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女瓶-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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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源:《中华传奇》2012年第11期

    栏目:传奇时代

    那时金嫣红十六岁。

    十六岁的女孩子是灌满浆的玉米粒,圆润润,晶莹透亮,咬开一看,里面一兜水啊!鲜嫩,脆生生,甜丝丝的。金嫣红身材窈窕,腰肢扭得也好,标准的美人胚子,让人看见了就想咬一口!

    金嫣红是鹿鸣镇刘仙芝未过门的儿媳妇。刘仙芝在鹿鸣镇开了个百货门市部,名字就叫“刘仙芝百货门市部”。刘仙芝儿子叫杨新辉,很腼腆,见人说话面带笑,没有男孩子的大嗓门和粗野,像个大闺女。金嫣红说话慢声细语,蚊蝇哼哼一般。人们都说这两人真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

    金嫣红和杨新辉订亲时,杨新辉高中刚毕业,学习成绩一般,没能金榜题名。家里人说再复习也没有什么意义,就结束了学生生涯。他爹在外面做生意,他跟着爹跑。平常日子,总是刘仙芝一个人在家打理。和金嫣红订亲后,刘仙芝说既然是自己的儿媳了,就来帮忙吧。金嫣红在家闲着也没有事做,正打算进城找活干呢,就理所当然地来了。

    金嫣红家在鹿鸣镇西边柳水河村,颍河边上,距离鹿鸣镇五里地。金嫣红白天在这里营业,晚上回柳水河。后来,刘仙芝说每天来回跑着不方便,想让金嫣红住在刘仙芝那里。金嫣红父母琢磨着反正早晚都是人家的人,住就住吧。金嫣红就提前入住到刘仙芝家了。

    暮春后下了一场雨。雨后的阳光格外灿烂,空气也清新。金嫣红在门市部里忙活了一阵子,没有顾客了,阳光便闯进来,呼喊她。不出去和阳光亲热一会儿,实在有违阳光的盛情。她满面含笑,要出去看看雨后的阳光。

    金嫣红身材修长,胸脯发育得咄咄逼人。那天她穿了一件大红毛衣,站在雨后的大街上就像一棵熟透了的红高粱,格外扎人的眼。

    村里无赖张鼬蛢在城里住了好些天,那天回来了,纠集一群爹娘管不了的狼娃子们在街上撒欢儿,看见了金嫣红。张鼬蛢惊叫道:“谁家的妹子这么漂亮!”有人就说是刘仙芝的儿媳妇。张鼬蛢咽下一口唾沫,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有人调侃说:“你能搞到手?”张鼬蛢再咽下一口唾沫,说:“小看我不是?谁敢打赌?”狼娃子们嗷嗷叫着起哄。金嫣红听见这话,扭头回了门市部。

    金嫣红人还没坐稳,刘仙芝从外面回来了,一身的阳光。金嫣红发现她怀里抱着个瓷瓶——下面一个葫芦肚子,上面是高高的脖颈,像女人那一抹粉颈,挺拔修长,落落大方;通体为淡淡的青色,上面密布着点点枣红色的斑纹,恍若深秋旷野里成熟了的柿子,意境幽远,趣味盎然。

    刘仙芝把那个瓶子放到柜子上,说:“这是淑女瓶,是我朋友送的。”钧镇那家钧窑厂的女老板和刘仙芝是好朋友。那天,老板看到金嫣红,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喜,失口吟诵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诗句来,赞扬刘仙芝有眼力,她儿子好福气。今天刘仙芝去她那儿,她就送了这个瓶子给她。

    金嫣红想起那天的事,不由脸红了。

    第二天上午,金嫣红正在营业,张鼬蛢来了,“拿一盒帝豪烟。”张鼬蛢色迷迷地嬉笑着,盯着金嫣红,眼睛里火苗要蹿出来,恨不得喷到金嫣红脸上。金嫣红对他很反感,随手拿了一盒烟丢在柜台上,什么话也不说,眼睛看着门外。张鼬蛢没有拿烟,鼻子哼起来,说:“噫,你咋这样儿?这是对顾客的态度?顾客是上帝啊!”金嫣红也不吭声,借故走到一旁,随手拿起一本书胡乱翻起来。

    张鼬蛢一见,心里的火苗往上一蹿,高声叫喊:“老板娘,老板娘!”刘仙芝在后面洗衣服,听到喊声跑过来,看是张鼬蛢,忙赔上笑脸。宁可得罪十个君子不可得罪一个小人。张鼬蛢不只是小人,还是赖皮。“哟,这不是鼬蛢,有事?”

    张鼬蛢叫嚣道:“这个妮儿服务态度太差劲,把她辞了吧。顾客是上帝,对顾客冷冰冰的,影响你的生意!”

    金嫣红感到很委屈,想分辩,刘仙芝踩了一下她的脚,赔笑说:“她才来,不认识你,别和她一般见识啊。走吧走吧。”

    张鼬蛢瞪眼说:“我就这样走啊?”

    刘仙芝推着他说:“走吧走吧。”

    张鼬蛢顺势把香烟塞进腰包里,气哼哼地嘟囔道:“嗯,要不是看在老板娘脸上,今天的事情不能罢休。”

    金嫣红泪水没了魂似地流下来,说:“他钱还没给!”刘仙芝使个眼色,不让她说话。等张鼬蛢走远了,刘仙芝恨恨地说:“不就一盒烟,全当喂狗了!”刘仙芝到门口,看看张鼬蛢走远了,回到金嫣红跟前,轻声介绍了张鼬蛢。

    张鼬蛢是张新圈的儿子。张新圈是开煤窑的,发了横财。天地万物总是有个缺陷,张新圈有钱,却没有儿子,五个闺女。张新圈看着烦,送给别人两个,家里还有三个。怎么办,继续在老婆的肚皮上深翻土地?老婆也疲倦了,就是把肚皮捣破也生不出儿子来。老婆同意他借腹生子。他就在外面找了一块地,播下种子,得了这么一个儿子。张新圈对老婆说是一个打工者生的,其实外边人都知道是饭店小姐生的。

    张鼬蛢上到小学三年级,老师、校长、学生家长经常找到家:拽女学生头发,砸烂学校玻璃,用刀子把学校树皮剐了。有个女教师是张鼬蛢没出五服的姑,在厕所解手,他去偷看。他姑把他脸打得肿成了发面馍。张新圈一气之下,让他结束了学生生涯。他年龄又小,就这么一个儿子,张新圈看得比祖奶奶还要金贵,平常也是舍不得弹他一指头啊。张新圈的老婆知道这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也不连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混。

    自打买烟后,张鼬蛢经常来,也不都是买东西,来了就东扯葫芦西扯瓢。说着话,眼睛不时瞟着金嫣红。一听说他来,刘仙芝就放下手里的活,赶忙过来陪着说话。后来刘仙芝对他的到来形成了条件反射,就像听说日本鬼子来了一样!刘仙芝也看出他的意图在金嫣红身上,恨得真想抓一把狗屎糊他眼上。刘仙芝男人家也是鹿鸣镇的,是个大户,势力众。那天她男人回来了,她告诉了男人。男人说:“宰了他!”刘仙芝瞪男人一眼说:“废话不是,你能宰他?打蛇不死,反会被蛇伤!”刘仙芝想要考虑一个万全之策,既教训了他,还不能让他以后再来找事。刘仙芝骂道:“死了便宜他,让他中风得瘫痪,不死不活!”后来这话不幸言中,让金嫣红刻骨铭心。

    左想右想,刘仙芝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金嫣红和杨新辉结婚。于是刘仙芝就开始张罗着给他俩办事。

    不巧,金嫣红妈病了。打信来让金嫣红回家照料。一晃就是十多天。病好后,她妈说想去看看妹子——金嫣红二姨。二姨家那里也有一个集市。姨家在集市上开了一个杂蛢店,颇有些名气。

    金嫣红便陪她妈去了二姨家。

    妈和姨在家里说话,店里忙,中午让金嫣红去帮着照料。忙完后,金嫣红打扫了卫生,也没有事做,掂把椅子坐门口,看街上的行人。这个时候街上行人也不多,零零星星。

    正无聊着,一辆面包车开到杂蛢店门口,从车上下来两个男人。金嫣红一见,其中一个就是张鼬蛢,裤子褪到肚脐眼下面,一看就是一副流氓像。张鼬蛢个子矮,右腿还有些跛,走在路上就像狗被打折了腿一样。肤色黑红,就像卤猪肉蘸了酱油。

    张鼬蛢眉头一扬,叫道:“哟呵,跑这儿了啊!我说咋找不到了呢!”

    金嫣红躲闪不及,把脸扭向一边。金嫣红姨夫出来,把张鼬蛢迎进店里。张鼬蛢从金嫣红身边经过,假装没走稳当,趔趄一下,想撞金嫣红。金嫣红忙闪了一下身子,没有被撞着。张鼬蛢说:“要两碗杂蛢!”金嫣红姨夫忙到后面去做。一会儿金嫣红耳朵里传来细微的说话声,像耗子那样吱吱叫。她扭了一下头,瞥见张鼬蛢和那个人头对着头在说悄悄话,一边说还一边偷眼看金嫣红,像两只耗子咬嘴一样。金嫣红料到他们在说自己,扭过头不再看他们。

    一阵响动,那个人起身到外面,拉开了车门。张鼬蛢到金嫣红身边,说:“你不在鹿鸣镇干了?”金嫣红抬一下头,没有说话。张鼬蛢突然伸出右胳膊拐着金嫣红的腰,那个人上来抬着金嫣红的腿就走。金嫣红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弄到了车上。哐当一声,关上车门,一路飞奔。张家在城里买了几套房子,张鼬蛢把金嫣红拉到城里的房子里,强奸了。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媳妇!”张鼬蛢提上裤子得意地说。

    金嫣红父母在最初的惊愕之后,不知道该怎么办。“吆喝出去丢人啊!”金嫣红爸仰脸看着天,报案也白搭,张鼬蛢的名声那是顶风臭八百里啊,枪毙不了,出来后还不和出过国留过学一样,更加嚣张。这么想,便觉得还是大事化小为好,闺女一辈子的事情。

    就这样,金嫣红成了张鼬蛢的媳妇。

    警察出示了他们祝贺的证件:

    拘捕证

    金嫣红和张鼬蛢住在了城里。

    金嫣红在乡里初中上的学,毕业后就下学了。她是个腼腆的孩子,很少进城,从来没有想过将来会成为城里人。现在却成了城里人,真是有点天方夜谭的味道!住的是楼房,还有一辆很破的昌河面包车。再破也是车!这一切都是金嫣红过去没有想过的,也是不敢想的。她爸妈曾经来这里看过,对这里的一切都很满意,闺女算是上错花轿嫁对家吧!人啊,这一辈子谁也不知道自己走向何方——都是为了一张嘴,有口饭吃,喂饱肚子,穿上像样的衣服,在人前显身扬名!

    金嫣红一直高兴不起来。张鼬蛢结识的都是些游手好闲、打打杀杀的人,每天和这些人一起,不是喝酒就是打架。晚上有时很晚才回家,白天又不见人的影子。金嫣红说:“你就不能呆在家?”张鼬蛢一听就火了,吼道:“老子要你管!”

    金嫣红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惹他骂,心里直想哭,“为啥骂我?”张鼬蛢血红着眼睛,吼道:“老子就是骂你了,咋着?我的事情以后少插嘴!”金嫣红长这么大一直是温柔柔的,见人说话面带笑,没有被爹娘骂过,也没有被老师批评过,咋就被这个还不是自己男人的男人骂呢?有人说过,男人结婚前是孙子,对女人百依百顺;结了婚是儿子,学会顶嘴了;结婚后是老爷,开始发号施令了。对于金嫣红来说,张鼬蛢始终都是强盗!

    金嫣红和张鼬蛢的婚期定在农历七月初九。

    张新圈在鹿鸣镇是个人物,他儿子结婚是不能含糊的,便包下了白云悠悠酒店。

    七月初八晚上,金嫣红在嫦娥奔月婚纱摄影城化过妆,坐车回到柳水河。第二天等待新郎官的到来。柳水河的大街上早就站满了人,像迎接皇帝巡幸一般。人们更多的是想看看这个传奇式的新郎。在柳水河村的历史上,在柳水河方圆左右村子的历史上,还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情,人们引以为稀奇。

    张鼬蛢的小车到了金嫣红家门口,人们这才发现,“这兔孙咋看像一块酱肉啊!”有人接口说:“小姐生的!”

    金嫣红被拉到了白云悠悠大酒店。在人们的等待中,婚礼开始进行。关键时候出现了精彩的一幕,几个警察进来,还有人以为是送贺礼的。警察出示了他们祝贺的证件:拘捕证。张鼬蛢涉嫌强奸,被带走了。就像摄影师在摁键的瞬间,出现了故障,一张原本美好的照片成了缺憾!

    金嫣红昏过去了!人们千呼万唤方才醒转过来。三天后,金嫣红回了娘家。这个消息不亚于当初她被强奸,其轰动效应绵延十多年而绕梁不绝!柳水河那个小村子沸腾了。金嫣红爸妈几乎没法在街上走路!

    金嫣红没有去探望张鼬蛢。金嫣红后来生下一个男孩子,公爹张新圈为她请了保姆。保姆来时没有带铺盖和洗刷用品,一切用品都由张新圈准备。保姆有个爱好:烧香!县城东街有个城隍庙,保姆每月初一、十五都去那里烧香,这是张新圈特批的,谁都不能阻挠。保姆去烧香金嫣红也跟着去过,保姆烧香时样子很是虔诚。保姆很勤快,照看孩子,洗衣服,上街买菜样样抢着干。这让金嫣红又很高兴。金嫣红和她聊天,问她是哪个乡的人,保姆说她是外地人。金嫣红听她口音却是本地人。不管是哪里人吧,她对这个孩子却是很上心。她还劝金嫣红去监狱看张鼬蛢,金嫣红不去,她就自己去了。她说:“年轻啊,四十岁以后都老实了!”

    一年后,张新圈花钱买通关节为张鼬蛢办了取保候审。出了狱的张鼬蛢几乎就没有停歇,当天晚上他的一帮狐朋狗友就摆下酒席为他接风,一直喝到酩酊大醉才被搀回家,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大呼小叫。保姆忙去倒了水端过来,让金嫣红递过去。金嫣红递过去,张鼬蛢没有端好,茶杯掉地上摔碎了。张鼬蛢勃然大怒,叫骂着要打金嫣红。跟来的人忙上前去拉劝。张鼬蛢由于酒精的作用,头重脚轻,跌倒地上,被人们抬起来,瘫倒床上。

    这些人走后,金嫣红要清扫地上的脏物,保姆忙接过去清扫。保姆清扫着地,满面赔笑地看着金嫣红,说:“别和他一般见识啊,喝醉的人,啥都不知道啊。”

    金嫣红本来就是个不爱说话的人,现在遇到这么一个人,真是没有办法。多亏保姆,能够体贴金嫣红,能够为金嫣红说宽心话。保姆让金燕红的生活丰富起来,活跃起来。金嫣红也有了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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