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武大帝刘秀-功高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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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秀熟读兵法,武功盖世,率十三骑孤闯虎穴,以八千兵马打败王莽四十三万大军,一时间,威名远播,敌军望风而逃……刘秀的哥哥哈哈大笑:反王复汉就要成功。刘秀却皱起了眉头:千万谨记莫功高盖主啊……

    初春的长安,应该不是非常寒冷。可是,皇宫大内的人们却有一种冷到骨头的感觉。南阳太守甄阜、属正梁立赐战死,纳言将军严尤、宗秩将军陈茂兵败,南阳刘氏拥立更始帝,东方赤眉之乱如狂涛猛兽,不可遏制。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进宫来。王莽仿佛从温暖之乡一下掉进冰窟之中,全身冰冷。史皇后吓了一跳,一边帮他拍打着前胸,一边安慰道:

    “陛下何必急成这样,事实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以前姓刘的,什么刘崇、刘宇、刘璜、刘信、刘快、刘都起兵叛乱,也有自立称帝的,不是全失败了。这次,那个刘玄人微言轻,肯定也成不了事。”

    “妇人之见!”王莽清醒过来,一把推开史皇后,懊恼地道,“此次南阳刘氏叛乱,与绿林盗贼勾结一起,斩杀甄阜、梁立赐,兵败严尤。而今,又立汉帝,自称汉军,还以图谶之术欺骗天下,任命各种官吏,笼络绿林盗匪用以恢复刘汉。气焰嚣张,非以往刘氏叛乱可比。如果刘汉复兴,我王氏新朝岂不是罪在千秋?”

    史皇后跪地泣道:

    “贱妾该死,不该议论朝政,求陛下治罪!”

    王莽不耐烦地道:

    “起来吧!朕不怪罪你。快去替朕更衣。黄门官!”等在门外侍候的黄门官慌忙躬身而进,应道:

    “小人在!”

    “传朕旨意,召文武百官立即上朝议事。”

    黄门官一愣,今天不是朝会的日子,陛下有什么事这么兴师动众。他不敢多问,口中应道:

    “遵旨!”转身退出。

    未央宫光明殿,静鞭响,礼乐起,虎贵执戈,羽林执槊,戍守护卫。袍冠端戴的官员,文东武西,肃立两边。殿头官高喝:

    “陛下驾到!”

    王莽着衮服冠冕,由两名黄门搀扶着,缓步走向御座。文武群臣慌忙行三跪九叩首大礼山呼万岁。王莽一脸的疲惫之色,扫望着众臣,沙哑着嗓子道:

    “众卿,今天本不是朝会的日子,可是国家出了大事,我新朝江山到了万分危急的时候,朕不得不把你们召来,共商国事。”停顿了一下,见殿下无人应答,便道:“南阳刘氏叛乱,勾结绿林盗匪,杀害官兵,攻城略地,又拥立天子,与朝廷为敌,众卿可有应变之策?”

    文武群臣仍旧低着头,王莽龙颜大怒,斥道: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们乎日食国家俸禄得朕的恩宠,今日国家有事,朕有危难,竟不能为国赴难,为朕分忧,朕要你们何用?”

    皇帝动了真火,臣子当然害怕。国师公刘歆慌忙跪爬几步,来到台阶下,奏道:

    “陛下息怒,臣老朽无能,无法亲率官兵平灭叛贼。只有一些愚昧之见,惟恐惹怒龙颜,臣不敢说。”

    王莽压住火气,大度地道:

    “国师,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儿拿捏。有什么高见,尽管说,朕决不生气。”

    “谢陛下。”刘歆先得了王莽的承诺,胆子自然壮了,道,“陛下登即以来,一心要治理出一个太平盛世来,因而推行了一套限田限奴抑制豪强的政策。可惜各级官吏推行不力,不但没收到陛下期望的效果,反而得罪了天下豪族大姓,才有今日之祸。”

    王莽插言道:

    “国师所言,朕也意识到了,已明诏收回各项改制法今。可是,南阳刘氏凶焰依然,教朕如何是好?”

    “南阳刘氏,胸怀复汉逆谋,一意与陛下为敌,惟有遣得力之将,率百万雄兵讨灭之。而对于他那些依附者,臣以为我朝先有失政之处,此时应是收拾人心的时候。臣请陛下遣使各地,下诏赦免附属叛贼者之罪,使刘氏孤立,再遣将征讨,便可马到成功。”

    王莽心头一酸,想起逝去不到两个月的太师王舜,王舜临死前,也曾说过同样的话。如今刘歆也这么说,难道新朝真的失去了人心,无可救药了么?王莽不相信,他曾令太史推算新朝的气数,有三万六千岁历纪,六年一改纪,新朝历数不当尽。可是,眼前情势如此,他不敢不听信刘歆之言。于是,道:

    “国师言之有理。朕就依你所请,遣使各地,宣赦免诏书。只要投降就保证有活路,如果执迷不悟一意附贼,就只有派兵征讨了。”

    “陛下圣明!”

    刘歆和文武大臣齐声赞颂道。

    “可是,仅靠招抚之策,如何能平灭叛贼?”王莽口气一转,“如今宛城危急,一旦有失,长安门户洞开,叛匪长驱而入。若与东方赤眉会兵一处,后果不堪设想,哪位将军愿率兵前往征讨叛军?”

    殿里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愿出头接这份差事。因为前队大夫甄阜、属正梁立赐十万大军对二万汉兵,本应稳操胜券。可是一夜之间,不但全军覆没,连自己脑袋也没保住。纳言将军严尤乃一代名将,.可是十万精兵没与汉兵正式接战,就被刘縯打得大败而逃。这些人在心里拈量着自己的斤两,实在没有旗开得胜的把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因此无人言语。

    王莽心头之火“噌”又着起来了,脸色越来越阴森可怖。看来这班臣子只可共富贵,不可共患难。当初自己代汉立,面南称尊时,这班臣子围在周围,歌功颂德,拍马奉迎,无所不至。如今,朝廷有难,竟都成了聋子的耳朵——摆设。有这样的臣子,新朝如何能兴盛?

    王莽正欲发怒,忽听群臣中有人叫道:

    “陛下,臣有话说!”

    王莽循声望去,只见一人跪爬上前,到了御座前,才看清楚,是族侄安顺侯王寻。心中叹息道: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到底是宗皇族人,在这种危难时刻,能为自己出力。因此,高兴地道:

    “寻儿,你要请旨出征?”

    王寻亢声答道:

    “儿臣有心杀敌报国。但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道,存亡之道。儿臣自恃无将帅之才,上阵杀敌尚可,统领大军则心有余而力不足,儿臣愿受贤能之将驱使,誓死杀敌报国。”

    王莽有点泄气,他知道王寻虽然熟读兵书,但从未单独领兵打过仗。好在尚有自知之明,又有一腔忠心报国的热情,实在难能可贵。这种时候,应该多给鼓励,以便笼络人心。于是道:

    “孙子曰,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寻儿能知己就有一半的胜算在握,再加上一腔的报国热情,若领兵杀敌,便有八成的胜算。”但鼓励归鼓励,王莽却不敢轻易把主帅之权交给王寻。

    这时,国师刘歆近前奏道:

    “陛下,如今太师王匡、国将哀章、司命孔仁、兖州牧寿良和扬州牧李圣正率部围剿赤眉。京都恐怕再无良将可派、精兵可用!”

    王莽一听,又是泄气的话,不耐烦地挥手道:

    “依尔等之见,便无法可想了。既如此,干脆退朝吧!朕自己想办法。”

    殿头官闻听,忙高声叫道:

    “退朝!”

    刘歆灰溜溜的,忙与群臣齐呼:

    “恭送陛下!”

    王莽退朝回宫,也不更衣,闷坐在书案旁苦思朝事。这时,黄门进见,奏道:

    “陛下,安顺侯前来面圣。”

    王莽精神一振。

    “是寻儿?快,请他进来见朕!”

    “遵旨!”

    黄门出去后,王寻走进来,跪地施礼。王莽努力含笑,上前亲手扶起,道:

    “刚刚散朝,寻儿便来见朕,必有要事。”

    王寻道:

    “陛下圣明,儿臣有些话在朝堂之上不便说,特来后宫见陛下。”

    王莽有些惊异。

    “噢,寻儿有什么话坐下来慢慢说。”

    王寻斜着身子坐下。

    “如今南阳刘氏复立,天下纷乱。举国上下,人心动荡。文武群臣,驻足观望。我王氏新朝处此危难之际,朝臣中誓死效命者有几?”

    王莽叹息道:

    “寻儿言之有理。今日朝会之上,朕就看得清楚。”

    “陛下欲求贤能之将征讨叛匪,非我家族不可胜任。儿臣欲举荐一人,不知圣意如何?”

    “谁?”

    “族兄王邑!”

    王莽不自然地一笑,“朕也正想着他。可是,朕因他在平定翟义叛乱时没能活捉翟义曾责难于他。如今,王邑辞职在家,朕怎好命他出征?”

    王寻摇头道:

    “陛下不必多虑,族兄乃我王氏子弟,誓与宗室共存亡。天下纷乱如此,族兄正翘首而待陛下驱使。请陛下降旨,儿臣马上请他进宫。”

    “不,”王莽摇头道,“如今正是国家危难之际。朕应该亲自登门相请,以示诚意。来人,准备起驾!”

    王邑的府邸在西市东首,距皇宫大内不过四、五里地。可是,正值乱世,长安城内也常有反莽分子活动。因此,王莽车驾前呼后拥,跟着两百多名羽林军护卫。卫将军王兴、前将军王盛弟兄二人一左一右护卫着御辇,王寻则紧跟其后。

    一路无事,顺顺当当来到王邑府前。守门的家人一看是皇帝鸾驾,慌忙一溜飞跑进去禀报。王邑慌忙带全家开门跪迎圣驾。王莽下辇,亲手扶起王邑夫妻。

    君臣走进府内客厅落坐。王邑心知皇帝来意,便主动开口道:

    “臣虽然赋闲在家,却无时不在关注天下大势。如今,南阳叛匪自立汉帝,天下盗匪群起。国势衰微至此,臣无时不痛心疾首,无时不想重返疆场,为国杀敌,平灭叛贼。”

    王莽明白他是给自己找台阶下。心中惭愧,便道:

    “难得你有如此忠心,朕若不成全此志,岂不是国亡遗恨。王邑听旨!”

    “陛下。”王邑突然打断王莽的话,道,“臣虽有报国之志,可是,南阳刘氏叛军势力日盛,灭之不易。臣不出征则已,既出征,必平灭叛军,故有所请。”

    王莽心里一动,好家伙,开列条件等着呢,可是,自己现在是求将,摆不得天子的架子,便笑道:

    “邑儿放心,只要能平灭叛贼,什么条件朕都能答应。”

    王邑没提什么条件,却问道:

    “陛下欲征讨南阳叛军,京师有多少兵马可用?”

    王莽有些心虚,道:

    “京师只有不足十万兵马可用。是少了点,可是,长安城外有无数的饥民,只要肯花些钱粮,朕一道诏旨就可召募几十万人。”

    “陛下,万万不可!”王邑断然否定,“饥民从军,军心不稳,易生事端,而且未经操练,不习战事,如何抵敌凶勇强悍的叛军。”

    “以你之见,该当如何?”

    “陛下,云中、五原郡尚有二十万人马威慑匈奴。而今,南阳最急,匈奴次之,应召回此地骠悍铁骑,用以征讨叛军。”

    王莽一听,脸上发烧。他原发奇想,立汉昭仪王昭君之子,匈奴右骨都侯须卜当为匈奴单于,以安靖保边。可是,派去进击匈奴的五威将军王巡根本不能深入匈奴腹地,二十万兵马白白耗费大量粮饷,却找不到匈奴主力决战。更糟糕的是,匈奴单于不知从什么渠道得知王莽欲立须卜当作单于的消息,抢先一步杀了须卜当全家,霸占了须卜当拥有的匈奴右部。须卜当得到噩耗后,竟在长安驿馆忧郁而亡。王莽的如意算盘彻底落空了。如今,王邑突然提到匈奴边事,他怎么不羞愧交加。半天才道:

    “朕就依你所言,召回云中、五原郡兵马归你调用。”

    “谢陛下。可是,臣还有所请。如今,太师王匡、国将哀章、司命孔仁等正推进三十万州郡部队,南北夹击,围剿赤眉。臣以为南阳最急,赤眉次之。臣请将赤眉围而不剿,以抽调十万兵力援助南阳。不知圣意如何?”

    “这……”王莽有些犹豫道,“目前,围剿赤眉正值关键之时,太师势必一举平灭赤眉,此时突然抽调兵力,恐有不妥。朕虽是一国之君,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太师恐怕不会答应。”

    王邑正色道:

    “赤眉虽有几十万之众,可是一直没有文告、官号和旗帜,不过一群乌合之众。而南阳刘氏自立汉帝,号令天下,声讨陛下。孰轻孰重,孰缓孰急,陛下自知。陛下虽不可调动太师兵马,可是国将哀章是陛下心腹之臣,惟君命是从,抽调他的部队,他敢不从?”

    王莽无话可说,只得道:

    “好,好。朕就依你,从哀章那儿抽调十万人马归你调用。”“谢陛下。臣还有所请:叛贼刘縯、刘秀狡诈多变,用兵如神,更始政权有组织建制、旗帜号令,非寻常盗贼可比。此次征讨,我朝必全力以赴,方能一举成功,故臣请有征发郡国之兵的职权,以使朝廷与地方通力协作,一体戮贼。”

    王莽对这一条毫不含糊,满口应承道:

    “邑儿放心。朕封你为大司空,封寻儿为大司徒,有征调郡国之兵之职权,可自行赐封爵位和决定军政大计。”这可是自古以来出兵主帅从未有过的大权。王莽为讨灭更始政权,孤注一掷了。

    王邑、王寻感激万分,一起磕头谢恩。

    权力给足了,条件许够了,到底能不能平灭汉军?这时,王莽心里没底了,忍不住流泪道:

    “邑儿,寻儿,,朕这次是豁出去了,举国的家底全押在你们身上了。一旦讨伐不力,我王氏家族便死无葬身之地。”

    王邑信心十足,安慰道:

    “陛下但请放心,儿臣并不侥幸取胜,却要用实力一口口把叛军吃掉。儿臣虽然辞官居家,却早已作好讨伐叛贼的准备。儿臣在夙夜访得一奇士,身高十丈,腰粗十围。自称巨无霸,出生在蓬莱东南。三匹马拉不动他,力大无穷,能役使野兽。睡觉枕鼙鼓,吃饭用铁筷子,是个难得的将军。”

    王莽听得瞪大眼睛。

    “真有这等奇人?巨无霸现在何处?快让他亲见朕。”

    王邑忙陪笑道:

    “陛下莫急,那巨无霸尚在夙夜。臣为了不使叛军防备,封锁了消息。把巨无霸留在夙夜地方驯养野兽,以备战时之用。今日陛下既然让臣征讨叛军,臣就派人把巨无霸和他驯养的野兽运来京师,一则让陛下亲眼看一看,二则,也好随军出征。”

    王莽放下心来,当即回宫,亲拟谕旨,连夜派人送给五威将军王巡和国将哀章。不到半个月,王巡率二十万精兵从进击匈奴的前线撤回长安。哀章所督十万大军也从围剿赤眉的前线撤到长安城外集结待兵。太师王匡气得捶胸跺脚,却无可奈何,只好把兵力摆成防御阵势,阻止赤眉军西进。

    此时,王邑所说的奇人巨无霸也运抵京师。王莽亲率文武群臣出宫观看。那巨无霸果然身高一丈,腰粗十围,黑森森像座小山,站在一辆特别打造的四匹马拉的大车上,身后是一群吼声连天的猛兽,虎、豹、大象、犀牛。群臣惊得呼叫而走。王莽一见,也变了脸色。王邑慌忙上前安慰道:

    “陛下不必担心,这些猛兽已被巨无霸驯化,没有他的指令,不会袭击人。”

    “果真如此?”王莽半信半疑。

    “陛下若是不相信,可以当场一试!”

    “怎么试?”

    “陛下可以降旨,从天牢取出一些待决死囚,放在那些猛兽当中,一试便知。”

    “大司空之计甚妙!传朕旨意,从死牢中取出一百名死囚做试验。”王莽果真传下谕旨。

    黄门传出旨意,有关官员立即遵照执行,很快从天牢里提出一百名死囚犯来。王邑命兵卒从上林苑搬来木栅栏,围成一圈,然后向巨无霸交待几句,只见巨无霸长啸一声,把巨大的手掌一挥,那些虎、豹、大象、犀牛等猛兽乖乖地一字排开,走进栅栏内。那一百名死囚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惊奇地望着栏内的猛兽。忽听王邑命道:

    “给他们松开枷锁,全部丢进栅栏内!”

    押解兵卒遵命,三下五除二打开死囚身上的枷锁,然后,不由分说把他们全扔进栅栏内。死囚们一见吼声震天、目露凶光的野兽,吓得狂奔乱叫。王邑隔着栅栏,哈哈大笑道:

    “你们本是待决的死囚,陛下开恩,给你们一次求生的机会。如果能从猛兽口中逃生,就可免去死罪,当场释放。要是被吃掉,那就只能怪你们的命不好。”

    死囚们这才明白王邑是让他们在玩一场生死游戏,无不骇然失色。当中也有胆大的,把心一横,反正是豁出命去,拼死一搏也许真能从这些畜牲口中逃得性命。回头大着胆子看那些猛兽,也许还没有接到主人进攻的命令,一个个乖乖地站着不动,虎视眈眈地望着眼前的美味,口水流得老长。

    王邑望着巨无霸,微笑着点点头。只见巨无霸伸长脖子,突然一声嗥叫,声音阴森可怖令人毛骨悚然。那群猛兽突然一齐吼叫着扑向死囚们。霎时,围栏内虎吼狼嗥,人呼惨烈,血淋淋的场面令人惨不忍睹,阴森森的惨叫耳不忍闻。围观的文武群臣大惊失色,慌忙以袖掩面,不忍观看。王莽却是快意十分,哈哈狂笑,仿佛猛兽吞噬的就是南阳刘氏叛贼。多日郁积在心里的忧愁终于在这一刻化为乌有了。

    一百名死囚不过小半个时辰全变成了猛兽口中的美味。王邑颇有些得意,走到王莽跟前躬身道:

    “陛下今日亲眼所见,总该相信臣所言不虚吧!”

    “太好了!”王莽赞赏道,“有了巨无霸这支兽军,何愁南阳刘氏不灭,朕就封巨无霸……不,大司空有赐封之权,就自行封赏吧!”

    “谢陛下!”王邑得意至极,跪拜道,“臣封巨无霸为军中垒尉,明日随军征讨叛匪。”

    “如此,有劳大司空了。不过,为确保平灭南阳刘氏,朕曾征召天下懂兵法的方士,得六十三家,数百人。今天也归于大司空调用,也好随军参议军机。”

    王邑明白了,皇帝对自己能否顺利平叛还有疑虑。不过,有六十三家军吏随军出谋划策,怎么说也有益无弊,何乐而不为。于是,再次拜谢圣恩。

    王莽难得有今天的好心情,哈哈一笑,面对群臣道:

    “众位爱卿,今日这宫内大摆宴席,请随朕一起为大司空、大司徒饯行!”

    就在王莽与群臣为大司空王邑、大司徒王寻举樽饯行的时候,更始帝遣大司徒刘縯率汉军主力已抵达宛城。刘縯令三千精骑雁翅摆开,自己亲自讨敌叫阵。宛城守将岑彭闻听,亲自登上城头。刘縯婉言劝道:

    “王莽暴虐,篡改汉制,民不适从。今汉室恢复,天兵压境。岑将军应顺天而行,弃城而降,也不愧为一生功德。若执迷不悟,继续助纣为虐,势必玉石俱焚,落下千秋骂名。”

    岑彭丝毫不为所动,哈哈一笑道:

    “刘伯升,你为汉室,我为新朝,所谓各为其主,何来顺天而行之说?何必徒费口舌?有本事,你尽管攻下宛城,岑某战死犹荣。”

    刘縯知道说不动他,便把长矛一扬,叫道:

    “岑彭,有本事就出来,你我见个高下。”

    岑彭不屑一顾。大声道:

    “刘伯升,别以为岑某是傻瓜。岑某才不会与你逞匹夫之勇。有本事尽管攻城吧!”

    刘縯大怒,长矛一挥,传令道:

    “众将士,攻城!”

    汉军早憋着劲儿,闻听主帅令下,立刻架起云梯,争先恐后往上爬。眼见爬到半空,城上却毫无动静。汉军大喜,爬得更快,都想争头功,谁知快接近城头的时候,城上突然箭如雨下。身在半空的汉军无处躲藏,一个个被射下云梯,不是中箭而死,就是被活活摔死。汉军第一个回合就吃了亏,可是,士气依然高昂,踩着同伴的尸首继续往城墙上爬,不过,这次他们有了准备,一只手抓住云梯往上爬,一只手握住盾牌护住头顶,防备城上的冷箭,眼看着快爬到城头了。突然一声锣响,无数檑木从天而降,砸了下来。这一回,汉军手中盾牌也没有用,唿啦一下子全被砸下云梯,城下又增添了一堆尸体。

    汉军毫不畏惧,仍然像蚂蚁一样,一个跟着一个往上攻。城上冷箭、滚木、擂石往下打,竭力抵抗。

    攻得勇猛,守得顽强。争战一天,宛城仍牢牢掌握在新军手中。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宛城仍是杀声一片。廷尉大将军王常赶到刘縯跟前,道:

    “大司徒,宛城早有准备,我军伤亡很大。”

    刘縯气愤地道:

    “我军又是休整,又是立尊,贻误了战机,岑彭怎么会不作准备。”

    “像这样打下去,攻下宛城,我军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再大的代价也要打,”刘縯的眼睛闪着无奈的光,语气坚定地道,“宛城的战略意义,不用我说,廷尉大将军也知道。此时不攻,等到王莽援军赶到,再攻就更困难了。中军!”

    一名兵卒应道:

    “小人在!”

    “传令下去,连夜轮番进攻,不能让岑彭有喘息的机会。”

    “遵令!”

    入夜,宛城上下,灯火通明,杀声震天。汉军人多,轮番歇息,不间断地攻城。新军兵少,只得硬撑着。岑彭、严悦也在城头指挥了一天,人困马乏。可是,还得强打精神,鼓舞士气。

    “众将士,打起精神来,我们城里准备的滚木、擂石多的是,守他个十天半月,不成问题。到时候,长安的援军一到,我们里应外合,汉军就是插翅也逃不了。”

    守城兵卒果然精神一振,困意全无,有人大声道:

    “请将军放心,我等决不让汉军登上城头。”

    黑夜尽了是黎明,宛城依然是杀声震天。

    岑彭的话,并不是为鼓舞士气而编造出来的,就在汉军猛烈攻城的时候,,新朝大司空王邑、大司徒王寻率三十多万大军、六十三家兵法和巨无霸的兽军缓缓离开长安,往南阳扑来。

    宛城,血战三日,依然杀声震天。汉军中军大帐内,大司徒刘縯焦躁不安地皱着眉,不停地踱来踱去,这时,护军朱祐进来道:

    “禀大将军,太常偏将军刘秀来见。”

    刘縯心头一喜,止步道:

    “来得好,我正要找他呢,快快请进。”

    刘秀就在门外,不待朱祐来请,已疾步走进来。刘縯迎上去,抓住他的双手,着急地问道:

    “三弟,宛城急切之间,难以攻下,如何是好?”

    刘秀道:

    “小弟正是为此而来。宛城城墙坚固,岑彭又有防备,一时难以攻取。我十万大军阻于坚城之下,乃兵家大忌。何况,新朝王邑、王寻援军已出长安,不久便到。小弟以为,我军不如分兵南下、北上,攻略宛城周围城邑,一则掐断宛城外援,二则可补充供养;三则可扩大我周旋余地。”

    刘縯一听,忧愁顿解,一拍刘秀肩头道:

    “三弟果然好计谋。愚兄也有此念,只是利弊没你想得周详,未敢作出决断。三弟既然也这么想,愚兄就放心大胆地去做了。”

    计议已定,刘縯立刻召集众将在阵前召开军事会议。决定自己率主力继续围攻宛城消耗岑彭的兵力,另派王凤、王常、刘秀、李轶、邓晨为一路,分兵北上,陈牧、李通、朱鲔为一路,分兵南下,以掐断宛城的外援。

    汉军诸将经过三天的苦战,都知道宛城不易攻取,当下均无异议,遵令而行,为迷惑宛城新军,汉军一刻也没有停止攻城。轮番歇息的部队悄无声息地离开宛城。

    王凤、王常所率北路汉军一路北进,势如破竹,新军望风而逃,毫不费力攻下定陵、郾城,紧接着进攻昆阳,刘秀道:

    “昆阳存有新军大批粮草,必有得力之将把守。何况定陵、郾城逃敌汇聚昆阳,恐不易攻取,不如智取。”

    王凤不屑一顾,道:

    “新军主力在守宛城,昆阳必定空虚,不堪一击,马上进攻,早点把粮草、辎重运往宛城前线,支援主力。”

    汉军立刻遵令而行。昆阳守将傅锐立即率城中仅有的一千新军据城死守,汉军攻了一日,竟没有得手。眼见天色将晚,王凤焦急万分,如果小小的昆阳阻搁了进军日程,就会贻误整个战争的进程。这时,一兵卒拿着一封书简呈上,禀道:

    “禀成国上公,攻城的部队在城下捡到一封书信,请大人过目。”

    王凤接过一看,只见那书束上书“太常偏将军刘文叔台鉴。”是刘秀的书信!王凤心中惊异,昆阳的敌军怎么会与刘秀有瓜葛?忙拆开仔细一看,只见帛书写道:

    “太常偏将军刘文叔尊鉴:

    小人王霸、任光为傅锐所迫,共守昆阳。将军兴汉兵,窃不自量力,敬慕将军威德,愿效犬马之劳。兹定今夜子时,杀傅锐,献城门,礼见将军,特投书简请为接应。”

    王凤看了,除了惊喜之外,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己身为成国上公,可谓位高爵显。可是这王霸、任光竞提也没提。刘秀不过一个偏将,官职卑微,却被他们奉若神明,真是岂有此理。

    但嫉妒归嫉妒,有人愿献关总是好事。王凤立即命人把刘秀从战场上叫来,把书信取出来。刘秀看完,惊喜地道:

    “成国上公,今夜有人献关,昆阳可得了!”

    王凤却冷淡地问道:

    “刘将军,你与这王霸、任光有旧?”

    “不。末将与王霸、任光非亲非故,也从未谋面。观其书信,此二人是仰慕我宗室,才甘愿冒死献城的。”

    “你不怕其中有诈?”

    “有诈又怎样?请成国上公让末将今晚率一支人马埋伏在城外。子时一过,若有人献城,我军可乘势杀入城去。若无人献城,末将就夜袭昆阳。不过旦日,昆阳便为我所有。”

    王凤没再说什么,一抬手道:

    “就依你所言行动吧!”

    当晚,刘秀率一支人马悄悄埋伏在城外,眼睛紧紧盯着城头。子时刚过,城中突然杀声阵阵,火光冲天。刘秀明白,王霸、任光果然如约行动。汉军必须马上攻城,否则,他们人少势单,必遭杀身之祸。于是,他一拍青骊马,从树丛中闪出,大刀在夜色中寒光一闪,大声命令道:

    “攻城!”

    蓄势以待的汉军立刻向昆阳扑去。昆阳城头,疲惫已极的守军不知城中发生了什么事,正人心惶惶,见汉军突然攻城,慌了手脚,又不得军令,不知所措。刘秀一口气攻上城去。正砍杀得得意,忽见一群新军举着火把冲过来,为首的两员壮汉,一人使双锤,一人使戈,老远就高喊道:

    “傅锐已死,愿归降刘秀者请随俺来。”

    刘秀知道,必是王霸、任光无疑。忙夺过一支火把大声叫道:

    “王霸、任光两位义士,刘秀在此!”

    王霸、任光慌忙迎上前去,曲膝跪倒,给刘秀施礼。

    “小人给刘将军见礼!”

    “刘将军金安!”

    他们身后一百多名新军兵卒也跪倒磕头。

    刘秀忙伸手相扶道:

    “义士请起。快随我追杀残敌,迎接我军入城!”

    “遵命!”

    王霸、任光率降卒重又杀下城去,不多时,便打开城门。城外的汉军立刻如潮水般涌入昆阳城。

    东方破晓,彩霞满天。昆阳城头飘扬着汉军旌旗。

    王凤、王常在衙署接见王霸、任光,自是一番褒奖和赞誉。王霸,字元件,颍川颍阳人,曾做狱吏,好义节,流落在外,被傅锐骗上昆阳守城。任光,字伯卿,宛城人。做过乡、县小吏,后不满王莽统治,辞职做小买卖,也被傅锐征来守昆阳。王常见他们有仰慕刘秀之意,便把二人归于刘秀麾下。

    北路汉军连下定陵、郾城、昆阳三城,俘获大批的牛、马、粮食以及大批辎重粮草,王凤、王常、刘秀一面分兵把守定陵、郾城,一面命人把粮草辎重源源不断地运往宛城,支援刘縯的主力部队。

    粮草尚未运完,探马突然来报。

    “禀成国上公,廷尉大将军,王莽遣大司空王邑、大司徒王寻率军一百万,正往昆阳扑来,距阳关不过二十里地。”

    王凤吓了一跳,吃惊道:

    “一百万!不是要把昆阳给踩平了么?”

    刘秀皱紧眉头,向探马道:

    “你真的看清楚了?新军有一百万?”

    探马面露惊慌之色,道:

    “回刘将军,小人哪能看清楚。新军浩浩荡荡,见头不见尾,小人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马,数也数不清,一百万是老百姓传说的。”

    刘秀怒道:

    “身为军中侦探,没有探明敌军实情,就把捕风捉影得来的情报上禀主帅,扰乱军心,该当何罪?”

    探马害怕了,跪地求饶:

    “小人知罪,下次不敢了,求太常偏将军宽恕。”

    “知罪就好。下去吧!”

    王凤道:

    “不管新军是否真是一百万。王莽此次遣亲信子侄王邑、王寻出战,必定来者不善,我军要早作防备才是。”

    王常道:“昆阳尚有大批粮草辎重没有运出。当务之急,是把粮草尽数运输,送往宛城前线,支援进攻宛城的主力部队。”

    刘秀道:

    “虽然我们尚不知新军虚实。但王邑、王寻此来,必然是为争夺宛城。昆阳现在就处于前哨位置,我们势必在此阻击新军,为主力赢得攻取宛城的时间。如果放任王邑、王寻长驱南下,兵临宛城,我军宛城主力就危险了。”

    王常、李轶、邓晨深表赞同,王凤沉默不语。五威将军李轶挺身请战,亢然道:

    “成国上公,请让末将带一支人马前往阳关,阻截新军,也好探个虚实。”

    王凤终于点头,道:

    “既如此,就有劳李将军了。只是昆阳兵少,只能给你五千兵马。到阳关后能战则战,不能战就赶快退回,保存实力要紧。千万不可与敌军硬拼。”

    “请成国上公放心,末将记下了。”李轶领命而去。

    王邑、王寻的新军到底有多少人马,不但王凤、王常、刘秀心里没有数。就是随王邑、王寻出征的好多新军也不知情。

    王邑、王寻督率三十多万新军,浩浩荡荡向昆阳进发。在颍阳收拾残兵的严尤闻听王师出征,慌忙率残兵败将来会。严尤负荆请罪,跪在王邑、王寻面前,痛哭流涕。王邑眼皮也没抬,冷冷地道:

    “陛下有交待,让你随军出征,将功赎罪。圣上开恩,本公也不便治罪,你就归于本公麾下吧!”

    “谢陛下隆恩,谢大司空恩典!”

    严尤把头都磕出血来了。

    王邑、王寻收集严尤残兵和沿途各郡的兵马,得兵十多万。为威慑汉兵,先给对方心理造成巨大压力。王邑故意号称百万大军,具体人数连严尤和军中将领也不知道。

    就在北路汉军连克昆阳、定陵、郾城的同时,大司空陈牧、大司马朱鲔率南路军进攻新野。新野宰苏康督率城中军民据城死守,汉军连攻数日,也没攻下来。眼见北路军屡建奇功,朱鲔、陈牧心中着急,喝令兵卒架起高台吊斗,用强弓劲弩往城里射箭。苏康忙命兵卒摘下民房门板,背在背上,挡住飞来的羽箭。伺机反射吊斗里的汉军弓箭手。不过半日的功夫,吊斗上的汉兵全被新军箭射而死。新野城头,依然飘扬着新朝旌旗。

    朱鲔、陈牧气怒交加,却无可奈何。这时,苏康却据城头喊道:

    “城下的汉将听着,我新野官民早有归汉之意,但有一个条件,必须大司徒刘伯升亲来,得刘伯升一言,愿举城归降。”

    陈牧气得大骂:

    “他奶奶的,投降就是投降,为什么非得向刘伯升投降?”

    苏康硬挺挺地道:

    “应不应随你,降不降由我。众将士,把滚木、擂石往城头上搬,准备迎敌!”

    朱鲔一看,默然不语,心中气忿难平。新野宰明摆着信服大司徒,对他这个大司马信不过。小小的新野居然要刘縯亲来,才肯投降,岂不是有意折损大司马威名。

    李通忙道:

    “如果新野宰负隅顽抗到底,我军不知何时才能攻取新野。既便攻下,又要丢下多少将士的性命。新野既有归汉之意,大司马何不遣使请大司徒亲来?”

    朱鲔心有不甘,嘴里道:

    “新野宰是否故意使诈?何况,大司徒正在全力进攻宛城,哪有功夫来新野!”

    李通坚持己见,道:

    “苏康要得大司徒一言便降,其中必有缘故。大司徒若得知此情,一定会星夜赶来,招降新朝守将。”

    陈牧谩骂一通后,也冷静下来道:

    “李将军言之有理,还是去请大司徒亲来为好。免得士卒们再流血。”

    朱鲔终于点了头,向城上高声喊道:

    “城上听着,本公立刻派人去请大司徒亲来,若是不降,休怪本公血洗全城。”

    宛城城下,汉军依然士气高昂地攻城。刘縯不断改变战术。尽可能地避免部队过大的伤亡,以消耗敌军精力为目的。岑彭兵少将寡,日夜迎敌,已经渐渐不支。

    这时一只飞骑赶到汉军阵前,把一封书信交到刘縯手上,刘縯仔细看过,哈哈一笑,道:

    “新野宰苏康,在我军小长安兵败,退保棘阳时,曾掘我妹丈邓晨家族墓冢。今有归汉之意,要得我一言,才可消除疑虑。”

    主力军中,被刘玄封为广阳王的宗族刘嘉道:

    “大司徒以威德服人,何不亲去新野,收降苏康?”

    刘縯点头道:

    “本公当然要亲去新野。只是宛城军务要有劳广阳王了。”

    “大司徒放心,本王一定不负重托。”

    “谢王爷!”刘縯把校尉阴识招到跟前,“阴识,你要辅佐广阳王攻城。记住,以保存实力消耗敌军精力为主。”

    阴识拱手答道:

    “请大司徒放心,阴识一定倾尽全力,辅助王爷攻城。”

    刘縯交待完毕,悄悄离了前线,跨上黑龙驹,单人独骑直驰新野。一夜的功夫,便赶到新野汉军营帐,朱鲔、陈牧、李通等众将慌忙出帐相迎。

    新野宰苏康闻听刘縯来到,忙率左右亲兵登上城头。刘縯驱马上前,朗声道:

    “苏大人!自古以来,两国交兵,各为其主,你为新朝效力,我为恢复汉室而战,都没有值得指责的地方。君子曰:‘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苏大人能顺天应时,迷途知返,归服汉朝,刘某怎么能对过去的事耿耿于怀呢?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刘伯升断不敢以私人恩怨,而坏国家大事。”

    苏康大喜,高声道:

    “说得好,大司徒一世美名,人中豪杰。既有此承诺,苏某还有何惧哉?众将士,大开城门,迎接大司徒入城!”

    守城的新军早就听说刘縯大名,不敢抗命,立即打开城门,迎接汉军入城。

    刘縯一句话,兵不血刃,攻取了新野。随即调回南路汉军,合力猛攻宛城。

    新野一丢,宛城顿成一座孤城。岑彭兵力不足,哪时吃紧往哪里去。新军将士疲于奔命,苦不堪言。

    昆阳,王凤、王常、刘秀督促兵卒往宛城运送粮草,不到半日,便搬运一空。这时,兵卒匆忙来报:

    “禀成国上公,浊水之北尘土飞扬,好像有无数兵马奔来。”

    王凤惊问道:

    “何方人马?”

    “距离太远,看不清旗号。”

    刘秀忙道:

    “成国上公,请到城头一望便知。”

    王凤点头,忙带领诸将登上昆阳城头,果然见浊水北岸,尘土飞扬,一支人马正奔驰而来,随着距离的缩短,旌旗隐约可见。刘秀眼尖,突然惊叫道:

    “不好,是李将军。”

    王凤揉揉眼睛,仔细远眺,果然看清是李轶的旌旗。再往李轶人马的身后看,却是新朝旌旗。王凤大惊,道:

    “不好了,李轶兵败,正遭新军追击。”

    诸将这时也看清楚了,李轶的旌旗倒拖着,人马争相逃命,不成队形。身后则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新军。刘秀忙上前请命道:

    “成国上公,请让末将率一支人马出城接应李将军进城。”

    王凤眼睛一瞪,斥道:

    “李轶已经兵败,昆阳还有多少兵马让你带着去送命。况且新军大队紧追在后,此时打开城门,新军攻进城怎么办?”

    “那……李将军怎么办?”

    “李轶当然要救。但要看他的造化。如果他逃在前头,就可打开城门,放他进来。其余的兵卒就顾不上了。”

    说话之间,李轶的败兵也驰过浊水,往昆阳逃过来。李轶盔歪甲斜,果然逃在最前头。其余也是丢盔弃甲、拼命奔逃。王凤见李轶快逃到城门口了。身后一望无际的新军扑天盖地地追来,慌忙传令道:

    “快,放李将军进城,随后就关城门。”

    守门的汉军遵令,慌忙打开城门。李轶和几十名亲兵正赶到城门口,一见城门打开,慌忙打马进城。李轶刚进去,城门就“吱呀”!一声关上了。可怜城外的汉军无路可逃,被尾追而来的新军骑兵一阵冲杀,全部血洒黄土,为汉室捐躯了。

    昆阳城头,汉军将士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弟兄惨遭屠戮,顿觉心寒,都对王凤心生怨恨。刘秀、王常也觉得王凤的做法太让大家伤心了,却不便说什么。

    新军杀尽李轶败兵,便向昆阳进攻。刘秀、王常早令士卒作好准备,一阵乱箭、滚木、擂石便把攻城的新军打退。

    这时,一身是血的李轶登上城头,一见王凤,哭倒在地,道:

    “成国上公,不是末将无能,实在是新军先锋高大无比,力大无穷,还带着一群吼声连天的猛兽。将士们一见,心就先慌了,这仗还怎么打呀!”

    跟随李轶逃得性命的几十名亲兵也余惊未息。争相叙说道:

    “是啊,那巨无霸身高一丈,腰粗十围,力大无穷,李将军武艺再高,也抵不过他。”

    “那些猛兽更是吓死人,张牙舞爪,狂扑乱咬,刀砍剑刺,浑然不觉。不知有多少弟兄命丧虎豹之口。”

    “亏得那巨无霸行走不便,要不,就是李将军也难逃性命。”

    城头上,昆阳汉军将佐全聚集在周围,听说新军强大怪异,都觉得惊奇。忽然,有人惊叫道:

    “看,那就是巨无霸和他的兽军!”

    城下新军突然停止了攻城。巨无霸带领兽军耀武扬威,开到墙下。虎、豹、狮、犀牛的嘴上、角上还滴着淋漓的人血。浊水北岸,新军源源不断地开来,见头不见尾。汉军将士齐聚城头观看,无不骇然失色。王凤惊慌忙道:

    “快,传令召集诸将,来城头议事!”

    其实,不用召集,昆阳诸将早围在周围,探听军情。闻听成国上公要议军情,立刻有人说道:

    “新军一百万,我昆阳城中的兵力不足一万,以不足一万人对百万大军,无异于以孤羊投群狼,自寻死路。”

    “是啊,新军有巨无霸、兽军助战,我军尚且战胜不了巨无霸的兽军,何况还有百万大军呢!”

    “……”

    满耳的怯懦之声,王凤心里更慌了,也道:

    “新军怪异众多,以大兵压城之势逼进昆阳,小小昆阳,恐怕是守不住了。不如及早退出城去,尚可保住身家性命。如果被新军围上,只恐插翅难逃。”

    诸将中好多人就等着王凤下达撤退的命令,忙齐声道:

    “成国上公圣明,请下令吧!”

    “不可,”廷尉大将军阻止道,“新军号称百万,不过虚张声势而已。据在下算来,实际兵力不过四五十万人。我军虽然兵少,可是连战皆胜,士气正旺,不如据城坚守,等待援兵。”

    王常话音未落,便遭遇部分将领的一片反对之声。

    “新军就算只有四十万,也是我军的几十倍,大家既便以一当十,也难抵新军兵多势众。坚守昆阳势必坐以待毙。”

    “是呀!不能侈谈坚守。昆阳城里的粮草都运出去了,仅存的军粮能支撑几日,怎么能守得住?”

    “等待援军,援军在哪里?郾城、定陵的兵力不过两万人,杯水车薪,无济于事。宛城大司徒的主力正攻城激烈,也抽不出兵力赶来增援,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说到“走”字,众将争相起身,一齐望着王凤。只要成国上公一松口,大家便会一哄而去。

    王凤早有退却之意,闻听众将众口赞同,心中释然,正欲下令,一直沉默不语的刘秀突然挺身而出,拦住众将,激愤地道:

    “诸位,昆阳兵少粮少,新军势大,这是严峻的现实。正是因为形势严峻,我们更要同仇敌忾,共御强敌。如今,宛城正打得激烈,不能分兵来救。试想,一旦我们放弃昆阳,新军大队长驱直入,阻于坚城之下的我宛城主力将遭受灭顶之灾。同心协力,据城死守,既可吸引新军主力,减轻宛城主力的压力,又可保全妻孥财物于万一,诸位为什么不乐意这么做呢?”

    刘秀虽然官位卑微,但善于用兵之名早已传遍全军,在诸将中的声望比王常、王凤高得多。因此,一语甫出,众将全倾耳聆听,邓晨、王霸、任光等纷纷赞同,道:

    “刘三将军说得是,一旦昆阳有失,宛城主力就全完了。”

    “对,应该坚守昆阳,只要坚持到主力攻下宛城,大司徒就会来救昆阳。”

    “是啊,大丈夫宁可战死沙场,也不能做逃兵。”

    王凤恼怒起来,冷冷地道:

    “刘将军,昆阳兵少粮少,坚守困难,弃城而走又不行。你一个偏将,真是有胆识,竟然指责起本公。”

    张卬紧接着王凤的话,讥笑道:

    “是呀!南阳都称颂你们刘氏兄弟有勇有谋,将佐之才。今日要拿出退敌之策才成。刘将军张口坚守,闭口杀敌。可是,平日里打仗你也不见得都是冲在最前面。你没有老婆孩子,当然可以逞一时的英雄。不过,现在不是逞强好胜的时候,还是听从成国上公的命令吧!”

    刘秀愤怒至极,双目喷火,钢牙紧咬。亢然道:

    “将军何出此言。如今汉室恢复,我等俱为汉将,皆为一体。圣人云,人之父母,为我父母,人之儿女,为我子侄。难道刘某乐意看到他们惨遭屠戮么?何况,新朝大军已兵临城下,只要发现我们弃城而逃,必然尾随追杀,用不了一天,就会全部命丧黄泉。小长安惨败,血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王常十分赞同刘秀的意见,附和着说道:

    “是啊,弃城而逃,保不住妻孥财产,也保不住性命。既然如此,不如同心合力,据城死守,还有战胜强敌的希望。”

    经刘秀、王常一番分析劝说,好多将领开始倾向坚守。因此,昆阳城上,围绕着是退是守,是战是走的问题,两方意见不一,相持不下。

    正在争执的时候,探马飞骑突然来报:

    “禀成国上公,新军主力已经到城北门,绵延数里地,看不见队尾。”

    好多将领面露惊慌之色。王凤气恼地瞪了刘秀一眼,恨声道:

    “刘将军,现在想退也来不及了,你如愿以偿了。这个仗本公无能指挥。你不是会用兵吗,本公就交给你指挥了。”

    刘秀慌忙揖手道:

    “谢成国上公信任,末将一定不负重托,拼死守住昆阳。”

    王凤本来说的是气话,没想到刘秀顺杆子上去,真的要指挥守城。心里更加气恼,但转念一想,这个仗没有打胜的可能,刘秀愿逞英雄,也是自己撂挑子的好机会。因此王凤一气之下,真的转身走了。

    王凤走了,可是诸将却没有一个跟他走,大家都知道刘秀熟读兵书,善于用兵,非王凤所能及。大敌当前,正需要他这样的人带领着共御强敌。大家的目光齐唰唰地盯着刘秀。王常道:

    “刘将军,快想个办法吧!”

    刘秀见诸将对自己如此信赖,也不谦让,忙招呼大家走下城头,来到议事厅。他站在巨幅地图前,指着昆阳四周的地形,道:

    “眼前的形势很严峻,一时之间我也没有更好的退敌方法。不过昆阳城坚池固,便与坚守,我八、九千弟兄拼死抵抗,也可与新军较量一番。”

    诸将默然不语,张卬忍耐不住,叫道:

    “闹了半天,刘将军也没有退敌良策,新军百万大军攻城,我们能守得几时。”

    “多守一天,就多一分战胜新军的希望。”刘秀坚定地道,“纵观天下大势,王莽新朝已处于风雨飘摇之中,这次不过是孤注一掷而已,几十万军队也是勉强凑合起来的,表面上很强大、怕人,实际上内部士气不振,将帅离心离德,一旦遇到顽强的抗击,势必迅速土崩瓦解。而且,新军在东方受赤眉军钳制,在北方又受到铜马、青犊等义军的威胁,因此新军从整个战场上来看,是处于被动地位,我们不能只看到昆阳的严峻,只要顽强抵抗,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刘秀擦擦额上的汗水,稍作停顿,接着道:

    “当然,内乏粮草,坚守不能持久,至多不过一个月。惟今之计,是派人前往郾城、定陵,招集援兵,里应外合,拼死一战,才有希望解昆阳之围。到底谁守昆阳?谁愿突围求援?大家不妨商讨一下。”

    诸将面面相觑,谁也不说话。很明显,突围出城太危险了。身陷百万大军,又有巨无霸兽军拦截。别说突围,胆小的就能吓死。因此很多将领宁愿坚守昆明,也不愿出城突围。但又怕别人讥笑,便沉默不语。”

    刘秀的神情严峻起来,目光逡巡着大厅。再一次大声问道:

    “昆阳的安危全在于外援,何人敢突围搬兵?”

    依然如石沉大海,没有应声。王常沉不住气了,挺身而出道:

    “刘将军,既然没有人愿意出城。就让本公亲去,征调援兵,解昆阳之围。”

    刘秀慌忙阻止道:

    “昆阳城内,人人都可以出城求援,惟独廷尉大将军不可。”

    “为什么?”

    “坚守昆阳,确保万无一失,与突围求援同等重要,惟廷尉名高权重,才可威服昆阳军民,合力据守。”

    刘秀之意是,成国上公王凤和很多将领都有弃城而逃的念头。惟有王常位高爵显,可以阻止王凤等人的出逃或投敌。确保昆明万无一失。王常见刘秀以目示意自己,才明白过来,忙道:

    “就依刘将军之言,本公就带领大家死守昆阳,等待援军。”刘秀手握剑柄,挺身道:

    “既然诸位都愿意坚守昆明,就请协助成国上公和廷尉大将军共守昆阳。能守住昆阳,便是奇功一件。刘某愿独自突围,前往调兵。请诸位善自保重,来日相会昆阳,便是我等胜利重逢之时。”说完,迈开大步,往外便走。”

    “等一等,刘将军。”忽然身后有人叫道,刘秀停下脚步,回头一看,却是王霸从众将中走出。激动地道:

    “将军临危不惊,不顾生死。元伯(王霸字元伯)惭愧,愿随将军一起突围。”

    “末将愿去。”

    “末将也愿去。”

    王霸的话音刚落,大厅内呼应声响起。骠骑将军宋佻、偏将军邓晨、任光等深为太常偏将军的此举所感动,纷纷表示愿陪同突围。就连刚刚吃了败仗的五威将军李轶也愿从行。共计十二人。

    刘秀欣慰地笑了,扫视着十二名英雄感慨地道:

    “如果我全军将士真能像你们一样,王寻、王邑纵有百万雄兵,能奈我何?来,我们商讨一下如何突围。”

    十三名英雄围坐在一起,商讨着突围的方案。李轶心有余惊地道:

    “巨无霸和他的猛兽凶猛无敌。我们要避开巨无霸所在的北门突围。而且,最好等到天黑之后,可凭借夜色掩护,突然杀出。”众将有的点头,有的摇头,一齐看着刘秀。

    刘秀道:

    “李将军言之有理,可以避开巨无霸和猛兽军。但突围不能等到晚上,要马上进行。新军没有立即攻城,就证明尚未合围,正忙于安营扎寨,我们惟有乘此良机,才有突出重围的可能。”

    十二名英雄信服地点点头,齐声道:

    “请刘将军下令吧!”

    “好,出发!”

    十三人走出帐外,披挂整齐,各持兵刃,牵着战马来到南城门。王常和其余诸将送到门口,互道珍重。王常对刘秀道:

    “《汉宫仪》曰:欲令国家盛大,社稷常存,故称太常。汉室恢复,将军得封太常偏将军,虽然官职卑微,却应社稷昌盛之运。将军今日此举,莫非也是天意。”

    刘秀感动地道:

    “借廷尉大将军吉言。今日必能突出重围,搬来援军,共破新军。开城门吧!”

    王常走到城门旁,喝开兵卒,亲手拉动绞盘,南城门悄无声息地启开。

    刘秀等十三骑英雄早已翻身上马,手勒缰绳,兵刃在手。

    “诸位将军,一鼓作气,杀出重围。”刘秀大喝,一马当先,冲出城外,十三骑就如一阵飓风突然扑向南门外的新军。

    南城门外是傍晚才赶来的新军,大兵刚到连个歇息的地方也没有,士卒们乱哄哄埋锅造饭,安营扎寨。夕阳的映照下,东一堆、西一堆的人马,乱糟糟地不成阵列。营寨前的巡逻兵心不在焉地转悠着,直到刘秀十三骑冲到跟前才被一个人发现,惊得大叫:

    “哎呀,不好,有人……”

    还没有喊完,刘秀已经马到人到,寒光一闪,人头滚落地下。十三骑犹如下山猛虎冲向敌群。新军根本没想到有人敢闯营。有的兵卒还没摸到兵刃,十三骑已经冲过去了。

    再往前冲,前面的新军听到呼叫声,有了准备,各提兵刃,上前拦截。刘秀冲在最前面,大砍刀施展开来,上下翻飞,沾上死,碰上伤,新军一倒一片,血流成河。邓晨尾随其后,也使大砍刀,左右上下一片寒光,新军鬼哭狼嚎,惨不忍闻。其余诸将也各使兵刃,拚命冲杀。转眼间杀入敌营正中。

    连营座座。南门的杀声传到了北门外。王邑、王寻住进巨无霸安排好的中军大营中。初临昆阳城下,大军长途奔波难免劳累。何况昆阳已在重兵包围之中,汉军插翅难逃。两人打算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于是传令:明日犒赏三军,进攻昆阳。可是,还没来得及歇息,严尤就慌忙跑进来禀道:

    “禀大司徒、大司空,南城门外有汉军阃营,来势凶猛。”

    王邑眉头一扬,问:

    “有多少人马?”

    “十三骑。”

    王邑冷冷一笑,道:

    “我大军连营座座,区区十三人,还能闯出去。命令南门各营就地截杀,其余各营,不得擅自行动。”

    “这……”严尤不放心地道,“汉军闯营,肯定为请援兵,大人千万不可等闲视之。”

    王邑面色微怒。

    “该怎么做,本公还要你来教吗?”

    王寻也附和道:

    “几个闯营的叛贼,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纳言将军不是被汉军打怕了吧!”

    严尤受辱,脸上白一阵、红一阵,默默而退。

    南门外,新军营寨像开锅一样,人喊马嘶杀声一片。前营阻截,后营追赶,新军如潮水一般,一浪盖过一浪,冲向刘秀等人。刘秀连人带马像血洗过的一样,分不清是自己受伤,还是溅上敌兵的血。王霸、任光断后,一个托双锤,一个挥长戈,只杀得血风腥雨、鬼哭狼嚎,新军害怕了,干吆喝着不敢上前,全拿着兵刃在后面跟着。

    刘秀一边冲杀,一边往四周远望,眼见快冲出敌营了。忙大声喊道:

    “诸位英雄,向前靠拢,不要掉队。再杀一阵,就可以冲出去了。”

    众将精神大振,斗志更旺,迅速聚拢成一股强大的冲击力,砸向敌营。主帅不出战,混乱的新军如何能阻挡住勇猛拚杀的十三位英雄。刘秀一行十三骑,硬是杀开一条血路,突出重围。

    月上梢头,大地洁白。刘秀勒住马,这才感到腿上一阵剧烈的疼痛,用手一摸,小腿上不知何时中了一支羽箭。回头询问众将,人人或轻或重都带了伤,所幸十三人全冲出来了。

    刘秀一咬牙,拔下腿上的箭,扔在地上,回头看着筋疲力尽的众人道:

    “救兵如救火,刻不容缓,我们必须尽快赶往定陵,搬取救兵。”

    诸将点点头,简单地包扎一下伤口,重新上马,紧鞍鞯,系腰带,人不离鞍,马不停蹄,渡过昆水,转而向东,连夜驰往定陵。

    宛城,大司徒刘縯指挥汉军主力攻城愈急,岑彭、严悦督率兵卒日夜苦守,疲于奔命,力渐不支。忽然汉军探马飞骑来报:王邑、王寻百万新军兵围昆阳。诸将得知,都吓了一跳,都担心万一昆阳城失守,宛城又攻不下,到时候全军腹背受敌,后果不堪设想。大司马朱鲔丢下军务,专程跑到刘縯大帐,劝谏道:

    “大司徒,眼下昆阳危在旦夕,而宛城又数日不下。请撤兵增援昆阳。”

    护军朱祐、校尉阴识也道:

    “昆阳危急,城中八、九千将士恐有不测,宛城既然不能攻下,大司徒何不分兵援救昆阳,也许还有破敌的希望。”他俩话中有话,提醒刘縯别忘了,胞弟刘秀也在昆阳。

    谁知刘縯根本不看他们一眼,对朱鲔道:“大司马请放心,昆阳方面我已考虑多时,有廷尉大将军王常、太常偏将军刘秀在,王邑、王寻纵有百万大军,一时也攻不下昆阳。而宛城强弩之末,旦夕可下。我们早一天攻下宛城就多一分破敌的希望。请大司马转回本部,继续攻城。”

    朱鲔却冷笑道:

    “大司徒,你也把王常和刘秀看得太高了。如今围城新军百万,昆阳城不过八、九千人马,而且粮草短缺,他们凭什么守得住昆阳。现在诸将人心惶惶,议论纷纷。大司徒不要睁着眼睛说瞎话。”

    刘縯勃然大怒,道:

    “大司马,如今我是军中主帅,您这样说话,不合情理吧!”

    朱鲔“哼”了一声道:

    “大司徒虽是军中主帅,可是如果硬把我们往死路上领,朱某实在难以从命。不去增援昆阳也可以。不过,朱某可要带新市兵弟兄转回绿林山逃命去了。”

    “你敢!”刘縯“啪”地一拍帅案,怒道:

    “朱鲔,你擅自抛开军务,本已触犯军令,如再敢抗命不从,休怪本主帅军法无情。”

    “你……你……”朱鲔气得说不出话来,回头看,朱祐、阴识全都怒目而视,这才意识自己身边连个保护的人都没有。心里开始害怕,又放不下大司马的面子,正不知怎么办,忽听门外有人喊道:

    “圣旨到!”

    只见更始帝刘玄的御前黄门黄信带着几个小黄门涌入帐内,高喊道:

    “刘縯接旨!”

    刘縯慌忙走到大帐正中跪下,应道:

    “臣在!”

    “奉天承命皇帝诏曰:昆阳为百万新军所困,危在旦夕。而宛城数日难下,劳师无功。钦命大司徒刘伯升撤宛城之兵,援救昆阳,以保汉室无虞,钦此!”

    “臣接旨!”

    刘縯没想到更始帝也来干涉作战,双手迟疑着接过圣旨。朱鲔闻听,喜从天降,得意地道:

    “大司徒,这一回该听从本公的意见吧!”

    刘縯愤然站起道:

    “大司马,我只说接旨,可没说遵旨。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说着,走到帅案,抽出一支令箭,叫道:

    “朱护军、阴校尉!”

    朱祐、阴识慌忙应道:

    “小人在!”

    “你们拿我的令箭,督促各部继续进攻宛城,有不从号令者,军法从事!”

    “遵令!”

    朱祐、阴识接过令箭。阴识不解地问:

    “大司徒,您不指挥攻城了?”

    “少废话,执行命令吧!”

    “是。”

    朱祐手持令箭,走到朱鲔跟前,把脸一板道:

    “大司马,快回去指挥所部攻城,否则,别怪我们俩不客气了。”

    “呸!”

    朱鲔气得一口唾沫吐在地上,转身就走。

    待朱祐、阴识、朱鲔离开大帐,刘縯忙对黄信道:

    “公公,请让刘某随您一起去见陛下。”

    黄信巴不得似的道:

    “大司徒既不愿遵旨,一起去也好,省得我们挨骂。”

    于是,刘縯跟着几个黄门出了大帐,往后山更始帝的行营走去。更始帝本来在清水旁建有行宫,可是,汉军全军出动,攻夺宛城。仅靠羽林军保护,怕不安全,便随军到了宛城前线,打算攻下宛城,就在此定都。

    更始帝行营距中军大帐不过二里地,没多会儿便到了营门口。黄信进去通报,刘玄传刘縯进见。刘縯叩拜施礼后,一抬头,见更始帝满面愁容,忙问道:

    “陛下为着何事愁到这样?”

    更始帝叹息道:

    “还能为什么,不就是为昆阳担心么。大司徒请想,昆阳失守,宛城攻不下。我军腹背受敌,势必全军覆没。汉室刚刚恢复,朕性命不保,能不忧心如焚么?哎,大司徒,你不带兵去救昆阳,跑到朕这里干什么?难道没接到圣旨?”

    刘縯心里一阵悲哀,虽说汉室恢复,可是推立的皇帝却是如此懦弱无能。这样的皇帝怎么能复兴高祖之业。不过,此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便道:

    “臣接到陛下旨意了,可是臣以为,当务之急是攻下宛城,只有宛城攻下了,才能分兵增援昆阳,才有战胜新军的可能。昆阳有王常、文叔在,一定会据城死守,新军一时还不能攻下。”

    更始帝连连摇头道:

    “大司徒不要痴人说梦,王常、刘秀有多大能耐,能用八、九千人马阻挡住百万大军的进攻?宛城久攻不下,为什么还在这里耗费兵力,徒劳无功呢?朕的旨意很明白,要大司徒立刻分兵援救昆阳。”

    “陛下,万万不可。宛城守军也到强弩之末,我军旦夕可下。一旦撤兵而去,岂不是前功尽弃。何况,以我军主力增援昆阳。宛城岑彭一定会在背后偷袭。我军如何战胜王莽大军?”

    更始帝哪里听得进去,气恼地道:

    “难道连朕的旨意你也不听?”

    刘縯目光如炬,逼视着这位族弟,一字一顿地道:

    “陛下说对了,臣不愿遵旨行事。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前线的将士,一刻也没有停止进攻宛城。”

    刘玄称帝前,最是敬畏刘縯的眼睛。此时目光相碰,又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来,怯声道:

    “好,就依你之意吧!”

    “谢陛下宽容之恩!”刘縯高兴万分,赶紧磕了个头,起身退出门外,忙往宛城前线跑去。

    刘縯前脚刚走,更始帝宠姬韩夫人后脚就进来了。纤纤葱指一点刘玄的额头,恨声道:

    “你呀,贵为天子,怎么还听刘縯的呢?仗打败了,他拍拍尼股,可以走人,到哪儿都能当个将军。你呢,丢掉的是皇位,是性命。”

    刘玄苦着脸,道:

    “他不听圣旨,还说什么‘将在外,君命有不受’,你说我有什么办法?”

    韩夫人更加气愤。

    “什么‘将在外,君命有不受’。他刘縯明明有野心,不把你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一样都是刘氏后裔,他当然不甘心你做皇帝了。这个人终究是心头之患,不可不防。何况,他还杀了我哥哥,这个仇也要报。”

    刘玄本来就心烦得要命,被她一阵哕嗦,气恼起来,道:

    “你都扯到哪儿去了,韩虎算什么东西,他是王莽走狗,杀了活该。再说,刘縯会带兵打仗,这种时候不能没有他。也许,他真能攻下宛城,打败王邑的百万大军。”

    韩夫人极会见风使舵,慌忙换上一副娇媚的笑脸,娇嗔地道:

    “陛下圣明,这个时候哪能没有刘縯呢,不过,以后灭了王莽,陛下千万不可再留此人。”

    刘玄有气无力地道: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小小的昆阳城,已被王邑、王寻的大军围得水泄不通,新军各部环绕四周,列营数百座,里三层、外三层,层层包围几十重。但见旌旗遮日,烟尘连天,人喊马嘶,锣鼓钲鸣,数十里可闻。

    一觉醒来的王邑、王寻闻听汉军十三骑突围而出,勃然大怒。王邑召来南城门守将宋命当厅责骂道:

    “饭桶、废物,连区区十三个叛贼都拦截不住,要你何用?”

    宋命吊着受伤的胳膊,委屈地道:

    “大司空明察,末将实是拚命阻截,可是汉将实在太厉害了,各营官兵又不赶来增援,才让汉军十三骑冲出了重围。”

    王邑一听,他言语之间有埋怨主帅之意,更加恼怒,喝道:

    “败军之将,还敢狡辩。来人,推出去,斩了!”

    两旁刀斧手窜上前去,架起宋命就往外拖。宋命没想到自己拚死血战一夜,竟是这样的结局,又拚命挣开,伏地求道:

    “末将知罪,求大司空开恩,饶末将一命。”

    两旁将佐、军吏都觉得大司空处置不公,但无人敢出面求情。惟纳言将军严尤出列道:

    “大司空,宋将军虽然有罪,但我军尚未出兵,就先斩杀大将,恐有不祥。还是网开一面,留他一命吧!”

    王邑讥讽道:

    “纳言将军够心慈的,可是,你知道么,慈不带兵。奉命阻截不力,还推卸责任。若不军法从事,本公还怎么发号施令?推出去,斩!”

    严尤知道自己就是败军之将,说话没份量,只好默默退下。刀斧手再次拖起宋命。宋命自知劫数难逃,索性豁出去了。突然用力挣开刀斧手,指着王邑骂道:

    “王邑,你这个混蛋,几十万将士的性命就要毁在你的手里。老天会找到你的。”

    王邑暴跳如雷,手指乱点,吼道:

    “反了,反了。还不给我拿下!”

    “不必了。”宋命冷笑一声,突然抽出身上宝剑,往脖子上一横,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洒落在地。

    众将佐、军吏看着宋命的身体慢慢倒下,无不惊惶,大帐内欷歔声一片。

    王邑对这样的结局也深感意外,但强作镇定道:

    “快,拖出去,收拾干净。本公还要办理军务。”

    宋命的尸首被拖出去了。将佐们感到一阵阵地透心凉。王邑感觉不到,依然威严地道:

    “汉军十三骑闯营,必是搬兵救命。因此我军不宜耽搁,今日就攻城。诸将听令!”

    将佐们打起精神,齐声应道:

    “末将在!”

    “立刻督促所部,向昆阳四门发起猛攻!”

    “遵令!”

    主帅令下,昆阳四门的新军立刻展开攻势,涌水般地涌到城下,无数的云梯靠上城墙,新军呐喊着,蚂蚁般往上爬。昆阳城上,廷尉王常冒着流矢,亲自督战。八、九千将士伏在城堞之下,严阵以待。王常见新军已爬到半空,才举起鼓槌,突然擂响战鼓。汉军听到出击的号令,立刻张满弓,瞄准新军射了出去。新军身在半空,无处射藏,十之八九被射中,像肉包子一样跌落在地上,非死即伤。第一轮进攻被打退。

    王邑、王寻率六十三家军吏亲到前线观战。督令将士继续进攻。吃了亏的新军,一手持兵刃,一手推举盾牌,再一次蜂涌而上。王常看得清楚,忙命将士们准备好滚木、擂石,沸水。新军爬到半空,忽听城上又是一声鼓响,无数的滚木、擂石和滚烫的开水从天而降。立刻被砸伤、烫伤,从云梯上跌落下去。

    就这样,新军一波接一波进攻。汉军拼命死守,相持两日,昆阳依然在汉军掌握之中。纳言将军严尤深知汉军的厉害,忙向王邑进言道:

    “昆阳城池虽然小,却非常坚固,叛贼又据城死守,一时之间难以攻下。贼首刘玄擅立尊号,滞留宛城。末将愚见,我军兵多,不如兵分两路,一路继续围攻昆阳,一路威逼宛城。宛城激战日久,叛军疲惫,我军与岑彭里应外合,必败刘縯。抓住窃称尊号的人,何愁昆阳不降。”

    严尤的建议的确厉害,如果新军按其主张行动,新、汉历史恐怕真要重写。当时,随军的六十三家军吏也一致称赞严尤之计甚妙。可是,王邑却摇摇头。傲慢地道:

    “十多年前,本公为虎牙大将,曾率万余骑围攻宋代叛贼刘信,大破东都洛阳。可是因为没能生擒刘信大将翟义而受人非议。陛下也因此责备本公。如今,我军是叛军的几十倍,如果遇坚城而退,连小小的昆阳都攻不下,岂不更让天下人笑话?本公发誓,要踏平昆阳,喋血而进,前歌后舞,也好让陛下痛快一番,让天下见识我新朝的兵威。”

    严尤一听,自己的金玉良言再一次被人家枪毙了,只得叹息着退到一边。

    王邑见昆阳汉军防守严密,绞尽脑汁,想出了新的攻城方法,立刻命道:

    “传令下去,命人连夜打造云车。本公不相信攻不下昆阳。”

    昆阳在激战,成国上公王凤虽然把指挥权交给了刘秀和王常,可是将士们都在浴血奋战,成国上公总不能躲在营帐里让人们笑话。因此王凤也登上了城头,跟张卬一起指挥汉军守卫南门。眼见新军铺天盖地而来,攻势愈来愈猛,王凤心里七上八下,寻思半天,把南门交给张卬防守,只身往北门来寻王常。

    北门的争夺更是激烈,王邑的精锐部队和巨无霸、兽军都在此门,只不过巨无霸和他的兽军在攻城中发挥不了作用,尽管如此,新军在王邑、王寻的督率下,仍一波接一波,拚命攻城。王常率将士们刚刚打退敌人的进攻,新军的攻势稍缓,一转身,见王凤疾步走来,王常忙丢下手中的鼓槌,上前问道:

    “成国上公,南门的情况怎么样?”

    王凤不说南门战况,却道:

    “王廷尉,新军兵多势大,攻城越来越猛,昆阳城小兵少,支撑不了几日,一旦城破,势必玉石俱焚。我们应该另想对策才是。”

    王凤的声音虽不大,但附近的汉军将士听得清楚,顿时面露惊慌之色。王常一言不发,拉起王凤的衣袖就走,到了偏僻之处,才责怪道:

    “成国上公何出此言,眼下正是昆阳的生死关头,千万不可扰乱军心。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王廷尉也知道后果难料么?本公来找廷尉就是商议如何对付王邑、王寻的。”

    “成国上公有何退敌妙计?”

    “退敌之计倒没有,不过,保全昆阳全体将士性命的办法有一个,不妨一试。”

    王常惊异地问:

    “什么办法?”

    “眼下昆阳被重重包围,退敌无计,逃命也不可能。惟今之计,要活命,只有投降这一条路了。”

    “投降?”王常强压着怒火,道,“太常偏将军他们已顺利突围出去,援兵很快就到。何况,昆阳一旦投降,我宛城主力岂不处于腹背受敌的险地。成国上公不该有此想法。”

    王凤不高兴地道:

    “颜卿(王常的字),难道只有刘秀他们是英雄,我王凤是贪生怕死之徒?本公所虑的是昆阳百姓和八千多弟兄的生死。至于宛城方面,刘縯、刘玄和咱们本不是一路人,人家是刘汉后裔,是正牌的皇族,咱们犯不着为他们卖命。何况,咱们投降不是没有条件的,必须得到王邑、王寻赦免死罪的承诺。俗语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能逃脱此劫,保全性命,以后还可以寻找机会。再次举旗反莽么!”

    王常抑制不住怒气,冷笑道:

    “成国上公想得太天真了,你以为王邑、王寻是什么一诺千金的君子?只怕到头来既丢了骨气、又丢了性命。落得后人嗤笑。”

    这话说得够刺人的了。若在平时,成国上公早已雷霆震怒,可是今天王凤自知所言见不得人,便没有发怒,反而缓和了一下口气道:

    “廷尉说的也有道理。这么着,你继续督率将士们守城,本公试探一下王邑、王寻之意,不管怎么说,全城军民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说完,不等王常答应,自己先走了。

    “呸,”王常啐了一口,骂道,“说得好听,还不是自己贪生怕死。张机灵!”

    一直站在不远处的一名亲兵立刻跑到跟前应道:

    “小人在,廷尉大将军有何吩咐?”

    “你跟踪成国上公,有什么情况随时报告,记住,不许跟任何人说。”

    “您放心,小人明白!”张机灵领命,追王凤去了。王常刚走出墙角,只见一名汉军兵卒跑来,禀道:

    “大将军,新军又爬上来了!”

    “传我将令,死守城池,决不让一个新军踏进昆阳一步。告诉将士们,多用滚木,擂石,沸水,节约箭枝。最艰苦的战斗还在后面呢。”王常坚定地道。

    “遵命!”兵卒如飞而去。

    北门城下,新军踩着同伴的尸首,再一次发起猛攻。可是,城头上的汉军顽强抵抗,滚木,擂石,沸汁一古脑儿往下扔。一个时辰过去了,新军除丢下更多的尸体,一无所获。王邑、王寻正在焦躁不安,忽然,一名卒长跑到跟前,跪倒禀道:

    “禀大司空,大司徒,二十辆云车打造完毕,正在帐外待命。”

    王邑、王寻大喜,亲率将佐、六十三家军吏前往观看。只见二十辆云车整齐地排列,高约十几丈,直插蓝天,比昆阳城墙还要高出一大截,顶部是个方形车厢,可容纳十几个兵卒。站在云车里,如鸟俯瞰,可以清楚地看到城里的情形。这样高的云车,新军工兵队一天两夜就打造了二十辆,速度够快的了。

    有了云车,王邑、王寻更加骄横,正要传令用云车攻城,忽然一名兵卒飞马来报:

    “禀大司空、大司徒,南门的叛军投下一封信来,交大司空来启。”说着将一封帛书呈上。

    王邑接过,拆开细看。哈哈大笑道:

    “昆阳叛军已是人心惶惶。这是叛贼成国上公亲自手书的乞降书。可见叛贼已被我军吓破了胆,昆阳指日可下。众儿郎推起云车,准备攻城。”

    严尤大惑不解,叛贼既然愿降,大司空为何还要攻城。他犹豫了片刻,还是硬着头皮阻拦道:

    “大司空,且慢!”

    王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

    “纳言将军又有何言?”

    严尤态度愈恭,道:

    “叛贼王凤既然愿降,大司空何苦再去攻城呢?兵法曰: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大司空不如接受叛军归降,也可早日结束昆阳战事,何乐而不为呢?”

    王邑不屑一顾,冷笑道:

    “纳言将军兵法读得熟,可惜打不了胜仗。因为你不知道兵法是死的,而人是活的。王凤既生反骨,怎么会真心投降呢?只不过迫于我大军威慑之力,诈降而已,说不定还会耍什么花招呢。本公偏不理他这一套,一定要把这帮叛军逆民斩尽杀绝,一个不留,也好扬我军威,威慑天下。”

    严尤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但还是坚持把自己的意见说完。

    “就算王凤是诈降,我军也不宜攻城过急。兵法曰:‘围城必阙一角,宜使守兵出走。’让开一角的目的,可减少守军的抵抗力。俗话说‘困兽犹斗’就是这个道理。何况,昆阳叛军逃走,必奔宛城报信。昆阳兵降的同时,也可令宛城叛军胆战心惊,宛城之围,不攻自破。岂不是两全其美之计?”

    六十三家熟读兵法的军吏也纷纷开口,道:

    “纳言将军言之有理!”

    “是呀!要么接受叛军投降,要么让开一角。不能围得铁桶似的。”

    “让叛军逃出城,既可挫伤宛城叛军主力的锐气,又可以随后追杀,把他们消灭掉。”

    王邑哪里听得进去,一拍香案,斥道:

    “纸上谈兵有什么用,本公就是要你们看看我百万大军是如何血洗全城的。来呀,架云车,攻城!”

    新军得令,立即把二十辆高高耸入云端的云车推到城前。王寻命弓箭手爬到顶部车厢中,二十辆云车,可容纳近百名弓箭手,一齐往城里射箭,成排的硬弩射出密集的箭,压得城上的汉军不敢抬头。城下的新军乘势攻城,眼见着爬上墙头。王常大惊,慌忙丢下鼓槌,一手持刀,一手握盾牌,高叫道:

    “弟兄们,杀敌报国的时候到了,杀呀。”他冒着箭,身先士卒,挥刀把几个爬上城头的新军砍落城下。汉军将士深受鼓舞,抱定必死之心,纷纷冒着箭雨,跃出城头,与新军展开殊死搏斗。刚爬上来的一部分新军还没站稳脚跟,就被汉军一阵冲杀,纷纷后退,有的死于汉军刀下,有的跌落城下,有的被云车里弓箭手射死。

    汉军也伤亡了不少人,王常的头盔也被射中了,好在没有受伤。可是,新军退去一波,又有一波爬上来。汉军在王常的率领一口气杀退新军的五番进攻,汉军的伤亡在增加,形势越来越严峻。正在这时,忽然一群百姓顶着门板爬到城上,领头的里长冒着箭雨向王常走来,云车射出的羽箭,叮叮当当射在门板上,里长毫发无损,王常迅速躲到里长的门板后面,感激地道:

    “昆阳父老,真是雪中送炭。我们全体将士不知怎样感谢你们才是!”

    里长忙道:

    “廷尉休如此说。快用门板搭上顶棚,头顶上的云车就没辙了。”

    “好主意!”王常惊喜地道。忙命汉军把所有的门板搭在成堞上。军门躲在门板下,云车射出的羽箭不但对他们毫发无损,反而给他们送来了箭枝。汉军取下门板上的箭枝,射向攻城的新军。没用多大功夫,新军的攻势就减弱了。王常亲手拉着里长的手道:

    “亏得你们想出的好主意,不然,昆阳真是保不住了。本将军要为你们请功!”

    里长摇头道:

    “小人岂敢贪功求赏,这都是成国上公的主意。”

    “成国上公?”王常大惑不解。亲兵张机灵回来说,成国上公王凤和张卬等人鬼鬼祟祟,密谋献城投降,自己还没来得及找他们算账呢,这会儿怎么突然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帮着守城了呢?

    里长见他满脸迷茫之色,进一步地说道:

    “小人说的句句是实,廷尉大将军如果不相信,可以问他们!”说着,手指身后的昆阳百姓。

    众百姓齐声答道:

    “小人受成国上公之命,特来此门增援。”

    王常虽然疑惑,却不能不相信这是事实。原来,王凤见乞降不成,心里反而安静下来,既然出不了城,不如死守,或许还有救,因为刘秀十三人突围而出,计算着搬来的援军也该到了,决心已定,他立即传命发动昆阳城中的百姓摘下自家门板,分赴四门,增援守城。昆阳百姓素知新军凶残,若是城破,必遭屠戳,因此,全部愿意帮助汉军守城,军民同心,众志成城。号称百万的新军在小小的昆阳城前竟前进不得半步。

    新军久战无功,六十三家军吏纷纷向王邑进言,请求大司空采纳纳言将军严尤之计,或弃城一角放汉军出城,或移兵转攻宛城。王邑暴跳如雷,岂肯失了颜面,吼道:

    “尔等勿须多言,本公发过誓,一定要先屠昆阳,马敲金镫,人唱凯歌,喋血而进。云车不行就挖地道,地下不成,就用冲车撞车撞开城门。大司徒,你亲自督率工兵大队开挖地道,一直挖到昆阳城中。另外,准备打造冲车和撞车,以备攻城之用。”

    王寻跟王邑一个心思,这么多天攻不下小小的昆阳城,实在丢够了面子,因此,应声道:

    “请大司空放心,不管用什么办法,下官一定要攻进城内,把叛贼斩尽杀绝。”

    王寻尊令,立即调来专以辅路架桥、安营扎寨为特长的工兵大队,从南北两个方向上,同时开挖地道,士卒锹挖筐运,忙得不亦乐乎,但新军大营距昆阳城内好几公里.又怕被城里的汉军发现,因此进展缓慢。为迷惑汉军,王寻仍派少量部队,佯装攻城。

    昆阳城内,王凤、王常见新军攻势突然减缓,猜测王邑、王寻必有阴谋。可是,远望敌营,忙碌一片,都在做攻城的准备,实在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一晃又是三天过去了。正在忐忑不安,忽然,一名兵卒领着一位老妇走来禀道:

    “禀成国上公、廷尉大将军,这位老人说她家房后的地下突然发出奇怪的声音,恐怕有妖孽作怪,特来禀明。”

    古时,迷信盛行。王凤、王常心中惊异,王常道:

    “请成国上公小心守城,在下亲自去看看。”

    王凤点头同意,王常带着两名亲兵,由老妇带路,来到老妇房子后面,房后是一个小菜园,有一口专门用来浇水的大水缸。老妇远远一指大水缸,惶然道:

    “那古怪的声音就是从水缸下发出的。”

    两名亲兵慌忙抽出佩刀,护卫在王常左右,王常异常镇定,不慌不忙,走到水缸跟前,弯下腰来,将耳朵贴在水缸边上,仔细倾听。果然听到“嘎吱,嘎吱”像是搅地的声音。联想到这两天新军攻势突然减缓,王常顿然醒悟,冷笑道:

    “王寻、王邑老贼耍此奸计,本公定让你们好看!”

    再说偷挖地道的新军,锹挖筐运,忙活了五六天,好不容易挖通了。可是还没等他们站出地面,守在洞口的汉兵手使大刀,砍瓜切菜似的砍下了新军的脑袋。新军在狭窄的地道里施展不来,汉兵守在洞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不多会儿,尸首塞住了地道,再没有新军敢露头,汉军干脆堵死洞口。

    天上、地下都行不通,王邑更加暴怒,立即调来刚刚打造好的冲车、撞车,对准昆阳城门、城墙拼命撞击。“轰隆隆”撞击声如同打雷一般,昆阳北门被撞得泥土纷飞,摇摇欲坠。

    王常大惊,亲率兵卒,用檑木、沸汁、羽箭抵挡新军的进攻,另派人冒着箭雨,加固城门。新军攻势很猛,汉军伤亡在增加。可是,没有人怯懦退却,依然冒死向前。王常深受感动,振臂高呼道:

    “弟兄们、父老乡亲们,杀贼报国的时候到了!”

    昆阳的百姓素知新军残暴,一旦城破,必遭杀戮,因此全力帮助汉军守城,连妇女和老人也来参战。青壮男子登城参战,妇女、老人送水送饭。昆阳城内军民同心,共御强敌。王寻的冲车、撞车撞碎了,也无济于事,昆阳依然矗立在百万新军面前。

    昆阳在激战,宛城也在激战。

    刘縯督率所部连续攻下宛城外围城邑,使宛城变成了一座孤城,汉军主力遂对宛城展开更加猛烈的攻击。严悦眼见城中粮尽,人人相食,王邑援军又不见踪影,忍不住道:

    “岑将军,如今宛城已成孤城,势难坚守,大司空、大司徒也无援军来到。为城中百姓着想,还是投降刘縯算了。”

    岑彭愁眉不展,叹口气道:

    “我何尝不想为城中百姓寻条生路。可是我死守宛城四个月,阻滞刘縯进军的行程,他能饶过我吗?”

    严悦道:

    “末将听说刘縯为人豁达大度,新野军苏康得其一言归降,保全了性命。将军也可求其一言,若能免死,便降;若不得赦免,便死守到底,与宛城共存亡。”

    岑彭无奈,道:

    “权且一试吧!”

    严悦于是倚着城堞,向攻城的汉军高声喊道:

    “汉军弟兄们听着,请禀知刘大将军,若能免去死罪,岑将军愿降。”

    攻城的汉军听见,立即停止攻城,有人飞报刘縯。此时,刘縯正心急如火,昆阳生死未卜,宛城岑彭又据城死守,十万大军阻于坚城之下,实在太危险了。更始帝刘玄也在后面坐不住,跑到刘縯的中军大帐,坐等攻下宛城,准备安都,也好有个喜乐的安乐窝。

    岑彭愿降的消息传人中军大帐,刘玄第一个拍案而起,怒道:

    “这个岑彭,着实可恶,阻滞我大军四个月,害得朕没睡上一个安稳觉,宛城如果投降,谁都可以赦免,就是不能赦免他的死罪!”

    帐中诸将,也是个个横眉立目,纷纷附和道:

    “陛下说得对,岑彭太可恶了!”

    “是呀,要把他千刀万剐才解恨呢!”

    “眼看守不住了,这时才投降求生,想得美。”

    “……”

    刘縯望着怒火冲天的更始帝和诸将,异常平静地向刘玄进谏道:

    “两相交兵,各为其主,岑彭即为新朝的将军,奉命驻守宛城。尽职困守,也算忠义之士。陛下要振兴汉室,须服人心,彰表忠义。杀岑彭不过泄一时之恨,不如赦免其罪封他官爵,以劝其后。何况,宛城早一日为我所有,也可早一日解昆阳之围,何乐而不为呢?”

    刘縯一席话说得诸将怒容转变,纷纷点头赞同。更始帝也转怒为喜,道:

    “大司徒言之有理,朕就准你所请,赦免岑彭死罪,封其为归德侯,归于大司徒麾下。”

    “陛下圣明!”

    更始帝赦免宛城守军的诏书送到宛城城头,岑彭严悦大喜,立即打开四门,迎接刘縯主力汉军入城。岑彭跪倒在刘縯马前,羞愧地道:

    “败军之将,归降来迟,乞请大将军治罪。”

    刘縯下马,亲手搀扶,笑道:

    “岑将军何必如此,我皇陛下都已赦免你的罪过,刘某岂敢言君之过。如蒙不弃,请将军暂且委屈归于刘某麾下,日后立功,陛下定有封赏。”

    岑彭面露喜色,显然很满意,道:

    “久闻大司徒慷慨大节,忠义之士,今日得奉鞍前马后,真是岑某之幸。”言毕,引领刘縯将帅走进宛城衙署。众人刚刚落座,忽然更始帝的御前太监黄信带着十几个小黄门直人大厅,高叫道:

    “刘伯升接旨!”

    刘縯一惊,不知何事,慌忙跪倒接旨,众人也慌忙跪满大厅,只听黄信嗲着嗓子念道:

    “奉天承命皇帝诏旨:南阳乃龙兴之地,宛城可为复兴汉室之帝都。钦命大司徒刘縯清扫街道,装饰宫舍,以备明日吉时迎接朕躬车驾入城定都。钦此!”

    刘縯大吃一惊,怒形于色。昆阳尚在血战,八千将士生死未卜。本应调集所部立即增援昆阳,怎么可以在这时讲排场,搞什么入城仪式呢。刘玄真是昏庸得可以。

    黄信念完圣旨,见他面露怒容,一言不发,冷笑道:

    “怎么?大司徒难道又要抗旨不遵?可不要为难我们做奴才的。”

    刘縯强压怒火,沉声道:

    “请公公放心,刘某接旨就是。”

    “那俺家就回去交旨了。走!”黄信脸上灿然一笑,领着一群黄门转身离去。更始帝不顾昆阳得失,却忙着进宛城、安帝都。众人都忿忿不平,岑彭刚刚归降,心有怨忿却不便说。校尉阴识、刘谡忍耐不住。刘谡冲口而出道:

    “大司徒,昆阳的弟兄们正在血战,咱们要赶快增援他们,不能在宛城耽搁太久。”

    “是呀,救兵如救火。迟了,太常偏将军他们就没命了。”阴识也焦急地道。

    刘縯好像没有两个的说话,声音冰冷地道:

    “刘谡、阴识听令,马上带人去清扫街道装点宫舍,装备迎接王驾入城。”

    刘谡不甘心,叫道:

    “大哥,难道昆阳弟兄的生死你真的不管了?”

    “贤弟放心,我马上去见陛下,请旨分兵增援昆阳。执行命令去吧!”

    “末将遵令!”刘谡、阴识这才领命而去。

    更始帝行宫,刘玄与朱鲔、陈牧、将军申屠建、李秋等人商议入城事宜。刘玄一心想摆出汉室皇帝的气派,可是皇帝的鸾架、仪仗到底是什么样子,谁也没有见过,争论了半天,也没有结果。朱鲔道:

    “王莽乱汉政,从成帝时就开始,逐渐破坏汉制,更地名、改官职、换货币、毁宗庙,到现在有三十多年了。汉制破坏殆尽。我等没进过太学,更没演习过,哪里会知道?大司徒曾游学长安,遍读古书,也许知道一些。”

    刘玄闻听,忙道:

    “快,立即派人进城请刘縯前来。”

    话音未落,一个小黄门跑进来,禀道:

    “启奏陛下,大司徒刘伯升前来见驾,正在门外候音。”

    刘玄高兴地道:

    “他来的真是时候,快快宣进!”

    小黄门忙跑出去,没多会儿,刘縯走进厅内,给更始帝跪行大礼。

    “臣刘伯升叩见吾皇陛下。”

    刘玄笑道:

    “大司徒,朕正要召见你,没想到你就来了。快快请起,朕有话问你。”

    刘縯起身,在旁边站着,躬身问道:

    “不知陛下有何事召见为臣?”

    “是这样,宛城既得,朕想就将宛城作为复兴汉室之帝都。可是朕作为复兴汉室之君,怎也不能如山野草寇一般草草入城?无奈众臣皆不知汉帝礼仪。大司徒曾游学长安,学识渊博,想必知道一些。”

    刘縯闻听,像是吞进一只苍蝇一般恶心。心中笑道,如此怯懦无能之辈,也敢自诩为复兴汉室之君。若不是绿林草寇一力推举,九五之尊的位子怎么能轮到你来坐。苍天无眼,让中兴汉室又多一份磨难。

    可是,恶心归恶心。眼下君臣名分已定,刘縯还不能不把更始帝当回事,便故作惭愧地笑道:

    “臣不才,虽然曾游学长安,却徒有其名。至于汉室典章礼仪,更是一无所知。不过,臣弟太常偏将军刘秀也曾游学长安,遍读古书,对于典章礼仪,知之甚详。如果有他在,陛下就不必忧虑了。”

    刘玄连连摇头。

    “太常偏将军远在昆阳,远水解不了近渴。”

    刘縯乘机进谏道:

    “臣愿督率所部,前往增援,以解昆阳之围。请陛下降旨。”

    “不可!”

    更始帝尚未开口,群臣中一向警觉的朱鲔抢先开口道:

    “陛下,宛城虽然为我所得。可是,王邑、王寻百万大军随时可以兵临城下。宛城既为汉室帝都,应确保安全。千万不可分兵。昆阳弹丸,得失于大局无碍,陛下应全力保证宛城的安全。”

    更始帝也觉察到刘縯在打着套子让自己钻,登时恼怒起来,阴着脸道:

    “大司徒,朕命你在宛城清扫街道、装饰宫舍,准备明日迎接朕躬入城。你不留城里,急着来见朕,就是要请旨分兵增援昆阳么?”

    刘縯慌忙跪下,回答道:

    “为臣知罪。眼下昆阳正值千钧一发之机,八千将士的性命危在旦夕。陛下应该让臣督率主力增援昆阳。里应外合,王寻、王邑可破,昆阳之围可解。到那时,鞭敲金铿响,齐唱凯歌还,陛下凯旋入城,何等的威武?何等的尊贵?陛下为什么不降旨呢?”

    更始帝涨红了脸,一时无语。朱鲔见状,上前斥道:

    “大司徒,陛下命你在宛城整修宫室,你却跑来请旨增援昆阳,这是抗旨不遵。前次,陛下命你增援昆阳,你自作主张.不去增援。请问你眼里还有没有陛下?”

    刘縯大怒,反驳道:

    “朱大司马难道不知用兵之道,时势不同,决策当然不同。如今宛城已为我所得,为什么不分兵增援昆阳!”

    朱鲔的话,意在挑起更始帝对刘縯的不满,果然,刘玄怒道:

    “刘伯升,你屡次抗旨不遵,心中还有朕这个皇帝么?朕明白告诉你,不准你分兵增援昆阳。朕要进宛城,定帝都,封赏将士。你不许离开半步,若敢抗旨不遵,休怪朕不讲情面。”

    “那昆阳的将士们怎么办?”

    “昆阳事小,宛城事大,确保宛城安全要紧。”

    刘縯默默无言,躬身退出。

    朱鲔见刘縯退出,进言道:

    “刘伯升自恃功高,目无尊上,屡屡抗旨不遵,陛下为何不治他的罪?”

    刘玄被说到痛处。自小他就敬畏刘縯,被立为汉帝后,虽说位尊九五,可是对于作为自己臣子的刘縯还是有一种畏惧心理。今天为维护自己的尊严,算是大着胆子训斥了刘縯一顿。可是这种心态哪能让朱鲔看出来,于是,强作大度,道:

    “大司徒为我宗室,劳苦功高,朕岂能与他计一日之短长。”

    朱鲔冷笑道:

    “陛下固然有容人之量,可那刘伯升内心怎么想,就不得而知了。”

    陈牧早呆不住了,忍不住问道:

    “陛下,没人懂汉室礼仪,怎么举行入城仪式呢?”

    “算了吧,马马虎虎进城再说。”刘玄垂头丧气地道。

    刘縯无精打采赶回宛城,刘谡一看就知道请旨无望,怒气冲冲地道:

    “刘玄不顾昆阳将士生死,混蛋皇帝一个,就凭他能复兴汉室么?大哥,不如我们拥立你为汉帝,拉一支人马出去。一定可以打到长安杀了王莽,灭掉新朝,恢复我汉室天下。”

    刘縯慌忙捂住他的嘴道:

    “贤弟千万不可胡说。如今天下思汉,刘玄称汉帝,正和人心。我若擅自离去,便是叛逆,天下共讨之。死无葬身之地啊!”

    刘谡气得直跺脚。

    “这么说,文叔他们没得救了。”

    刘縯仰天长叹道:

    “三弟好自为之吧,但愿苍天能保佑他。”

    宛城更始帝封赏有功将士,庆贺胜利。昆阳,鏖战正酣。王邑、王寻改变战术,云车、地道、撞车并用,新军天上、地下潮水般向昆阳扑来,汉军将士与昆阳百姓拚死固守,战斗空前的惨烈。

    入夜,昆阳内外依然灯火通明,杀声阵天,新军的攻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汉军连日作战,筋疲力竭,眼见支撑不住。突然一颗流星划过昆阳上空,坠落到新军营中,新军一片哗然,顿时,停止了进攻,认为是上天发怒的不祥之兆,因此,一颗极普通的流星阻止了百万新军的进攻。

    王邑、王寻都在北门督促进攻,亲眼看见流星划过半空,心中惊惧。王邑虽然刚愎自用,却害怕上苍降天灾祸,慌忙吩咐下去命令全军停止进攻,天明再战。

    多日喧嚣的昆阳总算度进了一个平静之夜。第二天却是阴云低垂,浓雾弥漫,厚重的白雾久久不散,人走在对面,五步之外,分不清人影。王邑、王寻惊惧万分,迟疑着不敢下达进攻的命令,新军将士个个躲在营中,议论纷纷,心怀恐惧。

    犹豫了半天,王邑还是下达了攻城的命令,新军将士战战兢兢冲出营帐,可是雾太大能见度太低,兵找不着将,将看不见兵,心怀恐惧的兵卒没人敢往城墙上爬。王邑无奈,只得鸣金收兵。

    三日之后,大雾方散,王邑、王寻大喜。以为一鼓作气,可攻下昆阳,正要下令全面攻城,突然,探马飞骑来报:

    “禀大司空、大司徒,东南方向,发现一支汉军。”

    王寻一怔,皱眉道:

    “东南方向,恐怕是围城之初突围而出的叛贼,从定陵、郾城搬来的救兵。”

    王邑点点头,问道:

    “有多少人马?”

    “大约千名骑兵!”

    王邑哈哈大笑,道:

    “本公还以为叛贼搬来多少救兵,区区千余骑,也敢来昆阳增援。传令下去,不必管他只管攻城,今日一定拿下昆阳,血洗全城。”

    王寻猜的不错,东南方向的这支汉军骑兵正是刘秀十三骑从定陵、郾城请来的援军。他们十三骑突出重围,马不停蹄赶到定陵。定陵守将谢躬急忙把疲惫不堪的十三位英雄迎人大厅,正要设宴款待,刘秀忙挥手道:

    “救兵如救火,有现成的熟食端上来,填饱肚子就成。”

    谢躬还不知道昆阳军情,惊问:

    “将军如此急迫,莫非有急事么?”

    李轶抢先答道:

    “王莽大军四十余万围困昆阳,昆阳危在旦夕,我等冒死突围就是前来搬请救兵的。”

    刘秀点头道:

    “请将军速发定陵之兵增援昆阳。”

    “这……请问你们有陛下的旨意或大司徒的军令么?”

    刘秀摇头道:

    “陛下和大司徒远在宛城,军情如此紧急我们哪里来得及去宛城请命。”

    谢躬迟疑道:

    “你们既无圣旨,也无军令,如何调兵?何况定陵兵力有限,还要留守缴获的财物军需,实在无兵可调。”

    刘秀大怒。厉声喝道:

    “不行。昆阳军情如此紧急,非常时期就办非常事。新军兵多势众,我军必须全力以赴才能有望取胜,如果昆阳守不住,定陵、郾城也随之失陷,到时候你我连性命姑且不保,守这些财物还有何用?”

    谢躬脸上一红,随即抱拳道:

    “在下糊涂一时,愿听太常偏将军号令。”

    众人匆匆吃饱肚子,刘秀集合定陵之兵,急急驰往郾城。又说服郾城守将,发郾城守兵,共得兵万余人,连夜赶往昆阳。大队行动缓慢,刘秀心急如火,与王霸、邓晨十二人自领一千骑兵,先行一步,驰往昆阳。

    繁星点点,残月如钩,一千飞骑赶到昆阳新军大营外围,晨道:

    “趁着夜色新军不备,我们可以突袭敌营挫一挫王邑的锐气。”

    刘秀摇头道:

    “我军日夜兼程,人困马乏,先歇息一夜再说。”

    天刚放亮,昆阳城下就传出阵阵杀声,新军叉发起了对昆阳的进攻。李轶担心地道:

    “新军兵多势众,我军兵少,还是等大队来到,再出击不迟。”

    刘秀却笑道:

    “正是因为我们兵少,王寻、王邑方不会在意。乘他们只顾攻城的时候,我们就发动突击,一则挫一挫新军的锐气,二则可减轻守城将士们的压力。不过,我们兵力,要选择敌人力量薄弱的地方,速战速决,不宜持久。王寻进攻的重点在北门,巨无霸和他的猛兽也在北门,东门、南门的新军比较薄弱,我们就从东门冲入,南门冲出。众人以为如何?”

    一千精骑经过短暂的休息,人人精神抖擞齐声答道:

    “愿听刘将军号令!”

    “好!”刘秀翻身上马,扫视着全军,亢然道:“我们面临的是一场硬仗、一场恶仗,要以少胜多,挫敌锐气,没有舍生忘死的精神是不行的。众将士,随我冲!”

    说完,手中大刀一挥,猛抖缰绳,青骊马长嘶一声,扬开四蹄,利箭一般急射而出。一千精骑各举兵刃,随后急驰。转眼间,已到新军大营外围。刘秀高喊一声“杀呀!”一马当先,冲入敌营,大刀片左右翻飞,转眼之间,斩敌首几十级。

    汉军将士见刘秀奋勇冲杀,人人惊叹,欢欣鼓舞,无不以一当十,拼命冲杀。新军只顾攻城,没防备背后有敌来袭。一时惊慌失措,四散奔逃。刘秀的一千精骑如入无人之境,横冲直撞,来回冲杀,直把东门敌阵搅得底朝天才往南门杀去。南门的新军倒是有所防备,慌忙结阵迎敌,可是,连日攻城,疲劳已极的新军如何能挡住猛虎般的汉军精骑。刘秀率军杀了个来回,才大摇大摆地退去。

    回到营地,王霸不解地问刘秀道:

    “刘将军何不乘胜杀进去,或能救出昆阳的弟兄,或能与他们会合,共同坚守。为什么退回呢?”

    刘秀笑道:

    “元伯莫非没有杀过瘾?别担心,硬仗、大仗还在后头呢。今天这一仗足以让新军心惊胆寒,锐气受挫,昆阳的弟兄也会受到鼓舞,王邑、王寻二十天没能攻下弹丸之地昆阳,可见,成国上公和王廷尉守城之坚决。待我们的后卫大队人马赶到,就与王邑、王寻决战。”

    王霸信服地点头退下。大家刚吃过午饭,定陵、郾城的大队人马就赶到了。赶紧安营扎寨,人马吃饭歇息。刘秀等主将则聚在一起商讨破敌之策。

    众将都把目光聚集到刘秀的身上,刘秀见大家信赖自己,也不谦让,率先开口道:

    “今日我军先锋已经小试锋芒,足以令新军闻风丧胆,昆阳的弟兄也会受到鼓舞,昆阳城一时之间,力保无虞。所以,我们不必急于救城里弟兄出来,而要与他们里应外合,一举破敌。新军虽然兵多势众,但连日攻城,筋疲力竭,今日又被我挫了锐气,更无斗志,因此我们应该有战胜强敌的信心。”

    王霸耐不住性子,着急地道:

    “刘将军就别给我们鼓劲儿了。到底怎么打,快说吧!”

    刘秀依然不慌不忙地道:

    “打仗靠的就是个‘勇’字,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眼前的形势是敌强我弱,有战胜敌人的勇气和信心是克敌制胜的关键。诸位的勇气自然不必多说,可是一定要把各部兵卒的勇气鼓足,我们就有五成的把握克敌致胜。”

    任兴也忍耐不住,道:

    “请刘将军放心,只要一与敌军交锋,大伙儿没一个怯阵后退的。请说说到底怎么打法。”

    “好,”刘秀精神振奋道,“鼓足我军勇气的同时,就是挫敌锐气。今天我军先锋已挫其锐气。可是还不够,邓将军!”

    偏将军邓晨应声而出。

    “刘三将军有何吩咐?”

    刘秀取出一封写好的书信,道:

    “这是一封写给成国上公和王廷尉的信,信中说,宛城已被我主力攻克,请他们继续坚守昆阳,宛城主力援兵不日即到。请邓将军今夜闯过敌营,往城中送信。不过,要假做把信失落,让新军把信捡去,你就算大功告成。”

    刘秀之意是故意制造出宛城被攻克的消息进一步鼓舞士气,扰敌新军人心。其实,宛城真的已被刘縯攻克,只是捷报尚未传到昆阳。

    “请刘三将军放心,邓某一定依计而行。”

    刘秀见众将都信服地点点头,接着道:

    “下面我想说说具体的作战方案,诸位有什么高见也可以说出来。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新军兵多势众,我兵少将寡。若想战胜强敌,必须用有限的兵力一举击败新军的指挥机构一中坚大营。王寻、王邑的中坚大营在北门,巨无霸和他的兽军也在北门。只要我军一举击溃王邑中坚大营,其余新军必然不战自溃,争相逃命。王邑、王寻大军可破矣。具体的作战方案就是,组织三千人的敢死队,迂回到北门敌军的背后,其余大队则做好准备,鼓角齐鸣,佯装进攻,吸引新军注意队,掩护敢死队突袭新军中坚大营。一旦敢死队突袭成功,大队立即发动总攻。到时候,城内的守军也会击出城来,配合我们作战。诸位将军以为如何?”

    刘秀虽只是个偏将军,但善于用兵的威名早已令汉军将士信服,因而他的破敌策略一说出,众将纷纷表示赞同,但也有不同意的,五威将军李轶就说道:

    “刘三将军以区区三千敢死队就敢袭击王邑中军大营,未必太冒险了。在下并不怯敌惧战,可是却见识了巨无霸的神力和那群虎、狮、犀、象的凶猛,三千人马尚不够填虎口的呢,何以克敌致胜?以在下愚见,还是先击弱敌,扰乱敌军心,从外围配合昆阳的守军确保昆阳不失守,至于破敌,还是等主力部队攻下宛城,分兵救援时再考虑吧!”

    五威将军一开口,刘秀不好再说什么了。因为这支部队全是他说服、动员,赶来增援昆阳的,既没有更始帝的诏旨,也没有大司徒刘縯的将令,当然也没有指定的主将。论官位高低,五威将军李轶、骠骑大将军宋佻和定陵守将谢躬都比刘秀的官位高。刘秀能够率十三骑阎重围、搬请救兵,全凭自己的威望号令大家,如今五威将军提出不同的意见,刘秀不便反驳,只得谦恭地道:

    “李将军固然言之有理,可是我军主力攻宛城数月未下,如果坐等主力增援,不知要等到何时?何况,昆阳形势虽然严峻,但宛城的得失则事关全局,我们更应该勇挑重担,为宛城主力分担压力。也应主动出击,消耗新军兵力,不能有依赖主力的思想。”

    刘秀胸怀广阔,着眼大局,精于谋划,着实令众将钦佩。官位较高的骠骑大将宋佻站出来,慨然道:

    “现在是非常时期,需要一个有勇有谋,精通兵法的主将来指挥我们共破强敌。刘将军素享盛名,善于用兵,所提出的作战方案又切实可行,请大家遵从他的号令,也好统一军令,与敌交锋。”

    李轶知道刘秀深得人望,自己官位虽高,却难以服众,只得悻悻地道:

    “在下并不反对刘三将军的作战方案,可是,巨无霸和那些虎狮犀象的厉害只有在下领教过。有它们在,王寻的中军大营不是那么容易击破的。”

    众将闻听,一个个面露惊疑不安之色。刘秀坦然一笑道:

    “远古时候,打仗,常有役侠猛兽的。风雨雷电,可使猛兽受惊奔走,落人积水而死,我们也可仿效古人,破巨无霸和他的兽军。”

    莫非太常偏将军有呼风唤雨的本领?”李轶讥讽道。

    “末将当然没有如此神力,可是,借助风雨雷电之力却是可能的。明日午时,将有雷雨风暴天气,正是破敌良机,万万不可错过。”

    李轶再无话说,众将闻言大喜,宋佻道:

    “请太常偏将军分派任务吧!我等惟命是从!”

    刘秀见无异议,便按照成竹在胸的方案分派诸将任务,众人一一领命而去。

    天交黄昏,偏将军邓晨奉命往昆阳城送信,来到新军营帐前,二话不说,抡刀跃马,往里边冲杀,新军这一回有了准备.防守甚严,一波又一波的新军冲出营帐,赶来阻截。邓晨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方杀过几座大营,已是浑身湿透。看看难以闯过,只得调转马头往回冲杀。激战中,藏在甲衣内的书信失落在敌营中。

    新军捡到失落的书信,一看上面说宛城失守,汉军主力将赶来救援昆阳,人心顿时慌乱起来。有人赶紧把书信送到王寻、王邑手上,两人看罢,顿时吃了一惊,刚才的狂傲顿时减去了一半,王寻黑着脸道:

    “怎么办?昆阳攻不下,宛城又失守,形势不太好啊!”

    王邑还不服气,“哼”了一声道:

    “宛城失守又怎么样?我军有四十万兵力,合叛军之力又能奈我何?继续进攻昆阳。不过,东南方向的那支叛军,不得不防,可多派兵力加强东南方向的防御。”

    夜幕降临,天色阴沉沉的,昆阳槭下依然灯火通明,杀声震天,新军不分昼夜,轮番向昆阳发起进攻。可是,守城的汉军和老百姓都知道援军已到,士气大振,更加有力地抗击新军的进攻。又是一宿过去,新军徒劳无功,昆阳仍牢牢地掌握在汉军手中。

    天刚蒙蒙亮,东南方向的汉军大队由谢躬、李轶率领,鼓角齐鸣,向新军阵地展开佯攻,王邑、王寻中计,慌忙向东南方向增派兵力。此时,刘秀、宋佻、王霸、任光、邓晨等猛将率三千轻骑已在夜间绕过昆阳城,渡过昆水,直插王寻中坚大营的背后。刘秀登高远眺,见西门和东门的新军往南调动,知道王寻、王邑已经中计。便把大刀一挥,叫道:

    “杀!”

    青骊马一声长嘶,一马当先,三千精骑死士紧随其后,如虎狼般直扑新军中军大营。眨眼之间,就把新军大营冲开一道缺口。

    新军士卒飞报王寻、王邑。王邑惊问道:

    “叛军有多少人马?”

    “大约三千骑!”

    “哼,刘秀故伎重演,区区三千骑也敢来袭我中军大营,传令下去,令各营不得妄动,以防叛军主力来袭。王寻老弟,你我自率中军将士亲自迎战,看他刘秀有三头六臂。”

    王寻有些不安,道:

    “大哥,叛军来势很猛,已近营门,还是小心点好。”

    垒尉巨无霸粗大的嗓门,声音惊人地叫道:

    “让俺和兽军出战,一定会把刘秀撕成碎片。”

    王邑斥道:

    “不许妄动。叛军突袭我中军大营,必有更大的阴谋。不到关键时候,不得动用兽军,巨无霸将军,把那些野兽关进笼内,没有本公的命令,不得出战。”

    巨无霸不敢违令,退出大帐,往后营去看管兽军去了。严尤和六十三家军吏知道王邑听不进劝谏,此时也不再说话,各回本部去了。王邑、王寻各率六营将士近万人迎战汉军。一万对三千,他们胜券在握。

    三千对一万,周围又是密如蛛网的新军大营,勇猛的汉军骑兵毫无惧色,如同猛虎冲进了羊群,所向披靡,人人奋勇,个个争先,杀得新军抱头鼠窜、鬼哭狼嚎。

    刘秀一边冲杀,一边扫视新军大营,忽然见前方敌营中冒出两面大旗。当中绣着斗大的“王”字。便知是主帅王寻、王邑出来。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刘秀主意打定,向身后的任光、王霸两位猛将喊道:

    “任光、王霸,请与在下一起冲过去,斩杀敌主帅,敌军不战自乱。”

    话没说完,用刀背猛磕马的脊梁骨,青骊马负痛,一声长嘶,腾空而起,硬是从新军头顶窜越过去,冲向一面“王”字大旗。任光、王霸明白刘秀之意,跃马抡兵器,紧随其后,一阵猛冲猛打,新军四散逃命,让出一条小道。两人冲向另一面大旗。

    王寻正在督率将士抗击汉军,忽见阵营一乱,两名汉将如猛虎一般冲了过来,吓得他扶鞍大叫:

    “快,拦住敌将!”

    话喊出口,可是回头一看,身边的亲兵将佐全都远远地看着,干嚎叫无人上前。这时,王霸拍马抡锤,冲到跟前,二话不说,抢锤就砸。王寻吓坏,慌忙抡刀迎战。刀锤相碰,王霸力大锤沉,只听“当啷”地一声,王寻的大刀脱手飞了出去。吓得他拍马就逃。王霸哈哈大笑,叫道:

    “哪里逃!”

    也不追赶,突然把右手锤脱手甩出,只见那只锤像长了眼睛似的,直奔王寻身后,只听“扑”地一声,正击中王寻的脑袋。死尸摇晃几下,摔落马下。

    王寻一死,新军无不骇然,吓得四散逃命,阵营顿时大乱。三千汉军敢死队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此时的王邑刚刚躲过刘秀的刀锋,闻听王寻已死,吓得魂飞胆裂,一边飞奔逃命,一边喊叫:

    “快……传令各营增援!”

    可是此时新军中军大营被刘秀的三千敢死队杀得七零八落,乱成一团。新军只顾各逃性命,王邑的命令传不出去了。其余各营的新军事先得到王邑不得妄动的严令,全都按兵不动,眼睁睁看着中军大营被汉军攻破。

    这时,东南方向李轶、谢躬率领的大队汉军听刘秀突袭成功,立即由佯攻变为真攻,新军闻听中军大营被攻破,主将战死,兵无斗志,一触即溃。李轶、谢躬一阵猛冲猛打,便冲破新军南门、东门阵营,赶来增援。

    昆阳城头,汉军军民亲眼看到刘秀三千敢死队冲破王邑中军大营,无不欢欣鼓舞。王凤、王常见援军已到,立即传令全军打开四门,出城杀敌。城门大开,苦守一个月的汉军将士全部冲了出来,连受伤的将士和强壮的百姓也冲了出来。三处兵马合在一处,越战越勇。

    王邑见号令不灵,形势不妙,慌忙带几个亲兵逃往后营,远远望见巨无霸,叫道:

    “快,放出猛兽!”

    巨无霸早憋不住了,听到王邑的呼叫,立即打开铁笼,放出猛兽。自乘四匹马拉的马车,驱赶着虎、狮、犀、象,冲向汉军。

    三千敢死队正杀得高兴,忽见一群张牙舞爪的猛兽冲过来,无不骇然失色,惊疑之间,已有十几名汉军士卒被猛兽扑倒在地,其余汉军吓得往后退缩。

    刘秀忙传令停止进攻。弓箭手结阵,一阵箭雨泼向猛兽,可是虎、狮、犀、象皮厚,即使中箭,也浑然不觉,冒着箭矢猛扑过来,汉军阵势大乱。

    正在这时,阴沉沉的天空突然卷起一阵飓风,一道道闪电撕开乌云,放出声声霹雳,如注的暴雨倾天而降,巨无霸驱使的猛兽被狂风吹得睁不开眼睛,不辨方向,又受雷鸣惊吓,顿时炸了群,发起兽性,不分汉兵新军,到处乱撞,逢人便咬。巨无霸乘坐的马车,四匹马被猛兽冲击受了惊,把他掀翻在地。巨无霸身体沉重,陷进泥泞之中举步艰难,被猛兽挨挨挤挤,终于掉进滍水河中,瓢泼大雨立刻把滍水河灌满。

    雨过天晴,一轮骄阳喷薄而出,照耀在昆阳城头。红色“汉”字旌旗格外鲜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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