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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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鬼婆婆身形暴涨了几尺,形容可怕极了,真可谓是青面獠牙,飞快地像施无端扑过来,施无端抱着翠屏鸟灵巧地往后一纵身,躲了开去,嘴里却仍啰啰嗦嗦地说道:“婆婆,你听我跟你解释嘛,我乃是童男之身,又是修道之人,阳气太盛,我的身你就算上了,也撑不过多久的。”

    鬼婆婆约莫从未见过这样有恃无恐的小孩,也忍不住顿了顿,面色古怪地看着施无端。施无端便打了个哈欠,说道:“我看这样吧,我睡了你们宗室的祠堂,嗯……也算不敬啦,怪不好意思的,你身化厉鬼,向来是前世留着执念,有什么念想,说出来,我给你去完成不就得了。”

    “你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

    鬼婆婆怔了好久,孤零零地悬在半空中,口中“嘶嘶”作响,半晌,施无端才听清楚了,她说的乃是个“杀”字,便有些苦恼地抓了抓头发,说道:“杀?杀谁?啊,对了,你已经变成厉鬼了,肯定记不得了。哎呀,我瞧你这样子,困在阳世三间也有百年了吧,就算有仇家也死得七七八八了,再说你自己都想不起来了,还挂念着放不开?干脆早点投胎去算啦……”

    鬼婆婆獠牙吐出,便要向他扑上来。

    施无端忙从一边的小包裹里取出星盘,说道:“好好好,我给你算算因果,算算总行了吧。”

    翠屏鸟听说他还要给女鬼算因果,立刻镇定地两眼一翻,一头栽下去,晕了。

    只见施无端念念有词地拉出星线,柔和的星光自星盘中射出,鬼婆婆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似乎被什么蛊惑了似的,伸手想触碰团白光似的,就在她的手指接触到白光的刹那,原本坐在那里的施无端却突然抬起头来,对她做了个鬼脸。

    鬼婆婆当厉鬼好多年,一直是她做鬼脸害别人,还没被别人做过鬼脸,忍不住傻了片刻,就在这片刻间,星盘中突然爆出一阵强光,尖锐的光芒穿透她的身体,鬼婆婆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没有片刻,竟被星盘化成了一缕青烟,被星子吸了去。

    好半晌,光芒才散去,施无端拍拍星盘,只觉得被雷劈过一次就星光暗淡的星盘总算恢复了一点元气,摇摇头说道:“仇家都老死了,还有个屁的执念,想害人才是真的吧……哎,第一回见着厉鬼,没想到会这么好骗哪。”

    翠屏鸟本来醒了,听见这一句,又生生地给吓晕了一次,被施无端扛起来放在肩膀上,另一只手夹着星盘,慢慢腾腾地重新爬上了香案,打了个哈欠重新翻身躺下。

    第二日太阳老高了,他才爬起来,一抬头,便看见祠堂中一个人正端坐在蒲团上,背对着他,不知什么时候,包袱里的星盘竟到了那人手上。

    施无端揉揉眼睛,从木桌上跳下去,欢呼一声:“江华前辈!”

    江华散人摸摸胡子,回过头来,冲他仙风道骨地微笑起来,只见施无端大呼小叫地向他奔过来,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一头扎进他怀里。

    江华心里一酸,想着以后这孩子就要跟着自己餐风饮露了,颇为不忍,于是打算做慈爱状,伸手摸摸少年柔软的头发,谁知施无端抬起头来,一脸感动地对他说道:“可找着您啦,我一个子儿都不剩了,再找不着您,就要喝西北风啦!”

    江华散人抬起来的手就僵在了半空中,只见施无端摸摸自己的小肚子,阳光灿烂地一笑,呲出一口小白牙,脆生生地说道:“前辈啊,您快给我买个驴肉火烧吧!”

    第六章

    古瑟

    有道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江华到如今,才总算明白了这句话,他正跻身于吵闹的集市里,颇有几分无奈地看着把小肚子吃得滚圆的施无端,问道:“这回饱了么?”

    施无端嘴角的油还没擦干净,闻言一边点点头,一边低头把剩下的半碗馄饨汤也一口喝完了,这才对江华一笑,露出小圆脸上左颊上一颗酒窝和两颗小虎牙,从木头椅子上跳下来,扛起小包裹,说道:“多谢前辈款待。前辈啊,我师父叫我找你取一样东西,是什么东西,你就快给我吧,我家娘子还等着我哪。”

    江华瞧他活像个小大人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屈指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小猢狲一个,就知道惦记人家女孩子了,你在九鹿山可曾学过好?跟我来。”

    施无端应了一声,屁颠屁颠地跟着江华走了,两人一鸟到了郊外,江华这才将肩上背着的古剑解下来,施展咒法,那古剑竟刹那间长了好几倍,足有两丈长了,他回头对施无端道:“上来。”

    九鹿山上毕竟高人辈出,这种趋物之术虽然不多见,施无端看起来倒也不觉得新奇,想着即将腾云驾雾,还觉得蛮好玩,就蹦了上去。江华掐起手诀,那古剑便稳稳当当地腾空而起,不过一时片刻,地面上的花草鸟兽便都看不清楚了。

    到了高空,风吹得越发凛冽,饶是那古剑个头极大,又载了两个人,也叫那不周之风吹得微微有些摇晃,往下一看,便如临深渊一般,江华自己自然是习惯的,担心施无端怕高,便一伸手,将这刚过了他胸口高的少年揽在怀里。

    施无端打算对他说点什么,可话一出口就被风卷碎了,他便把脑袋从江华怀里挣扎出来,兴致勃勃地东张西望起来,瞧见古剑尾部的穗子被风吹得猎猎而起,只觉得明明巴掌大的东西,竟也变成了这么一个庞然大物,也不怕被风吹散了,于是这小东西就企图从正悬在半空中的古剑上爬过去看个究竟——被江华散人坚决制止了。

    小猢狲倒是完全不怕掉下去,江华发现,自己倒还是有些怕的。

    御剑而行,才不过半天的光景,两人便到了一座山上,古剑的速度慢下来,施无端定睛望去,只觉得这似乎是到了蜀中亦或潇湘之地,满目的山峦迭起,山脊却温柔极了,丝毫不见突兀的巨石横亘。

    江华直接将他带到了一座山的山腰上,停在了一片竹海中。

    只见江华散人收了古剑,在前头领路。

    这竹海中不似天然形成,虽不明显,但略微有些人工痕迹,施无端盯着那那一层一层、仿佛怎么也走不到头的竹海,一本正经地掐着手指算了算,问道:“前辈呀,我瞧这是周元之阵吧?”

    江华颇有些意外,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这小猢狲,还知道周元阵?”

    施无端说道:“知道呀,学了一点,师父说星算和阵法不分家。”

    江华便接着问道:“那你给我说说,若是我不带路,你有法子破了这个阵么?”

    施无端便表情严肃地四下看了一眼,说道:“破阵的法子……有啊。”

    江华就欣慰地想道,这孩子虽然胆子大得叫人头皮发麻,淘气得叫人心肝乱颤,但这份机灵和天分还真是难得的,就只听施无端说道:“这阵是竹体,找个顺风的日子,一把火烧了不就破了么。”

    江华散人:“……”

    翠屏鸟就又在施无端的脑袋上狠狠地扇了一翅膀。

    “混账东西,若我用石头摆阵呢?”

    施无端想了想,说道:“哦,那我就在阵外喊您一嗓子,前辈总不至于叫我喝西北风呀。”

    江华散人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总算能体会到自己那老友这些年辛酸的万分之一了。

    二人穿过竹海,只见一个小院子,被一排竹篱笆隔开,上面缠着不知是什么品种的花,嫩黄的颜色,上面好像还结着露水似的,煞是好看。施无端瞧着这院子好像还不小,里面竹楼房舍更是一应俱全,暗暗有些惊奇,想道,原来这散仙前辈也是要住在房子里的嘛。

    江华指着竹楼旁边一间房,对他说道:“你便先在那里住下吧。”

    正说着,一个青年模样的人从那房舍中走出来,恭恭敬敬地对江华散人说道:“仙长回来了。”

    江华点点头,指着这青年对施无端说道:“他叫做鹤童,真身乃是个仙鹤,这些年颇有些道行,我若不在,你有事找他便是。”

    鹤童转向还懵懵懂懂的施无端,依然是恭恭敬敬,有些缺少表情的模样,说道:“小道兄请了,你的住处已经收拾好了。”

    施无端看看他,又看看江华,忍不住皱眉问道:“前辈,我师父不是说……”

    江华打断他说道:“你知道你师父叫你取的是什么么?”

    施无端迟疑了一下,摇摇头,江华便笑道:“你师父是叫你取经来了,你星算之术进境太快,玄宗本来不善此道,我游历四方,用得着这东西,一些旁门左道的东西倒是颇有些认识,他便将你托付于我,教你些粗浅的算法。你且先住下,不急着回去。”

    说完,好像不愿意多言一样,在他肩膀上推了一把,便转身进了竹楼,一边鹤童在催促施无端和自己来,他就忍不住有些疑惑,心里想道,是师父是叫我来和江华前辈学本事么?

    纵然他是个从没下过山的小孩子,也明白修仙和修道完全是两码事,而且就算道祖和江华散人多年交情,也万万没有玄宗掌门人把自己的关门弟子交给江华散人教导的道理。

    施无端狐疑万分地将包裹放入房中,忍不住又想刨根问底,可那鹤童长得眉清目秀一副灵秀模样,却是个三脚踹不出一个屁来的,一问三不知,见他安顿下来,就不由分说地出去了。施无端和翠屏仙雀面面相觑了一会,便默契地在屋子里探起险来。

    江华对他自然是不错的,屋内陈设用度自然不是镶金带银,但是粗粗一看,也是干净雅致,不缺什么的,床铺旁边有一道小竹帘,走进去只见又连着一个小门,施无端推门进去,只见台阶是往底下走的。

    他招呼过翠屏鸟:“傻鸟,快过来快过来,咱们下去瞧瞧。”

    一人一鸟兴致勃勃地顺着石阶走了下去,只听里面似乎有潺潺流水之声,往下一看,竟是别有洞天,似乎是山泉水从这里经过,不知怎么的,在这下面留下了一个池子,池水清澈见底,施无端伸手撩了一把,感觉清凉得很,便往嘴里送,喝了两口,只觉得甘甜异常,竟比苍云谷中众小妖趋之若鹜的甘露泉中泉水还好喝。

    翠屏鸟跳到一块石头上,叽咕叽咕地叫了两声,扑打着翅膀,施无端顺着它的指引望去,只见旁边还有个石门。推开石门,里面竟是整整一室的藏书,像是个书房的模样。

    施无端爬上小桌,从架子上取下一本书,随手翻开,乃是一本游记,不知作者是谁,当中记载奇闻异事竟是闻所未闻。施无端心中暗暗惊奇,又翻开另一本,这回是一本讲星算原理的,他略略看了几页,只见当中记载不过“三联四顾五混沌”之类的寻常算式,却不是讲怎么算,而是说明了每一步如何设计,又是如何推导出的。

    施无端盘腿坐在桌子上,便翻看起来,不过看了半本,竟觉得以前很多想不明白的问题一瞬间都醍醐灌顶一般。然后他又坐不住了,放下这本,又抽出其他几本,著书人要么是无名氏,要么是他从未曾听说过的人,内容却都见所未见。

    九鹿山上是不缺藏书的,他虽然顽劣不着调,这些年被道祖看着,也从未荒废过功课,加上他天资比寻常孩童好些,有过目不忘之能,自己觉得也算是有些本事的,到这里才暗暗咂舌。

    正这时,不知道翠屏鸟碰到了什么,竟传来一声轻响,好像弦子拨动的声音,施无端正沉浸在翻开的书页里,叫它吓了一跳,从书桌上跳下来,看见角落里放了一张琴……不,应该是瑟。

    此物上有细细的绘纹,走近一看,施无端才发现这东西的不寻常处,按说寻常雅瑟不过二十三弦,颂瑟也就二十五弦,可他这么一数,竟发现这东西足足有五十弦。

    他忍不住好奇用手拨动了一下,平常的鼓瑟的声音多如流水,平和动人,可他这伸手一碰,却觉得这瑟音中有种说不出的缠绵悲苦之意,忍不住心中一顿,那声音流连半晌,才悠悠散去,仿佛在池子里滴下一滴水一样,施无端忽然觉得心里空空的,好像有些怅然若失似的。

    这一失神,不知怎么的,指尖竟给划开了一条细细的小口子,一滴血珠从那五十弦瑟上滚落下来,竟然就被它吸了进去似的,旋即便不见了踪影。

    施无端吃了一惊,只听身后一人说道:“看来它与你还有几分缘分。”

    施无端回过头去,便看见江华散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脸上的表情看不分明,只觉得他的眼神有些复杂。

    “前辈。”

    江华径自走进来,将那瑟抱起来,置于书桌上,说道:“此乃古物,传闻五十弦古瑟所奏之曲,时有大悲之音,叫人情不能止,故此后人改弦二十五。到如今,这样的古瑟早已经失传,几乎是看不见了,我也是费尽周折,才弄到这么一把。”

    他的手自古瑟上擦过,那种叫人心中一动的声音又出现了,江华见施无端脸上竟出现呆呆怔怔的神色,忍不住暗叹了口气,心道他一个小小年纪的孩童,终日玩闹,正是无忧无虑的岁数,尚不知悲为何物,便已经隐隐现了些许痴气,恐怕将来……

    再想起道祖所说,各人有各人缘法,忍不住叹了口气。

    第七章

    活阵

    施无端万分不明所以、稀里糊涂地就在江华散人的小院里住下了。

    他倒是很会随遇而安,反正江华好吃好喝地养着他,地下石室里面的书随便看,遇到看不懂的地方还能去找江华指点一二——最主要的是江华散人的脾气也很好,不管他如何调皮捣蛋,问些多大逆不道的问题,人家都能和颜悦色的,从来不上板子拍肉……施无端一住两个多月,竟觉得皮有些痒痒了,颇不习惯。

    两个月以后,他终于感觉到了无聊。

    周元之阵在外面横着,江华散人虽然兴子起了,三山六水四处乱窜,但在自己的地盘上却不是一般地爱清静,小小的一个院子周围不知有多少大小阵法,除了他养的些许开了灵智的飞禽走兽,这山中野物仿佛是知道他厉害一般,自觉地不往这边凑。

    江华散人在的时候,还能给他说些奇闻异事,也蛮有趣,可他在山中住着,隔三差五地就要去闭关,一闭关便三五天也见不到他的人影,照顾施无端的便只剩下了鹤童。

    鹤童这人简直不能用无趣来形容,说话也好,做事也好,无不一板一眼,一天到晚连个笑模样也见不到,拉着一张白面馒头一样的脸,一天到晚就是“小道兄该去读书了”“小道兄开饭了”“小道兄起床了”要么就“小道兄,万物有灵,勿要欺凌幼小”“小道兄不曾修习过阵法,不要四处乱走”。

    于是虽然好吃好喝不用挨打,施无端还是无可避免地怀念起了自己在九鹿山的日子。有那么多大大小小的师兄弟,还有苍云谷中的众小妖,最重要的是还有小离子。

    他最喜欢和白离玩,一来白离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小姑娘”,这个年纪的小男孩才刚刚懵懵懂懂地知道一点“男女有别”,一方面不爱带着女孩子玩,一方面又忍不住偷偷想得到女孩子的注意,尤其是最好看的那个。

    不过九鹿山上,与施无端同龄的孩子不多,他又是道祖的关门弟子,也不大和外围学艺的弟子们接触,于是也就不知道“小爷们儿整天和女孩玩是件没面子的事”,乐得整天在小美人面前哗众取宠。

    二来白离性子好,施无端一逗他就笑,拿什么东西给他都说好看,从不像苦若大师那里的师姐妹们,平白无故地耍性子玩,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吵得人脑仁疼。

    这一日,施无端从地下石室里钻出来,伸了个懒腰,瞧见翠屏鸟正在院子里啄谷子吃,就贱兮兮地跑过去,用脚尖踹了踹翠屏鸟,大鸟狠狠地给了他一下——它全身的新毛长出来了一些,唯独屁股还秃着,看起来不伦不类,十分可笑,已经被江华养的一窝兔子精们嘲笑过了,十分伤自尊,这两天就特别仇视施无端这个始作俑者。

    施无端就小猴子一样地在院子上的石墩上蹲坐着,一手托着又变尖了了些的下巴,他人长得太快,衣服又短了不少,手腕就露了出来,凭空叹了口气,对着翠屏鸟说道:“傻鸟,我想小离子跟师父他们啦。”

    翠屏鸟百忙之中瞅了他一眼,继续全神贯注地啄谷子,作为一只称职的扁毛畜生,一点也不能体会少年那种“小小子,坐门墩,哭着喊着要媳妇”的惆怅而早熟的心。

    施无端在那唉声叹气了一会,可惜本性就是个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人,没有片刻,就把好不容易攒下来的那一点点的惆怅给抒发了个精光,又低头看了翠屏鸟片刻,忽然跳起来,跑回自己的房间,收拾起他的包袱,蹦蹦哒哒地跳出来,一巴掌拍在翠屏鸟身上,没轻没重得险些把它拍了个跟头,说道:“走,咱们跟前辈告辞,回家啦!”

    翠屏鸟对此的回应是,用长长的爪子在他的手上抓了一把,转身用寸草不生的背影对着他。

    等施无端找上江华,才发现这位平日里几乎对他有求必应的前辈这回突然不好说话了,无论他捣蛋也好,死缠烂打也好,说出些什么理由,江华就只是笑嘻嘻地看着他,用温和坚定的摇头做出回应。

    施无端心道,你不让我走,我不会自己偷偷走么?

    于是他就趁夜,把找了根绳子,把翠屏鸟的嘴给绑住了,不让它叫唤,又按着不断扑腾的大鸟的翅膀,一个人轻手轻脚地遛了出来。

    门口的周元阵他已经跟着江华散人走过一回,再者就算是没走过,这些日子窝在地下石室里看书,也自觉已经把阵法入门的书看了个七七八八,早不把这种不算很高级的阵法放在眼里了。

    可走到了院子门口,施无端才傻了眼。

    那前院的阵法不知什么时候竟被人改动过了,石头和竹海掩映在一起,这竹海就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一样,只几眼,就像是要把他的神智吸走,连落在林中的月光都仿佛有繁复的弧度,叫人几乎忍不住怀疑那不是一个阵,而是一个神通铸造的幻境了。

    施无端迈了一步,又停了下来,不知什么时候脱手落到地上的翠屏鸟盯着那片竹海,忍不住头晃尾巴摇几下,好像喝多了酒一样,在原地绕着八字转了两圈,脖子往前一伸,“扑”一下就趴在地上不动了。

    施无端想起他的豪言壮语,就从怀里掏出火折子,打算来个火烧连营。

    可谁知火星落到草木上,非但不着,反而忽悠一下就灭了。地面上隐隐约约浮起一层青色的咒文,闪着波光似的,一瞬便消失了。

    这是江华防着他点火,在整个山头上都下了这种“防火咒”。

    于是第二天江华从房里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施无端团成一小团,枕着他的小包袱蜷在院子里睡着了,手里还握着一个小木棍,地下是一排杂乱的解阵算法——可惜没解开。

    翠屏鸟约莫是脑袋太小肚子太大的缘故,看不得这种费脑子的东西,仍然四仰八叉地昏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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