘁!”

    老人眼中的光芒渐渐暗淡了下去,他痉挛似地抓住帝王衣领的手慢慢没了力气,颓然垂了下去,仿佛看尽了万里河山的眼中空荡荡的一片,终于什么都不剩下了。

    这一代名臣,死的时候,也不过剩下了一具苍老佝偻的尸体在这世上。

    大乾十三年,昔日的帝师颜怀璞于九鹿山巅之处,玄宗天台之间上七盏山灯,以救大乾天命,风起灯灭,遂以心血续之。

    此时,施无端终于看清了后山的情景,整个苍云谷被一股黑气包着,大大小小的妖精没命地四散奔逃,瑟瑟发抖。他居高临下,见那竟是在火莲洞附近最为浓重,缭绕不去。

    施无端一把抓住从他身边跑过的一只半人半兽模样的鹿精,问道:“谷里出了什么事?天狐白娘娘他们怎么了?”

    那鹿精已经吓得快要翻白眼了,哆哆嗦嗦地说道:“了、了不得,神雷打断谷中地脉,今日又恰逢阴时阴月阴日,有人逆命术点借运灯,大封……大封破裂,天魔要降世啦!”

    他说的什么神神鬼鬼天魔地魔的,施无端一概无视,没等他说完,便急急忙忙地问道:“那小离子呢?白离呢?”

    鹿精先是一怔,仿佛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施无端接着道:“他是白娘娘的女儿,就是那个……”

    鹿精浑身一颤,脸上竟露出见鬼一样的神色,几乎吓得要尿裤子——幸亏下半身是兽模样,没穿裤子。

    他疯狂地从施无端的手中摆脱出来,叫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施无端跺跺脚,逆着所有四散奔逃的小妖,一头往谷中冲去。

    他心里升起一股浓浓的不安——施无端有生以来还从未感到如此不安过,这几乎叫他第一回觉得怕了,可他心里想道,这就好比家里着火了,媳妇在里面,男人再怕,能叫她一个人待在火海里么?

    于是这个小男人义无反顾地冲下去了。

    越是靠近那漆黑的火莲洞口,他心跳得便越快,等人到了门口的时候,手脚都冰冷起来,小腿竟然微微有些抽搐,走路的时候膝盖直发软。施无端停了一下,看了一眼翠屏鸟,一张脸白得像纸一样,却对那大鸟说道:“你去往高处飞,高处黑气浅,别跟我进来。”

    翠屏鸟轻轻地在他的鼻子上啄了一下,竟异乎寻常的温柔。

    施无端往下沉了一下手臂,催促道:“快去。”

    可那鸟却像是扒在他的手臂上一样,说什么也不肯动一动,施无端和它对视了一会,片刻,叹了口气,将那块青光越来越浅的星盘绑在了鸟背上,带着大鸟一同往洞里跑去,边跑边扯开嗓子叫道:“小离子!你在哪?”

    “小离子,你……”

    他的话音卡在了喉咙里,因为火莲洞中大大小小的狐妖全部回过头来,有人面也有狐狸脸,一致地盯着他看,狐王白紫依站在中间,手中拿着一柄长剑,剑尖抵在一个人胸口上。

    那人被绑在中间的台子上,看上去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雪白的衣襟已经被血染透,眼睛却依然睁着,仿佛不滴尽最后一滴血,那眼中黑沉沉的恨意便不散去似的。叫人一眼瞟上去,便心生冷意。

    虽然模样不同了,可眉眼依稀,神色依稀,以至于施无端只愣了片刻,便反应过来——那是白离!

    白离的目光落到他身上,那生冷坚硬的眼神竟稍微柔和了一点,微许有些茫然似的。

    施无端来不及细想白离为什么忽然长成了这么大,又为什么忽然有点……像个男的,因为这些比起“白离他娘要杀他”的这个事实而言,都变得轻如鸿毛了。

    他情急之下,眼珠一转,嘴上却傻呵呵地笑了一声,说道:“哎哟,那什么……对不住,对不住,我一不小心,走错地方了。”

    第十三章

    阵眼

    施无端嘴上胡说八道,眼睛却没闲着——他从未进过火莲洞,虽然常到苍云谷,可是狐王的洞府平日里是不会平白无故地让一个小孩乱闯的,即使是找白离,也只能在门口叫他两声,这一进来,火莲洞中陈设布局便一览无余了。

    狐性属火,施无端一走进来,便感觉到了狐洞里的“界”,然而火性中似乎有些其他的东西,有什么东西隐隐约约地自成一阵,就是那东西,挡住了洞外涌进来的黑气。施无端感觉不对劲,可是没时间给他细细研究。

    要说打,施无端觉着自己再练上个三五十年也打不过这么一大窝狐狸,那可怎么办呢?

    他非常有自知之明地想着,自己最大的特长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于是打算搞点破坏,在这火莲洞里打几个滚,最好能拖延时间,瞧出这阵的阵眼,能把阵眼玩残了,哪怕弄不残阵眼,也尽量能让小离子趁机跑。

    施无端有恃无恐地琢磨着,反正白娘娘是不能把自己怎么样,还有师父呢,最多是五花大绑给扔回到九鹿山上,一顿板子以后又是一条好汉。

    这么想着,施无端沉了沉手臂,那翠屏鸟就像是通人性一样,炸吧着毛叽咕叫着飞上了天,直冲着火莲洞山壁上的狐火去了,那狐火点着的地方乃是供奉狐族先辈牌位的地方,怎么能让这么一只扁毛畜生祸害,登时,白紫依身边的几个侍卫便要扑上去抓。

    施无端就假装尴尬地笑了笑:“实在对不住,师父的鸟,它不听我的——你们忙哈,我去把这小畜生抓下来。”

    守着洞口的乃是两个狐面人身的妖,施无端往里一迈步,两妖立即亮了兵器,施无端一缩头,明晃晃的刀片从他后颈上擦过,他仗着个子小,就像个小耗子似的,从两个狐妖中间的小缝里低头钻了过去。

    一边撞翻了一个祭台,一边四处乱窜地叫道:“傻鸟我看你往哪里跑!”

    白紫依忍无可忍,怒道:“抓住他!”

    可施无端那可恶的小鬼就像是个跳蚤,蹦来蹦去,掀桌子踹板凳,愣是没有一个人抓得住他——这全都是道祖平日里在院子里追着揍他给练出来的,这时候比那武修的轻功还好用。

    “白娘娘息怒啊,我又不是故意的。哎哟,小哥别砍啊,就一个脑袋……你看,我说别砍吧,卡在桌子上拔不出来了吧,干什么都动刀动枪的,大家没事坐下聊聊天嘛……”施无端跑着还不忘嘴里贱着,“白娘娘,我说丈母娘啊,生一次气长三条皱纹啊,您千万悠着点!”

    白离脸色惨白惨白的,他看着施无端,嘴角却提起一丝笑意来,可是当他转过头来面对白紫依的时候,那一点的笑意却好像是琉璃做的,一碰便破了。

    他那眼极黑,仿佛比平日还要黑上许多似的,连一点光亮都没有了,就像是藏着一团浓墨重彩的仇恨,怎么也化不开似的,这时却好像被施无端的闹腾冲散了一些情绪。

    白离叹了口气,垂下眼,好半晌,才低声问:“娘,为什么?”

    凡人家父母子女乃是至亲骨肉,哪个做娘的不是宁可自己死了,也不愿意让孩子受上一点委屈呢?为什么从小到大你都要防着我?怕我?而今甚至于要杀我?

    仇恨浅淡了些,委屈却像是一块石头,堵住了他的胸口。

    他感觉全身的精气顺着伤口源源不断地被那柄剑吸走,白离心想,自己这是就要死了,可到死到临头,也没明白是为什么。

    传说人快要死了的时候,会回忆起他的一辈子,白离觉得眼前朦胧了起来,也试图回忆起他的一辈子。可是他发现,除了九鹿山上的那个少年每每偷偷溜出来,在洞口叫他名字的片刻光景,他这一生,竟然没有多少能称得上快乐的时光。

    又也许施无端是让他更不快乐的源泉,如果没有他,就没有人叫“白离”这个名字,没有人记得白离这个人。

    他或许就不知道什么是快乐,也就不知道,原来自己的生命是那么一个漫长而无趣的过程。

    既然不快乐,死又能怎么样呢?

    其实也不怎么样,只是不甘心。

    一群大大小小的狐妖已经把施无端堵到了一个角落里,白离咬咬牙,低低地说道:“你放他离开吧,他能捣什么乱,伤了他和九鹿山上的人也不好交代。”

    白紫依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白离不再看她,不再叫她娘,她好像有一点悲伤,那么多年,哪怕是养只小猫小狗,也要有感情的。可她的悲伤都在眼角眉梢,太浅淡,以至于冲不破她心里的恐惧和……憎恨。

    “你放他出去吧。”白离又说了一句,轻轻地合上眼睛,嘴角甚至露出一丝冷冷的笑。他的妖力不知被什么东西压抑住了,连手指都动不了,话音变得有气无力。虽然和白紫依不亲,可那毕竟是他的母亲,他从来没有想过要防备她。

    “如果我还能动,”白离在心里冷静而漠然地想道,“我一定把你们全杀了,打断所有的骨头,然后把尸体放在洞口的太阳底下暴晒成干,等秃鹫把腐肉吃完,再把尸骨收回来,就镶在墙里,每天一睁眼就能看见那些碎骨。”

    施无端毫无形象地在地上滚来滚去,可也架不住几十个狐妖围追堵截,他远远地瞥见白离已经闭上了眼睛,心里越发着急,知道白离是妖,是比人强,一般的伤弄不死他,可也架不住被钉在柱子上那么长时间啊。

    这时,他脚下踩到了一块不知被哪个小妖削下来的木板上,心里便是一动。

    一个狐妖向他扑过来,施无端俯身捡起那块木板,往旁边灵巧地一缩,躲了过去,张口便念出一长串拗口的口诀,这口诀他只在江华带着他御剑而行的时候听过一次,每一个字符都未曾学过,却愣是叫他记住了那长得叫人脑仁疼的发音和手诀。

    甫一念出,施无端便感觉到怀里的木板动了一下,身上好像有一小股真气似乎顺着丹田往上,竟形成了一个小漩涡似的,将那木板给托了起来。

    施无端心里知道,这木头久居狐洞之中,虽也算有灵性,却是万万抵不上江华的剑的,况且自己那点微末的道行跟江华散人也不是一个水平上的。

    他眼珠一转,电光石火间心里又有了主意,丢下木板,矮身一窜避开一个狐妖的手中剑。这手中持剑的多半是洞中长老级别的了,自然是人的模样,施无端往旁边一滚,眼疾手快地在他的裤子上抓了一把,竟将人家的裤子给扯下了一大半,露出两条狐狸毛还没褪去的大腿。

    任谁陡然被当众扒了裤子,都要目瞪口呆片刻,施无端趁机屈指一弹:“着!”

    “噼啪”一声爆响,空中似有电光闪过,正打中这狐妖长老的手腕,他手中长剑便应声落地,被施无端一把抄在手里,他拿到剑,片刻不曾犹豫,反手便横扫了出去。

    这一下颇为唬人,竟似带着一股子劲风一般,将近身的几个小妖都挥了出去,然而他却未曾追击,回手将那长剑耍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口中叽里咕噜地大声将御剑咒吼了出来,用长剑代替手指,“耍”出了那御剑手诀。

    下一刻,施无端便觉一股大力将他从地面上整个周了起来,众小妖便惊恐地发现他怀里抱着那柄长剑,竟风驰电掣地飞了出去。

    他飞得不稳当,好几次撞到山岩,难为年纪不大的那么个孩子竟一声不吭,抬手一甩袖子,那御剑而带起的风竟将洞中山壁上的狐火全部扇灭,白紫依吃了一惊,怒道:“臭小子!”抬手从袖中摔出长鞭,便向施无端卷了过去。

    那鞭子像是活的,直卷上施无端的脖子,施无端情急之下抱着剑凌空滚了开去,后背狠狠地撞在石壁上,撞得他头晕眼花,胸口一阵发闷,五脏六腑都翻了个个儿,手中长剑一颤,他气力不足,便要掉下去。

    就在这时,从他的角度,施无端突然瞥见了火灭了之后黑黢黢的山洞里隐藏的阵型,白离被绑着的祭台柱子和周围隐隐约约的几个镶在墙壁上的夜明珠彼此遥相呼应,竟成了个避阴阵的模样,一瞬间施无端心里便回想起从江华那看来的阵法书,算式在他脑子里飞快地闪过。

    仅仅眨眼功夫,他便瞧出,阵眼就是绑着白离的柱子上面插得一排白幡里,从下面数的倒数第二根。

    施无端咬咬牙,勉强提了口气,笑道:“我说丈母娘,您怎么把女婿往死里打啊?”

    白紫依第二鞭已经到面前了,施无端咬破舌尖,猛提一口气,硬生生将长剑往上提了两尺有余,向着那柱子上的白幡便冲过去了,果然白紫依的鞭子顿了一下,随后更凶猛地卷了过来,没了火,洞中发亮的只有几颗夜明珠,施无端瞧得清楚,那鞭子上竟隐隐燃起了带着戾气的妖火。

    这便不是闹着玩的了,施无端头也不回地往前冲去,只觉那鞭子追在身后,擦着他的后背过去,仅仅擦了一下,便火辣辣地疼。

    此时翠屏鸟飞过来,施无端在空中猛地把它冲着那阵眼的方向推了一把,翠屏鸟猝不及防,大头冲下地便扑向了阵眼的白幡,尖嘴戳在了白幡里,它本能地挣扎起来,这鸟是天生祥瑞之物,正和避阴阵相克,竟将那白幡从柱子上挣了下来。

    施无端正好赶过去,一把接住晕头转向的摔下来的翠屏鸟。白幡离开柱子的刹那,一股子黑气便从洞口凶猛地挤了进来,呜咽声四起,方才还生龙活虎地追击他的狐妖们立刻蜷缩了起来。

    施无端吃了一惊,望过去,发现除了自己被星盘的青光护着,其他狐妖都面露痛苦之色,白紫依甩到空中的鞭子竟走了一半便软软地垂了下去。

    这是个怎么回事?施无端皱皱眉,却没细想,他猛地从空中跳了下去,落到白离面前,犹豫了一下,轻轻拍拍白离的脸,手指还没碰到,白离便睁开了眼,施无端便说道:“你忍忍。”

    然后一抬手将钉在他身上的剑给拔了下来,白离身体猛地抽动了一下,施无端一只手按住他的伤口,随即利落地斩断了绑住他的几根绳子。

    白离踉跄了一下,一时没了支撑,便直直地摔到了他身上,他此时身形已经是少年模样,虽比之成人略显清秀,这么骤然压下来,也不是施无端这样的小孩接得住的,两人便一同跌在了地上。

    第十四章

    离分

    “哎哟喂!”施无端重重地坐在了地上,他一偏头,白离消瘦的侧脸就抵在他的肩窝上,白离仿佛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似的,下巴上的骨头卡得他肩膀有些疼,离得远了,施无端能一眼瞧出这是白离,可眼下紧紧地贴着,他又觉得眼前的人陌生起来。

    施无端终于后知后觉地疑惑起来,一个粉团子似的小丫头怎么变成了个男的呢?

    好在他还还小,虽然“媳妇”“丈母娘”的乱叫,实际对这等事也就只是知道个名称,嘴里贱一贱恶心恶心别人罢了,心里其实非常懵懂,一点也不明白这男女之情是怎么个意思,所以只是稍微有些不自在,也并没有很大的反应,有些疑惑地轻轻在白离肩头上推了一下,问道:“你是小……小离子?”

    白离强打精神,从他身上将自己撑起来,一只手捂住胸口,一边低声道:“你怎么来这里,快……快些离开。”

    真是白离。

    施无端怔了怔,心里怅然若失地想道,怎么他长大了就变成个男的了,那岂不是不能当媳妇了?想来是没长好,一定是他娘对他不好的缘故,唉,怨不得人说“女大十八变”呢,敢情要想从小到大都能长成女人,也怪不容易的。

    当不成媳妇就当不成媳妇吧,施无端非常想得开,变成个男的也是小离子,将来再找个别的当媳妇,小离子就当那个……那个结拜兄弟好啦。

    这时翠屏鸟叫了一声,站在他肩膀上,微微有些焦急,施无端回头望去,之间火莲洞的打从洞口开始,地上裂了一道大口子,愈加浓郁的黑气从里面冒了出来,叫人一眼望不到底,仿佛下面便是阿鼻地狱一般。

    除了被星盘的青光护住的施无端和白离,便是狐王白紫依也蜷缩在地上,耳朵变成了狐狸的模样,竟是要露了原型了。

    星盘的青光越来越暗淡,施无端只觉心口一滞,在那地裂面前竟然有些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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