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壹)(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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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代是个男权社会,男女分工明确,男人工作赚钱女人管家理事,生下了孩子大家一人管一半。盛纮管儿子读书做官挣米,王氏负责管教儿女品行分发月银打理家务和规制下人,还得给女儿们定期做衣裳首饰。凡有和登州官宦家的女眷来往,她便把三个兰领出来见客。不过盛老太太很奇怪,三次里头倒有两次不让明兰去。

    几天嫡母当下来,王氏忽恍然大悟,长叹一声:“老爷果然好算计,真真一片慈父之心!”

    刘昆家的正坐在炕几上跟王氏对账,听了忙问为何,王氏苦笑道:“老爷一直存着心思想把那两个丫头记到我名下,老太太已把明兰揽过去,将来要说人家的,估计也不用我怎么操心。端看这回齐家公子来的情形,便知这丫头还是个老实的,没学那不要脸的上赶着巴结,知道自己的身份,不会与嫡姐争。把她记到我名下也无妨,大不了回头我也给她添些嫁妆便是,可是四丫头……哼!老爷知道我与林姨娘的嫌隙有年头了,儿女各不相干,也不好硬逼着我接纳四丫头,便想出了这个生米煮成熟饭的主意,先把人弄过来,让我教着养着领着见客,回头等墨兰大了说亲事时,那时要我记她在名下,我也不好推脱了。”

    刘昆家的听了,心里暗道太太长进了,笑着说:“太太说得有理,我想也是这么个理。可是太太不必忧心,这庶女记入嫡母名下是一般大户人家都有的,这种事儿记在族谱里,不过是前头骗骗祖宗后头骗骗后人,当世的谁不知道谁的底细呀。难不成外头来说亲的真会以为墨兰是太太生的不成,也就是看着体面些能攀个好亲罢了,不过纵使再体面还能体面过太太的正经闺女不成?”

    王氏叹气道:“你的话我何尝不知道,只是心里不痛快罢了。”

    想起林姨娘往日得宠时的样子,王氏一阵一阵气堵得慌,总思忖着想个什么法儿让那贱人的女儿嫁得凄惨无比才好,可是又不能乱来,一个不小心连累了自己女儿可得不偿失了。

    刘昆家的看王氏脸色,知道她又钻牛角尖了,便劝道:“太太且把心放开些,将来姑娘出嫁了也指着娘家体面,将来只要柏哥儿大出息了,她还不得看太太的脸色。照我说呀,太太莫和丫头姨娘置气了,盯紧了柏哥儿读书才是要紧,瞧着秋闱就要开了,只盼着咱们大少爷能一举中的才是好呢,太太下半辈子的体面就都有了!”

    王氏想起长子,顿时精神大振,拍着绣墩道:“没错,那贱人整日夸枫哥儿好学问,考了两回才过了府试,老爷就宠得跟个什么似的,可笑今次院试落了榜,看她往后还说嘴!你提醒得好,幸亏母亲把你送了来!”

    这样读了一年书,渐渐临近乡试,庄先生紧锣密鼓地讲经说文,索性把还在背《论语》的长栋放成了半日课,只留三个大男孩密集深造,长枫虽还不是生员,但也算半个考生,被一起拉拔进了考前补习班,王氏每日里鱼汤鸡汤猪脑汤地进补,盛纮心里抓挠似的想去问两句,却故作淡定地拿了本《道德经》装样。

    明兰跟祖母两个窝在临窗的炕床上吃刚蒸出笼的红豆山药稻米耙耙,这是明兰新想出来的南方小吃,祖孙俩吃得齿颊留香,明兰含糊地说:“……唔,真好吃……还有一笼给祖母晚上当宵夜,吃了暖胃。”

    盛老太太拿湿布巾子擦擦手,道:“送些给柏哥儿吧,怪不容易的,这也是给盛家光耀门楣,回头你们也能得益。”想了想又说:“你上回给栋哥儿做的那个书包袋子我觉得很好,这回你哥哥去赶考,你先把别的活计放一放,也给他做些好用的吧,你哥哥也会念你的情。”

    明兰点头,当初她见小长栋身边的小厮不得力,上学去许多东西还得自己拿,索性给他做了个三层袋的双肩书包,锦绣纹路的肩带,白云蓝天绿草的花样,用盛老太太不用的散线檀香佛珠在袋口系着松紧带,既轻便又好看,小长栋喜欢的什么似的。

    自己手艺受到肯定后,明兰十分鼓舞,便在上回长柏送来一对金鱼之后,她做了个石青色松竹梅的扇套送过去,长柏一高兴又回送了桐城特产的编花竹篓笔筒过来。

    明兰觉得自己当初决定学习方向的无比英明,女孩子的学习方向还可以选择,男孩子的努力目标只有一个——科举。

    考科举的好处多多,考得好可以当官,考得一般可以当吏,考得不好的也可以在村子当个私塾先生,重要的是一旦有了功名就可以免税了,即便是个秀才见了县太爷也不用下跪。科举不仅对平民男子具有改变命运的重大意义,对于像盛长柏这样的官宦子弟也很重要。古代的官职不是世袭的,盛老爹是官,但他的儿子们却也得靠自己本事考科举才能获得官职,否则盛家的兴旺便只这一二代了。

    这些都是盛老太太说的,说的时候口气中自然透出一股郑重之意,明兰悄悄偷瞄她几眼。从很久之前明兰就发觉自己这位祖母很奇特,虽然出身侯府权贵,但却对那类靠荫袭的公孙公子很是不屑,反对那些靠自己本事考科举的学子却有一种莫名的好感,估计当年她就是这么看上诗文倜傥的探花郎盛纮他爹的了。

    明兰一边推理前情,一边不自觉的伸手想再去拿一个粑粑,却摸了一个空,发现盛老太太已经叫房妈妈把点心收进暖盒里送走了,盛老太太回头瞧见明兰伸在半空中的白胖小手,眉头一皱,苦口婆心地劝道:“小明丫,听祖母的话,你可一天天大了,不好像小时候那么吃法了,回头胖过了头,穿衣裳都不好看了。”

    明兰讪讪地把小胖爪子收回来,她这不是掩饰美貌伪装低调呢嘛!

    第28回 小小金元宝

    出门一个月后,长柏青着面孔虚浮着脚步回来了,见过祖母爹娘就一头栽进房间闷头闷脑睡着了,这回盛纮倒没拿架子训话,他自己是考过的,知道乡试和之前考秀才的县试府试院试截然不同,真是要生生脱去一层皮。

    乡试在省城济南举行,考完后不几日便放了榜,所以早在长柏回家之前吉报就已经传到了登州,长柏哥哥考了十几名,成绩很是不错,盛纮为了显得自己很见过世面并没有大肆铺张,只请了一些同僚好友并庄先生在家里办了几桌琼林宴庆贺一下。

    在席面上,听众人夸口,盛纮心中得意,看看左边的知府大人,想起他那斗鸡走狗的败家子,看看右边的通判大人,想起他那寻花问柳的猪头崽,心里真是舒畅极了。

    里头的女眷宴上,王氏也是风光体面,一众官太太们谄词泉涌,家中有适龄女儿的还隐隐透出想要结亲的意思,王氏一概装傻充愣,只晚上与盛纮说了,骄傲自豪之情溢于言表,宛如农家大嫂辛苦多年收获的大白菜受人赏识了一样——都是土地好呀。

    盛纮一口回绝:“太太莫要心急,柏儿是长子,他的婚事自当郑重,这会儿且不急着与他说亲,待到明年开了春闱,若是杏榜题名,再与他找一门名声好家世好的亲事才是正理。”

    王氏迟疑道:“若是不中呢?难不成非得等到中了状元才成亲,可别误了柏哥儿的年纪。”

    盛纮道:“只等明年便是,若是不中我也不会非等到三年后。太太要为柏儿想想,我这辈子是入阁进中枢无望了,了不起将来混个三品堂官荣休便足了,柏儿将来纵是有恩师同年提携,也不如找个厚实的岳家才好,那些清贵的书香人家找女婿起码也得挑个进士吧。”

    这番话原是20年前盛老太太与盛纮说的,当初他也是刚中了举便有人上门提亲,却被盛老太太俱都回绝了,说他父亲早亡,盛家又是经商起的家,除了几个念旧情的亡父同年,朝中并无人提携,这才巴巴等到盛纮次年中了名次靠前的进士,才娶到了王家二小姐,之后虽是盛纮自己上进,却也受岳家助益匪浅。

    现在想来,盛纮官场顺遂,从未被上司欺压刁难,官场上人来人往也多有体面,焉知不是恩师杨阁老和王家的面子,盛老太太实是有真知灼见。

    齐衡的成绩约挂桂榜百名,不过对于像齐家这样的权贵公侯之家的子弟,齐衡简直是奇葩,据说从太祖时代算起,整个大周朝封了爵位家族的子弟考上科举不超过四十个,虽然他们做官的不少,但大多都是荫袭恩封或后来捐官的,总觉得在正途科举出身的同僚面前有些直不起腰来。这次齐衡考举,齐大人和平宁郡主大喜过望,连忙传信给京城的齐国公府和襄阳侯府,一时间齐衡成了全国王孙公子的杰出代表之一。

    相比盛家只是办了几桌筵席,齐家摆了半个城的流水宴,光门口的鞭炮就放了几百两银子,还扛了几箩筐白面馒头施舍于穷人,第二日齐大人和平宁郡主便带着他们新出炉的举人儿子齐衡上盛府联络感情。

    明兰清早刚起床,正坐在镜台前打哈欠,一听说姑娘们也要去见齐大人夫妇,立刻让丹橘把刚梳好的反绾垂髫打散了改成垂髫双鬟髻,插上一对赤金缠丝玛瑙花的小流苏钗,穿上一件浅玫瑰红绣嫩黄折枝玉兰于前襟腰背的交领缎袄配月白素缎细折儿长裙,胸前依旧是那副金光灿烂的项圈和玉锁,打扮妥当后让盛老太太看了,老太太觉得太简单,又叫取了一对金丝镶粉红芙蓉玉的镯子给明兰戴,谁知明兰手小不好戴,老太太叹了口气,便换上两对嵌南珠的赤金绞丝虾须镯。

    明兰抬起胳膊看,只见滚圆白胖的手臂上各悬着两只叮咚响的镯子,顿觉吃力。

    齐大人长得不如盛纮儒雅轩昂,但胜在一股子尊贵之气,看着比郡主娘娘好说话,见了盛府几个儿女都一一问了话,然后让郡主分送了一个沉甸甸的锦绣荷包;盛老太太受过礼后,便回去歇息了,留下两对夫妇和几个孩子说话;因齐家和王家还有几分七拐八弯的亲戚关系,论起来算是表兄妹,所以也不多避嫌了。

    “……多亏了庄先生辛苦教导,方有我儿今日,本想好好谢谢,谁知先生近日告了假去走亲访友,只好等下回再登门道谢了。”齐大人捋着颚下微须,看着很开朗。

    盛纮笑道:“那段日子庄先生给他们两个讲课一日都不曾歇,着实累了,他们前脚去济南,庄先生后脚就躺下了,起来后说,要趁着他们赶考还没回来赶紧去走走,否则一开始上课又不得空了。回头等庄先生回来,咱们摆上一桌子,好好喝一杯。”

    齐大人击掌大是赞同,转而又叹道:“庄先生真有古圣人教书育人热忱严谨之风!”

    郡主笑道:“盛大人能请庄先生至登州,真是便宜了我家衡儿,这些日子衡儿于府中多有叨扰,太太更是费心费力照看着,我这里多有过意不去的,就怕误了府中哥儿读书。”

    王氏也笑着回道:“几个哥儿一块儿读书倒比独个儿的强些,衡哥儿又是个懂事知礼的孩子,谈不上什么叨扰的,郡主娘娘大可放心。”

    郡主扶了扶鬓边的珠钗,看了一眼长柏,眼中颇有满意之色:“这倒是。你家大哥儿有衡儿一起读书,自是更好了。”话说得很有礼,神色间却难掩一股傲色,仿佛齐衡在盛府读书是给了他们面子似的,王氏眼神垂下,不语。

    这种时候就看出盛纮的本事了,明兰第一次看见自家父亲在上级面前的表现,不卑不亢,长袖善舞,说话得体又知道尊讳,他朗声道:“读书靠的多是自己用功,那些苦寒出身的士子何尝有这般那般的讲究,太祖爷时的刘李二相、先帝时的三杨,纵横捭阖,运筹帷幄,何等能耐,他们可也都是贫寒子弟出身,那可真是叫人敬佩!”

    开国刘相正是齐大人的外祖父,齐大人素来最景仰这位先祖,听了面色大好,赞道:“正是!咱们两家虽境况好些,可你们也不许懈怠,堕了祖宗名声。”

    这话是对着男孩子们说的,盛家三个男孩和齐衡一起站起来,垂首应声,齐大入见盛纮的三个儿子都生得眉目清秀,不由得道:“盛兄好福气,三位公子俱是一表人才。”又看看几个女孩,道:“儿女旺盛乃阖家之福。”

    郡主娘娘神色有些不自在,不过这几抹不虞转眼即逝,见郡主不高兴,王氏自是知道前后的,便笑道:“虽说多子多福,可咱们又不是那庄户人家,急等着男丁干活争产。所谓儿好不用多,要是争气呢一个就够了,要是不争气呀,越多越头痛。”

    郡主娘娘眉眼展开,笑道:“姐姐说得是。”

    说着随手拉过一旁的如兰,细细看起来,不住地夸她端庄大方,十分喜欢等等,又摘下腕子上的一个玉镯给如兰套上,如兰被夸得满脸通红,神色间颇有得色,故意瞥了墨兰和明兰一样,眼中似有示威。

    墨兰脸色苍白,自她进屋后只接过礼物时说了句话,至此便没机会开口,细白的手紧紧攥住手绢,明兰正捏着那个锦绣荷包细细感觉,猜度着里面是什么,根本没看见如兰的眼色。

    这边郡主和王氏拉着如兰说着话,那边盛纮和齐大人正对着四个男孩考教学问。齐大人早年也是一上进青年,可惜还没等他去考科举便受了荫封,虽说后来官做得不小,但看见那些正途出身的科甲官员总觉得底气不足,所以对读书好的少年郎都十分赏识,问过几句后,发觉长枫侃侃而言,出口成章,而长柏却惜字如金,一派虚怀若谷。

    齐大人忍不住对盛纮言道:“贵长公子端得一副当年王家老大人的品格。”

    他口中的这位王家老大人便是王氏的亡父,长柏的外祖父。

    这位王家外祖父当年是屈指可数得了善终的能臣干吏,历经三朝不倒,低调沉稳,无论高起低落都荣辱不惊,无论伺候哪个皇帝,就算一开始有心结,最后都不得不欣赏重用,堪称一代人杰。很可惜,王家的几个舅舅才干学问都并不出众,但凭着祖荫和皇帝的顾念,还是稳当地做着官,让盛纮好生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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