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习生-多少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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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尹:

    说真的,其实我小时候一直觉得我将来是有一番大作为的人。

    但有句话咋说来着,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时至今日,26岁的我,没房没背景没男人,最要紧的,是没钱。

    陈圆圆总唠叨我:“你再熬吧,熬得人老珠黄更掉价,还不趁青春的尾巴赶紧抓个男的回家,再等就真成明日黄花了!”

    我听了只用一贯犯二的死样子笑:“看不出来啊,陈圆圆你中文造诣不错啊,这韵压的跟诗人似的。”

    至此,陈圆圆按惯例会用一副“不可救药”的表情瞪我,瞪就瞪呗,反正也不会少块肉。

    其实陈圆圆还真心小看我了,说实在的,我心里还是剩点儿少女的浪漫情怀,我总幻想哪天和我的真命天子吃过饭,桌上剩五百万,我追过去说:欸,你的五百万。而他淡定地回头说:是你的五百万。

    这情景在我心里已经演练上千遍,我摩拳擦掌就等男主角出现了。

    当然,我是不会把我心里这样浪漫的想法告诉陈圆圆的,她就是个大俗人,根本不能在精神层次和我产生共鸣。

    陈圆圆和我妈总骂我“穷鬼”,这话还真心没说错。我不仅是个“穷鬼”还是个“抠鬼”,大学毕业以来,我就没买过超过三百块钱的衣服,什么迪奥什么香奈儿,我连山寨的都买不起;出门三站路以内铁定走路;连续两年每天的早点都是五毛钱一个的腌菜包子。

    这样不也挺好么?我没因为劣质染料过敏致死,也没因为走路骨折或者累死,更没有因为腌菜包子噎死。

    我命贱,这样活着,不也挺好么?

    凌晨两点才回家,我妈居然还没睡。

    当然,我可不会误会她是因为担心在等我。

    她翘着二郎腿坐在十平方不到的客厅里看着夜间剧场,见我回来,头也没回,只淡淡地说:“钱呢?”

    我没理她,脱了外套扔在沙发上,衣角不小心擦到了她保养得宜的脖颈,她噌噌地就爆炸了,倏地一下站起来,指着我的鼻尖开骂:“作死啊!臭丫头!你冲谁发火呢!”

    这样的情景我已经很习惯了,只慢慢从包里把用报纸包好的两千块钱拿出来,摔在她身上,用丝毫不逊于她的恶毒话语说:“收好了!这可是你的殓葬费!”

    我妈一见到钱,立马笑容绽放,方才昂扬的火气也收了起来,“小丫头片子,现在还学着耍你妈了是不是!”她边数着钱边说:“吃了没?没吃我给你下碗面?”

    我睨了她一眼,没理会她谄媚的殷勤,强忍着胃里不适的反酸感,径直进了浴室。

    温热的水从莲蓬头流泻在我身上,我的血管和皮肤能感到水的温度,可我的心,却已经凉透了。

    不知道是哪个邪教这么说过:人生来就是忍受痛苦的。

    还别说,作为一个无党派无信仰人士,我还真就是这么过日子的。

    这么多年,我的人生感悟只有一句:这狗X的生活。

    洗完澡出来,我妈还真给我下了面,秉着不吃白不吃的想法,我坐在餐桌上呼啦啦开始吃面。

    我妈在我对面坐着,拿着指甲锉不断的修整着她形状完美的指甲,眼瞅着四十好几的人了,脸上一丝皱纹都没有,皮肤白皙得像什么珍贵瓷器,虽然没有什么贵重东西傍生,但那一举手投足的贵气却隐隐还在。

    她呵气如兰地吹掉指甲灰,完全不管她女儿我是不是正在吃东西。

    我皱眉:“你能不能边儿去锉啊?弄我碗里了知道啊?”

    她不以为然,头也不抬地说:“可不是屋子小么?一伸手就抵着墙,你让我哪边儿去啊?”说着,又吹了吹指甲,半晌她才抬起头,眯起眼意味深长地说:“人家养闺女,我也养闺女,看看我闺女,就让我住这种破地方。”

    我知道她又要来劲了,一时胃口全无,“啪、”的一声把筷子往桌上一扔,“你也够了吧?要不是你那么能花钱,我早就能租间大点的公寓了!”

    我妈不屑地嗤笑:“就凭你那么点钱?你一个月工资才几个钱?有四千么?你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次晚上是去干什么!我尹萍算是明白了!你们越家的人啊!全是一个货色!作奸犯科!早晚牢底坐穿!”

    “你现在才知道我的钱全是犯法挣的?你花的时候可爽快着呢!我去坐牢!我去坐牢可少不了你!”我恶毒地诅咒着,脑海里噼里啪啦像有火花在烧。仿佛坐在我对面的不是我的亲生母亲,而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越尹,好说我也是你妈,我怀胎十个月把你生下来,从你身上要点什么,一点不为过,你的命都是我的!少搁我面前摆谱!”

    她冷漠的话语像蚀心的毒药,我的心毒发得厉害,一阵阵地抽疼。

    我从来不敢期待从她嘴里能说出什么暖心的话,可是作为女儿,我却总在想,会不会有奇迹呢?她会不会像陈圆圆妈妈那样,在我受了伤的时候把我搂在怀里,说一句:尹子,乖。

    就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她做不好,也不会做。

    我一直都知道啊?

    我眯起眼睛,看着她优雅闭合的嘴唇,几乎本能地对抗着:“是!因为我是你生的!所以就算你把我卖了我还得感恩戴德!你给的这副身子还真贵啊!我这辈子都还不清了是不是?!”

    她定定地看着我的脸,一副洞察的表情,让我心生厌恶,她还是笑着,像书里写的美女蛇,美丽却淬满了毒,“你可别这么说,卖?你提起来了我就不得不说两句了!”她双手环胸,微微偏头,慢慢说道:“我好歹也是你妈,你也真不仗义,给人睡了也不告诉我,害我还一直指望你嫁个有钱的让我享享福,结果呢?一场空!”

    她毫无顾忌的话戳中我心底最深的秘密,那一瞬间,我没安全感到了极致,仿佛被人剥光了衣服扔在了大马路上,周围的一切不断旋转、旋转,晕眩得我随时都会倒下。我一时间就失去了斗志,起身就要回房。

    她自是岿然不动,只轻飘儿来了一句:“哟,怎么着,戳着痛处了!”

    我定了定,深吸一口气,用最不屑最嘲讽的口气说:“你花我那么多钱买衣服买那些涂的抹的,你怎么不说给我找个有权有势的后爹呢?再说了,你这是瞧不起谁呢?我现在认识的有钱人多着呢!随便嫁个就不错!要你操哪门子的心?”

    说完,我快步进了房,我一刻也不想再和她多待,如果可以,我真想把我这满身血肉学哪吒全削了还了去。

    就在我要关上房门的那一刻,我听见她在背后幽幽说了一句:“越尹,你该不会还想结婚吧?你有空多照照镜子,就你这德行,这辈子还结什么婚?”话毕,是浓浓的不屑的鼻音,被我狠狠关在了房门外。

    我躺在床上,鼻酸的不行,可我一抹脸,干的跟什么似的,我的身体大概是水乏了,想哭都没有眼泪。

    我咯咯地笑了,笑着笑着喉咙都哽了。

    还能有什么更伤心的呢?反正我倒霉不是一天两天了,什么好事都到不了我头上。我觉着我的人生就像武侠小说里那些主角一样,什么混的糟的都一起来,然后就涅槃了,修成绝世武功了!

    我可不就等着这一天嘛!

    正胡思乱想着,手机就聒噪地叫嚷了起来,拿起来一看,是我兼职店里的老板娘打来的。她在电话里激动的提醒我,我可能得罪了人,现在有人到处打听我,可能是想找我茬。

    我挂了电话,脑海里不断回忆着最近一段时间见的人,我的那些所谓的“客户”。

    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头绪,都是一帮用裤裆当脑袋使的,想得我头疼。

    得了,睡吧,就我这样的人,处在食物链最下层,哪一天不是个死,怕什么呢?

    纪时:

    家里老太最近逮我逮得紧,年27了,老太眼瞅着想抱孙子,每天在我耳边唠叨。今天安排这个的女儿明天安排那个的侄女,到最后我实在兜不住了,发了回狂,和老太说:“您有本事给我找比尔盖茨家的!旁的我真的瞧不上!”

    一句话把老太气得不清,高血压一发医院里住了半个月,我每天鞍前马后的伺候着,才从老头棍棒下捡回一条命。

    好不容易得了空就被一帮狐朋狗党弄出来玩儿。这帮家伙每次都喝得跟狗似的,要我一个个送回家,合计着我就是一免费司机!

    这次鬼混是我哥儿们刘乃发起的,外号“奶哥”,正二八经皇城脚下长大的浑小子。他在我们一帮朋友里书读得最高,却也最痞,堂堂双学位博士,却跟路边小混子没啥区别,用现在流行的一句话来说他,那就是,就怕流氓有文化!

    作为一个文化流氓,据传他在网上有着极高的人气,什么话都敢说,什么和谐说什么,把他老子急得头发都白了一半。

    我刚进包厢,屁股还没坐热,就听到刘乃开始嚷着我名字,“纪时!跟你说,上次高松那崽子让我找你来着!有事儿找你帮忙!”

    我正喝了一口红茶,放下杯子问他:“什么事儿?上次并购那事儿我可尽力了,人家不松口我也没办法!”

    刘乃几下蹭我旁边来,手臂揽上我的肩膀,大大咧咧地说:“不是!是找你有点私事!想整个女的!”

    在座的几个人一听这话,立马笑开了。

    “高松那锉货真他妈锉到家了,心眼小,和女人计较啥?”

    “就是,女人是用来疼的,再大的事,到了床上,那就是小事。”

    “……”

    此话一出,原本就不正经的话题立刻越发展越禽兽。我没仔细听,只问了句:“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乃一边喝着一边给我解释:“高松那家伙学人上网呢,聊了段时间约见面,他‘提枪赴会’结果遇上一酒托,买了两三万的酒,结果人一句妈妈住院就跑了,他找人查过了,听说那酒托还挺有意思的,以前惹过岑家老四,那损蛋找人收拾她,人说,舔那玩意儿还是二十巴掌,你选个。她选了二十巴掌,打完哭都没哭一下,岑家老四后来什么没说就走了。听说挺硬气一姑娘。”

    我不屑地嗤了一声:“硬气?你知道她是做酒托还是卖的?干这种事的女人硬气在哪?是你们这帮家伙见着人家就硬了吧!”我喝了一口茶,想起了又补充道:“高松该不会找我去打女人吧?我可不做这种事儿啊!”

    刘乃拍拍我的肩:“哪能啊!高松可不是听说你出了名的损么!就想找你去整整那女的,那女的还不知道自己给人盯上了,还在做这事儿呢!高松又给她约出来了,这周末,你帮他去见见,耍耍她,给高松出出气。”

    我一口茶呛着:“去你的!说谁损啊!咱这叫聪明有个性!”

    “是是是!有个性的纪时同志,这事儿你帮不帮啊?”

    “地址什么发我手机上,不就是个女骗子么!有啥搞不定的!”

    喝完酒已经凌晨两点多,发小几个都各搂各的逍遥去了,我倒也落得轻松,只用把已婚的程阳送回家去。

    我们这帮朋友里只有程阳一个结婚了,家里老婆给生了个丫头,一岁多,我见过,一见人就流口水,看着怪恶心的。

    我专心开着车,大晚上的大车灯晃得我有点头晕,也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熏久了,居然有点醉了的感觉。

    程阳一晚上也喝得不少,但还是清醒又克制的模样。他斜斜地靠坐着,闲闲地问我一句:“听说你最近被抓去相亲了?”

    一句话打到我七寸上,我立马蔫了,求饶道:“喊你爹行不!别提这事儿,一提就头疼!”

    程阳见我愁云满面,呵呵地笑了起来:“我当初不也这么过来的么?别太挑了,我们这种人结婚的事哪轮得上自己做主?看着个家庭合适的就结吧,女人,关了灯不都一样?”

    我目不斜视地开着车,但不知道为什么,余光里看到的程阳,竟觉得那么落寞。夜里的风凉凉的,从车窗外吹进来,我清醒了许多,车厢里也一时静了下来。

    良久,我才问他:“程阳,敏子是不是和你吵架了?”敏子不是程阳老婆,是程阳大学时就谈上的女朋友,后来程阳结婚,还是照常带着敏子在我们的聚会里穿行。咱们这种人,不就这些事儿?大家心里都明白。

    程阳没回答,只是摇摇头,半晌才说:“纪允是不是回来了?”

    我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纪时,这话你可记好了!”

    我苦笑:“这话跟纪允说去,他现在对我就是对仇人的态度,我可没办法。”

    程阳轻轻叹了口气,用那张仍旧意气风发的脸,沧桑至极地说:“纪时,我明白你,这么多年从来不在外头玩,是心里还有人吧?说真的,我真想见见那姑娘,能让你们兄弟俩这么着迷,肯定不是一般人!”

    我打着方向盘,侧了侧脸,满不在乎的说:“这事儿你真想错了,不是一班的人就是二班三班的人呗!什么姑娘的!早忘干净了!我不玩纯粹是觉得脏!”

    程阳笑笑,也不再反驳我,只是那一脸的笃信和洞察,让我不太爽。

    回到家,洗完澡,把电脑拿出来盯了下我最近买进的几支股票,势头还不错。最近倒霉事儿好像一扫而空,男人嘛,挣钱这俩字总能带来几分血性。

    关了电脑上床,一个人躺在宽敞的双人床上,怎么都睡不着。

    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执着什么。

    过去还爱把自己喝醉了,喝醉了什么都不想,自从三年前出那尴尬事以后,我连酒都戒了。

    刘乃说我过的是和尚的生活,我想想,还真就那么回事。

    这几年说来也过的也挺好的,虽然没听老头的话走入仕途,但也开起了自己的公司,买了房买了车,折子里的存款也好些零。

    每天回到空荡荡的家,心里总觉得堵得慌,模模糊糊的好像总是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在这里,在那里,好像就在我生活的每个角落,可是一回头,其实什么都没有。

    有时候做梦我还是会梦到她,梦到她眯着眼笑得像只小猫,梦到她哭起来整张脸皱得红红的,梦到她在我身下颤抖不停,却还死死抓着我的手臂……

    程阳说我心里有人,守着。

    我觉得我没有,我是个男人,我有正常的需求,我不需要为任何人守着,我只是没有遇到合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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