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无他，她长得实在太美，哪怕是被扔进黄金周旅游景点的人山人海盛况转播镜头里，都能像磁石一样吸住所有人的注意。
如果她在一场私人对话中精心打扮，那这对话基本上也进行不下去：她的美貌足以霸占谈话者所有的脑容量。
但是现在，秦亦欢特地卷了头发，化过妆，经典的正红色口红勾出清晰的唇线，穿着黑色皮裤和高跟短靴的双腿交叠着，杀气腾腾地坐在办公室的沙发里。
“——怎么说，是有人要雪藏我，还是这只是你的个人行为?”
她的经纪人段茂尴尬地咳了一声，“别这样，亦欢。”
“是啊，别这样。”秦亦欢重复了一遍，脸上露出了些高深莫测的笑：“那就是说，我还正红着咯？金主爸爸还宠着我咯？”
段茂没有说话，也没有计较她咄咄逼人的态度和阴阳怪气的语调，反而给她泡了杯茶，亲自弯下腰递到她手里——人们对失败者总是有格外的同情和容忍。
秦亦欢喝了口茶，慢慢地道:“所以你上次给我看的那一堆剧本，我其实一个角色都拿不到，对吧？我也懒得问这到底是谁的意思，段哥，我从第一次拍戏到现在就你一个经纪人，你想散伙，想捧新人，直说就OK，用不着最后再遛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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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亦欢在娱乐圈最出名的既不是脸，也不是咖位或者演技，而是——宛如预言家一般的接戏眼光。
但凡她看中的，主动要求演的，就没有不火的。
凭借这一技能，秦亦欢一出道便迅速蹿红。如果用冉冉升起的新星形容明星们的走红，那秦亦欢就是照亮半个夜空的超新星爆发。
光耀夺目，势不可挡。
在这样的光辉历史下，公司对她也是予取予求，只有她看不上的资源，才轮得到其他女星。
秦亦欢认为，这种特权正是双方良好合作的表现：她在成吨的剧本中挑出优质项目，拿走最合适自己的角色之后，还能给公司的其他人留下很多机会。
如果没有她，公司必须要花费大量人力，才能从剧本堆里找到合适投资的项目，绝无可能这样高效。
而如果不是因为挑出来的戏总会给她留着一个主演的位置，关系到她自己的利益，秦亦欢也不可能去认真挑剧本。
一部戏能不能火在上映之前只有天知道，她完全可以找个烂剧，宣称这戏能火，然后放任公司做出错误的决策，反正损失也不是她自己的。
她理所应当拥有最好的资源。
三天前，段茂照例带着一摞文件夹的剧本找她。
秦亦欢对这种场面已经十分熟悉，知道每逢段茂抱着一堆剧本出现，就意味着她接下来的几个月档期即将被填满。这是大家都能受益的合作，过往几年间从无例外。
她熬了一个通宵挑戏，选出来告诉段茂之后，心安理得地睡了一觉，万事俱备，只等着段茂替她约试镜时间，然后进组，拍戏，火，继续她征伐娱乐圈的传奇。
然后她一觉醒来，就听到这角色归了段茂手下另一个女艺人。
秦亦欢和段茂关系一直不好，因为她太过独断，没给段茂这个经纪人留多少发挥作用的余地。
但秦亦欢以为，这件事已经不能用“关系不好”来解释了。
这是背叛。
“不想我演戏，却想还要我挑戏的眼光；我帮你们定下的项目，现在居然能把我自己踢出局。”
秦亦欢伸手将头发撩到耳后，斜侧着腿，漫不经心地用鞋跟敲了敲地面，说：
“你知道公司放弃我之后，我也不可能再辛辛苦苦跟个傻子似的给你们挑戏，所以还要最后诈我一次，把我榨干才好——对吧，段哥？”
办公室的沙发相当符合人体工程学，靠着十分舒服惬意，秦亦欢此刻也确实是舒服惬意的——像一条慵懒的、艳丽的毒蛇。
慵懒惬意是毒蛇发起攻击前的姿态，她得罪了金主，公司想放弃她也是正常，但是段茂不该玩这最后一手过河拆桥。
她是来兴师问罪的。
段茂早已习惯了秦亦欢的顶级美貌和不定时爆发的气场，听到她的质问，很淡定地整理了下西装，坐回办公桌后。
他随手翻着文件，俨然一副职场精英模样，很公事公办地说：“试镜是制片人那边安排的，亦欢。”
“是啊，是啊。”秦亦欢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然后用故意拖长的语调说：“真是巧呢，那个，他们看中的，女主演——叫什么来着？好像是李景涵吧，这么巧和我同一个经纪人呢。”
段茂：“……”
他合上文件夹，很耐心地道：“亦欢，你要这样想，她的片酬没有你高，看在分成的份上，我也不可能——”
秦亦欢用茶杯在托盘上重重一磕，陶瓷碰撞发出刺耳的刮擦声，迫使段茂闭了嘴。
她收起先前那副刁蛮做作的神色，冷冷地说：“少跟我瞎扯，段茂，出门左转精神病院里的智障都知道这不是你那几毛钱分成问题。我相信过你，你背弃了我的信任，这才是我来跟你谈的事。”
她搁下茶杯，从沙发里站了起来，“看起来你不打算跟我好好谈，那就算了。”
段茂愣了一下，秦亦欢已经向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在手机上写着什么。
她的动作仿佛有魔力一般，段茂的脑子试图说服自己专注工作，眼睛却一直不受控制地盯着她看，完全移不开目光。
终于，秦亦欢走到了门口，却不急着出去，而是侧身倚在门框上，低头在手机聊天框里打字，垂落的黑发挡住了她的神色。
信息编辑完成。
发送。
秦亦欢抬起头，把头发甩到背后，拿起手机，冲着段茂晃了晃，“你跟片方谈的时候，说的是李景涵出演，没提过我，对吧？”
段茂突然意识到了她在做什么，霍地站了起来。
秦亦欢看着他，红唇勾起一个微笑，“——现在，他们知道了。”
消息飞进某位导演的收件箱里，迅速被转发给制片人，五分钟后几个出资人同时收到了来信提示，随后神色匆匆的金牌经纪人们听到了风声，明星们跟着闻风而动……这条不到两百字节的文本短信，在娱乐圈的无数电子信箱之间掀起了飓风。
“看中这部戏的是我，秦亦欢，不是你段茂，更不是李景涵。”秦亦欢懒倦地倚着门框，黑色卷发松散地搭在红风衣上，带着一种刻薄的美艳说道：
“都知道我押注这戏能火，当然挤破头也要进去混一个角色。有大把优质的女星等着导演去挑，多的是人比李景涵漂亮，火，有演技。不管你是为什么突然发羊癫疯一样想拿我的资源捧李景涵，这里面又有你多少好处，段茂，你都拿不到了。”
她心情愉悦地欣赏着段茂震惊抓狂的表情，把包挽在手肘上，拉开门说：“我看上的东西，只有我拿得走，你最好回去复习下这点，段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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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亦欢离开段茂的办公室之后，接过助理递来的宽檐帽和墨镜戴上，大步往公司外走去，高跟鞋在地上踩出规律的敲击声，红风衣几乎带起了一阵风。
她的助理一边通知保镖处理楼下守着的狗仔，一边匆匆跟了上去，“我们还有什么事要做？”
“先回……”秦亦欢习惯性地想报出下一个行程，翻来覆去想了一遍，却没想到自己现在还有什么工作可做，于是摇了摇头，“算了，先让我想想。”
公司是不可能留了，段茂是不可能用了，她现在得想好怎么把自己从低谷里拉出来。
一路沉默着走进车库，钻进保姆车里，秦亦欢升起车窗，四仰八叉地瘫在后座，终于彻底放松了下来。
助理问：“你跟段哥谈得怎么样？”
秦亦欢说：“掰了。”
助理吓了一跳，“他干嘛了？”
“他没干嘛，是我，我看他不爽。”秦亦欢还是瘫着，目光漫无目的地往车顶上飘，“……我把我看中那个电影的事捅出去了，让他啥也干不成，顺便把公司也得罪透了，就这样呗。”
她叹了口气：“装逼一时爽啊。”
助理找出一个一次性纸杯，倒了热水递给她。还挺烫，秦亦欢换着手把那个纸杯笼在手里，热气顺着手心上涌，让她觉得自己刚才硬刚段茂的精力终于回来了点儿。
她歪歪地从车座里靠起来，说：“我先把工资跟你结了，等过几天诉讼费律师费违约金之类乱七八糟的找上门来，就不一定出得了账了。你呢？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秦姐。”助理正色道：“我合同是跟你签的，只要你还演戏，我就还跟着你。”
秦亦欢怔了一下，然后笑了。
“行，”她说：“那我们先来准备一下我下一部戏。”
既然公司迫于压力，以后再也不可能有什么好资源给她，秦亦欢就决定了自己单干——她是演员，不是离了金主就一无是处的废物，脸和演技才是她的立身之本。
只要这两样还在，她就还是秦影后。
至于从头开始拉一个团队的开销，这么多年片酬和代言费积攒下来，大概也能付得起。
助理惊喜道：“不是你跟段哥闹翻的那部？你还有备选方案？”
秦亦欢坐直身子，把头发甩到一边，眨了眨眼，“我永远有备选方案。”
“陈词。”她笑着用手机打开陈词的资料页面，递到助理面前：“新人，女导演，有一部入围的纪录片，风格我挺喜欢。她的第一部故事片正在筹备，本来是我二手准备，现在要变成一手了。”
那是一部关于追回境外流失文物的都市悬疑电影，非常能引起内地观众共鸣的题材，因此受众广泛，有爆火的潜质。
更重要的是女主人设亮眼，性格立体，在大是大非上毫不含糊，是个很正面的角色，如果爆的话，对秦亦欢自己的形象会是非常好的帮助。
助理按她给的联系方式打了过去。
五分钟后，助理放下手机，回头看着后座里恢复了神采奕奕的秦亦欢，犹豫了一下才说：
“陈导她说……资金不足，已经搁置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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