惘然劫-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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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婿轻薄儿,新人美如玉!

    这个道理他如何不懂,在这深宅大院看得还少?

    他又想起了娘亲的话。

    娘说,每个人一生中都会有那麽一个劫数,“这个劫数啊,也说不定是人还是什麽。运气好呢,跨过去一

    生顺遂。运气不好的,或许一辈子就这麽毁了,从此以後笑也不是真的笑。”

    娘没往深里说,但他知道,这些话语的背後是无限的唏嘘。

    娘的劫数是丁老爷。

    因为他,爹死了,家毁了,做了小妾又被排挤。娘那麽心高气傲的性子,怎麽能容忍自己留在敌人的屋檐

    下婉转承欢。於是她带著自己远走,不曾告诉任何人,历尽千辛万苦连哼也不哼一声,同丁家断得彻彻底

    底。

    他的劫数是五爷。

    怎麽会喜欢上五爷!不是因为五爷有钱、有气魄,他只是──只是就那麽陷进去了。

    也许是刚进府时,两个人胼手胝足,联合起来於万难之中扳倒了四夫人。那一仗,赢得险赢得惊心动魄,

    两人可以说是置死地而後生。

    也许是他不肯入丁家宗谱,所有人都骂他不识抬举时五爷的挺身相护,“从今以後,他是我的人,要骂要

    罚,也只能由我来骂由我来罚。谁若是逾越了,便是不把我放在眼里。”谁敢不把五爷放在眼里,一日三

    柱香敬著都嫌不够。

    也许……这一切都是自己多想,他不过前世欠了债,今世来还。

    刚踏上向书房去的小径,便听到不远处传来刻意压低的男人嗓音,低沈中带一点沙哑,是二爷!

    不欲混於他们兄弟当中,少言便在假山後立定了,悄悄探出头。

    青翠欲滴的竹丛下站著三个人。背对著的一身玄衣,劲削身材,正是五爷。对面的,是满脸气愤不已的二

    爷,二爷身後,则是和他一向形影不离的四爷,依然淡定自如。

    满地是纵横的树枝的光影,一阵风吹来,那些光影便在三个人身上来来去去。

    “老五,香料的事大家心里有数,只恨我一时不察中了你的奸计。可你也别狂,想要我手中的香料生意

    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二爷狠狠地盯著五爷,双目暴突,看上去恨不得扑上咬五爷一口。

    一声漫不经心地轻笑过後是五爷的声音,“二哥,我可从来没想过要抢你的香料生意。这种东西,进货

    麻烦保管麻烦,利润又不是顶高,真要送到我手上,我还得惦量惦量。”

    “你……”听见他不屑的语气,二爷脸涨得通红,却又找不出话来反驳,只能张著嘴,说出一连串的“

    你……你……”

    少言叹气,骂人最忌心浮气躁,像二爷这般被针戳了一下似的面红筋跳暴躁如雷,如何能扳倒不动如山

    的五爷。

    “够了,二哥。”四爷冷眼看著,终於忍不住开了口,“该走了,老五事多,别耽搁他。”

    二爷虽然心有不甘,但听了四爷的话,也只得冷哼一声,袖子一甩便随著四爷走了。

    五爷注视著他们离开的方向,“你还不出来?”冷冷的声音传来,连微熏的春风也变得冰冷刺骨。

    少言依言刚走到五爷身边,叫了声“五爷”。五爷突然伸出手,托起著他的下颔。正在诧异,五爷的手

    却沿著他的颈子滑了下去,掌心中的厚茧摩擦著光滑如丝的皮肤,刺得少言有点心慌,这样的亲昵在五爷

    来说是破天荒的。“五爷?”少言问道。

    五爷放开了手,转过身向书房走去,“你昨夜去了哪里?”

    “遇到了儿时的一个朋友,便在他那里留宿了。”少言实话实说。

    五爷极低极低地哼一声。

    来到书房,窗下床榻依然!

    五爷在榻上坐了,一脸深思,“与我们预想的不太一样,本以为这回一定会扳倒了二哥,可没想到四哥会

    凭空插进来。”沈吟了一会儿,又说道:“二哥他为人既蠢又笨,脾气又躁,四哥为什麽还帮他堵漏洞?

    堵得完麽?只怕不出几年,他手头上那点钱就都补给二哥了。”少言同意,二爷为人急功近利,刚愎自用

    又吃不得苦,做生意屡有失败。

    “四爷与二爷向来要好,护著他也不是什麽怪事。”

    五爷从鼻子冷冷地哼一声,“迂腐!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以前还以为四哥是个人物,没想到他也如此愚

    昧,只为兄弟之情便将自己也卷进来。”

    少言不搭话,眼前之人便是如此,纵是兄弟伦常也以利害为先。

    “这一段时间多留点心,看看四哥有什麽办法能一年内赚够十万两回来。”

    “嗯。”

    眨眼间,端午节便到了,端午时值农历五月,正是仲夏疫厉流行的季节,俗称“恶月”,《大戴礼》记 

    :“ 蓄兰,为沐浴也”,以禳除毒气。丁家对这套更是看重,艾叶与菖蒲早已经由仆役高高悬於门框之上

    ,雄黄酒亦已温好。

    时至正午,府中上上下下忙做一团,按惯例,每年端午都要在西院举行家宴,仆役们也有半天的假,窝

    在居住之地饮酒取乐。

    每年的这个时节,少言都是早早地避了出去,以免面对丁老爷,没料想今年大夫人竟然提前两天便叫人

    来传话,说家宴请十三少爷务必出席。

    自那日谈过一场,大夫人便时常对少言加以特别关心,连派来服侍的人也增加到了四个,最後还是少言

    婉拒了。

    不明白大夫人心中的打算,少言以不变应万变。若说是大夫人念在故人的情分上,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信的

    ,进府四年了,难道此时才想起来还有他这个人。

    况且大夫人一介女流,却能在虎狼之窝的丁家站稳脚跟,连几位少爷等闲都不敢拂逆,又岂是好相处的。

    因此少言接到贴子时便打定了主意,只去露个脸,找个机会再走便是了,不必为了这件事惹大夫人不快,

    也不必久留让其他的丁家少爷看著碍眼。

    西院占地颇广,仅有正房五间偏房三间,向来无人居住。之所以选在这里摆宴,却是因为庭中那一弯流

    水,从东墙下引进,弯弯地绕过半个西院沿北墙而出,两岸遍植垂柳,微风拂来,宛如烟云缭绕。

    一跨进去,便听见脆生生一声“十三哥”,却是五夫人房中的丁哲,排行二十一,年方三岁,白里透红

    的一张小脸,头上扎著冲天辫,大红袄翠绿裤,胸前长命锁荡来荡去,正咧著小嘴向他扑过来。

    少言忙将他接住抱在怀里,伸手到腋下将他举了起来,小十九咕咕笑著。其他几个年幼的孩子一见是十

    三哥,俱都扑了上来,围到他脚下,这个吵著抱那个吵著玩,笑闹了好一阵才落落座。

    大夫人今日异常温和,就连几位小少爷尖叫打闹,也只是噙著一丝微笑看著。见到少言,说道:“十三

    ,过来坐。”令下人搬来一把椅子,放在五爷下首。少言暗自叫苦,正席的位置向来是丁府少爷必争之地

    ,能坐到那里的都是丁府里一些有头脸的人物,大夫人青睐有加,岂不是让别人心有不服。

    果然,一边三夫人尖著嗓子叫起来:“我说大姐,不是我爱计较,这位子岂是随便什麽人都能坐的。老

    三老十可都是丁府名正言顺的主子,还轮不到呢。”她口里的老三老十都是三房所出,在丁府里只领个闲

    职,还在少言之下,三夫人早已心有不忿,抓住了这个机会嚷了出来。

    大夫人蛾眉一皱扫了三夫人一眼,三夫人便讷讷地不作声了。

    少言四顾一圈,告罪道:“多谢夫人赐座,少言不敢当,这里便很好,与九小姐好久没见,正好借此机

    会聊聊。”挑了个位置坐下来,身左是二夫人,为人朴实木讷,只是向他点点头,算是招呼。右侧则是九

    小姐宜兰,一袭粉红的百褶裙,头发向上挽起,露出娇若凝脂的鹅蛋脸来,清秀可人,只一双剑眉稍显突

    兀。

    宜兰与少言向来颇为亲近,斟了一杯酒,笑著说:“十三哥,你这招用得好啊,只苦了我成了盾牌,你

    没看到大夫人一直在拿眼睛刺我呢。”又兴致勃勃地问:“十三哥,我听说前几天你和五哥在城外收拾了

    一帮截你们的人,是不是真的?”

    少言喝了酒,笑道:“听你的口气好像很可惜我们没事!”

    “哪儿啊,”宜兰摆摆手,“我只是想,如果哪一天我也能像你们那样四处走走就好了,看见不顺眼的

    就打。”

    二夫人在一旁插嘴道:“兰儿,不许胡闹,你一个千金小姐,岂可到外面乱跑。”

    宜兰吐吐舌头,“千金千金,有钱才是千金。若我生在穷苦家,还不是得出外抛头露面地讨生活。”二

    夫人被她抢白得想不出话来反驳,只得冷下脸说:“我说不许就是不许,以後这种话再不准提。”

    宜兰向少言做了个鬼脸,低声说:“十三哥,等会儿酒席散了,到我那儿坐一会,有上好的大红袍等著

    你呢。”

    少言没答应,只转移了话题,问:“九小姐,听说你就要大喜了?”

    将酒杯向桌上一顿,宜兰扭过脸,“十三哥,你这是存心呕我是不是?我连他长得什麽样儿都不知道,

    就要跟著他过一辈子,这喜从何来?万一他是个麻子脸死鱼眼怎麽办?想想就要吐。”

    “我保证,他绝对不是麻子脸死鱼眼,”少言低笑出声,“林家公子长得还挺端正的。”

    “端正?端正有什麽用,能当饭吃?别以为我天天窝在这深宅大院里就什麽都不知道。那个姓林的和老

    爹一个样,妻妾多得都住不下。”

    这倒是实情,少言无话可说。二夫人在一旁又有话说,“兰儿,这是什麽话,男人哪个不三妻四妾,你

    过去了就是正室,得学著大度点才能得丈夫的心,别让人说你小家子气。”

    “这算什麽小家子气。”宜兰懒得与她娘分辩,将少言的酒杯斟满,就听得正席那边三夫人装模作样地

    叹了一声,“老八,我敬你一杯,平常多亏有你照应,我们家小三才没让人欺负了去。”

    八少爷站起来领了酒,说道:“三娘,您这话可偏了,整个丁府哪个是外人,哪有欺负自家人的道理。

    ”

    三夫人撇嘴一笑,“老八,你就是心好,府里上上下下十几个少爷,有得人宠的,有不得人宠的。得宠

    的,自会有人把他捧上天。不得宠的,当然就被人踩在脚底下了,老爷他就是手眼通天,也管不了这许多

    啊。”八爷说道:“三娘,您跟我说,哪个让人欺负了。敢欺负我兄弟,分明是没把我放在眼里。”

    “还能有谁!不就是我们家小三,前几天他想著快端午了,就到商号里拿了点东西来教敬我,没想到隔

    天债主就上门了,说小三拿了东西就得付帐。”

    院里三十几口人都听到了这话,倒有一大半往三爷那里看去。三爷大窘,拉住三夫人的袖子,低声哀求

    道:“娘,您别说了,大家都看著呢。”三夫人一甩袖子,“就是趁大家都在才要把话说清楚,好歹也是

    个主子。要不然哪天咱们娘们儿就是死了,也不见得有人知道。”三爷脸色煞白,只见丁老爷大夫人几人

    身上打转,盼著能有人出来镇一下场面。

    丁老爷恍若未闻,依旧吃菜喝酒,四爷拉著二爷两人开始划拳,宜兰悄声向少言说:“有好戏看了。”

    被二夫人在腰上掐了一把。

    八爷掏出一块帕子,抹完额头抹脖子,脸涨得通红,只说:“三娘,现在是五哥当家,忙里忙外一时照

    顾不到也是有的,我这就替五哥给您陪礼。”

    少言皱眉,八爷这话明为安抚实为挑拨,他这麽一说,听起来所有的不是都落在了五爷身上。

    五爷放下酒杯,说道:“商号的东西上的都是公帐。别说三哥,就是我,在那里拿了东西也要付钱。难

    不成三娘一个不高兴,便要我改府里的规矩?”一双凤眼黝黑得不见底,盯住了三夫人。

    三夫人脸色变了几变,要回嘴又不敢,终於还是什麽也没说起身甩袖离开。

    宜兰一拉少言袖子,两人轻手轻脚地离开了西院,留下一院子人在那里各怀心思。

    馥郁似兰花香,绿叶红镶边,少言正细细品味新泡的大红袍,耳中听得宜兰说:“真是比台上的戏还要

    精彩!这哪里像个家,一盘散沙还夸奖了它。你看三娘,两个儿子不得重用,就天天乌眼鸡似地盯著,生

    怕谁把家产分走了。还有五娘七娘,日算夜算,能贪就贪,连下人的月钱也克扣了拿去放贷。再看那几个

    哥哥弟弟,哪有一点兄友弟恭,表面上和和气气,背地里你咬我一口,我拖你後腿。”长叹一声,意兴阑

    珊地卧在椅子上。

    少言喝著茶,心中暗想,你看到的还不及万一呢,若把我所知道的都说出来,怕不吓死你。

    估摸著老爷夫人们都散了,少言骑上马出门向林家客栈而去。

    自那日一见,回来便遇上二爷的事,按五爷吩咐注意著二爷与四爷的动静,再加上府中大小事,端午的

    家宴,让少言分身乏术,一直抽不出时间找林文伦,今日偷得浮生半日闲,正可一偿宿愿。

    到了林家客栈,立於门前,少言有些失神。熟悉的气味、人来人往,一样的热闹。

    在午後的阳光里,少言仿佛看见一个十一二岁的瘦弱少年,怀抱著蓝布包裹怯怯地走进客栈,对老板说:

    “可不可以给我份活计做。”

    一直积极地活著,就算在丁家这个让他万分厌恶的泥沼里,他也很积极地活著。虽然丁老爷不把他当做

    儿子,虽然他也没有把丁老爷看做是父亲。虽然那些少爷不把他当兄弟,那些恶毒的、尖锐的谩骂,那些

    拐弯抹角、含义不明的嘲讽,面对这些,也不曾起过退缩的念头,他的人生是自己的。

    但是,假如……只是假如,他不曾为了求药而去丁家,不曾答应五爷那个条件,不曾对五爷心有所属,

    现在他会怎麽样?在做著什麽?

    细不可闻地叹口气,他终於还是走进了阔别七年的林家客栈。

    迎面依然是那个齐胸高的红木柜台,林掌柜就曾坐在那里劈里啪拉地打著算盘。柜台旁是小门,林大娘就

    曾掀起了帘子喊道:“老头子,小兔崽子又跑哪去了?”现在,那些没灵性的桌子椅子还健在,那些会哭

    会笑活生生的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一个小二扯开了笑脸迎上来打断了少言的惆怅,他扯下肩膀的毛巾快手快脚地擦了一个座,说道:“客

    官是要吃饭还是要住店?”

    少言没坐,只是向里打量著。仔细逡巡了一周,没找到自己要找的人,转头看那小二还是在一旁立著,

    脸上没有一丝不耐烦。

    “林掌柜在吗?”

    小二一愣,没想到这位客人竟然是来找掌柜的。平时与店里有生意来往的老板他都见过,怎麽就没见过

    这位公子,但还是极快地反应过来,将少言向後堂引,嘴里说著:“公子这边请,掌柜的在里面。”

    掀帘子进了後堂,林文伦盘膝坐在床上,身下垫著一块凉席,胸襟敞开,挠头皱眉地看著手中的册子,

    听见有人进来头也不抬恶狠狠地说:“我不是告诉别来打扰我!不管谁来,一律不见。”

    少言摆摆手让小二出去了,笑著说道:“好啊,林大哥不见我,那我就回去了。”

    听到少言的声音,林文伦飞快抬起头,满脸的惊喜,跳下床一拳捶在少言肩上,“嘿,你这小子怎麽来

    了?终於想起我这个林大哥了?”

    “今个儿便是端午,特地找林大哥你喝酒来的。”

    林文伦拍著胸脯,大言不惭地说:“想喝酒你可是来对了地方,别的不敢说,论起藏酒,我林家客栈称

    了第二,就没人敢自称第一。小子,你等著。”说著掀帘子向外吼道:“小兔崽子,到酒窑里把那几坛状

    元红统统我搬来。”小二嘀咕了一句,林文伦喊道:“少废话,去和师爷说再另找几坛酒给静王府送过去

    ,这几坛我要了。”

    听著林文伦对夥计呼来喝去,少言无所事事,拣起林文伦扔在凉席上的书册。一看之下,只觉得一股热

    气轰的从脚底传到头顶,整个人像是要烧起来。原来拿在手中的既不是什麽野史游记,也不是客栈的帐目

    ,却是一本春宫。书册里尽是男男交媾的图画,旁边还有文字记叙。翻开第一页,图中左上方一裸体男子

    ,席地而坐,显露出巨大的男性特征,并以手抓握,中为一树枝,上面垂挂著类似云朵的树叶。再向後,

    精良的纸页之上,满是裸身、半裸的男子,或是互相追逐、或是互相嬉戏,异常生动,更有三人四人聚在

    一起。一时间,仿佛手中握的是烧红的烙铁,急忙把它扔下。

    抬起头,却看到林文伦黝黑的脸上也是红云弥漫。少言有些窘迫地在凉席上坐了,搭讪著说:“这才刚

    过端午,天气变化不定,你怎麽现在就用上凉席了?”

    林文伦拾起春宫书,放在一排书之後,说道:“我练的是外家功夫,怕热不怕冷,现在用凉席正合宜。

    若等七八月天气热上来,那就是生不如死了,每晚总要冲个三四次才能入睡。”

    一时间两人俱无话,林文伦窘,少言比他更窘。

    半晌,还是少言先开口,说道:“上次听你说要带我去祭祠林伯伯林大娘,本来想著清明已过,现在去

    拜祭不合时节。但实在是於心耿耿,正巧今日有空,便过来了。”

    林文伦脸上的潮红终於褪去,又恢复了半个市井泼皮的模样,笑著说:“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很好。

    我们这就走吧,回来再喝酒。”

    少言也站起身随他向外走,“只是来得仓促了些,没买些香烛三牲,这样就去未免不敬。只好路上看著

    采买些了。”

    ps:这两天赶文赶得头顶乱发,两眼发青,目光呆滞,比犯了大烟瘾还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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