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最倔强的决定-情深似景,景深如年(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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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1

    “是我先喜欢的他,我以死相逼,逼着他和我在一起,逼着他带我离开家。他一直只把我当做妹妹,是我有病,病得不轻……”

    谢家主卧,谢小北跪在容雪的照片前,向谢仲城供认自己的罪状。

    “哗——”

    皮鞭猛地落下来,衬衣上瞬间裂开一道口子,皮开肉绽。

    谢小北怎么也不会料到,从小到他最最宠溺她的父亲,有一天拿着鞭子狠狠打她。

    很痛,痛得咬紧牙关之后,牙齿还在发抖。

    谢小北很想哭,但是怎么也流不出眼泪,似乎从那天在厨房里吃了吐吐了吃之后,她就再也掉不出一滴眼泪了。

    “爸,我觉得我哭不出来,你要不在打我几下试试。”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谢仲城愣了几秒,抬手挥鞭。

    连着好几鞭下来,谢小北的衣服上又裂了好几道口子,她穿得薄,几乎是鞭鞭见血。

    真的,哭不出来。

    很痛很痛,但是哭不出。

    很累很累,但是睡不着。

    谢小北甚至一度怀疑,是不是再差一点、一点点,就可以死去,就可以见到妈妈了。

    谢小北承认了所有的事情都是由她主导,就像当年,不顾一切地承担下了毁坏谢家名誉的责任、背井离乡三年,将谢斯南的过错抹得一干二净。

    当谢亭西抱着浑身是伤的谢小北回到房间的时候,守在门口的谢斯南几乎要冲到谢仲城面前。

    谢小北让谢亭西拦住他,轻声说道:“你这么跑过去,顶多就是再挨一顿打,那我身上这些,不是白挨了吗?爸爸只是想找个发泄口而已,对真正的是非对错,已经不甚在意,你这么过去,反而自讨没趣。”

    谢斯南听她说完这番话,看着她平静的目光,惊讶地发现谢小北似乎变了,变得冷静、淡漠、没有了昔日的活跃和傲气。

    “北北……”

    “好了,我累了,想睡会儿,你们都回去吧。”

    谢亭西站到谢斯南和谢小北中间,检查了她身上的伤口,“不行,我得叫个医生过来,你的伤口要处理。”

    “可是我想先睡觉。”

    谢亭西很坚持,“那也不耽误请医生,你先睡你的,医生来了我叫你。”

    谢小北微微一笑,随即昏睡过去。

    医生很快就来了,给谢小北量了体温,三十九半度。

    谢斯南被赶出了房间,谢亭西和宋宜冰轮流照顾了她一晚上,第二天清晨的时候,终于退烧。

    谢家少有这样的安静。

    谢仲城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里好些天,谢亭西和宋宜冰都累极了没有起床,就连刘婶也整日躲起来偷偷抹眼泪。

    家里明明还是有人的,可就是这样空空荡荡。

    谢小北开始收拾行李。她拿了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叠整齐,又把桌上妈妈做的马卡龙装进盒子,一起塞进行李箱。

    环顾整个房间,她一时间不知道还要带走什么。

    目光落到书桌角落里的那枚银色戒指,还有不知何时被摆放在窗台上的榕树,谢小北小心翼翼地在榕树盆里挖了个洞,将戒指放入其中、埋上泥土。

    她拖着行李箱,抱着榕树,下楼。

    谢小北没想到在客厅里见到了谢斯南,他看上去很累的样子,眉色沉沉、下巴上长出了青青的胡茬。

    谢斯南一见谢小北,有些局促地站起身,“这是要……去哪里?”

    “出去走走。”

    他嗓子干哑,不由得跟着她往前走了几步,“出去走走,要带这么多东西?”

    谢小北绕过谢斯南,往大门走去。

    “北北。”

    “你别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爸爸现在一定不想见到我,等他气消了,我就回来。”

    谢斯南堵着门口不让她走,“又想向当年一样,以为自己一走,别人就能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要走也是我走,我这就去跟爸爸说,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不应该你来承担。”

    谢小北道:“事已至此,不要再把事情闹得更严重了,我也想找个地方静一静,家里觉得闷,再待下去一定会把我闷死的。”她轻松地笑笑,“哥,你别紧张,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谢斯南眼眶发酸,“你只是不想见到我,留在家里,我走。”

    “不是,我不光不想见到你,更无法面对爸爸、大哥和谢亭西,我怕我哪天想不开就去找妈妈了。”

    谢斯南听得心惊,不敢再阻拦,只是说出了最后的要求,“你保证,不离开A城。”

    “好。”

    “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任何事情,给我打电话。”

    “好。”

    “把你要去的地址告诉我。”

    “这我可真不知道,没想好去哪里。”

    “那到了那里,给我打电话。”

    “好。”

    谢斯南送谢小北出门,坐上出租车。

    谢小北对司机说:“去一个离这里很远的地方,越远越好。”

    谢亭西睡了很久,一觉醒来,看到床头放着的柠檬水,顿时从床上跳坐起来。

    “妈妈……”

    房门被推开,宋宜冰抱着一叠衣服走进来,“你醒了啊,我把你的衣服叠好了,放柜子里还是你一会儿穿?”

    谢亭西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柠檬水……也是你放的?”

    “嗯,我记得妈妈每天早上都会在你床头放的。”她笑笑,“好习惯还是要一着保持下去,以后这些事情都由我来做。”

    谢亭西动了动嘴唇,最后只是轻轻说了句:“谢谢。”

    宋宜冰打开谢亭西的衣柜,满目狼籍,不由得皱眉,“你就不会自己收拾一下的?”

    在谢亭西难以理解的目光中,她将衣裤一件件叠好、分类整齐。

    在宋宜冰准备拉开最后一个抽屉的时候,谢亭西上去拦住她,“这个不能开!”

    宋宜冰眯起眼睛,“为什么?”

    “内裤你也要看?”谢亭西微红了脸,察觉自己双颊发烫,急忙转过身,跑去卫生间。

    宋宜冰在外面笑道:“你自己整理好啊,我不定期检查!”

    谢小北最终还是没有告诉谢斯南她的地址。

    她去了这座城市的最北边,这是一个发展缓慢的小镇,人虽不多,但烟火气重,适合过平淡安逸的生活。

    谢小北在一个僻静的地方租了间小房子,底楼,潮湿,昏暗,正适合她把自己藏起来。

    刚来到小镇的那几天,谢小北每天都把自己关在小屋子里,不开灯的房间永远分不出昼夜。她泡燕麦片,喝自来水,累了就睡觉,醒来就发呆。

    直到有一天,谢小北意识到整个屋子里都充斥着一股霉味,从被子到衣服,甚至自己的身体。

    白色的墙面出现了斑斑驳驳的霉迹,卫生间的下水池甚至长出了暗绿色的苔藓,谢小北摸摸被子,湿的。

    她打开了门窗,正是午间,秋日最好的天气,阳光明媚,暖风和畅。

    谢小北决定晒太阳,她搬了个小桌子到外面,将所有散发着霉气的物品一件件摆放在桌子上,也不去管路过的人投来疑问的目光。

    最后,她捧起容雪做的马卡龙,一打开盒子,却闻到股极其难闻的味道。原本精致漂亮的小点心上,布满了斑斑点点的霉菌,竟找不到一块完整的。

    谢小北几乎崩溃,她原以为自己的眼泪已经流干了,这一刻却又汹涌而出。

    妈妈,妈妈做的马卡龙……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块,也不顾它长得有多丑陋、味道有多难闻,整块地往嘴里塞去。

    嘴里满是霉味,谢小北也不在乎,咬几口使劲咽下去,再拿起第二块、第三块……她像是得了这种奇怪的毛病,极度难过的时候就要往嘴里拼命塞东西。

    “请问,安惠街……”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来,似乎是发现谢小北的怪异,停顿了几秒后,才把后面的话补完整,“……12号怎么走?”

    谢小北抬起头,看到面前正站着两个人。走在前面的是一个四十岁朝上的儒雅中年人,刚才问话的就是他,在他身后,是一个穿着衬衣长裙的年轻女孩。

    中年男人看到满脸泪痕、使劲把发霉的食物往嘴里塞的谢小北,显然是吓懵了。他身后的女孩面色如常,但眼底也闪现出一丝疑惑。

    谢小北生硬地将嘴里的东西咽下,然后摇了摇头。

    “那不好意思啊……打扰了。”中年男人一脸的歉意,又夹带着明显的同情。显然,他以为谢小北是个精神病。

    那女孩看一眼谢小北,也跟着中年男人走了。

    大约两个小时之后,谢小北开始收拾东西,一件一件往里搬。

    当她搬到最后一张桌子的时候,有些吃力,不料对面突然有一双手,帮她搬起了桌子的另一头。

    谢小北看过去,见是刚才的那个女孩子,这次只有她一人,那个中年男人不在。

    谢小北张了张嘴,声音有些沙哑,“谢谢。”

    对方只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搬完桌子,谢小北送那女孩子出门,女孩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她。

    名片很奇怪,只有一个名字,和一个手机号,没有任何其他的信息。

    女孩的名字是顾一兮。

    谢小北有些疑惑,“这是……做什么?”

    顾一兮指指自己的喉咙,又摇了摇手。

    谢小北有些明白过来了,“你的意思是,你不能说话,所以,用这个名片自我介绍?”

    顾一兮点点头。

    “我叫谢小北,刚搬来这里的,所以你们刚才问的地方,我是真的不认识。”

    顾一兮和善地笑起来,表示没有关系。她的视线落到地上的纸盒子,想到刚才谢小北吓人的举止,眼神中还是带着疑问。

    谢小北讷讷低声道:“妈妈做的,再也没有了。”

    顾一兮恍惚有些明白,她从包里拿出纸笔,写了一行字给谢小北。

    “我也会做,你想吃吗?”

    字迹有些潦草,但极为漂亮,一看就是仿的名家行楷。

    谢小北看着这行字,眼睛微微有些湿润,她感激地冲顾一兮笑笑,然后用力点头。

    12.2

    顾一兮见过很多伤心的人,或歇斯底里、或郁郁求死,他们有的饥寒落魄、有的腰缠万金,每个人的痛苦都不一样,没有比较级。

    直到看到谢小北,顾一兮才相信,原来痛苦真的是有比较级的。那么多痛苦的人中,没有一个像谢小北这样,分明还活着、分明不会求死,却活得那么没有生命气息。

    顾一兮将烤箱预热之后,将一个个小小的面糊放进烤箱,调了几次温度,最后保持在140度。

    她回到客厅,看了会儿杂志,又收拾了一下茶几,大约半小时后,去开烤箱。

    香味正好,颜色也正好,顾一兮一个个装盘,摆成了一个爱心的形状。她忍不住轻笑,年轻真是会感染人,分明是个脏兮兮的小姑娘,怎么看着,却觉得那么可爱呢?以至于,都不由自主地想做爱心给她。

    顾一兮将马卡龙放到茶几上的时候,谢小北刚好从卫生间出来。

    她洗完澡,穿着顾一兮的睡衣,头发刚吹干,柔柔地披在肩上,十分乖巧的样子。

    果然是个漂亮孩子。

    顾一兮心底轻叹,有些疑惑于她之前的遭遇,却没有立场去问。

    谢小北在沙发上坐下,接过顾一兮递来的马卡龙,还是热的,放在嘴里一咬,满是松松软软的香味。

    “和妈妈做的,一个味道。”这一次,谢小北却没有哭鼻子了,她看着顾一兮,笑得眉眼弯弯,“谢谢一兮姐。”

    她连着吃了三个,想吃第四个的时候,顾一兮却把盘子拿走了。

    她写字给她,“你不怕闹肚子?”

    谢小北道:“我肠胃好。”

    顾一兮继续写,“难怪,你下午吃了一整盒。”

    “我本来舍不得吃,想一直放着的。”

    “美好的东西都不经放,当吃则吃。”

    谢小北深以为然,“你做的也好好吃,妈妈说,这个很难做,一不小心就不好吃了。”

    顾一兮下笔飞快,“用心做的食物,不会不好吃。”

    “对。”谢小北趁着顾一兮不注意,偷偷又塞了一块进嘴里。

    刚开始交流的时候有些不适应,但是习惯了和顾一兮的对话模式,谢小北觉得十分轻松。

    “一兮姐,你怎么老在电脑上打字?”

    “工作。”

    “什么工作?为什么可以呆在家里?”

    “写故事。”

    “你是作家?”

    “不是。”

    “那是什么?”

    “北北,你影响我工作了。换衣服,我送你回家。”

    “……噢。”

    当晚,谢小北回到租的家里,就开始在网上找工作。

    她将从家里带出来的银行卡锁到柜子里,决定从现在开始,自己挣钱养活自己。

    几天后,谢小北开始在花鸟市场做园艺工人。究其原因是,她养的那颗小榕树奄奄一息,那个种树师傅帮她救活之后,就成了她现在的老板。

    这是当地最大的一个花鸟市场,除了花木种类繁多之外,鸟类的叽叽喳喳也不绝于耳。谢小北每天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踩着鸟屎走路,这让她从此以后都不待见任何鸟类。

    谢小北的工作就是为花木修剪枝叶,从最开始的小花小树,到三个月后的高大植物,谢小北手中的修剪工具越来越大、越来越重,她手掌上的老茧也越来越厚。

    用她老板蔡师傅的话来说,小丫头天生就适合做这一行。

    谢小北汗颜,敢情她天生就是这种劳碌命,难怪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做什么什么不会,原来是没遇上对口的。

    她现在的生活忙碌而充实,薪水虽然很低,但是完全足够在这个小镇生活。她无所求,上班和树木打交道,下班就吃饭睡觉,同事都是比自己大上许多的大叔大妈,唯一的话题就是帮她介绍对象,她无力招架。

    从家里带出来的几件连衣裙都塞到了衣柜的最底下,她穿T恤和牛仔,头发剪短了,带着个鸭舌帽,乍一看都不像是女孩子。

    曾经的生活已经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谢小北现在最大的爱好,不过就是在天气好的时候搬个小板凳去晒太阳。

    榕树长势良好,都入冬了,还是精神抖擞的。她闲来无事浇浇水,已经是一个十分有经验的花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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