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宫欢-第146章:另外一种‘恩典’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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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初初端坐在关雎宫中,今日,是她的好妹妹风念念落发的日子,在坤国,王妃于王爷在世时,便落发出家的,到目前为止,也仅有风念念一人。

    名义上,是祈福,实际的意味呢?

    早成为皇室贵戚中,近日来最热衷议论的话题之一,仅次于,西陵夙对‘银狐妖女’处置的议论。

    当然,是除去胥贵姬被禁一事之外的议论。倘若胥贵姬这事传扬开来,不啻影响力,会高于这两桩,但,奇怪的就是,胥贵姬自被禁于仪瀛宫中,另由审讯司审讯了若干相关人等后,一切发落迄今是没有下达的,甚至于,西陵夙也未曾召见过胥侍中,反是,胥侍中在今日退朝后,主动求见西陵夙于御书房。

    而对于御书房内此时的情形,她自是推断不出的。

    她能知道的,却是翔王在得了信后,竟是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并且,径直进宫,去往慈云庵。

    这一举,是她始料未及的。

    可,她并不能过去。

    只能遣了玉泠去瞧着,看她的好妹妹是否就此违了彼时的应允。

    此时的慈云庵内,风念念才从走廊的那端,预备走进庵堂,甫转了最后一个弯,恰是瞧见那一抹身着铠甲的身影站在彼处。

    旭日的光华下,那铠甲是熠熠生辉的,容不得她忽视。而她只以为不是自己眼睛花了,就是还在梦里,可,再凝神瞧时,冷风刮过脸颊的刺痛,加上,目光的清明,却是告诉她,并非是眼花或者梦境。

    是翔王,站在那,瞧着她。

    得了太后的口谕,他还是来了,其实,她本不指望他会来。

    因为,对他来说,她或许,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空有头衔的王妃罢了。

    可,现在,他真的来了。

    纵隔着不算近的距离,她望着他,仍是望得真切的。

    他的样子,比一年前,更加坚毅,长久的校场拉练,锤炼了他的体魄,也给了他锐利的目光。

    但,不管样子再变得如何,她还是会第一眼,就认出他来。

    源于,他始终是她的夫君,是她曾经心魂萦绕的人。

    包括现在,在她没有落发前,她和他的尘缘还是在的。

    她欠身,和旁边的师太说了句话,在得到师太允准后,方朝着翔王走过去,只走到三步远的地方,她按着规矩福了下身,许也是最后一次以翔王妃的身份对翔王福身了:

    “参见翔王。”

    “你——”顿了一顿,方道,“真要落发出家?”

    翔王的声音依旧如往昔,可,终是比往昔少了一分的冲动,多了一份的沉稳,这样的他,无疑是比往昔更具魅力的,但,终究,和她是无关了:

    “是,嫔妾自为王爷的妻室以来,并不能尽到应有的职责,反是常牵连进不该牵连的事中,所以,自觉有愧。这一年来,往庵堂礼佛期间,却是让嫔妾悟得一些昔日想不通的道理。所以,才会在过了年后终下定这个决心。”

    这一语,说得无可厚非。

    自翔王率兵拉练在外,她就常往佛堂颂念经文,起了落发出家的意,也是不足为怪的。

    而知道此事原委的另外俩人,显见是不会将这说出去。

    所以,只这般说,总算是她和翔王之间的了结。

    困住自己太久,她的心性渐渐迷失,再这样下去,她怕,她只会成为第二个风初初。

    是的,从那枚簪花开始,她就怕自己,会变样。

    那样的她,太可怕,她不要在嫉妒和患得患失间,彻底变成连自己都害怕的人。

    翔王凝着她,许久,方继续道:

    “本王知道冷落了你。你若愿意,永远会是本王的翔王妃。你昔日对本王的好,本王是明白的,只是,本王做不到以同样的好相待,所以——”

    “王爷,是嫔妾自己想要出家,和王爷无关。这一生,能嫁给王爷,是嫔妾的福分,可这样的福分,嫔妾始终是守不住的,嫔妾出家后,自是与王爷断了夫妻之份,这个福分,还请王爷早日寻到中意的女子,如此,才算是真正的福分,也是嫔妾希望看到的。”

    这一语,婉转地说出,却是不存任何的私念,只淡然若水地睨着翔王,然,在这瞬间,恰是听到,慈云庵外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是母亲!

    母亲,竟会进到宫里。

    可,当她瞧着,真是父亲扶着母亲踉跄地奔进来时,却是知道,一向秉公守法的父亲,也枉循了私情,竟是,带了母亲入宫。

    是的,父亲位列三公,有着进出外宫无阻的口谕,而这慈云庵,俨然,是属于外宫的。

    所以,父亲自是可以进来,只私自带了母亲入内,这一举,不啻是违了规矩的。

    而这一举,也让她做不到淡然地转身进入庵堂,去落发剃度,因为母亲已抓住她的肩膀,含泪道:

    “我辛辛苦苦帮你养大,你就准备瞒着我,这样出家了吗,啊?你说啊!”

    果然,这一事,是瞒不过母亲的。

    哪怕,她早前曾修书告诉父亲,让父亲代为瞒着。

    可,父亲显然是不愿意去瞒着的。

    现在,她能说什么?

    她什么都说不出口,看着母亲的泪水,一下下地砸在她的心口,真的很疼。

    母亲从来是好强的,面对一切,都不会哭的好强,可这一次,她的所为,终是伤透了母亲的心吧。

    太傅夫人见她不说话,转而哭着望向翔王:

    “王爷,您因着军务,常年不在王府,同为坤国的子民,我没什么好怨您的,可时至今日,您的王妃要落发出家,这样的事,您就不阻一下?若传了出去,让人以为是王爷待王妃不好所致,也有损王爷的声威啊!”

    “本王,确实待王妃是不好的。”

    翔王并不否认地说出这句话,却是让太傅夫人一怔的:

    “虽然,本王来此,却也是不想看着王妃出家,但,本王更愿尊重王妃的意思。”

    “尊重?王爷,您的心,可真是冷啊!我女儿有哪点配不上王爷,王爷非要这样去说?还是——我女儿碍着王爷什么了?”太傅夫人气极,咄咄地逼问。

    天下的男儿,果真是一样的!

    这男尊女卑的世间,注定,女子便是要受了委屈都说不得,仅能选择委让吗?她的念念,念念啊!

    “娘!这件事,和王爷是无关的!是女儿自己要出家……”风念念喊出这句,她的眼泪强自忍在眼眶中,却是克制着不落下来。

    念念是从来不会平骗她的,哪怕这一次,不过是善意的隐瞒。

    难道说——

    “无关——啊,我知道了,是那个贱妾的女儿!是她逼你的,是不是?”太傅夫人瞧着风念念流泪,心下难受,却陡然清明地喊出这一句,接着不再纠缠翔王,只转望向太傅,“你看,那个毒妇的女儿果真是容不下念念,非得把当年的错失,让念念来承担啊,为什么她不冲着我来,要折磨念念呢!”

    话语至此,已然失去了理智,太傅的手陡然一紧夫人的手,试图让她住口,可,却是没有用的。

    说到底,今日,他带夫人来此,本也有着自己的私心,因为,无论怎样,于公,他不希望失去翔王这位佳婿,于私,他始终还是疼爱念念的。

    而作为太傅之尊的他,做不到纡尊降贵去恳求什么,所以,违规地带夫人入宫,不过是希望阻住风念念出家罢了。

    可,事态的演变显是不在他的设想范围内。

    一如现在,毕竟是庵堂之中,纵是佛门清净之地,也难保人多眼杂地搬弄是非。

    “娘!”风念念唤出这一句,蓦地,上前一步,拉住太傅夫人的手,怅然跪叩在地,“娘,是女儿想潜心向佛,和其他人无关。娘若真心疼女儿,能否全了女儿这一念呢?女儿从小到大,走的路,都是父亲安排好的,可那样的路,并非是女儿想要继续下去的,娘,现在,求您全了女儿吧!”

    这一番话,只让太傅夫人的所有怒气悉数都堵噎了回去,随着风念念的眼泪坠落,太傅夫人的手抚到念念的脸颊旁,低声:

    “是娘不好,早知当日,就不该那样去做……”

    当日,是指的不该逼着风初初的母亲出家为奶奶祈福吧,可世上之事是从来没有后悔药可言的。

    每个人,总归会为自己犯下的错,做出偿还,不过是时间长短罢了。

    若没有实质性的偿还,心底的惭愧何尝也不是一种偿还呢?只那种偿还是最苦的。

    所以,她选择,比较不苦的法子——落发出家,祈不到今生,便去祈一个来生,来生,惟愿不投胎在世家,平常的百姓生活,反是更能由心率情。

    太傅夫人在这一语落下后,浑身的气力仿似被抽空,只无力地瘫软下去,太傅忙扶住她,在风念念收回手,准备继续步入庵堂时,却是翔王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

    “慈云庵师太何在?”

    “老身在。”面对这突然的状况,师太仍是从容地在旁应声。

    “王妃在庵堂只是带发修行,为坤国祈福,待本王拉练完士兵,边疆太平之时,希望便是王妃还俗之日。”

    这句话缓缓说出,是出乎众人意料的,或者该说,是出乎风念念的意料。

    她止了步子,转望向翔王,翔王的目光这一次,没有避开她的,纵然,那里,她的投影是那么小,却,终是在他的眼底,能瞧到她自个的影子。

    灰青的衫袍,没有施任何脂粉的她,只这一刻,就着初升的旭日,却是折射出一种光芒来。

    这种光芒悉数纳入翔王的眼底,只让他本来蹙紧的眉心渐渐松开,这样的委曲求全之后,他看得清楚,是怎样的疼痛。

    若是他的这番话,能留住她些许,那么,他愿意说。

    突然间,他不忍多看她的疼痛。

    而她的疼痛,早在那日温泉时,就点点滴滴沾染进他的心底。

    在他作茧自缚,视而不见的同时,伤她,伤得已然那么深。

    这一望,她的心底,却是百转,他说的还俗之日,是否,就是她和他之间全新的开始呢?

    抑或是,到了那时,他能放下以前的所有,只是在这之前,需要一段缓冲的时间?

    可,他能吗?她,又可以吗?

    纵然,在这一刻,觅不得答案,但,她却终是踌躇的。

    因为翔王的这句话,踌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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