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的青少年时代-“六年孔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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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位于湖南省湘潭县的韶山冲,是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这里群山环抱,绿树翠竹,池塘波光潋滟。在一片松竹掩映的斜坡上,有一座凹形的房屋,这种房屋在当地被称作“一担柴”式民居。房屋的墙都是用土砖砌的,一多半盖着青瓦,另一少半盖着稻草。1893年12月26日,一代伟人毛泽东就出生在这里。

    历史上有着很多关于韶山的美丽传说。根据史书记载,“韶”是虞舜时的乐名,有“萧韶九成,引凤来仪”之说。虞舜为尧所器重,尧很快把盟主的尊位禅让于他。虞舜继位之后,为造福人类,开拓疆土,辞别爱侣,甘冒苦辛,渡黄河,涉长江,深入荆楚蛮荒之地,探测山川利弊,规划拓垦宏图。南下途中虞舜与侍从宿营韶山,侍从们为舜帝载歌载舞,随着优美的音乐舞蹈,山崖翕然,山鸣谷应,声震林木,凤凰闻乐展翅,嘤嘤和鸣。山间胜境,人间盛会,亘古传诵。日久,人们便把舜帝欣赏过的音乐称为韶乐,把他赏韶乐的山岭叫韶山。许多地名便由此而得名:山间潺潺的小溪叫“韶水”、山峦绵亘下的山冲叫“韶山冲”、山上陡峭的山尖叫“韶峰”。传说古时候在韶峰旁边住着3位漂亮的姑娘,她们日耕夜织,辛勤劳动。一天从彩云上飞来一只金色的凤凰,3位姑娘就骑着凤凰上天,成为仙女。她们留下的遗迹就成了今天韶山八景:凤仪亭址、胭脂古井、仙女茅庵、石屋清风、顿石成门、塔岭晴霞、石壁流泉、韶峰耸翠。

    传说毕竟是传说,事实上,在毛泽东出生的年代,韶山同中国多数农村一样,长期和贫穷、落后相伴。那时候,没有铁路、公路,也没有行船的河道。若去湘潭县城,就要从天亮走到天黑。可以说是一个交通非常闭塞、经济十分穷困的地区。当时流传着这样的民歌:

    韶山冲来冲连冲,十户人家九户穷;

    有女莫嫁韶山冲,红薯柴根度一生;

    农民头上三把刀,税多租重利息高;

    农民眼前三条路,逃荒讨米坐监牢。

    由此可见,这里的人们生活得多么艰难。

    韶山冲里有稀稀落落的房屋,居住着毛、李、钟、周、邹、彭、庞等几姓人家,以毛姓最多。毛氏家族从鼻祖毛太华算起,在这里生活已有600多年历史。毛太华元末由江西避乱至云南澜沧卫(今云南省澜沧拉祜族自治县),在当地娶妻安家,后参加朱元璋军队,明洪武十三年(1380)因军功迁到湖南湘乡。10年后,毛太华的两个儿子又迁到邻近的湘潭县韶山冲。明清以来毛家后代将毛太华当作韶山毛氏开山鼻祖。乾隆二年(1737)韶山毛氏初修《毛氏族谱》,毛家从第7代开始一律按谱系取名。如果从毛太华算起,毛泽东刚好是第20代。

    毛泽东的父亲叫毛顺生。毛顺生只读过两年书,17岁时就开始当家理事,因为负债被迫外出在湘军里当了几年兵,长了不少见识,也积累了一些银钱。还乡后,赎回父亲毛恩普典出去的土地,不久又买进一些,增加到22亩,每年能收80担稻谷。由于他聪明能干,善于经商,还做粮食和猪牛的买卖生意,日子越过越好。

    毛泽东的母亲叫文七妹,18岁时和毛顺生结婚。娘家在湘乡县的四都唐家坨,离韶山冲只十几里地,与韶山冲隔着一座云盘山。因在同族姐妹中排行第七,人称文七妹。文七妹中等身材,长得清秀,圆脸庞,宽前额,聪慧又善良,勤劳又俭朴,乐于助人。七妹每逢灾荒之年,常接济穷人,深得乡亲们的赞誉。

    毛顺生和文七妹结婚8年了,曾经生过两个男孩,可惜都在襁褓中夭折。毛泽东出生以后,父母非常高兴,满月的时候做“三朝酒”,专门请一位有学问的老先生给他起了一个名字,叫毛泽东,字润之。

    毛泽东满月以后,母亲文七妹把他带到了外婆家。母亲文七妹还有点不放心,生怕毛泽东“根基不稳”。外婆文贺氏是个有经验的女人,她十分疼爱这个宝贝外孙,请算命先生看了八字,说要平安长大成人,必须拜一个长寿的干娘。那么谁长寿呢?外婆认为后山那块两丈多高的石头最长寿。于是,选了个黄道吉日置办了香烛酒醴,把毛泽东抱到那块大石头前面,让他作了三个揖,拜这块大石头为“干娘”,还给他起了一个乳名叫石三,按当地的习惯就叫他石三伢子。后来,毛泽东在革命活动中还用过这个化名,有时用石山当笔名。

    毛泽东两岁那年,被父母送到外婆家寄养。外婆家四世同堂,人丁兴旺。在这里,毛泽东备受外婆宠爱,表兄弟姐妹们也对他非常好,整天领着他在宁静而秀丽的山野无忧无虑地玩耍、嬉戏。

    毛泽东寄养在外婆家期间,他的八舅文正莹开了一个家馆教孩子们读书。4岁的石三伢子跟着去当“旁听生”。几个弟兄由于平时贪玩,每当老师要求他们背《百家姓》《三字经》的时候,个个都憋得满头大汗,脸涨得通红,谁也背不下来。这时候,小小的石三伢子站起来,说:“八舅,让我背吧!”八舅惊奇地说:“你能背吗?”“我能背下来,不信,你听!”石三伢子从容地背起来:“赵钱孙李,周吴郑王……”一字不错地背完了。外婆听说这件事以后,高兴地说:“石三伢子真是聪明,怕是天上的文曲星下了凡!”

    八舅对聪慧的毛泽东特别喜欢,除了在课堂上教他读书识字外,还抽空教他一些古诗,如骆宾王的《咏鹅》、李绅的《悯农》等。毛泽东领会得很快。八舅还手把手地教毛泽东写字,不久毛泽东居然能写得一手颇为像样的毛笔字,文正莹高兴得到处向乡亲们夸耀。在毛泽东能背诵《三字经》《百家姓》以后,文正莹又教他一些难度较高的童蒙诗书,如《千字文》《六言杂字》《神童诗》,等等。

    毛泽东的个子长得很快,6岁时就长得像是七八岁的孩子。于是,外婆允许他同表兄弟们一道,随村里的放牛娃们上山放牛、砍柴等,参加劳动。孩子们都贪玩,高兴的时候经常忘了放牛的事,不是让牛吃了人家的禾苗,就是牛吃不饱。怎么才能又让牛吃得饱,孩子们又玩得好呢?石三伢子想了一个好办法:把小伙伴们组织起来,一伙人放牛,一伙人采野果子,割青草。然后,把牛拴起来,让它们吃割来的青草,小伙伴们就可以做游戏,讲故事了。

    童年的毛泽东就这样在外婆家快乐地生活着。但是,他不喜欢他的父亲,因为父亲总板着脸孔,用刻薄、严厉的话语训斥他、指责他,常常使他很不开心。所以,每每韶山冲来人,他便闻讯而逃,唯恐来人将他带回父母身边。

    (二)

    1902年春,父亲毛顺生还是把毛泽东接回韶山,开始了正式的私塾读书生活。临行前八舅送给毛泽东一本《康熙字典》。在毛泽东以后读私塾期间,他常借图书报刊给毛泽东。后来,毛泽东建立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后,文正莹一家被列为“匪属”屡遭缉捕。1929年2月,军阀许克洋将文正莹抓获,严刑拷打,逼他声明同毛泽东脱离舅甥关系,招供甥媳杨开慧的下落,均被他严词拒绝。后经地下党组织发动湘乡各界乡绅联名作保,他才得以获释。文正莹回家后就重病不起,于同年6月27日去世。1937年抗战全面爆发,国共第二次合作,毛泽东才从表兄文运昌的信中得知舅父已经去世。他十分悲痛,立即回了一封长信,其中说道:“八舅父仙逝,至深痛惜。”新中国成立后,毛泽东曾动情地说:“八舅父是个大好人啊,他不仅是我知识上的启蒙老师,他还教我怎样做人。他对我毛泽东是有大恩的!”

    从8岁到16岁,毛泽东先后在韶山一带的南岸、关公桥、桥头湾、钟家湾、井湾里、乌龟井、东茅塘等多处私塾读书。他后来把自己的私塾生活概括为“六年孔夫子”(中间曾停学两年在家务农)。在这里,他打下了最初的文化基础,培养了对中国文化和历史的浓厚兴趣。

    最初,毛泽东就读于南岸私塾,启蒙老师是邹春培。邹塾师与毛泽东的祖父毛恩普同辈,所以毛泽东称他“春培阿公”,他则称毛泽东“石三伢子”。他照例从《三字经》《百家姓》教起,但毛泽东早就会背诵了。他又教《论语》《孟子》等儒家经典。邹春培也和当时许多塾师一样,让学生背诵那些晦涩难懂的句子,背诵时,气氛相当紧张。初入学的儿童望而生畏,往往已熟读的课文也吓得背不出来。轮到毛泽东第一次背书时,他不按规矩肃立,依然端坐在自己的课桌旁。邹先生责问他为什么不站起来,他回答道:“你是坐着的,我也要坐着背。”邹先生没办法,就把此事告诉毛顺生。毛顺生说:“他兴许是背不出来!”但邹先生却说他读几遍便能记住。毛顺生将信将疑,晚上问孩子,果然背诵如流,父母暗中欢喜。邹春培还教学生填红蒙字,但毛泽东不填,要自己放手写,写得比别人填得还要好。由于他天资聪颖,不需要先生费神,大家给他起了个绰号叫“省先生”。

    邹春培教学认真,对学生却管理严格,常进行体罚。有一次邹先生外出,给学生们布置了背书的作业。一个多小时后,邹先生回到私塾看到空无一人。过了很久,学生们才一个个水淋淋地回来了。邹先生知道这一定是毛泽东带头游泳去了,便严厉责问他,却遭到顶撞。毛顺生知道后要打儿子,毛泽东为此离家出走了3天。后来,毛泽东在陕北窑洞里接见美国著名记者斯诺时,有趣地把这次离家逃学称作“胜利罢工”。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毛泽东知道父亲的脾气比邹老先生还暴躁,他不敢回家。如果回家,肯定要挨一顿打,连母亲也劝不住。于是,他拼命地跑,决定不回家了。可是,到哪儿去呢?他想去外婆家,一想不行,父亲肯定会找到他。他漫无目的地走着。他想如今皇帝废除科举,省城长沙、湘潭都有洋学堂,洋学堂里不读四书五经,不打板子,何不去看看。想着想着,就决定去湘潭,看一看洋学堂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毛泽东就这样不停地走着,太阳当头照着,热得直流汗,也没有戴草帽,也没穿草鞋,光着脚板在发烫的碎石路上奔跑。两只脚烫得又疼又痒,一瘸一拐的,真不好受。他走了3天,也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只看见崇山峻岭,青翠的松树和竹林,稀稀落落的房屋。和上屋场的一样,哪里是湘潭呢?幸好一些好心的阿婆和大婶们给他饭吃,留他过夜。可是,什么时候能到湘潭呢?这一天,毛泽东又奔跑了一天,眼看太阳落山了,晚霞散尽,天空出现了几颗星星,远处一只猫头鹰咕咕地叫着,他有点着急,上哪儿去过夜呢?正在此时他隐隐约约看到前面一个人影在走动,壮了壮胆子走上前去,一看是位老爷爷,推着一辆装满木柴的木轮车,车轮子陷在一个坑里。老爷爷怎么用力车子也上不来,累得直喘粗气。他忙跑过去说:“老爷爷,我帮你推车吧!”老爷爷一看,是个孩子,老爷爷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结果,终于把车拉了出来。

    老爷爷十分感谢毛泽东,笑眯眯地问他,为什么天这么晚了还在赶路。毛泽东一五一十说了缘由。老爷爷听了哈哈大笑,告诉他,你走了三天三夜也没走出韶山冲。这儿离你们家只有8里路,老爷爷说着一指:“你看,那不是韶峰吗?”毛泽东借着月光一看,前面果然是一道藏青色的波浪形山谷。这天夜里,他在老爷爷家里美美睡了一宿。天亮了,太阳升起来了。老爷爷慈祥地说:“你快回家吧,你们家里到处在找你。”毛泽东仍担心回去会挨打,老爷爷说:“不会的,你父亲已经托人带了话,只要你回家就不再打你。”就这样,毛泽东回到了家里,父亲真的没再打他。父亲和邹老先生对他的态度都温和了许多。

    毛泽东在南岸私塾读了两年多,长进很快。他也没有忘记邹老先生,新中国成立后,当得知邹春培已经谢世,十分怀念,曾三次给邹春培的儿子邹普勋写信致以问候。毛泽东深情地说:“邹先生是个好人啊!他是个严师啊。我那时读书顽皮,不懂得严是爱、宽是害,还造过他的反哩!”

    (三)

    1904年秋,毛泽东离开南岸私塾,转到离家有二里多路的关公桥私塾,塾师是毛咏生。毛咏生是出了名的恶先生,毛泽东对他的教学方法极为反感。一次他对老先生要求学生多听先生点书、少提问的观点发出了质疑。毛泽东说:“先生可以动手打人,学生为什么不可以动口请教先生?”毛咏生对毛泽东亦无可奈何,他写了一张字条,叫毛泽东带回家给父亲,并说让他从此不要再来了。

    1905年春,毛泽东又转到桥头湾,塾师是周少希。在这里,他继续攻读《四书》《五经》。虽然学习方法依然是死记硬背,不讲经义,但聪颖的毛泽东还是能领悟不少。

    在这个时期,毛泽东在老师毛咏生和周少希的辅导下,对毛笔字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先是随毛咏生学习欧阳询的字,后来开始研习怀素的字,他发现怀素的狂草非常适合自己的气质和性格,后来他就一直都练习狂草书法。

    1906年秋,毛泽东又转学至井湾里私塾,塾师是毛宇居。毛宇居,即毛泽启,是毛泽东的堂兄,长毛泽东12岁。毛宇居为人正直、练达,诗文书法都好,颇具才学。在井湾里私塾,毛泽东学习了《春秋》《左传》,由于他聪颖好学,深得毛宇居喜爱。从此,他开始对历史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种兴趣与日俱增,到老都没有衰竭。通过读史,他熟悉了不少战史战例,为后来钻研军事辩证法积累了一些思想资料。

    然而,毛泽东的顽皮淘气也使塾师深感头痛。他不满私塾的陈规陋习和死板的教学方法。一次,先生要外出,临行前规定学生要在屋里背书,不准出去。老师刚走,毛泽东就背着书包爬到屋后山上去了。他一边背书,一边摘毛栗子,书背熟了,毛栗子也摘了一书包。回到私塾,给每个同学一份,同时也孝敬先生一份。先生回来非常生气地责问他:“谁叫你到处乱跑?”毛泽东说:“闷在屋里头昏脑涨,死背硬读也是空的。”“放肆!”毛宇居脸涨得通红。毛泽东说:

    “那你叫我背书好了。”毛宇居知道背书是难不倒这个学生的,便心生一计,来到院子中央,指着天井说:“我要你赞井。”毛泽东围着天井转了两圈,便赞了出来:“天井四四方,周围是高墙。清清见卵石,小鱼囿中央。只喝井里水,永远养不长。”同学们听了都拍手叫好。先生很尴尬,但毛泽东的才思敏捷也使他很佩服。后来,毛宇居对毛泽东因材施教,根据他基础好、领悟力高的特点,专门布置高深一些的教材让他学。

    1959年毛泽东返回韶山时,邀请毛宇居和一些老人共同进餐,并举杯敬酒。按排行毛泽东称他为大哥。毛宇居说:“主席敬酒,岂敢岂敢!”主席紧接着说:“敬老尊贤,应该应该!”

    (四)

    1906年末至1909年夏,毛泽东停学在家务农。他白天同长工一起劳动,晚上帮父亲记账,自己仍坚持自学。有时,他也为父亲在生意方面打打下手,比如赶赶猪、要要账等。从劳动中,石三伢子深深体会到了耕耘的艰苦和收获的快乐。

    1907年,毛泽东14岁了,高高个儿,细长的身体,俨然一个棒小伙子。儿子大了,到了该成家的年龄,毛顺生、文七妹夫妇开始为他的终身大事张罗。他们按照当时大多数人的做法,娶一个年龄大、会过日子的女子做儿媳。最后,他们替儿子定了一个大4岁零两个月的姑娘,也不管儿子是否满意,就把她娶进了家门。在举行婚礼时,毛泽东衣着整齐,与从花轿上下来的新娘一起,在唢呐声中拜了天地,拜了列祖列宗的神位,也拜了父母。

    然而,毛泽东对这位元配夫人并不感兴趣。不知是因为从父母的不幸婚姻中受到了刺激,还是脑子中早就有了理想伴侣的形象,或者压根儿看着这个大姐姐不顺眼,毛泽东对父母强迫他接受这桩婚姻,心理上非常反感。28年后,毛泽东在谈到这段婚姻时说,“我并不认为她是我的妻子”,“我从来没有和罗氏一起生活过,后来也没有”。他还说,从来没有碰过她一个指头。

    新娘姓罗,韶山冲附近杨林村人,乳名叫“秀妹子”。由于她在三姐妹中最大,所以父母叫她“大秀”。大秀的父亲罗合楼是个通文墨、有田产、生活殷实的农民,与毛家可以说是门当户对。不幸的是,宣统二年(1910)正月初二,大秀因患痢疾突然去世,时年20岁。年轻轻的儿媳死了,对毛家也是一个打击,他们感到痛惜,同时也哀叹家庭的多灾多难。

    毛泽东虽熟读经书,但并不太喜欢它们。他最爱看的是中国的旧小说,尤其是关于造反的故事。尽管老师严加防范,毛泽东还是看了《水浒传》《隋唐演义》《三国演义》和《西游记》。最初,毛泽东是从同窗好友那里借来一本《水浒全传》,梁山泊好汉们造反的故事一下子吸引了他。上课的时候怕老师发现,毛泽东便在《水浒全传》上面放一本《论语》,当老师走过来的时候,就装作认真读经书的样子,老师走开以后,他打开小说继续读。后来,受他的影响,同学们也都偷偷读这些小说,对小说中的许多故事情节他几乎能背得出来,他们还常常还反复讨论,互相讲述。

    在家务农期间,毛泽东白天干农活,晚上看书,两年中读了十几本小说。他自己没钱买书,就跟亲戚朋友借着看。他非常喜欢那些爱国的有本事的人物,像李逵、鲁智深、武松、岳飞、诸葛亮、孙悟空等人,特别痛恨那些奸臣,像秦桧、蔡京、高俅等人。他还发现一个问题,那些小说中,主要的角色都是王公、贵族、官吏、公子哥,为什么没有受苦的人,没有农夫工匠呢?他多么希望,有一天农夫工匠也成为小说里的主人公,把农夫工匠们写成英雄豪杰。

    就这样,每天晚上,毛泽东总是点上桐油灯看小说。有时,毛顺生发现毛泽东的屋里半夜还有灯光,就唠叨:“早点睡吧!一盏桐油要好几个铜板呢!”毛泽东舍不得放下小说,就用被单把窗户挡上,不让灯光漏出去。

    1909年春夏,毛泽东读了一本叫《盛世危言》的书,他非常喜欢。作者郑观应认为,中国之所以弱,在于缺乏西洋的器械——铁路、电话、电报、轮船。他还提倡应该从政治上进行改良,主张设议会,制宪法,实行“君民共主”,办报纸,开学堂,提高民众文化。读完《盛世危言》后,毛泽东决心要恢复学业,继续上学。

    (五)

    1909年秋至1910年夏,毛泽东说服父亲后,先后在韶山乌龟井、东茅塘复学,塾师分别是毛岱钟、毛麓钟。

    在乌龟井私塾,塾师毛岱钟毕业于政法学堂,以讼笔著称于韶山一带。毛岱钟是一个对毛泽东影响非常大的人,他当时正值青年,且接受的是新式学堂教育,思想比较激进,对封建末代王朝法度紊乱、官场腐败的社会丑恶现象颇为不满。因之很不得志,甚至连“饭碗”也谋不到,不得不回到家乡。毛岱钟思想活跃,一改旧时私塾死读古书的传统格局,利用自己的所学之长,在私塾讲解大清帝国的法律条例,传授衙门诉讼的诀窍。这无疑是毛泽东在学习生涯中第一次接受正规的法律教育,也是他一生中头一次坐在课堂里听老师讲授法律课。

    毛泽东曾回忆说:“不消说,我父亲是反对这件事的。为此我们发生了口角,最后我从家里出走。我跑到一个失业的学过法律的人家里,在那里读了半年书。此后我又跟一位老先生读了更多的经史之类的书,而且还读了许多当代的文章和几本新书。”

    毛泽东回忆中的“老先生”是指东茅塘的塾师毛麓钟,他的堂伯父。毛麓钟又名毛贻训,学名绍芳,生于韶山一个书香门第。其祖父清末曾做过几任县丞。他自幼天资聪慧,在祖父教导下潜心攻读诗书,26岁考中长沙府学秀才,是当时韶山毛氏家族中惟一的长沙府学秀才,深受毛氏族人和乡邻称誉。

    毛麓钟是毛泽东的最后一位塾师,也是最有学问的一位塾师。在他那里,毛泽东打下了更为深厚的中国文化基础,也接受了更多的新思想教育。他思想上并不守旧,主张废科举,办新式学堂,学西方技术,富国强兵。毛麓钟对毛泽东也是格外看重。毛泽东十分仰慕毛麓钟的学识和为人,也不再淘气,刻苦攻读,学识长进很快。毛泽东主要攻读了《公羊春秋》《左传》《纲鉴类纂》、《史记》《汉书》等。这期间,他还在毛麓钟的辅导下阅读了《资治通鉴》,顾炎武的《日知录》等经史古籍。毫无疑问,这些书不仅使毛泽东懂得了许多历史知识,更重要的是著者的学问、德行,严谨的治学态度和崇高的爱国主义精神都对毛泽东产生了重大而深远的影响,以至愈到晚年,其阅读史书的兴趣愈加浓厚。此外,毛麓钟的古典诗词造诣很高。他辅导毛泽东读了许多中国历代诗词名篇,并教毛泽东赋诗填词。在他的熏陶下,古典诗词成为毛泽东一生的最爱,并取得了极高的成就。

    1959年6月毛泽东回到故乡韶山,在同塾师毛宇居叙旧时,他深情地说:“那时我能读书,可就是不好好读,后来在家种了两年田,到了东茅塘麓钟二伯手下读书,才晓得用功了。我二伯不愧是韶山的秀才,教书育人很有办法哩!”

    在6年私塾里,毛泽东接受的虽是旧式教育,但在这里他打下了最初的传统国学基础,培养起了对中国文化和历史的浓厚兴趣,尤其是那些经纶满腹,中国传统文化底蕴深厚的塾师们,对他后来的成长与发展都或多或少地产生过影响。

    1920年4月,毛泽东为驱逐张敬尧从北京到上海活动,尽管一贫如洗,他还是不辞辛劳,绕道去曲阜和邹县拜谒孔孟的故居和陵墓。他后来回忆说:“在前往南京途中,我在曲阜下车,去看了孔子的墓。我看到了孔子的弟子濯足的那一条溪,看到了圣人幼年所住的小镇。在历史性的孔庙附近那棵有名的树,相传是孔子栽种的,我也看到了。我还在孔子的一个有名弟子颜回住过的河边停留了一下,并且看到了孟子的出生地。”由此可见,毛泽东对那里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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